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见魂(winter酱的脑汁)
- 类型:
- 作者:winter酱的脑汁
- 入库:12.17
“娘……”小男孩眨着眼,也望向两人。
“回家了,回家了。”女人站在屋门口,谨守着院门门槛,一步也不愿意迈出去似的,“夜晚村里有坏人,听话,啊。”
小男孩终于抖了抖脚,颠颠地往家门口跑。跑了两步,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回过头:“你们来我家呀,我娘叫你们来。”
女人也盯着两人。
她的面孔在逐渐黑沉的天色下格外苍白,身上黑蓝色的布衫几乎融在土墙之中。半开的门缝里,杨知澄似乎看见一只黑色的陶罐静静躺在地上。
“好。”宋观南突然开口。
他低下头,对小男孩说:“我们跟你去。”
杨知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宋观南带着肩膀向小男孩走去。
小男孩欢快地跑回屋里,女人后退一步,将门口让开了。
院里的黑色陶罐静静立在正中央,杨知澄向旁边一瞥,便看见一个塞了几只鸡的鸡棚,一只红冠大公鸡正焦躁地踱步。
平房门口放着只饱经沧桑的藤椅,一个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的男人瘫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睛,一下下晃悠着。
他背后是空荡荡的堂屋,屋中只摆放了一张黑榆木桌子,桌上有几只小碟,但都空空荡荡。
男人看见进门的两个陌生人,顿时吓得一抖,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般坐直了。
杨知澄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一抬头,便见男人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来人了?”他问。
“来了,来了。”女人目光躲闪地看了进门的两人一眼,立刻关门落锁。
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横在门上,将两扇木门压得直坠。
叮哐乱响的声音中,从房子里跑出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怕生,一见到他们便躲在了墙后面,连眼睛都没露出来,只有一只小辫晃荡着。
“这村子晚上不安全嘞。”男人用力揉了把小男孩石胜的脑袋,又意有所指地对两人强调道,“真是不安全,没骗你们。”
“那娃儿,心兰。”他朝着躲起来的小女孩努了努嘴,“爹娘逃难,夜晚进了我们村子,结果一家人就剩她一个了。”
小辫剧烈地摇了摇,仿佛正从侧面佐证着男人的话。
“喏,就前个月晚上,被拖进那砖楼了。”男人毫不避讳地道,“现在也不知……能不能留个全尸。”
宋观南见他咋咋呼呼的模样,神情却很平静。
“带我去见你们老祖宗。”
他看着男人,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们留我们进屋,也是它想要见我们一面吧。”
原来如此。
杨知澄了然。
宋观南如此轻易便答应小男孩石胜的邀请,应该是早就猜到了这一家人背后的意图。
男人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时,便尴尬了起来。
他挠了挠脑袋,从表情看来像是有些发怵:“好吧……”
“老祖宗……老祖宗近日脾气不大好,您二位多担待。”
“无事。”宋观南淡淡地道,“带我见他便是了。”
“那,那跟我来吧。”
男人站直身子:“老祖宗在后面。”
他抬脚便向堂屋后走去,宋观南没有犹豫,立刻跟上。
穿过堂屋时,杨知澄扫了一眼。堂屋中的黑榆木桌子上留着道淡淡的痕迹,像是一幅曾长久地搁在桌上的相框。桌上的空碟子洗得很干净,尽管碟面上有斑斑裂纹,但却没落什么脏污。
大约这桌上一直供奉了家里的祖辈,长期细心打理着。
小女孩见两人进屋,便忙不迭地藏进了卧房里,只探出颗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觑着他们。杨知澄看见,她的耳后到下巴,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上面还结着新痂。
男人往堂屋后一绕,穿过短短的走廊,竟是一脚踏进了间后院。
进入后院时,他似乎瑟缩了一下。而年轻女人则提溜着小男孩,亦是藏在了卧房中,连门都虚掩了起来。
杨知澄跟上前,一抬眼,便望见了院中央耷拉着的一件血迹斑斑的白衣。
那白衣看起来像丧服。上面血迹很是陈旧,像是沁入布料中,洗也洗不去似的。
丧服前是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四条腿都有些倾斜——就在桌上,正正摆着张遗照。
遗照里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面上已有了些皱纹沟壑。杨知澄乍一望去,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但又说不清究竟眼熟在何处。
照片前摆着几颗苹果,一盘鱼肉,还有一只铜制香炉。香炉上燃着三根线香,火光明灭闪烁。
一靠近遗像,男人的背便弓了下来。
他垂着头,看也不敢看遗像一眼,只双手合十道:“老先人,您交代过我的,我已经将他们带来了,带来了。”
话音未落,院中便凭空刮起一阵风。在风中,杨知澄似乎又感觉到先前发烧带来的不舒服,丝丝缕缕。
丧服的下摆在风中摇晃,鼓胀的下摆上凝固着深褐色的血迹。
一阵阴冷的泥土气味陡然扬起。紧接着,那间丧服狂舞着,在杨知澄猝不及防之时朝着两人面庞盖来!
宋观南猛地伸出手,将丧服一把抓住。
丧服扭曲着蠕动起来。而遗像上的中年男人瞳孔收缩,线香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火星带着香灰不断地落入香炉之中。
仅仅几个呼吸间,那三根线香便已然燃烧了一半有余!
男人面色一变,上前一步,试图阻止宋观南。
但杨知澄立刻拔出剁骨刀,拦在男人面前。
遗像中男人的眼角缓缓流下一行血泪,在黑白照片中显得刺目而诡异。
忽然,那件扭曲的丧服平静了下来。
在它斑驳的衣料上,一行血字浮现。
【你必须与我进入红楼】
【否则他会死在东阳村!!!!】
但宋观南显然吃它这一套。他眉头紧皱,但仍然是微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燃烧了一大半的线香缓缓停下。丧服抖了抖,歪扭的血色字迹继续一点点地在白衣上泅开。
【若不帮我】
【那便偿命!!!】
“这红楼与他有何干系?”宋观南面色一冷,直勾勾盯着遗像道,“他从未与红楼有任何接触,你为何要让他偿命!”
【红楼因他而建!】
【骨血为眼镇于红楼正中央】
杨知澄心中一凛。
他的骨血,什么时候被埋入这所谓的‘红楼’正中央的?而且,若是真如村鬼所说,那这一切,便果真是鬼蛊的阴谋。
【我取走骨血种入东阳村土地】
丧服上的血字密密麻麻,字迹歪扭凌乱。
【若不帮我】
【他将永无离开东阳村之日】
宋观南手上的力道收紧,眉目间弥漫上些许冷厉。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丧服上再次浮现出一行字——
【骨血深埋红楼下】
【你取走我便可再取来】
“若是东阳村没了,红楼也没了。”宋观南却说,“你就算威胁,也绝对无用。”
丧服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字,盖在方才密密麻麻的字迹上。
【你做不到】
看着几人的对话,一旁的男人神情惊疑不定。杨知澄紧紧攥着剁骨刀,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几番起伏。
宋观南沉默了。
丧服不再蠕动,只带着满身血字静静耷拉了下来。
风逐渐停了。
良久,宋观南开口:“你欲如何?”
【和我毁掉红楼】
血字立刻从丧服上浮现。
“说清楚。”杨知澄盯着遗像。
【今日子时与我一同进入红楼】
【你做不到我与你做得到】
“红楼里有什么?”宋观南问。
这一次血字浮现的速度慢了些。
【解铃人】
放开丧服后,后院便重归寂静。
丧服飘了飘,带着一身的鲜血落在黑榆木桌上。
这时,男人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您,您二位准备……”
“无须管我们。”宋观南的语气有些生硬。
“那……那您二位自便吧。”男人尴尬地搓了搓脑袋,不敢在后院久留,便一溜小跑离开了。
宋观南回头看向杨知澄。
“走吧。”他说,“去前院说。”
杨知澄便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空荡的堂屋。
女人和两个小孩似乎都藏在卧室里,堂屋旁很是安静。宋观南在远离鸡棚的一角停下脚步,开口道:“我与他去红楼。”
“我和你们一起去。”杨知澄说。
“不行。”宋观南断然拒绝。
他的语气太直接,杨知澄便也有些急了:“此事明明因我而起,难道我就在外面,看着你一个人去拼命吗?”
宋观南深吸一口气。
“这村鬼在东阳村盘踞几百年,怨气极深。”他说,“我与他一起进红楼,不会有太大风险。”
“它是怨气极深,没错。”杨知澄盯着宋观南,胸口微微起伏,“但就这一栋红楼,钉在村中央,能将它的灵堂都毁掉。那红楼,又或者说,宋衍的能力,瞎子都看得出来!”
“村鬼对付不了他们,便要借你的势。若不是拼命的事,它又为何苦苦等待着你,又千方百计将你引入院中来?”
宋观南看着杨知澄,杨知澄也看着宋观南。两人分毫不让地对视着,一时间竟是无人退让。
“杨知澄,”过了会,宋观南先开了口,“既是如此,你进红楼,也无济于事。”
杨知澄愣了愣。
“你……”
“若我不能将你周全地带出来,”宋观南很短促地呼了口气,“那会如何?”
杨知澄感觉自己的一腔火焰一下子被浇灭了。
他抿了抿唇:“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不想让我冒风险。”
“……嗯。”宋观南垂下眼,“我明白,红楼并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若是你去,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护你周全。”
“如果你在红楼里出事,我……”
“但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杨知澄心头沉重,“要是你在红楼里也……”
“我会出来的。”宋观南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依照那村鬼所说,我一个人无法同时毁掉东阳村和红楼,但活着出来,我自认不难。”
他放缓了语气:“你相信我。你是鬼蛊,在我死之前,他们不会让你死的。”
杨知澄没说话。
这些天来连日在脑海里搅和的不安此刻愈演愈烈,但却始终卡在某一个临界点不上不下,让他道不出所以然,更不知道如何化解。
他想起梦里杨秀诸和李婆婆面无表情的脸,还有桐山街阴沉的、像是要下雨的天空。
可他也明白宋观南的意思。
虽然宋观南没说,但杨知澄清楚——若他在,宋观南便始终要担忧着他的安危。
红楼看起来本就分外凶险,如果时时刻刻分心,那便两人都讨不着好。
倒不如他独自待在外面,尽管有风险,但至少宋衍不会现在杀死他,比进红楼好些。
“好吧。”他妥协了,“我相信你。”
“嗯。”宋观南拍了拍他的肩,“村鬼既然选择躲进这屋,大约这户人家是它的直系血脉。我一会与它谈谈,至少能让他留一些东西,能够保护你和这家人的安全。”
他看着杨知澄仍有些恹恹的面色,便加了句:“你放心,最多七日,我定会出来找你。”
“多久我都等得起,”杨知澄勉强笑了一下,“只要你能活着出来。”
“会的。”宋观南点头。
此时已彻底入夜,村子陷入一片死寂,连鸡棚里的鸡声音都小了。
宋观南再次看了杨知澄一眼,便折回了后院。
杨知澄在原地定了一会,才跟了上去。
当他路过卧室时,正好和那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对上了眼。
小女孩漆黑的眼珠子里倒映出他模糊的面容,杨知澄忽然心悸一瞬,挪开了目光。
他来到后院时,那件血迹斑斑的丧服已然飘起,血字一点点浮现,正与宋观南对话。
【我的丧服留在这里】
村鬼如是道:【遗像带走】
“你的丧服有什么用?”宋观南问。
【我死时穿着这件丧服】
【它带着我的一份怨气】
【留在屋里红楼的东西暂时过不来】
“能支撑多少天?”宋观南追问道。
【十日】
丧服晃了晃。
“若是做不到。”宋观南冷冷地看着它,“我会将东阳村,红楼,还有你,都毁掉。”
风呼啸着刮起,丧服飘动,线香火星明灭。
遗像中的中年男人眉目变得怪异可怖。
【你做不到】
丧服上缓缓浮现一行血字。
“是,我现在做不到。”宋观南面目平静,“但若是我死了呢?”
“若我死了,变成厉鬼呢?”
变成厉鬼?
杨知澄一怔。
他知道宋观南是在对村鬼放狠话,但仍然不可避免地心头一空。
“解铃人一个个怨念缠身,若是横死,必然成为厉鬼。”宋观南淡淡地说,“我说到做到。”
【七日】
丧服改口了。
宋观南冷嗤一声:“行了。”
他转身便走:“一个时辰后我们便启程。拔除红楼这件事我们目的相同,希望你不要再耍滑头。”
【成交】
丧服上最后浮现出一个大大的血字,便再次躺回了榆木桌旁。
宋观南走向杨知澄。
堂屋里点起了蜡烛,盈盈火光摇曳,映出他忽明忽暗的面庞。
这时,小院里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二位,要不在卧室里歇息一下?”
“可以,麻烦了。”宋观南颔首。
男人引着两人进了离堂屋最远的一间房:“二位,我姓石,石济同。有啥事叫我一声,我和我老婆都在隔壁。”
说完,他便掩上门离开。
门一关上,宋观南便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就留在这屋里。如果碰到解决不了的东西,你就把丧服带着,朝村边跑。”
“我知道了。”杨知澄点点头。
他还想说什么,又不想讲丧气的话,便只能静静地看着宋观南。
宋观南被他盯着,似乎有些不自在。
“那丧服能撑七日,若七日内,我还没有回来,”他说,“你便拿着这个。”
他从腰间解下那枚黄铜铃铛。
红穗子微微晃动着。杨知澄一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要带上啊!”
“我并不需要时刻戴着它。”宋观南说,“它可以用来压制我身上的鬼,但也仅此而已。”
“我带着两只鬼,一只在我的眼睛里,另一只在我的右手上,它们早已不会无端暴动。但铃铛可以压制住你身上村鬼的诅咒。”
他顿了顿:“如果七日内我没回来,你就拿着铃铛,去桐山街,找你的母亲。”
“宋衍绝不会放弃将你做成鬼蛊,如果我也失败了,那就只有你的母亲能够拦住他。”
“……我知道了。”杨知澄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铃铛,“但你要回来。”
铃铛有些沉,坠在手上,让他的心情也随之沉了下来。
“我会尽力的。”宋观南垂下眼,看着杨知澄系好铃铛,便伸手抱住了他。
两人的呼吸交错。在长长的静默中,杨知澄感觉到宋观南带着薄茧的手很轻地碰过他的面颊。
“不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杨知澄闷闷的道。
“我知道。”宋观南抬起头来,“我去院子里布置一下,或许能让那丧服撑得更久些。”
“好。”杨知澄点点头。
他看着宋观南从怀里掏出一只布包。
布包解开,里面便是少许灰褐色的粉末。宋观南将粉末均匀地在前院洒了一圈,又绕着后院零星地丢了一点。
而后,他又取出几根竹签,将竹签仔细地插在院子的八角。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对惶恐地跟上来的石济同道:“我们会给你们带来灾祸。若是有能够躲藏的地方,建议你们离开这间屋子。”
石济同一愣,又摇摇头。
“不,不了。”他说,“这是我们的祖宅,我们石家人在祖宅里是最安全的。”
“好吧。”他并未深讲,宋观南便不再强求。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便过。临近子时前,宋观南去后院搬来了遗像。
遗像中的中年男人又恢复了严肃古板的模样,眼白中泛着大片的血丝。
“我走了。”宋观南对杨知澄说。
石济同一家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们似乎知道,一直庇护着他们的老祖宗要离开了,一个个想靠近,却仍惧怕地躲在一旁。
杨知澄眨了眨眼。
“等你回来。”他说。
宋观南很轻的挥挥手,转身朝院外走去。石济同上前,打开门锁,宋观南便飞快地跨过了门槛。
杨知澄看见他的侧影从巷道一掠而过,很快便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中。还未等杨知澄细看,石济同便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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