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怪物祂又痴缠上来了(云鹤渡)

这是方霏第一次见江弋，关于江弋，方霏了解的都是那些混吃等死的私生子、不学无术等词汇。
但眼前的江弋给方霏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笑起来看上去很好相处，谈吐举止文雅有礼，并非传言中所说的那般不堪。
方霏微微脸红，不太敢直视江弋，结巴着回：“你，你好。”
江弋的袖口鼓起一团，里面蛄蛄蛹蛹，方霏好奇望去，江弋037在钻出来之前，不动声色将其按了回去，而后温和笑笑解释：“是我养的小异宠，有点怕人。”
方霏不疑有他。
小女孩也朝方霏高兴地补充道：“对！是个黑色的毛球！特别可爱。”她晃了晃方霏的手，央求：“姐姐，我也想要一只。”
方霏摸了下小女孩的头，声音温柔：“好。”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方霏和江弋道别后便带着小女孩离开了。
回家路上，走到没人的转角，江弋停住脚步。
“滚出来。”
037应声落地，讨好地蹭着他的裤腿。
江弋用鞋尖拨开它，脸上没什么表情，蹲下身，唇角弯出危险的弧度，“你知道今天遇见的是谁吗？她是第七组的成员，曾经负责过你，如果你被她看见，你猜...你有什么后果？”
沉睡期间遭受的电击与疼痛记忆让037剧烈抖了抖，全身的绒毛都瑟缩起来。

第9章 像只小狗
037怯生生伸出一根细长的触须，在得到江弋的默许后，才用触须的尖尖轻碰江弋指尖。
【妈..妈...不...回...疼......】
脑海里响起生涩的声音，像懵懂孩童颠三倒四的呓语。
037还是没有掌握人类发音的腔调，听起来尖锐又刺耳，他的语言排列也有问题。
只迟疑了一秒，江弋便明白了037的意思。
在它沉睡期间，高磊曾用过很多种方式企图刺激从而唤醒它，但都失败了。
【妈妈...今天...学说话...想和...妈妈...多说......】
脑海里再次响起037的声音，这次多了些刻意模仿什么的央求的语气。
江弋想起来了。
和今天那个小女孩向方霏央求小宠物时的口吻一致。
这只小东西的学习速度远超预期，它的上限就连江弋也无法估测。
江弋的沉默被037当成默认，它的触须一圈圈缠上江弋的指尖，力道不紧，却缠缠绵绵。
它断断续续说，【名字...妈妈，赐予...喜欢......】
只是让它接触了一下外界，它的句子说得越来越流畅，甚至自己认领了小七这个名字。
江弋提着它缠在自己手指上的触须，将它揣进口袋。
037没了粘液，触感干燥柔软，很像一只丑萌的玩偶。
丑萌这个词出现，江弋愣了愣。
不知道什么时候，037这种丑东西竟然被他看顺眼了。
037跌进江弋口袋里，随着江弋行走的动作摇晃碰撞，它连忙用触须扒住口袋边缘，露出半只眼睛。
它的触须可以伸得很长，江弋没有挣脱它的触须，它就隔着手套缠着江弋的手指，喋喋不休在他脑子里一直说话。
江弋终于对那个诡异的称呼忍耐不住了，皱眉，抽开它的触须，“不要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037似乎很受这句话的伤，它急躁又委屈地在江弋口袋里乱动，要爬出来，江弋有些烦了，曲起手指将它弹回口袋里，不耐烦警告：“老实点。”
037用触须揉着被江弋弹痛的头顶，委屈巴巴缩在江弋口袋深处。
妈妈不让叫妈妈。
那要叫什么......
回家路上，路过一家宠物店，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奶猫从护栏里溜了出来，宠物店长跟在后面拼命地追。
奈何小猫灵活，极其难抓。
小猫横窜西跳，跑到江弋脚边时，江弋脚尖轻轻一挡，而后迅速弯腰提起小猫的后颈皮，将猫制服。
小奶猫毛发柔软，手感极好，江弋摸了摸小猫的头，将猫还给店长。
店长接过小猫，感激道谢：“太谢谢您了！”
江弋笑笑：“不客气。”
037扒在江弋口袋上方充当挂件，它抬了抬眼睛，从江弋语气中感受到愉悦和温和，那是江弋鲜少对它展露出来的一面。
回到家，037迫不及待从江弋口袋里爬出来，江弋正在换鞋，它爬到鞋柜上，触须模拟出那只白猫撒娇的姿态，示意江弋也像摸小猫那样，摸摸自己。
现在不用接触，江弋也能读懂一些037的意思。
“不要得寸进尺。”江弋无视形态畸异渴求抚摸的小怪物，取下一次性手套丢进垃圾桶，径直走进浴室。
037失望地看着江弋的方向。
妈妈为什么不抚摸它？因为它不是白色吗？
那它如果也变成白色，妈妈就会摸它了吗？
江弋洗完澡，擦着湿润的头发走出浴室时，脚步一顿。
满地的雪白面粉中，037正在拼命把自己往面粉里蹭，尽可能让自身所有绒毛都沾满白色的面粉。
见江弋出现，037急忙用沾满白面粉的触须勾他脚踝。
【小七，变白...妈妈...奖励......】
面粉弄得到处都是，它的触须也带了一点到江弋脚上。
江弋刚刚才洗过澡，他闭了闭眼，嫌弃地踢开裹满面粉的灰团子：“说了别叫我妈。离我远点，滚去洗干净。”
037咕噜噜滚出几圈，江弋转身重新回浴室。
再出来，037身上的面粉已经洗干净了，清洁机器人也把037弄脏的厨房和地板打扫干净。
037蔫头巴脑地蜷在浴室门前的地毯上。
它不明白，为什么把自己变成白色，还是得不到抚摸。
江弋穿着宽松的睡衣，倚着门框，“裹上面粉是想被扔进油锅吗？”
小怪物怯怯靠近，妈妈两个字还没喊出口，想到江弋刚刚的呵斥，又将那两个字吞了回去。
它犹豫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江弋。
忽然它回忆起今天另一个雌性人类对江弋的称呼。
那个雌性人类，喊他江博士。
小七是江弋赐予037的名字，那江博士就是妈妈的名字。
037自发改了叠词称呼。
【江江......喜欢白色，小七黑色...无法，变白。】
脑子里翻涌小怪物极度沮丧的声音。
江弋拧眉，放弃纠正037对他的新称呼。
相比妈妈，后者显得更容易让人接受。
丑陋的小怪物像个自卑的孩子，自闭地蜷缩起全身的触须。
江弋看着它，目光落在那根尚未再生的残缺触须。
他默了几秒，取来一只一次性手套，修长手指忽然轻叩置物架：“上来。”
037乖乖爬上去，它仍然是失落的。
然而下一秒，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覆盖在它身上，它全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睁大独眼看向江弋。
江弋只摸了它一下就摘了手套拿开手，“够了。”
江弋转身准备回卧室，身后忽然传来欢快的弹跳声，那团黑影在置物架上雀跃地翻滚。
像个得到嘉奖的小狗。
037跟小狗可以说是完全不相干，两者生物结构没有一丁点相同的地方，但江弋就是莫名其妙把它和小狗划上了等号。
他低笑一声，关上了房门。

江弋去实验室之前，给037留了10毫升的血。
有了上次的警告，037不敢再偷偷跟在江弋身上偷溜出去。
江弋不在家，它就蜷在门口的地毯，只要江弋一回来，它就会第一时间迎接。
对037的投喂不知不觉频繁起来，为了图省事，江弋一次性抽了50毫升的血存进冰箱，一天给037几毫升。
这小怪物，除了他的血，其他一概不吃。
只是连续喂养了三天，江弋就发现，037的体积从之前的巴掌大，直接翻了倍。
不仅如此，它咬断的触须也重新长了出来，能伸得更长，韧性与力量都有了可观的变化，可以轻松拿下曾经将它砸扁的书本。
它还学会了很多东西。
比如江弋下班回来，无人的家里，客厅电视在播放着嘈杂的综艺节目；浴室的浴缸中，满满放置一整缸放满冰块的冷水，037惬意地漂浮在江弋的浴缸里游泳，后来被江弋狠狠训斥了一顿，不准再用江弋的浴缸。
再比如，它还学会了写字。
在江弋的书房里，037六条灵活的触须握着江弋的笔，在杂乱的书桌上，一遍遍写下江弋的名字。
密密麻麻写满江弋名字的纸张洒了一书房。
037的身体不再是最初的原型，它好像在模仿江弋的身体构造似的，触须有意凸出人类的四肢，头颅，只是它目前还做不到完美复刻，所以看上去就像个滑稽的大头小身的棉娃娃。
它模糊的五官，长满细密牙齿的嘴巴模拟出人类说话的口型，嘶哑的声音病态依恋。
【江江......江江.......】
没有接触，037的声音就能传达到江弋脑子里。
很显然，037的能力一直在增强。
江弋有刻意问过037究竟来自哪里，是什么物种，为什么能做到和他进行脑波交流。
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从037口中得到。
江弋有时也怀疑，037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像在实验室伪装惰性一样，又在伪装自己。
037身上的未知太多。
不需要江弋开口，037已飞快收拾好书房。
037变大的体型，配上它殷切地神态，越来越像狗。
【学会...江江...名字...奖励......】
脑海里的声音欢喜雀跃，期许地等待江弋的夸奖。
只是可惜，江弋任何奖励都没有给它。
“嗡——”
客厅温度调节系统骤然关闭。
紧接着，江弋被房间广播响起机械女声吵醒，“通知，为节省主城能源消耗，从今日起，所有多房间居住宿舍，除卧室以外，其他室温调节电源，在晚上12点后会关闭，请住户合理规划用电时间。重复，为节省......”
没了室温调节，客厅温度很快攀升，只片刻，客厅就能变成蒸笼。
想到什么，江弋掀开被子下床。
打开门，一阵热风扑面而来，果然不出江弋所料，037被热的瘫软在门口地毯上，黑乎乎的身体像块被蒸发了的黑米糕。
【烫......】
从客厅挪到江弋的卧室，这是037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江弋指着卧室的最角落，“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我的床。”
能和江弋待在一间房间，037已经很高兴了，它咧开身体上的嘴，乖乖蜷在角落里。
【会乖...会，听话。】
江弋照常去上班，下班回来去超市采购时，路过宠物区，看到一个犬用的棉窝。
估量了一下，037的体积刚刚好可以塞下。
不过037还在长，具体能长多大江弋不知道，于是他就买了个最大号的狗窝。
回到家，小怪物早早在他上电梯之前就听见他的脚步声，殷切守在门口等他。
【江江，江江。】
小怪物亦步亦趋跟在江弋身后。
江弋将狗窝拆了放在037睡觉的角落，敲了敲地板：“小怪物，过来。”
037现在学会了更快的行动方式，收起自己全部的触须，把自己蜷成一个毛绒绒的球，咕噜噜滚到江弋脚边。
它伸出触须，好奇又胆怯地碰了碰棉窝，然后歪头看江弋，【江江...什么？】
“狗窝。”
【是...什么？】
江弋没回答，扬了扬下巴，“进去试试。”
037钻进去，露出黑漆漆的眼珠子，茫然看着江弋。
江弋点点头，满意道：“不错，就是再长大两倍也能睡下。”
037眨眨眼，身上畸异的嘴忍不住咧开兴奋的弧度，森白的牙齿激动地战栗着，试探问。【是...奖励吗？】
它还不太懂奖励和礼物的概念，将它们混为了一谈。
江弋摸了摸下巴，笑，“算是吧。”
于是江弋又看到037雀跃的弹跳，伴随着分量十足的“咚咚”声。
江弋皱眉制止：“你想让楼下投诉我？”
【喜欢...奖励...爱...江江。】037很听话地安静下来，触须欢欣地搂着江弋送它的狗窝，只有一只眼一张嘴的身子不停蹭着“礼物”。
江弋送037的狗窝，被它当成宝贝，睡都舍不得睡，每天用触须抱着。
随着037的体积变大，卧室的控温系统对它来说也有些不足了，它的状态肉眼可见萎靡起来，变得不爱动弹，除了每天迎接江弋回家，它很长时间都待在卧室冷气最足的角落不动。
江弋打算今天下班回来，买一张冰垫。
路上没有看到合适的冰垫，江弋绕了点路才买到合适037的。
“叮。”电梯到达江弋宿舍居住楼层，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掏出id卡，刷开房门，推开门时，江弋稍稍向后退了两步，避免迎接他的037激动地扑到他身上。
然而门开后，预料中激动的黑团子并没有出现。
房间很安静，没有嘈杂的综艺声，浴室也很安静。
想到这几天037的萎靡，江弋快步走进卧室。
卧室控温系统仍然嗡嗡工作着，角落的狗窝也没有黑色的身影。
清洁机器人在程序化清洁地板，脸上的屏幕显示江弋设定的，有外人进入他家后，才会启动的深层消毒清洁程序。
037不见了。
有人进过他家。
不等江弋去调监控，段飞扬的通讯就火急火燎打了进来。
“师父！高组长知道了037在你家，他强行去你家把它带回实验室了！”

赶到实验室时，高磊正站在加厚隔离舱前。
隔离舱内，037的触须被数道能量场束缚，原本蓬松的绒毛，此刻失去光泽，软软趴在身上，源源不断的电流间歇性向抽搐的037体内输送去。
江弋的目光在037身上短暂停留一瞬，他扬起唇角，尊尊敬敬喊道：“高组长。”
一身白大褂的高磊转过身，他推了下眼镜，对江弋露出虚伪的笑：“小江，你来得正好。”
他看向隔离舱中037，“看看这个样本现在的状态，它的体积已经增长超过百分百，完全超出安全范围。”
江弋平静地看向高磊，笑意不达眼底，“高组长，根据《样本管理条例》，转移样本，需要前负责人签字，高组长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闯入我家带走037，未免有些不妥了。”
高磊闻言冷笑，“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江弋，你好意思跟我扯样本条例，你私自将037带离监管区域，豢养在私人住所，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已经是给江主任面子了。还有，我做事情不需要跟你汇报，037很危险，必须由我们专业团队处理。”
“专业团队。”江弋挑眉，低笑，“高组长是指，包括您在内的，连活性和惰性样本都检测不出来的专业团队吗？”
“江弋！”高磊脸色一沉，“注意你跟组长说话的态度。”
“冒犯到您很抱歉。不过，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江弋人畜无害的表情依旧无懈可击。
【妈...妈.....】
细弱痛苦的呼唤响在脑海里，隔离舱中的037，感受到江弋气息，它微弱地动了动，紧闭的独眼睁开一条缝，它挣扎着能量的束缚，残缺的触须隔着玻璃想向江弋靠近。
江弋没回应037的视线，盯着高磊，“高组长，在您没有履行程序之前，请将样本归还于我。”
高磊像是早有准备，他对身后的组员招了招手，“小陈，把特批报告拿过来。”
小陈拿出037的回收报告，那上面是科主任的签字。
“037危险等级需要重新评估，这期间由我全权负责。”高磊露出得意的笑容，“小江啊，报告可看清楚了？”
江弋眼底沉了沉。
037江弋没有从高磊手中拿回来。
察觉江弋要走。
【江江...江江......】037声嘶力竭呼喊江弋，它不顾电击，不安又急躁地撞击着玻璃，可江弋没有一步停留。
江弋不要它了吗......
037眼睁睁看着江弋走出实验室，徐徐关闭的金属门前，江弋颀长的身形立于门前。
它与江弋抬起的眼神短暂对视，大门便彻底闭合。
剧烈的电击贯彻全身，037猛地被能量束缚拽回原位。
高磊操纵着机械臂，向营养液中被过强电流电到抽搐不止的037的伸去。
机械臂钳制住037的身体，锋利的刀片在它惊恐的挣扎中，切断了它最健康粗长的那根触须。
将那根切割下来的触须交给组员，高磊说：“拿去化验。”
037疼到发抖，这样的切割和电击，无时无刻不在持续。
它的体积变得比一开始还小，如今只有乒乓球大小，奄奄一息沉在舱底，身上的触须几乎被切割完了，黑色的身体光秃秃像个被折断全身刺的海胆。
这样高强度的切割与强烈刺激性研究，是违规的，但小组中没有人敢质疑组长。
是方霏最先看不过去。
她主动找到日夜都守在037隔离舱前的高磊，“高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