他以为不干涉就是尊重,是成熟,是体面,是爱。
可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那只是懒惰,是逃避,是他从未真正靠近章迟的借口。他从未真正试图去理解章迟为什么做出这些选择,也从未试图去走近章迟的内心。
程有颐低下头,指尖反复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喉结滚了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抬起头望向章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再多了解他一些。”
回去的路上,程有颐脑袋里还在转着章母说的话。直到他在小巷口偶遇了一对熟悉的身影——章蓦和Lucia。
他们刚从HOC方向走出来,Lucia手里还拎着Chanel的纸袋,妆容未卸,笑意盈盈,肩膀偶尔轻轻撞着章蓦,两人的距离显得异常亲密。
“章……蓦?”
程有颐感觉到一丝奇妙的违和感,他站在人行道中间,说出话的时候,自己都察觉到声音里的疑惑。
“这么巧。”章蓦丝毫没有惊慌,一副坦然的样子,只是抬眼笑了笑:“你白天也来这里?”
程有颐有些尴尬地掩饰:“来办点事。”
章蓦点了点头,语气从容:“我们晚上在这边办了个酒会,我和Lucia来看看这边的布置情况,让她帮我给邀请来的合作伙伴的太太挑了点礼物。碰到个熟人请我们喝了杯酒。”
“确实挺巧的,这附近能办酒会的……”程有颐没笑,声音反而更轻了。
“HOC嘛。”章蓦耸耸肩,“上次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我正好有机会看看环境。你别说,还真的不错。”
Lucia仿佛想解围:“这次合作伙伴里面有一位英国经理带来的事同性伴侣,特意在邮件里叮嘱我们要一个比较inclusive的环境。程先生,您别误会。”
“不会。”程有颐低头笑了笑,“我只是太巧了。”
“你要来参加吗?听说他带了好几个朋友,都是单身。”章蓦明目张胆地笑着说,“我保证,都比我那个不靠谱的弟弟好。”
“不用了。”程有颐往后退了一步,“我们现在很好。”
章蓦的脸色明显僵硬了片刻,随后便换了个话题,“林岛的那个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就可以让Lucia帮你弄入职手续。”
程有颐看着他:“我……还是打算拒绝。”
章蓦笑容一顿,下一句故意拖慢语速:“你真的打算拒绝吗?你应该知道这是最优解吧?拖下去的花,我们双方的成本……”
“我知道。”程有颐摇了摇头,“章蓦,有些事情不是用成本来衡量的。”
章蓦轻轻“哼”了一声,脸上却依旧温和:“不着急,你可以多想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随后,章蓦俯身在程有颐的耳边轻声说:“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程有颐的脑子几乎宕机,忽然觉得胃又开始绞痛。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李维:《福柯的现代再解读:身体与社会认知》讲座改时间了,明天下午两点。】
他盯着“身体”两个字,脑海里闪过章母刚刚问的问题,一个答案在他的心头浮起来。
“章迟在等我吃饭。”程有颐觉得胃好像没有那么痛了,“林岛的项目,你还是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程有颐好意提醒,随后转头就走,没有看见章蓦难看的脸,和Lucia担忧的神色。
回到家的时候,厨房里正好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章迟穿着宽大的T恤半躺在沙发里,两条纤长白皙的腿架在沙发柜上,手里捧着半碗刚刚洗过的小西红柿。
程有颐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回来了?”章迟转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腿放下来,走到程有颐面前,把一颗小西红柿塞到程有颐的嘴里,“今天变天了,外面好冷啊,还是家里暖和。”
程有颐用牙齿轻轻一咬,小西红柿的汁水就溅出来,挂在了程有颐的嘴角。
章迟熟练地踮起脚尖,把他嘴边的汁水吻掉。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好像他们已经做了很多次。
“我去见你妈了。”程有颐摸了摸章迟的头发。
“她是不是很凶?”章迟吐了吐舌头,“她不会把你也教育了一顿吧?”
“算不上。”程有颐走到衣架旁边把外套脱掉,背对着章迟低声说,“但是的确有点麻烦,你可能还要在我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程有颐下意识地低下头,生怕被章迟看到自己的嘴角压抑不住的笑。
“诶,那也挺好的。”章迟往沙发上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你家有吃有住有人睡,日子过得不要太好。”
“……”程有颐脸有些红,他顿了顿,接着说,“她担心你。而且我觉得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章迟脸上有一些不悦:“你也替她说话?”
程有颐在章迟旁边坐下:“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之前从来没想过。不过……我好像有了答案。”
章迟疑惑地望着程有颐:“还能有问题把你难住,是什么?”
“这个……我暂时就先不和你说你说了。”程有颐抿了抿嘴,转过身眯着眼睛盯着章迟看着:“不过要确定我的答案对不对,我还有个问题得问你。”
章迟看起来更疑惑了。
程有颐摩挲着章迟的下颌线:“为什么你喜欢我把你压在床上,喜欢一边喊疼,一边叫我用力一些,还喜欢让我打你的臀部?”
章迟傻了。他坐在沙发上,从脖子到额头全部红了起来,像刚刚从桑拿房里出来。
“靠!”章迟一把打掉程有颐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的手,“你,你,你!你怎么问的出来这么!这么不要脸的问题!我,我,我,我这么做!是为了让,让,让你高兴啊!”
“是吗?”程有颐把章迟的双手抬起来钳住,又把身体的重心压在了章迟身上,俯下身朝章迟的锁骨上咬了下去。
“嘶——你是狗吗?!”章迟疼得双脚乱踢,却始终踢不到程有颐的身上。
打闹和骂人的话很快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下章迟沉重的,有节奏的呼吸。
程有颐像吃饱了吸血鬼慢慢直起来腰的时候,章迟已经没了力气,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几分愠怒又几分春色地望着程有颐:“你干嘛?!大白天的!”
程有颐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副刚刚做完手术的医生做派,关切地问章迟:“你是不是也很舒服?”
“……”章迟低声骂了一句,“有病!”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程有颐扶着章迟的腰,眼底有藏不住的喜悦。
“规律?”
程有颐让章迟搂住自己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把章迟抱进了卧室。卧室里窗帘半掩,程有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几件医用与实验器材安静地排列着。
章迟支起来身子:“我擦……你打算干嘛……把我分尸吗?”
“章迟,我们做一个实验好不好?”程有颐摸索着章迟的下颌,“我保证不会伤害到你。”
“……”章迟看起来一副怀疑的神色,眼底却藏不住兴奋,“实验,什么实验?”
“神经反馈。”这一切被程有颐尽数记录在心里,他摸了摸章迟的头发,走去厨房拿出一块冰块,简短回应,“我想看看在一些特定刺激下,你身体的反应和肌肉的变化,来——躺下。”
“你上哪去找我这么配合的实验对象啊?”章迟挑了挑眉,躺在了床上,“等会要记得给我奖励。”
“这是专门给你设计的,”程有颐站到他面前,眼神平静又锋利,“你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
实验从最冰敷的刺激开始。
每一个步骤都精准而克制,程有颐如实记录着章迟的反应,从未越线。直到某一次,章迟忽然控制不住地抽了一口气,发出来一声呢喃。
“兴奋吗?”程有颐语调依然平稳,像医生问诊。
章迟躲避着他的目光,没有否认。
程有颐沉思了几秒:“小迟,来,告诉老师你的感受。”
“……”
章迟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了反应:“我,我有点……紧张。”
“紧张?更具体一点。”
“嗯……兴奋,快乐。”
“快乐?怎么快乐?”程有颐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
他手里的冰水慢慢融化,滴落到章迟的小腹上,章迟腹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呃就是……”章迟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像,好像,每一个细胞,都……”
“都怎么样?”
“都……在……”
程有颐的手缓慢向下,水滴落在了章迟的大腿//根部。
章迟尖叫了一声。
程有颐没有理会这声尖叫,他又拿起抽屉里的一把戒尺,开始有规律地拍打。
“别打了,程老师……别打了!好痛——好痛——我知道错了!”
章迟眼角闪烁着泪光。
“你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我教你的词吗?”程有颐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可以说那个。”
章迟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感受到了什么?你想要什么?”程有颐温和地问。
“我……”
“说出来!”
“程老师,叫我,叫我!”章迟的身上浮起来一层粉色,“叫我的名字——啊——”
随着一声尖叫,章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抖动着,许久之后,他才喘着粗气冷静下来。
程有颐手里的冰块放回去,坐在床边,望着章迟身上的痕迹,眉头轻微皱了皱,小心问:“疼吗?”
章迟摇了摇头,片刻之后问:“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程有颐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我其实想验证一件事情。”
章迟睁开疲惫的双眼,茫然地看着程有颐。
“你打舌钉,去夜场跳舞、恋痛、动机是什么呢?”程有颐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并不是因为你天生叛逆,而是因为那种痛觉与边界,能帮你确认自己存在。”
章迟没有立刻回应,他有些迷惘:“存在?”
“这种刺激在你这里,不是邪念,而是你感受自我存在的来源。你在反抗中找到自己的轮廓,通过被控制与挣脱的反复确认自己的独立性。”
程有颐语气温和,仿佛不是在揭示弱点,而是在替他正名。
章迟“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程有颐有些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好久,小声叫了一句:“小迟?”
他垂下眼,片刻之后,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痛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所以,我的理论是对的?”
章迟抬起眼睛,眼里全是泪水,他缓缓开口:“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
“你说得对,哼……很对……”章迟声音低下去,“你现在把我研究明白了,程有颐,程大人类家,你满意了?”
“你生气了?”
程有颐的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要不要抹掉章迟眼角的泪水:“我……”
“我没有……生气。”章迟靠了回来,双臂抱在胸前,耷拉着眼皮,“就是有点……失望……”
“……嗯。”
“你刚刚做了这么多,都是把我当成研究对象?”章迟委屈地问,“你只是因为自己的研究所以很开心?难道,难道!没有其他的吗?”
程有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替章迟把眼角的泪水抹掉了。
“我刚刚确实在分析你。但不是为了研究。”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阿姨今天问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去做这些事情,她说她不理解。”
章迟一愣。
程有颐接着说:“我那时才发现,我以前对这个问题好像也没有什么探索欲。”
“所以……”章迟的声音很轻。
“是我的错。我应该先告诉你,征求你同意的。”程有颐揉搓着章迟的手指,“但是我……”
刚才的氛围太好,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章迟笑了一下,刚哭过的声音有些哑:“那你现在对我很有探索欲?”
程有颐低看见章迟笑,也跟着笑了一声,没有否认。
“我真的很生气!”章迟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居然把我当成实验样本!我是什么?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程有颐慌了:“……呃……就是……”
“不过,你的确说的没有错。”章迟垂下头,用指腹在自己身上各处的纹身打着转,“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好无聊啊,吃吃喝喝,像个NPC,NPC你知道吗?Nopeoplecare。我觉得痛觉神经真的是人类进化的伟大发明,我越痛,就越觉得自己活着。”
章迟看见程有颐点了点头,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程老师,你有什么理论,说吧?”
“我只是。”程有颐摇了摇头,“和你有相似的感觉。”
程有颐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是在一次次痛觉里,而是在一次次“渎神”的时候。
他故意为之无伤大雅的谎言,他对人类行为最原始最幽暗的研究,他对自己一次次的剖析时,越感受到自己是被神抛弃,无法获得救赎的人,他就越能感觉到头顶的神明在盯着自己。
他一面为自己永远无法到达彼岸而痛苦,另一面,又对神明的注视甘之如饴。
看到程有颐目光里一闪而过的失神,章迟微微一怔,心里痛了一下,便立刻装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啦程老师!不管怎么样,这次是你的不对!”
程有颐“嗯”了一声。
“我不管!”章迟耍无赖,“你要赔偿我!”
“……怎么赔偿。”
章迟熟练地解开程有颐的拉链:“这还用问。”
程有颐倒是配合,可章迟刚躺在床上等待一顿盛宴的时候,程有颐忽然叫停:“等一下!”
身上的那团火已经被惹起来,章迟往程有颐身边凑了凑:“程老师!你又要干嘛?!”
“呃呃……还有一个事。”
“嗯?”
“明天下午两点,希尔顿酒店。”
“啊?”章迟简直喜于行色,“怎么,想换个地方?”
程有颐快速从手机里翻出来李维发给自己的讲座信息,像答对了高考题的高考生把答案给章迟看:“有个讲座!我们一起去吧!”
“……哈?”章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是,讲座?”
程有颐点了点头。
章迟沉默几秒,嘴角抽了抽,像是在极力忍住翻白眼,“好啊,那就讲座。”
他应下得太快,快到程有颐愣了一瞬。
“先给我补偿再说。”
但那晚,章迟也确实得到了他的“奖励”。
只是章迟觉得奇怪:那天晚上的程有颐格外热烈,格外主动,每次进去时,那双眼睛都泛着不属于平日的光。
就好像……一个智障突然开了窍一样。
那光太奇怪了。
奇怪到第二天下午的讲座现场,请来的老师讲得唾沫横飞,章迟一个字都听不懂。昨晚折腾了一宿,他一坐下就开始犯困。章迟抱臂靠在椅背上,头一点点垂下来,眼皮一沉,梦境就坠了进去。
他梦见自己被绑在床上,四肢绷紧,嘴里塞着一团白袜子,口水忍不住地往下掉。
程有颐站在床边,白衬衫、冷眼神,笑容优雅又克制,手里有一把银色戒尺。
节奏响得精准又沉稳。
章迟挣不开,也喊不出。
“啪”的一声里,现实猛地撕裂梦境,他的头往下一垂,整个人往前一倾,差点从座位上滑下来。
章迟猛然惊醒,四周都是人,正在为一段长篇大论鼓掌。
程有颐坐在他右手边,正低头收好笔记本,手指还停在笔帽上。
窗外风吹过窗外的梧桐树,卷动讲座讲义最末一页的边角。
程有颐回过头,看到章迟正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歪着头看着自己,投影仪的灯光正好落在章迟的头顶,照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你出汗了。”程有颐小声说,把自己手边的水杯递给他,“热吗?喝点水。”
第53章 恋爱指南
章迟看着他那张淡定的脸,想起刚刚的梦境,连不自觉地红了,他磕磕巴巴地问:“我刚刚睡着了?”
程有颐趁着前排一个年轻人在激情提问地时候,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地看着章迟:“嗯,打鼾了,大家都听见了。”
“……不会吧?!”
章迟本来就睡红的脸更红了。
程有颐摸了摸鼻子轻笑了一声:“逗你玩的。”
“……”章迟翻了个白眼,正打算悄悄摸摸地直起来身体的时候,看见正前方的位置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在呼呼大睡,章迟身边的研究生正向曾彧投去不满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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