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情……江长逸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发颤的手腕，那股酸麻感和挥之不去的屈辱再次涌上心头。
再加上这该死的心连心之毒，他想走都走不了。在解毒之前，他和归弄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发情期要多久？”他咬着牙问。
“大约……七天左右。”
七天？！江长逸眼前一黑。
他强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系统陷入了沉默，那沉默几乎令人窒息。在江长逸反复的逼问下，它终于像是豁出去般，吐露了最核心的秘密：“归弄他……没有心。”
江长逸翻动烤鱼的手猛地一顿：“……什么叫，没有心？”
“字面意思。”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他的心脏，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活生生挖出来了。”
江长逸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心脏被挖？一个人鱼……没有心？那他的任务——“让归弄为你心动”……这算他妈什么狗屁任务！一个没有心的人，要怎么心动？
极致的荒谬感过后是冲天的怒火。“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明知道他不可能完成心跳任务，还把我骗进来？”江长逸气得浑身发抖，“这任务谁爱做谁做！老子不伺候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吧！”
系统自知理亏，“逸逸，你别这样……”它小声哀求了几句，见江长逸丝毫不为所动，最终也只能委屈地闭上了嘴，不敢再触怒他。
江长逸盯着平静无波的湖面，胸口堵得发慌。他帮归弄“解决”了那么久，那家伙才勉强餍足，扔下几条鱼便潜回水中，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工具。
他试探性地朝黑暗的水面喊了一声：“归弄？”
声音刚落，水面便泛起涟漪，归弄的上半身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幽蓝的鳞片在火光下闪烁着非人的光泽。蓝色的瞳孔就这么盯着他。
江长逸没料到他回应得这么快，有些尴尬地举起手中烤好的鱼：“你……吃吗？”
归弄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
江长逸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烤鱼，味同嚼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的治愈能力那么强，不能直接解开这‘心连心’的毒吗？”
归弄的声音平静无波：“不能。此毒并非寻常毒素，将我们短暂地捆绑在一起。治愈之力只能修复损伤，无法斩断这种无形的联结。”
希望破灭，江长逸沉默地啃着鱼。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你说你只记得小时候的事……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归弄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江长逸抿了抿唇，终于问出核心问题：“我们都中了毒，为什么只有我会心脏疼？”
“因为我没有心。”归弄的回答轻描淡写，“感受不到疼痛。”
尽管已从系统那里得知，亲耳听到归弄承认，江长逸的心还是猛地一抽。他追问道：“为什么……你的心脏会被挖出来？”
归弄的眼神有瞬间的空茫，像是在回忆极其久远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只记得很多人按住我，很疼……然后，他们用刀，把它挖走了。”
“他们是谁？”
“我的族人。”
尽管早有猜测，亲耳证实还是让江长逸感到一阵寒意。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族人、还是一个小孩子下如此毒手？“那……还能找回来吗？”他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
归弄缓缓摇头，银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不记得了。不记得他们把它放在哪里了。”
江长逸怔怔地望着归弄的胸口，篝火在那片肌肤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他难以想象，在这副看似完整的身躯里，竟缺失了最为关键的东西。
没有心……真的还能算活着吗？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归弄察觉到了。他沉默地抬起手，掌心缓缓覆上自己左边的胸膛，那个本该有心跳鼓动，此刻却一片死寂的地方。
“没关系。”归弄开口，声音比往常更低沉些，“只是把心脏换成了‘心核’。”他继续道，“比原来的心脏更强大，能承受更多，治愈力也更强。”
可那片刻的迟疑，以及他口中“换”这个轻描淡写的字眼，都让江长逸心口发紧。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看着归弄平静的侧脸，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同情，愤怒和一丝怜惜。被硬生生挖去一颗心，那不是也很疼么。
叹了口气，江长逸没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毕竟现在连归弄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他换了个实际问题：“你还能变回腿吗？总不能一直待在水里吧。”
“发情期结束，自然可以恢复。”
“那发情期能不能提前结束？”江长逸带着一丝期望追问，“这荒郊野岭，我总不能天天吃鱼。最重要的是，我们得赶紧去找解毒的方法吧？不然……”不然疼的只有他，被束缚的也只有他。
火光跳跃下，归弄的唇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深意。他看向江长逸，蓝色的眼瞳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可以。若你能满足我的欲望，它自然能很快结束。”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缓缓扫过江长逸的全身，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江长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气得通红，羞愤交加地抓起手边一根烧火的木柴就朝水边砸去：“你他妈——滚！”
归弄看着他炸毛的样子，低笑一声，身形后仰，悄无声息地沉入水中，只留下圈圈扩散的涟漪，映着晃动的火光。
昨晚等衣服烘干后，江长逸直接穿上就倒在岩石上睡着了。
清晨醒来，他揉着酸痛的背脊，发现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
认命地开始收集岸边的干草——昨晚直接睡在岩石上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抗议。
“你在做什么？”
归弄不知何时浮出水面，幽蓝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目光专注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给自己铺个床。”江长逸头也不抬，继续将干草拢到一起，“再睡几天石头，我这身骨头怕是要散架了。”
归弄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提议：“水里也很舒服。你可以下来，和我一起。”
江长逸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抬头：“我是人，不是鱼。你就这么想把我淹死？”
“定契之后，你就能在水下呼吸了。”归弄的嗓音低沉而蛊惑，“就像我一样。”
“定契？”江长逸皱眉，“那是什么？”
“就是签订契约，建立关系。”归弄说得轻描淡写。
江长逸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在心里悄悄呼唤系统。
“系统，定契到底是什么？”
“定契，是人鱼与选定伴侣缔结终身的古老契约。”系统立马出来解释。
“说具体点。”江长逸追问。
“契约成立后，您将成为他唯一承认的伴侣，关系不可逆转。您的身上将浮现独属于他的契约印记，凭借此印记，无论身处何方，他都能感知您的所在。”
江长逸的眉头越皱越深：“听起来像个永久定位器。还有呢？”
系统顿了顿，语气似乎更凝重了几分：“最重要的是忠诚条款。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若有一方背弃忠贞，契约将裁决双方，共同消亡。”
“……共同消亡？”江长逸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因为背叛，就要一起死？这契约未免太绝对了。”
“人鱼是世间最专情，也最极端的种族。正因如此苛刻的法则，他们的族群才日渐稀少。”
江长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双方自愿’？难道还存在非自愿的方式？”
“存在。那便是强制定契。”系统确认而直接，“但代价极端不对等。被强制方不受忠诚条款束缚，而施加强制的一方，若无法得到伴侣的真爱，便会因单方面情感链断裂而心脏碎裂，逐渐衰竭致死。这是一个注定毁灭自身的途径，所以这个方式很少会有人鱼采用。”
江长逸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归弄那双看似纯良无辜的眼眸。
果然，就算是失忆了，这家伙还是这么有心机。
“不要。”他冷声拒绝，“我觉得睡在岸上挺好。”
归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也没再坚持，默默沉入水中，只留下一圈涟漪。
等床垫铺好后，日头已经升得老高。江长逸闲来无事，顺手采了些野花，坐在岸边编起花环。他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花茎间，不一会儿就编好了好几个。
玩心忽起，他朝着水面喊道：“归弄！”
几乎话音刚落，人鱼就破水而出，带起晶莹的水花。“什么事？”
江长逸瞄准他的头顶，将一个花环抛了过去。花环不偏不倚地落在归弄头上，五彩的花朵衬着他俊美的面容，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觉得有趣，江长逸又接连扔了两个。归弄一动不动地任他胡闹，头顶三个花环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却又意外地温顺。
“接好！”江长逸突然改变方向，将花环扔向另一侧。
归弄迅速潜入水中，再次浮起时，竟用头顶精准地接住了花环。这出乎意料的配合让江长逸笑出声来，他索性将剩下的花环全都扔了下去。
归弄一个个接住，头上堆满花环的样子让江长逸笑得前仰后合。等到所有花环都扔完，归弄才将它们从头上取下，游到岸边，整齐地放在江长逸身旁。
“好玩吗？”归弄轻声问，眼底有细碎的笑意。
江长逸诚实地点头：“好玩。”
“那你玩够了，该轮到我了。”
“什么……？”
还没等江长逸反应过来，归弄突然从水中跃起，将他轻轻按在铺满干草的床垫上。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随后是轻柔的吻，如羽毛般落在额头、眼尾，最后停留在唇上。
“等等......不玩了！”江长逸慌乱地推拒，手腕却被归弄轻轻扣住。
归弄的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带着不容拒绝的气息，肆意掠夺。一股陌生的战栗感从脊椎窜起，江长逸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这冰凉的体温与灼热的气息抽走，只能无力地攀附着对方的肩膀。
当冰冷的手探入他的衣襟，抚上腰际时，江长逸猛地清醒过来。
“别......”
归弄抵着他的额头喘息，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引导着江长逸的手，滑向自己紧绷的腰腹，“感觉到了吗？帮我……”
江长逸咬紧下唇，在归弄灼热而深邃的凝视下，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人鱼的肌肤冰凉，却在触碰的瞬间变得滚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归弄压抑的喘息，以及那双始终锁着他的眼眸，仿佛要将他吞噬。
结束后，归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
“和我定契吧。”归弄的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继续低语哄诱：“这样我的发情期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解毒……你也不必毒发而困在我身边。”
可以离开？可以解毒？江长逸听得迷迷糊糊，几乎要心动。
但脑海中立刻警铃大作，发情期会过，毒能解，可定了契就真的完蛋了。
“不行！”他再次拒绝，语气因为清醒而变得坚决。
归弄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他。那目光太过炽热，让江长逸瞬间想起系统说的强制定契，顿时慌了神。
“你、你现在失忆了，脑子不清醒！我怎么能趁人之危？”他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而且……而且你还瞒着我那么多事，这不公平！至少等你恢复记忆，解释清楚再说……”
归弄沉默地凝视他许久，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取出那颗泛着幽蓝光芒的契珠。
“收下它。”归弄将珠子递到他面前，“不定契可以，但把这个带在身边。”
江长逸看着之前被他扔进水里的珠子，本能地想拒绝，但在触及归弄那深沉得不容置疑的眼神后，还是妥协了。
他明白这已是归弄的让步，却也不免担忧这是否又是另一个陷阱。
归弄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强制定契。只要你……乖乖的。”
“什么叫乖乖的？”江长逸问。
“不要随便离开我。”
江长逸挑眉：“我要去哪儿还要和你汇报？”
归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语气带着笑意，眼神却无比认真：“就算没有定契，我也有的是办法找到你。我只是提醒你，我怕我到时候做出让你不开心的事。”
“……”江长逸语塞。怎么之前没看出归弄是这种偏执的性子？
他忽然想到，要是归弄恢复记忆，想起这些纠缠，会不会想把他掐死。
江长逸转头看向归弄，“摔下悬崖后做的这些事，都是你逼我的。你之后要是恢复记忆了，可不能怪我。”
归弄歪头，头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为什么？失忆之前，我对你不好吗？”
江长逸来了兴趣：“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那你求我。”江长逸带着挑衅，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归弄低头在他颈侧不轻不重地啃咬，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红痕。
“你干嘛！！”江长逸实在不明白，这条人鱼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归弄轻吻着他的耳垂，“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说。我们可以继续做点别的……”
江长逸：“！！！停！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归弄低笑，“不让我求你了？”
这熟悉的压迫感，这如出一辙的套路！江长逸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没失忆！简直让人想揍他！
虽是这么想着，但江长逸还是和上次一样，妥协了。
归弄简直就是来克他的！
第48章 骗人是小狗
“照你这么说，我有权又有势？”归弄听完江长逸对他过往的描述，若有所思地问道。
江长逸用力点头，还不忘补充关键人物：“对，而且你身边还跟着一个武力值特别高的冰块脸下属。”
“冰块脸？”
“就是看着冷冰冰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整日板着一张脸，生人勿近。”江长逸解释着。
归弄的目光静静落回江长逸脸上，忽然问：“那我呢？”
“你什么你？”
“失忆前的我，是怎样的？”归弄似乎对这个对比很在意。
江长逸想起初遇时，这人张口就要扣他眼珠，还把他压在桌子上折磨了一番，果断摇头：“你？你没他那么友好。”
归弄的眸色沉了沉，身体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几分，声音压低：“为什么？因为你觉得他比我好？你很了解他？你们关系很亲近？”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江长逸一时语塞。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条人鱼的脑回路，是不是物种一变，连思考问题的逻辑都跟着鱼一样了？
“不是，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江长逸有些恼火，“我说了这么多，重点是你难道不应该想起点什么吗？”
“我要想起什么？”
江长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提示：“萧阳，记起来了吗？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归弄连眉梢都没动一下：“萧阳是谁？”
“……就是你的下属啊！”江长逸感觉自己的耐心正随着风一点点飘散。
归弄干脆地摇头：“没印象。也不想知道。”
江长逸再次被噎住，感觉自己一番口舌全是对牛弹琴。
他几乎能想象到，萧阳若是听到主子这般言论，那张冰块脸恐怕都要裂开。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归弄的恢复记忆之路，真是任重道远。
“既然你不想知道他，那总有点别的想知道的吧？”
归弄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闻言说道：“我想知道，我和你。”
“为什么？”
“我醒来只记得你。”归弄的指尖轻轻勾住他一缕散落的发丝，声音低沉，“所以，我只关心我们的过往。”
江长逸被他这直白的话弄得心头一跳，面上却扬起惯常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求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讲讲。”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信口开河：“事情是这样的，我嘛，身手不凡，你慧眼识珠，觉得绝不能错过我这个人才，于是多次诚恳请求我为你效力。我看你态度不错，就勉强同意了。”
归弄安静地听着，末了，只轻轻挑眉：“说完了？”
江长逸理直气壮地点头：“对啊，没了。”
归弄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继续编”。
“…再给你一次机会，”归弄的声音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好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