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雷豹霍然起身,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他妈的!阴魂不散!”这感觉,就像他费了老鼻子劲把一条恶狼从自家客厅赶了出去,结果一扭头,发现这狼没跑远,就在他家院子外面的破草棚里蹲下了!
“还不止呢,”阿强压低声音,带着种混着鄙夷和猎奇的口气,“听说他连住的地方都退了,跟那个‘未熄书店’的画画的怪人挤一块儿住了!就那个瘦得跟竿似的、整天没睡醒样的一个人!”
“哈!哈哈哈!”雷豹气极反笑,笑声里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好好好!凌焰,你他妈真是好样的!宁愿滚去那种穷酸地方当乞丐,也不肯彻底从老子眼前消失是吧?跑去吃软饭?真他妈给我们这行丢人!”他用最恶毒的话贬低着对手,试图找回心理优势。
“就是,估计也招不到什么像样学员,那破地方……”阿强附和道。
“他招到学员了?”雷豹的笑声戛然而止,敏感地抓住了关键。
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呃……以前‘锐锋’那几个铁杆跟过去了,还……还听说收了个新来的学生娃。”
这几个字像火星子,瞬间点着了雷豹脑子里那根叫“面子”和“规矩”的引线!
凌焰,这个他亲手“打败”并赶出核心地盘的人,居然没像条丧家犬一样彻底消失,反而在他势力范围的边缘又支棱起来了!
还有不开眼的人去找他?
这他妈等于是在他雷豹刚立好的威风旗上,泼了一盆脏水!
一想到自己背着沉重的租金,而凌焰在那种破地方几乎没成本,甚至还可能靠着“打败乃猜”的名声偷偷摸摸拉起队伍,一种混合着算错账的憋屈和被挑衅的狂怒就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动摇他刚刚抢到手的地位!
恐慌与嫉恨瞬间吞噬了他。他必须立刻、马上把这颗钉子拔掉,把这场火踩灭!
他猛地盯住阿强,眼神凶狠的几乎要噬人:“阿强!你明天带两个人,去凌焰那个穷酸狗窝‘拜访’一下!”
“雷哥,您的意思是……?”
“去看看咱们的凌大冠军,现在落魄成什么德性了!”雷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给他上上眼药,敲打敲打。让他那儿的学员知道,跟着一个只配躲在穷巷子里的丧家犬,没前途!”
他特别加重语气,目光阴鸷:“尤其是他那个‘好朋友’,给我重点‘关照’一下!让凌焰清清楚楚地记住,在这片地头,老子不点头,他连个安生觉都别想睡!”
“明白!雷哥!保证办得‘干净’,恶心死他们!”阿强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恶意笑容。
“做得聪明点,别留把柄,目的就是搅得他鸡犬不宁,让他知道怕!”
阿强领命而去。雷豹重重跌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砸下重金,本以为买下的是通往垄断的王座,现在却感觉像是买了一个将自己架在火上烤的刑架。
而那个被他踢出去的人,正在刑架之下,悄无声息地重新点燃了炉火。
这场仗,远未结束。而他,雷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先失一城。
第29章 宣告
这天下午,凌焰正在工作室里指导那个高中生新学员最基本的站姿和呼吸,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了。
三个身材壮硕、神态倨傲的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寸头男扫了一眼略显简陋的工作室,嘴角撇了撇,嗤笑道:“就这儿啊?‘锐锋’?比想象中还寒酸嘛。”
凌焰的心瞬间沉下,眼神变得锐利。
他将下意识缩后的学员挡在身后,上前一步。
他觉得这寸头男有点眼熟,但一时没对上号——直到脑海中闪电般掠过“荣誉战”那天,跟在雷豹身边那个一脸不善、帮着砸场子的身影!
是雷豹的人!
周身那股久经赛场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凌焰的声音冷硬:“是雷豹让你们来的?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他的反应直接而强硬,丝毫没有怯懦,同时也点破了对方的来历。
寸头男——阿强,被凌焰瞬间认出来并直呼其“主子”名号的气势噎了一下,但仗着人多,继续嘴贱:“哟,记性不错啊?我们雷哥让我们来‘学习学习’,看看你是怎么教小孩王八拳的?”说着,不怀好意地朝小学员的方向瞥了一眼。
凌焰的耐心耗尽,下颌线绷紧,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正准备用最直接的方式“请”他们出去——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沐拎着一个便利袋站在门口,袋子里是几瓶冰水和一袋猫粮。
他像是刚采购回来,看到屋内的情形,脚步顿住。
他那双总是雾蒙蒙的眼睛缓缓地、极其快速地在那三个男人身上扫过——这几乎是一种职业性的本能。
目光掠过他们过分鼓胀却线条模糊的胸肌,笨重高耸的斜方肌,再到分离度欠佳、仿佛填充过度的臂膀。
这种靠孤立训练和补剂堆砌出的形态,与他日复一日在客厅、在厨房、在任何一个凌焰无意识活动的空间里,所瞥见的那具身体,形成了过于惨烈的对比。
凌焰的肌肉线条是流畅而富有弹性的,是力量与速度长期磨合后的产物,像蓄势待发的豹子,每一寸都蕴含着精准的控制力。
而眼前这几具,只是拙劣的、吵嚷的石膏模型。
苏沐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并非害怕,而是一种纯粹审美上的强烈不适,如同鉴赏家目睹了粗劣的仿品。
这种不适里,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真正力量”被冒犯而产生的不悦。
他的目光最终越过这些空洞的躯壳,落在处于爆发边缘的凌焰身上,那个他早已在沉默中熟悉了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本体。
阿强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苏沐——这不就是雷哥让他“重点问候”的那个、“瘦得跟竿似的、跟凌焰挤一块住”的画画的怪人吗?
荣誉战那天隔得远没看清,现在近距离一看,果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睡不醒的样子。
但对方那种打量物品似的、带着挑剔和漠然的眼神,瞬间激怒了他。这跟预想中对方应该害怕躲闪的场景完全不符!
阿强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一种被轻视的恼怒混同着执行任务的恶意,让他立刻将矛头转向了苏沐,语气更加恶劣地吼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滚远点,这没你事!”他刻意点明,意在吓唬对方,并提醒凌焰:我们连你“室友”都盯上了。
苏沐像是没听见这针对性的呵斥,他目不斜视地、极其自然地从三个肌肉男中间的空隙穿了过去,仿佛他们只是吵人的背景板。
他走到柜台边,将便利袋放下,然后从里面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目标明确地绕过所有障碍,径直递向那个被凌焰护在身后、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学员——这个被凌焰划入保护圈的人,此刻在他潜意识里,也暂时被归为了需要维护的“内部”一部分。
“喝点水。”他的声音平淡无奇,仿佛眼前的剑拔弩张只是背景板。
做完这件小事,他才终于侧过身,背靠着柜台,双臂环抱,再次看向那三个不速之客。
他的姿态慵懒,但刚才那番彻底的无视和此刻平静的眼神,让阿强三人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原先的气焰不由得一窒。
“你他妈……”阿强被这种无视搞得越发火大,结合雷豹的指令,他决定直接拿苏沐开刀,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局面。
凌焰正要开口,苏沐却先他一步,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阿强的叫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垃圾袋涨价了:
“他的房东。”苏沐用下巴随意地指了指凌焰。然后,他顿了顿,仿佛才想起还有个附加身份,补充道:“兼室友。”他看着那三人脸上“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非常好心地进一步解释,虽然语气里的嫌弃更浓了:“你们,”他总结道,“太吵了。影响我收租和休息。”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结合苏沐刚才那番“专业”的打量,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暗示他们虚张声势,连让他认真的资格都没有。
而就在对方被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和话语搞得一愣神、底气愈发不足的间隙,凌焰瞬间就明白了,他瞬间抓住了苏沐创造出的这个节奏空档和心理优势!
他不再犹豫,猛地踏前一步,强大的、经历过真正搏杀的战意瞬间爆发出来,如同出鞘的利剑,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胁:
“听明白了?要么自己滚,要么我帮你们滚。选一个。”
那三人被凌焰瞬间爆发的实质性的杀气,和苏沐那番看透他们外强中干本质的诡异态度前后夹击,心理防线瞬间崩溃。阿强脸色变幻,最终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行!凌焰!你等着!”,便带着人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仿佛生怕慢一步就走不了了。
工作室重归平静。
小学员捧着冰水,看着凌焰,眼里全是崇拜。
凌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转头看向苏沐,眼神复杂,既有感谢,也有一丝“你瞎扯什么房东室友”的哭笑不得。
苏沐却已经没事人一样,从袋子里拿出另一瓶水,递给他:“喏。”
凌焰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压下喉间的火气。
他看着苏沐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嗤笑:“房东?室友?亏你想得出来。”
苏沐眨了眨眼,语气平淡:“不然?”他顿了顿,视线在凌焰和小学员之间扫了一下,慢吞吞地补充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难道说,‘我家的’?”他这次用了更模糊的指代,但那个“家”字,却微妙地将他和凌焰划在了同一个阵营。
“噗——!”凌焰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呛的,另一半则是被那句石破天惊、歧义深远的“我家的”给炸出来的!这三个字像一记精准的轻刺拳,绕过他所有防御,直接命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连自己都还未命名的、发烫的角落。
他猛地瞪向苏沐,眼神里充满了“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的震惊和慌乱,但比慌乱更快的,是胸腔里那一下完全失控的、雷鸣般的心跳。
小学员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个大人。
苏沐却像是没看到凌焰的反应,自顾自地拎起猫粮袋,转身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
“饭点了。”“债户,该做饭了。”
凌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潇洒离去的背影,手里还握着那瓶水,心跳得有点乱,主要是被呛的和气的。
这个懒鬼……总是用最平淡的语气,扔最模糊又最炸的雷!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对小学员快速交代了几句,便锁门追了出去。
夕阳下,他追上那个慢吞吞的身影,与他并肩而行。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好气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问道:
“喂……你刚才那话……”凌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家的’……什么意思?”
苏沐目视前方,脚步不停,懒洋洋的声音随风飘过来:
“字面意思。”“不然?”“白给你住了?”他又把“债主”的身份搬了出来。
凌焰:“……”
这债,看来是越欠越深,范围也越来越广了。只是这一次,“家”这个字,像颗种子,悄悄落进了他心里。
包姐拎着一叠新的租赁合同,慢悠悠地在自己这栋楼里转悠。
她先去了凌焰原来租的那间,新房客是一对安静的小情侣,已经搬进来了,正忙着收拾,一切正常。
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斜对面苏沐家。
嘴上说是“回访老租客,看看房子设施有没有问题”,实际上——当然是去验收她的“投资成果”,亲眼看看她的“重点观察对象”怎么样了啊!
她可没忘前段时间凌焰那小子一脸不好意思却又默认了似的跟她办退租的样子,更没忘自己那灵光一现的“CP赞助金”。
也不知道她那“暴躁拳击手x懒散美人画家”的同居生活磨合得怎么样了?
走到苏沐家门口,她惊讶地发现门居然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里面传来凌焰中气十足又带着点习惯性不耐烦的声音:
“喂!苏沐!你那些颜料管能不能别堆在窗台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晒化了流得到处都是怎么办!还不是得我来擦!”然后是一个懒洋洋的、听不清具体但语调肯定能急死人的回应。
“我管你是不是要找灵感!过来!收拾一下!”凌焰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但也透着一股‘这烂摊子最后还得我管’的感觉。
一阵细碎的声响,伴着特别慢的脚步声。“…啧,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个放哪儿?”
“…随便。”
“…随便什么随便!这盒笔都快干了!盖子呢?”
“…找不到了。”
“…靠,我就知道!”
包姐站在门外,眼睛一下子亮了!心里的小人激动得直叫!
收拾东西!是强制爱(才怪)模式的整理家务!
她使劲忍住扒门缝的冲动,努力保持房东的稳重,故意加重了脚步,然后敲了敲门:“小苏啊?在家吗?姐过来看看水管有没有问题?”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了。
门被拉开,是凌焰。
他穿着居家服,额头有点汗,手里还拿着几支没盖笔帽的马克笔,脸上还有点没消下去、像是刚生过气的红晕,眼神有点不自然:“包姐?你怎么来了?”
包姐敏锐的目光快速扫了一遍屋里。
苏沐正慢悠悠地从客厅往卧室走,手里抱着一个看起来挺沉的画材箱子,脚步拖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包姐一眼就看出,他那副看似淡定的样子里,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被硬从懒散状态里拉出来、但又没法反驳对方‘管理权’的不情愿和认命?
“哦,没事,就例行检查一下。”包姐笑眯眯地走进来,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房间。
变化太大了!
玄关那里,凌焰的运动鞋还是准确地压在苏沐用铅笔划的那条“边界线”里面,显然已经成了固定位置。
沙发上除了苏沐的书和画纸,还多了一个明显是凌焰的、看起来硬邦邦的靠垫。
厨房的台子上放着两个不同款式却并排摆着的杯子。
阳台上晾的衣服,除了苏沐那些宽松柔软的素色衣裤,还混着凌焰的深色T恤和运动短裤……
甚至猫爬架旁边,还多了个一看就是凌焰买的、结实耐用的新猫抓板。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布: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两个人的空间。
而且,是一种充满了生活气息、由凌焰主导维护、苏沐被动接受但已经习惯了的微妙平衡。
包姐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怎么样,小凌,住得还习惯吧?跟小苏处得还行?他没给你添麻烦吧?”她故意问凌焰。
凌焰脸上掠过一丝别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沐进去的卧室方向,语气有点冲,却莫名带着点“除了我谁还能忍他”的意思:“……还行吧。他就那样。就是东西乱扔得太厉害了,什么都得别人跟着收拾。”
这时,苏沐慢悠悠地从卧室晃了出来,瞥了凌焰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却精准回击:“哦。那你可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明显整齐了不少的客厅,慢吞吞地补上关键一句:“……像以前一样。别看。”
凌焰一下子被噎住,瞪了他一眼,却没像以前那样炸毛反驳,只是憋出一句:“……想得美!看着心烦!”
包姐看着这俩人一个明目张胆地嫌弃,一个轻描淡写地怼回去,偏偏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外人根本插不进去的、只有长时间相处才有的熟悉和随意,她觉得自己这“媒人”当得太值了!
“好好好,习惯就好,互相帮衬最重要。”包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又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水池和灯,“都没问题,那我先走了啊。你们……继续,继续哈!”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心满意足地走了。
关上门,她马上掏出手机,飞快地在姐妹群里打字,语气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姐妹们!实锤了实锤了!我刚去‘家访’了!俩小子真住一块儿了!屋里那叫一个热闹!凌小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苏小子收拾画具,苏小子就在那慢悠悠地顶嘴!哎呦喂,那日子过的,烟火气十足!跟小两口拌嘴似的!我这心里的大石头可算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