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怪物祂又痴缠上来了(云鹤渡)

它在江弋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可一根细细的触须，生怕江弋丢下它似的，倔强地在江弋手腕上缠了好几圈。
然后它瘫在江弋大腿，闭上了独眼。

第17章 被砍成了两半
凌七安静伏在江弋膝头，触须温顺地蜷着，黑芝麻团一样的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江弋不禁好奇，它到底还有多少未知的能力，它的上限又在哪里。
研究院似乎还没察觉到037的能力，仅仅只是把他重新划分为A+级别的样本，并未高度重视。
列车继续高速前进，身后座位传来让人不适的抓挠声。
指甲与座位摩擦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有不少人朝女人投去不满的视线。
是那个行为有些奇怪的女人。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步履踉跄从座位冲出来。
凌乱的发丝透出女人焦躁的眼神，她直冲向列车尽头的洗手间。
路过江弋身边时，江弋下意识拽过旁边空座位的外套，盖住他腿上酣睡的037。
外套下的团子动了动，翻了个身，然后江弋感受到缠在他手腕的触须紧了紧。
它缠得有些勒，江弋低下头，想把拨开它过于用力缠绕的触须。
“啊——！！”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只见洗手间方向，一名乘客踉跄跌出，他捂着胸口的血洞，向慌乱的前排乘客伸出血淋淋的手，“救......救我......”
不等人们反应过来，卫生间忽然窜出一个人影。
是那个长发女人。
女人右手完全异化，五指粘连弯曲成螳螂锋利的足弓，鲜血从她整个手臂滴落。
她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姿势，手脚并用攀上车厢壁，随后又砰的一声砸在过道中央。
女人的身体正在发生恐怖的畸变，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背部衣服被虫翅撑裂，她翻滚在地，眼球暴凸，手臂皮肤大片脱落，露出底下坚硬冰冷的昆虫外甲。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变成半人半螳螂的怪物。
是感染者！
恐惧瘟疫般炸开，女人彻底失去理智，开始无差别屠戮车厢内的乘客。
一时间车厢内暴乱一片。
上一刻还平静祥和的车厢，此刻血沫横飞，尸体横倒，感染者锋利的足弓，轻而易举贯穿人类脆弱的脖颈。
士兵迅速赶来控制现场，列车人员指挥大家退到后截车厢。
乘客散乱，感染者速度极快，车厢内空间拥挤，很大程度限制了士兵在误伤乘客的前提下击毙感染者。
所有乘客在上车之前都会检查，至今没有一例躲过感染检查进入列车的案子。
列车内兵力和应急经验不足，很快处于被动。
最后一名士兵死在感染者的足弓之下。
“后退！全部后退到后面车厢！”列车员声嘶力竭的呼喊淹没在恐惧的浪潮中。
人们继续往后车厢逃窜，混乱的人群将江弋撞翻在走道中央，为避免踩踏，江弋护住怀里的037，敏捷翻滚至座椅下方。
剧烈颠簸惊醒037，它迷茫探出脑袋，独眼看着炼狱般的周围，不解发生了什么。
“紧急通知！第13节紧急门已关闭！”
大部分幸存者逃到后截车厢并锁死了门，一名抱着孩子的女人被隔绝在外，她绝望地拍着门：“开门，求求你们开门，还有人没进去！”
门内的丈夫冲过来还没碰到开关，就被几个人狠狠拽了回去，“开了门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男人哭着挣扎，“我老婆和孩子还在外面啊！”
江弋头顶的座位猛地一颤，感染者锁定抱孩子的母女，振翅欲扑！
千钧一发之际，江弋敏捷从座位下翻出，单膝跪地，举枪，瞄准感染者的背翅，扣动扳机。
“砰——！”
子弹精准命中感染者的背翅，感染者从半空嘶鸣坠落，尖锐的音波猛地刺入耳膜。
“呃......”江弋闷哼一声死死捂住耳朵，鲜血从指缝溢出，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手中配枪哐当掉地。
感受到江弋的痛苦，037触须扒着江弋的口袋探出脑袋，焦急地呼唤江弋。
【江江...江江。】
尖锐的音波停止，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037警觉回头，那感染者正高举滴血的足弓，要朝跪地的江弋砍去。
037霎时炸起全身触须，它挡在江弋面前，纤细的触须死死缠住感染者的足弓。
感染者歪了歪狰狞的头颅，似乎在疑惑这渺小生物的胆量。
她只是轻轻一挣，那些触须就全部崩断，巨大惯性下037重重弹到玻璃上。
耳膜破裂造成阵阵耳鸣，剧痛下江弋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半跪在地，呼吸急促双耳淌血，他试图去捡掉落的枪，但被感染者无意识踢远。
感染者似乎认出江弋就是打伤她的人，断裂的翅膀愤怒地振了振，那绿色的足弓再次扬起。
死亡第一次离江弋这么近。
他却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好像这本就是他注定的结局。
时间被无限拉长，一切都在他眼前慢放。
江弋跪在原地，四肢像是被抽空力气，那些叫他躲开的人们的惊呼，都像隔着一层棉花，听得朦胧模糊。
预想中的终结没有到来。
一根黑色的触须，顽强的，再次缠住了感染者即将落下的足弓。
037躺在角落，身体因疼痛剧烈颤抖，它用最后一根触须，与感染者的足弓角力。
感染者猛地甩开那根不堪一击的触须，身形一闪到037面前，在江弋睁大的眼中，足弓猛地一挥。
“噗呲。”
一抹温凉的绿色血液溅到江弋脸颊。
江弋瞳孔微缩。
视野中，037弱小的身躯被从中间斩断，绿色的血液从它断裂的伤口处淌出，它的两半身体在地面痛苦蠕动，想要重新聚合。
下一秒，感染者的足弓无情踩下。
踩了一脚仍不解气，感染者发了疯将037碾成肉泥。
江弋脑中嗡地一声。
他冷着眸子，滑至座位下面，捡起枪，对准感染者的心脏连开三枪。

可她心脏长着坚硬的甲壳，子弹只留下擦伤。
江弋转移攻击，将伤口瞄准感染者尚未变异的左大腿。
感染者踉跄着倒在走道中，江弋那一枪正中她大腿的大动脉，黑红色的血淌在地面，与037的“肉泥”融合在一起。
感染者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江弋毫不犹豫补上一枪，击穿了她的声带。
剧烈的疼痛使感染者彻底被激怒。
即便喉咙被击穿，感染者也不会轻易死亡。
只有命中心脏，才能杀死她。
可那坚硬的外甲，不是江弋手中普通防身的等离子枪能够击穿的。
能量储存亮起红灯。
江弋手中的枪最后一发能量已耗尽。
列车还在高速行驶，支援人员迟迟无法赶到。
感染者发狂攻击车厢，座椅，电源都在感染者的攻击下瘫痪，火花闪烁间，车厢内猛地陷入黑暗。
人类无法在黑暗中视物，可变异生物的红外感知却如鱼得水。
江弋屏息躲在一排座椅后面，凝听感染者的动静。
车厢顶残破的灯光闪烁，头顶一阵异动，江弋抬头，猛然和感染者凸出的眼球对上。
感染者倒挂在车厢顶，兴奋扬起足弓，猛地向江弋扎去。
“噗呲。”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
感染者的足弓在江弋眼前骤停。
暗红的血从感染者胸口滴落，映在江弋紧缩的瞳孔中。
一截和感染者形似的，却更显狰狞的黑色镰刃，从感染者背后，洞穿她连子弹都无法击穿的心脏护甲。
“扑通”一声，感染者坠地，抽搐两下后没了动静。
那截镰刃，顷刻间软化分解，还原回无数扭动的触须，归巢般涌向地上那摊黑绿色的残骸。
“肉泥”开始有生命般剧烈蠕动，贪婪吸收着地上感染者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拔高。
它凝固成一个扭曲的、介于人类与螳螂之间的诡异形态。
弓着身躯，面部没有五官呈现一团黑雾状，双臂异化成锋利的黑色镰刃，背脊伸展出半透明的虫翅，整体看上去像个拙劣模仿的畸形造物。
【江江......】脑海里响起037茫然又害怕的声音，它跌撞着扑向江弋。
江弋压下心头的震愕，来不及搞清楚037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列车已经迫停，增援的士兵很快就会抵达现场。
车厢内的人见到037，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他们以为又来一个感染者。
江弋沉默片刻，在车门自动打开的一瞬间，他果断抱住037冰冷的脖颈。
“凌七，走！”
无需更多指令，凌七本能振翅，它揽住江弋，蓄力一跃，在增援士兵到达之前，带江弋飞离了车厢。
炙热的风混着致命的紫外线扑面而来，火一样炙烤在江弋脸上，只一小会，他的皮肤已经开始灼痛蜕皮。
但惧怕高温的037好像没有受到影响，飞行姿态带着初获力量的生涩与兴奋。
脚下是文明侵覆后的残骸，断垣残壁无声诉说曾经的繁华与安宁。
“凌七。”
037用它没有五官的黑雾脑袋低头看他。
江弋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指着那片没有阳光的废墟，“去那里。”
037听话调转方向，稳稳降落在江弋指的那片废城区。
这样强烈的紫外线，人类无法在外面长时间活动。
脚下荒凉的城市被沙土覆盖，放眼望去荒无人烟。
指挥037带自己找到一片阴凉地，江弋脸色微微虚弱，说：“放我下来。”
抱着他的触须纹丝不动。
江弋皱眉，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凌七，放我下来。”
037动作缓慢，有些不想放似的，慢吞吞把人放下，一根触须仍眷恋地勾着他的衣角。
江弋听见037在他脑子里兴奋地说。
【江江，好软，喜欢拥抱。】
“......”
江弋无力反驳这诡异的言语，耳膜的剧痛和皮肤的灼伤感让他倍感疲惫。
他从背包中拿出一瓶水拧开抿了一口。
少量多次补充水分后，江弋审视着037现在的样子。
在击杀感染者后，江弋看见037吸收了感染者的血液。
通过吸收血液就能重塑自身形态，这种能力已经超出现有的科学认知。
037蹲在他身边，没有五官的脸一直盯着江弋。
明明没有眼睛，江弋就是能感受到它灼灼的视线。
“能长张脸再盯着我吗？”江弋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地说：“你现在这样很掉san值。”
037歪了歪什么都没有黑乎乎一团的“脸”。
这幅样子还没之前可爱，螳螂不像螳螂，人不像人，怪物不像怪物。
江弋睨着037宛若螳螂足弓的黑色的镰刃，“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037艰难组织语言。
【本能，吃掉...就是，凌七的了。】
实验室内没有一个样本可以做到融合其他基因到自身不排斥，还能化为己用。
若是科研院的人知道037还有这些功能，还会只把它定为A+级吗。
037的等级，至少S。
037很有研究价值，如果江弋能在它身上研究出出色的成果，他一定会被研究院敬仰爱戴。
但不巧，江弋对名利没有兴趣，也不打算公布037的能力。
“还能变回去吗？”
【不要......】
“你这样很丑，而且你这么大，我怎么带你回去。”
037沉思。
似乎是觉得江弋说的有道理，它当着江弋的面，肢体和羽翼开始软化收缩，没一会，就变回原来的小煤球，轻轻跳进江弋手心。
小煤球伸出一根触须，勾住江弋的小拇指。
嗯，还是海胆体型顺眼。
江弋在废城区一直待到夜晚。
太阳下山，紫外线减弱，江弋才恢复些许精神和行动力。
他站起身，地上的黑团子蹦到他手心里。

江弋此刻既不能进入A城，也不能立刻联系主城回去。
列车上的感染者事件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当时让037带自己离开是唯一选择。
在那种混乱恐慌的情况下，任何非人形态的生物都会被无差别清除。
好在那截车厢几个幸存的人早就吓破胆，没有看清他和037。
从通讯器上看到最新报道，他主动跟037离开的事，阴差阳错被报道成他被感染者掳走，生死不明。
这样也好，真正看见037的人很少，避免了江弋“私自带样本”的麻烦，主城也会派人来搜寻他。
在那之前，他只需要保证自己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废墟之中生存下去。
他和037披着夜色走在风沙飞扬的废墟街道，不远处高高围起的城墙亮着暖黄灯光。
那里就是A城了。
口袋里蛄蛹两下，037露出半只眼睛，顺着江弋的视线好奇地往A城区看。
城门口有士兵把守，和主城一样，进出的人员必须接受严格的感染检测，确认无感染才允许进入。
不远处是象征安全的A城区，身后是被风沙淹没，不见任何活物的废墟。
江弋口干舌燥，白天被紫外线灼伤的皮肤异常瘙痒。
周围都是破败倒塌的建筑，残留的资源也早已被搜刮干净。
没有补给到水源，江弋的身体机能有些达到极限。
缺水带来的虚脱感让他浑身无力。
江弋抿了抿干涩蜕皮的嘴唇，靠在一面残破的墙壁微微喘息。
忽然，他口袋里的037窜了出来，警惕地向江弋身后看去。
它似乎是察觉什么异样，露出戒备姿态。
江弋眸色微变：“怎么了。”
【声音......靠近。】
江弋瞬间警觉，然而不等他戒备，忽然迎面而来一根藤蔓，利刃一般刺向他的面门。
迅速侧身躲开，江弋拔出能量耗尽的枪指向前方。
即便没有能量，也能起到一定威慑。
黑暗中，走出三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虽看着与人类无异，可他的右手手臂，竟然是不断蠕动弯曲的藤蔓，他眼珠深绿，颧骨凸起的脸颊长着几片绿叶。
看到男人的手臂，江弋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在主城管辖的秩序之外，仍有那样一批人。
他们被称之为感染者猎人。
感染变异病毒的人类，大部分会因为基因冲突变异失去理智最后被处理，但也有一些被变异植物轻度感染的人，他们尚存理智，却拥有化用植物的力量。
主城管辖之外的地方，不存在贡献点一说，他们仍用钱币进行交易。
久而久之便衍生出一支感染者猎人组织，利用自身非常人的力量，重金接一些雇佣的任务。
和赏金杀手一个性质，买家出钱，他们替卖家杀了仇人。
领头男身后的两个手下，同样是植物系感染者，一个长着络腮胡，胳膊是箭毒木，一个瘦弱矮小，背上长着不知名的白花。
“感染者猎人。”江弋淡淡说出他们的身份，神情没有丝毫恐惧。
“呦，见识挺广。”
江弋身姿颀长，月光将他单薄的身体拉出长长的影子，他薄唇轻启，唇边精巧的浅痣随着笑容扬起好看的弧度：“是高磊雇你们来的？”
领头男被他的笑晃了下神，他身后背部长花的手下震惊地下意识说，“大哥，他怎么......”
高磊被驱逐出主城之后就没了消息。
江弋自认为自己虽然不讨人喜欢，可也安安分分，没有得罪到别人要雇猎人杀了自己的程度。
要说有，那也只有一个人了。
江弋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轻声问：“哦，我猜的，原来真是他啊。”
领头男猛地回神，他恼怒地踹了暴露的小弟一脚，“妈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你个废物！”
江弋静静站在原地，看戏本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内讧。
络腮胡攥紧拳头，箭毒木从他手臂窜出，“大哥，还跟他废话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杀了他去领赏钱！”
江弋突然抬手，“等一下。”
“怎么，要求饶吗？求饶你今天也得死。”
“不是，我是想说，”江弋眼底温度逐渐收敛，语气耐人寻味：“你们现在离开的话，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
三人面面相觑，怯懦男迟疑说：“老大，他不会有什么武器吧......”
络腮胡打断：“怕什么，他一个研究员，身上最多带个低配的等离子枪，那玩意儿对我们没什么伤害。”
江弋摇摇头，露出好言相劝但他们不听可惜的表情。
然后他后退一步，清清冷冷唤道：“凌七。”
以为江弋还有帮手，三人瞬间警惕环顾四周。
然而除了萧萧的风声，空无一人。
就在领头男疑窦之际，一团黑漆漆物体从天而降，海胆似的炸起全身触须，呈保护姿态护在江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