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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见魂(winter酱的脑汁)


思绪混乱,始终连不成一条线。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究竟能有何解法。
过了很久,久到杨知澄的身体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时,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丝烛光。
烛光带着丝丝暖意,却犹如催命符般。杨知澄慢慢地抬起头,正对上宋衍的脸。
宋衍的面庞上毫无表情。他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杨知澄,而后转头对身边一个腰间系着铃铛的人道:“带走。”
“是。”那人颔首,快步上前。
他向血池中投了一张黄纸。黄纸浸没在水中,杨知澄身上粘稠的感觉顿时如潮水般褪去。
那人一把抓住杨知澄的手臂,将他拖了出来。而宋衍转过身,沿着昏暗的廊道朝前走去。
离开血池后,麻木又诡异的痛楚便清晰了许多。杨知澄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看见自己的右手被那人提着,焦黑的掌心已然看不出纹路。
没走多远,淡淡的月光便撒了下来。
杨知澄茫然地抬起头。
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天井之中,被围起的一方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弯弯的新月。月光下,那四个顶着宋观南面庞的鬼僵硬地站立在一个一人多宽的大坑前,微微低着头。
坑挖得很深,好像可以放下不止一只棺材。黑色的泥土翻卷,一旁的杂草被挖的七零八落。
在月光的笼罩下,杨知澄更冷了。
那人随手将他扔在地上,便向宋衍走去。
“家主,现在……”
“可以了。”宋衍看了他一眼,“开始吧。”
“把棺材抬过来!”那人朝某个方向一挥手,扬声道。
不远处,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两个身穿麻衣的人,抬着一只薄薄的木棺,缓慢地走向被围拢在内的深坑。
他们的面容惨白,肢体僵硬,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符。走到深坑前时,他们便将那薄棺压在坑缘,而后一点点地推了进去。
杨知澄骨骼间突然泛起细密的痛楚。他睁大眼睛,浑身如坠冰窖。
那戴着铃铛的人举起一只瓷碗,他一边环绕着四鬼一棺,一边将碗里的血洒在地上。鲜红血液绘制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像是一条条锁链,将薄棺与鬼牢牢束缚于中央。
他扭过头,看着杨知澄。
“入——棺——!”
悠长的嘶哑的声音在天井中回荡。那两个面容惨白的抬棺人慢慢转过身,一步步朝杨知澄走来。
杨知澄的呼吸变得急促。他颤抖着右手,想向后退,可两张惨白的脸越来越近——它们弯下腰,一人抓住了他一边手臂。
铁钳般的力道让杨知澄毫无挣脱的能力。他徒劳地想要抽回手,但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深坑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薄棺的木板钉得乱七八糟。每一根铁钉不知是锈迹斑斑,还是刻上了什么奇诡的花纹。杨知澄绝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站在一旁的宋衍。
自打他见到这人以来,宋衍都是一副冷漠的、毫不在意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在静谧的月色下,他那张无情绪的眼睛里,竟流露出几分狂热。
那狂热看起来极为渗人,格格不入地嵌在他的脸上,犹如恶鬼般可怖。
月光漫漫地洒在木棺和血迹上,杨知澄身后陡然传来一阵大力。
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身体突然悬空。
一声闷重的巨响,杨知澄耳畔被一阵阵嗡鸣覆盖。
他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看去,只看到了四张熟悉的面孔。
‘宋观南’麻木空洞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他的身上。
“合棺——”
有人发出一声奇异的怪叫。
下一刻,木板盖下,彻底将他压了进去。铁钉钉入木板的声音传来,而后便是密集的填土声。
木板缝隙间最后一丝月光消失,渐渐地,天井也归为寂静。
他被活埋了。
那么多种惨烈的死亡方式,杨知澄没想到,自己真的就碰上了这一种。
短暂的恍惚后,耳畔的嗡鸣声缓慢地消退。
木棺很窄,只能容纳杨知澄轻轻地动一动手脚。他尝试着推了下棺材盖——纹丝不动。
面前是钉死的棺材盖,上面还有填起来的土。尽管没有被压住,但强烈的窒息感还是被四周的环境裹挟着,沉重地笼罩在杨知澄心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杨知澄闭上眼,努力地平复着呼吸。
他的死亡已经成了定局,剩下的只有绝望的等待。
疼痛也已经不再重要了。他被凹凸不平的棺材板包围,血从额角流进耳朵里。呼出的空气被棺盖挡回,交错之间泛起麻木窒息的热意。
宋观南怎么办?
杨知澄茫然地想。
他一定会死,但他不想让宋观南死。
可宋观南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在某一个地方,或许还抱着杨知澄能活着的希望。
但他什么都不会等到。
骨头还被杨知澄含在舌下,泛着微温。他艰难地将它取了出来,指腹摩挲过骨头尖锐的棱角。
如果他能离开,即使不是以活人的身份;如果他能够找到宋观南……
他该怎么做?
或许是濒临死亡,杨知澄的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用力地将骨刺扎进手心,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换来片刻清醒。
他该怎么找到宋观南?
蓦地,杨知澄想起了某件几乎被他抛在脑后的事情。
也是在东阳村。
那人临死前在身上刻下了九百九十九个‘杜远桥’的名字,以血绘阵,并在阵中自杀。他死后变成鬼,所有的执念,便都是找杜远桥索命!
杨知澄睁大了眼睛。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庆幸,自己仍然记得那人绘阵的轮廓。他摩挲着手中的骨头,忽然明白,妈妈把它送到他的手中,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来让他死得更痛快的。
如果他死后能挣脱红楼的束缚,去追宋观南,找他索命……
天涯海角,也能找到他。
杨知澄短促地吸了微热的空气。他紧紧捏着骨头,开始在自己的身上写起了名字。
宋观南。
宋观南。
宋观南。
骨头刺破身体,杨知澄又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疼痛对他而言已然不算什么,他攥着骨头,一遍又一遍地,将宋观南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
一开始,他还能稳稳地将骨头握在手里。后来右手越来越没力气,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上面,也只能勉力地、一笔一划地写着。
二百九十八……
二百九十九……
三百……
他的意识不可避免地逐渐模糊,但仍执着地数着数。
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渗入棺材板中,沁进土里,盖过泥土潮湿的腥味。一切都随着温热的生机流逝,包括他的记忆。
他的记忆,那些在桐山街浑浑噩噩的记忆,短暂地作为‘人’活下去的记忆。
以及……他还没能幻想过,也从未在纸面上展开过的未来。
不重要,但都不重要。
宋观南。
……宋观南。
人的身体只有那么大。杨知澄没办法弯腰,只能将原本的名字覆盖。
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他一下下规整地写着。笔画重叠,将伤口撕得狰狞翻转。
六百二十……
六百二十一……
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遥远,面前浮凸的木纹扭曲成一片茫茫的黑暗。
杨知澄无法思考。他好像记不得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似乎已经死了,但还剩下一口气,始终吊着他的命,让他一直这么写下去。
‘宋观南’的名字被他一笔一划地刻在身上,又印在脑海里。
当杨知澄数到第九百九十九次时,他目光涣散地望着面前的棺盖。
四面八方都是血腥味,有无数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最后,一切都停留在了桐山街的那个夜晚。
宋观南的斗篷在夜风中飘动,他的眼神陌生而冷淡。
宋观南。
只剩下宋观南。
杨知澄茫然而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宋……观……南……”
他气若游丝地,很轻地说。
血顺着棺材的缝隙渗进土里。
紧接着,他的力气便被彻底地抽干了。
眼皮微微颤了颤,而后徒劳地合上。
被深埋的木棺,也终于陷入了死寂。

第179章 东阳村(16)
记忆里的杨知澄生机沉寂了下来。而此时,躺在红楼棺材中央的杨知澄眼皮动了动,却没醒。
木棺的颜色鲜红如血。在四方砖楼的环绕下,他双目紧闭,面容诡异,皮肤泛着青白色,仿佛困囿于某种怨念之中。
他的意识仍然立在飒然冰冷的风中,立在深埋着薄棺的记忆里,在红楼的天台上。
无人能看见他。
因为他已经死了。
那一缕仅剩的意识飘飘忽忽,似乎被风一吹便散。月色清冷地洒在他身上,又轻巧地穿了过去。
他麻木又茫然地望着这一切,望着寂静的土地,望着那四只直直立在坟坑前的鬼。
红楼黑漆漆的窗户中有人的身影时隐时现。他们面容肃穆,身上悬挂着的铃铛一摇一晃。
窸窣声穿行在夜色中。杨知澄听不清,也听不懂,只站在红楼的天台上,低着头。
缓慢地,夜色消退了。村庄中响起几声鸡鸣,一块块土墙中冒出些人来。他们匆匆地在属于自己的院落中晃悠着,让在夜晚变得死寂的村庄逐渐活了过来。
有人鬼鬼祟祟地在红楼前探头探脑,又畏缩地躲了回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如同水一般无声地流逝。日头由盛转衰,夜色再一次弥漫了上来。
四只鬼仍然和杨知澄一样低着头。被卷起的杂草已经枯萎,他们脚下踩着潮湿的泥土,直勾勾地望着漆黑得犹如深不见底的棺材坑。
窗户中又有铃铛晃过。黄铜色的铃铛,深红色的穗子,随着动作一摇一摆。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杨知澄听见了细碎的声音。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无法知道是什么,只听得它模糊地在耳畔回荡。
有人站在窗边,看着围拢在棺材坑旁的四只鬼,面容疏淡冷漠。
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村庄中再次响起鸡鸣,才转身消失在黑暗的窗户中。
杨知澄低着头。他的身影轻薄得几乎淹没在日光里,像是下一瞬便会飞散在风中的沙砾。
天井下的泥土变得更湿润了,在原本的棕褐色中,似乎多了一层细微的鲜红。
四只鬼仍然低着头,只是在明晃晃的日光下,他们的面目好像产生了些细微的改变。
风飒飒地吹着,杨知澄感觉到一丝丝难以言述的凉意。
从脚底,一路绵绵地升至头顶。他低着头,看见风刮起坟边奄奄一息的杂草。
又是浓墨般的夜色,带着弯曲的月亮。
月光映在杨知澄的脸上,在地面落下一层微不可查的影子。
旁边传来脚步声。有人快步走来,穿过杨知澄透明的身体,站在天台边缘。
“家主,”有声音忽近忽远地落在他的耳朵里,“底下没有动静,大约已经死了。”
“再等等。”
站在天台边缘的人说。
他长着一张疏淡冷漠的脸,以杨知澄同样的姿态,低头凝视着棺材坑。
“宋观南还在那野坟里。”有人说,“他好像要呆不住了……”
“若引魂灯归来,但东西未就位,我们……”
“不用。”天台边缘的人道,“不急。”
“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如今不缺这点时间。”
他说完,便稳操胜券似的转身离开。当穿过杨知澄的身体时,他的脚步停了停。
“家主?”
“……无事。”
脚步声又远了。
杨知澄听着,几乎什么都没听懂。
他呆呆地站立着,一片混沌的大脑中扬起些波澜。
宋观南……
宋观南?
这名字犹如针扎般清晰。甫一听见,他轻薄模糊的身体上忽然蔓延起奇怪的感觉。
一丝丝,一缕缕。
宋观南?
天际逐渐泛起鱼肚白,村庄中响起刺耳的鸡鸣。杨知澄茫茫然地,不断地想着这个名字。
所有的东西都隔着一层厚厚的雾,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知道。只有这个名字,一下下往他不甚清晰的身体里钻,像树木的根系,一点点扎进泥土里。
太阳西沉,月亮升起。日月交替变换,弯月逐渐变得圆满。
四只低着头的鬼面容又有了些变化。它们的五官更加柔和,略狭长的眼型收窄,变得圆润了些。而它们脚下踩着的、湿润的泥土,似乎变得更红了。
红色弥漫至他们脚底,又藏进天井中新长出的青翠杂草里,重新变得难以察觉起来。
这一切都与杨知澄无关。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天台上,‘宋观南’的根系一点点扎进他的土里。
那面容疏淡冷漠的男人,在满月高高挂在空中时,又走上了天台。这一次,他先遥遥地朝西北方眺望一番,才重新望向天井下的深坑。
“可以了。”他不知看到了什么,“把红棺抬过来吧。”
他身旁跟着的人额头上冒出一点汗水,看起来是激动,又似乎夹杂了些许恐惧。
“是,家主。”他说,“我去叫人来。”
“不。”男人回头,“观余,你叫上望函。”
“这一次,你们亲自来。”
在满月时更加明亮的月光高悬于头顶。那名叫观余的人抖了抖,腰间铃铛脆弱地晃动。
“是,家主。”他低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男人穿过杨知澄透明的身体。和上次一样,他又似有所感地回头望了望。只是明亮的月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不包括杨知澄。
杨知澄呆呆地站着,铃铛声和他们的对话一起从混沌的脑海里流过,任何印象都未曾留下。
宋观南……
他仍是不断地回想着。
宋观南……
男人什么也没看到,便走了。
红楼黑漆漆的窗户中开始出现挂着铃铛的身影。通往天井的门开了,一具沉重的木棺,被人摇摇晃晃地抬了进来。
棺壁厚重,漆着有些黯淡的红色。扛棺人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也不知是承受着什么无法言说的东西。
他们缓慢地走向四只鬼。那四只鬼勾着头,目光空洞呆滞。而它们的五官,在明亮的月色下,已然彻底变了模样。
扛棺人不敢抬头,也没有望向它们,只匆匆地卸下肩头的重量。
棺材压在新长出的翠绿杂草上。碾着染了一层红色的泥土,被慢慢地推进黑暗棺坑。
男人站在一扇窗户后,静静地看着棺材整块没入坑里。如水的月光落入四方的棺壁,他凝视着,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
一声闷响。
红楼里是寂静的,那声闷响便格外清晰。杨知澄混沌的意识中忽然又生出一层透骨的冷意。
随着冷意而来的,是细密的刺痛。
仿佛从云端猛然落回了地面。杨知澄呆站在天台上,月光在他身后落下一层影子。
影子越来越清晰,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扛棺人不敢久留,放下棺材,便转身向天井外快步走去。他们踩着泛红的泥土,在红楼内的泥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男人却并未离开,他站在窗前,不知疲倦地望着红棺。
月色下,红棺的颜色越来越亮,越来越鲜艳,仿佛有血从地下的泥土里不断地渗入棺材的木头里。杨知澄身后的影子亦是越来越清晰。
他不断地想着那个叫‘宋观南’的名字。只是他一会望见的是棺材,一会又似乎仰面注视着天上的圆月。
宋观南……
不知过去多久,杨知澄忽然看见了自己。
他的身体不再是透明的。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血红色的衣摆,还有惨白的手。
手上皮肉翻卷,狰狞可怖。他慢慢抬起手,只见翻转的皮肉似乎构成一串串不断重叠的印记。
杨知澄定定地看着印记。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印记犹如藤蔓般牢牢抓住他的眼睛,穿过混沌的脑海,揪住了埋藏在深处的东西。
他突然看懂了。
‘宋观南’。
“宋……观南。”杨知澄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干涸的血衣在风中飘动。杨知澄模糊麻木的脑海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怨毒。
那怨毒之意排山倒海,几乎是瞬间便挟住了他。杨知澄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缓缓攀爬上一层蛛网般的血丝。
这时,天井中的四只鬼亦是同时仰起脑袋。
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外,其余三只鬼青灰的面庞已然彻底与杨知澄变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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