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甚不耐烦皱眉。
“啊是这样兄弟,你看你们就两个人,不如去大厅,我们人多,咱们换一换。”
“抱歉,不想换,你们也可以去大厅。”
江甚这话一出口,气氛就变了。
“兄弟。”男人微微收敛笑意,“这样,我送你一盘菜,行不?”
江甚:“真不方便,你们找别人吧。”
“不是你小子,这么说话出门不被打吗?”男人的朋友挤上前。
这一幕江甚十分熟悉,他靠在椅背上,冷下脸:“怎么?”
男人紧盯着江甚,忽然双手插兜,晃荡晃荡两步,然后俯下身,笑着说:“兄弟,给个面子呗。”
江甚:“……”
江甚控制不住地看了眼对方不知打了多少发胶而锃光瓦亮的头顶,贼眉鼠眼,咧嘴一笑简直不是一般的油腻。
胃里有些翻搅。
“哎呦张哥,瞧上了?”有人乐呵呵打趣。
江甚摸到了茶壶。
下一秒,男人苦心凹出的造型被大力后扯,瞬间变形,他跟张废纸似的被赵楼阅按住脖颈揉搓两下,一脚踹了出去。
速度太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
赵楼阅回头看向江甚,“没事吧?”
江甚实话实说:“想吐。”
赵楼阅顿时凶性大起,“你敢动他?!”
江甚:“……”
哎呀这话有点耳熟。
这架最后没打下去。
原因是男人的哥们最先反应过来,指着赵楼阅的鼻子大声咆哮:“知道张哥是谁吗?‘临放’银行的行长可是他亲舅舅!”
赵楼阅了然点点头,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刻有“临放”标识的黑卡,在摇摇晃晃爬起来的男人脸上拍了拍,问道:“需要我致电你舅舅吗?”
“临放”是占着临都一字名号的中小型银行,资金流动靠的是那几位愿意把钱存他们这儿的金.主,好巧不巧,大金.主的象征之一就是赵楼阅手中这张卡。
男人原本愤恨的眼神瞬间凝固,然后化作滚滚惧怕,他人都没站稳,先对着赵楼阅开始鞠躬,“抱歉先生,我们只是在商量挪个包间,抱歉,里面的那位先生我根本没碰他!”
赵楼阅回头看江甚,江甚颔首,抓紧茶壶的手一松,给自己倒了一杯。
“滚。”赵楼阅言简意赅。
对方一行人身后冒烟火速离开现场。
赵楼阅一坐下就问江甚:“我要没来,你打算一个人动手?”
“打得过。”江甚比他还简单粗暴,“主要刚才那姓张的离我太近。”
赵楼阅顿时后悔没多给两脚。
今天上菜格外快,全是大火爆炒,上面油水分明,色泽晶莹,卖相实在不错。
有一道蔬菜汤,是土豆混合着小瓜炖的,加了辛辣的胡椒粉,汤品绵密的同时也不失风味。
江甚喝了两碗。
赵楼阅觉得他脸上血色都起来了。
四菜一汤,量刚刚好,江甚吃不完的赵楼阅一个人全部扫空。
江甚看他将最后的豆腐汤一拌,问道:“不撑吗?”
“这撑什么?”赵楼阅接道:“还行。”
江甚觉得像赵楼阅这种日理万机还能一顿吃几大碗米饭且毫无负担的,真的不多见。
江甚起身,赵楼阅立刻喊住他,“不是你干嘛?”
“结账,你吃你的。”江甚语气强硬,“这顿我请。”
赵楼阅闻言没再阻拦。
也才二百多,算江甚请的非常划算的一顿了。
离开前,赵楼阅趁着江甚往保温杯里灌热水的功夫,询问老板娘那道烧菜汤是怎么做的。
出发没一会儿,苏凌烟打了个电话来,“还有多远?”
“一个来小时吧。”赵楼阅说:“我们吃过午饭了,不用等,晚上再聚。”
“行啊。”苏凌烟语气忽然揶揄起来,“让江少说句话呗。”
“我在。”江甚温声含笑。
不等苏凌烟回应,电话就挂断了。
“哎呀手滑。”赵楼阅说。
江甚:“……”
江甚扫了赵楼阅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云阳县依山而立,茶庄一片就没有超过三层的房屋,视野极为开阔。
茶树顺着山势层层往上,因为天气缘故,呈现出一种苍青色。
更高处,乌云渐移,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
赵楼阅在一栋白色大楼前停下。
这里一楼是茶庄的办公区,二楼往上是休息的地方。
不同于那天的红裙张扬,今天苏凌烟穿着紧身牛仔裤,长袖白T,外面一件黑色大衣,束起的高马尾显得无比干练,正在同对面差不多打扮的女人聊天。
注意到赵楼阅,苏凌烟“蹭”一下站起来,指着他就要说什么。
赵楼阅掏出那两饼葵花籽。
苏凌烟脸上的气愤化作开心,一把抢过,“还算你有良心。”
跟在苏凌烟身后的女人就是她的闺蜜孙路笙。
孙路笙嫁得良人,本身人脉也广,起初担心拉不到靠谱的合伙人,但是一看到赵楼阅跟江甚,就知道稳了。
莫问,问就是单凭那两张帅脸,她可以加上一百层滤镜!
随后江甚见识到,苏凌烟抱着饼葵花籽,真跟仓鼠差不多。
她双腿并拢,将葵花籽稳稳放平,几乎是嘴里的壳子刚吐出来,新的瓜子又进嘴,从盘外朝里,绕圈嗑。
这般流畅,少说也要两年功夫。
“你们不吃?”苏凌烟客气了一下。
赵楼阅:“都是你的。”
孙路笙抢了半饼,时不时往嘴里丢两颗,顺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策划书给江甚还有赵楼阅看。
“不单是茶叶一项收入,你们进来时应该也注意到了,这里风景很好,完全可以包装打造一番。”
江甚赞同:“确实。”
这么一聊就过去两三个小时,差不多到了饭点,孙路笙订好了餐厅,直接过去就行。
江甚不饿,象征性夹了两筷子菜,脑子里各种数据接二连三地蹦跶。
桌上端来了清蒸大闸蟹,赵楼阅看了看,随后皱眉表示反感,没动。
江甚拿了一个到碗里。
“太寒了,你少吃。”赵楼阅叮嘱。
“嗯。”江甚淡淡。
剥蟹的工具就在旁边,江甚拿过摆弄了两下,随后一边接孙路笙等人的话,一边流畅掀开蟹壳,刮下蟹黄蟹膏之类的东西。
“旅游业如果能带动起来,酒店开发可以交给我。”江甚说:“给你们友情价。”
孙路笙立刻以茶代酒,“那就提前谢谢江总了。”
但是下一秒,孙路笙笑不出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一碗金灿灿的蟹黄蟹肉被送到了赵楼阅手边。
赵楼阅原本闷头吃饭,见状先是一愣,随后猛地看向江甚,如同大型犬寻到了美味可口的食物,双眼冒绿光。
江甚被盯得都有些不自然。
“不想吃?”江甚轻声。
苏凌烟站起身:“我来,我来……”
赵楼阅骤然护食,感觉能随时给苏凌烟来一口:“我的!!!”
苏凌烟忍着将手边蔬菜饼扣赵楼阅脸上的冲动。
江甚原本不觉得怎样,被他们这么一搞,好像是有点怪怪的,于是顺口说道:“不着急,每人都有。”
十几分钟后,苏凌烟跟孙路笙如愿得到了一碗蟹黄蟹肉。
孙路笙虽然对自家贤夫十分满意,但此刻也不免感叹:赵楼阅凭什么啊。
“一会儿有个局,一起呗。”孙路笙吃得心满意足:“有茶庄管理,片区负责人,还有乡镇上的人。”
江甚没意见:“我都行。”
云阳县不大,可供玩乐的场所就那么两个,大家定了个最大的包房,沙发皮革发出淡淡的陈旧味道。
赵楼阅他们来得早,先让服务生上了一壶茶。
第37章 我可以追求你了
孙路笙宴请的人陆陆续续赶来,有些又叫了伴侣,朋友,所以洋洋洒洒十几号人。
像江载风那类的现眼包也不在少数。
知道江甚他们要投资,一杯一杯的酒水端到跟前。
老样子,但这次江甚不用喝,理由简单,身体抱恙刚出院。
实在有那种非要敬酒的,赵楼阅就一把接过,利索的手劲儿带着几分警告意味,面上却和煦大气,“我替江总喝,这总行吧?”
一般这种项目都用不着他们出马,但因为牵扯孙路笙,大家都愿意给这个面子。
赵楼阅喝完一轮就将杯子倒扣。
江甚坐在沙发最里面,双腿交叠打量着桌上的酒水,昏暗的灯光落入他眼中却变得十分闪耀刺目,尤其这人没什么表情,像一尊矜贵俊美的琉璃雕塑。
江甚右手边是扶手,左手边就坐着赵楼阅,桌子不大,他俩身体距离远,但换腿时总要不可避免地碰一下。
如此就又跟之前的某个场景有所重叠。
不一样的点在于,江甚不躲了。
起初赵楼阅还担心江甚介意,稍微避开,但避了两下发现,江甚没动作。
耳畔是嘈杂的聊天声,有人又开了一瓶酒,“刺啦”的泡沫声涌了出来,“吹了吹了!”
赵楼阅以喝茶为掩护,微微偏头看向那两条随意放置的长腿。
他实在好奇,于是用膝盖轻轻抵住江甚的膝盖。
江甚一动不动。
赵楼阅心头像是针尖刺了一下,他忽然抬头,于是正好对上江甚噙着笑的漆黑眼瞳。
江甚单手撑着下颚,像是这么看了很久。
赵楼阅顿时就让茶水呛到。
“咳咳咳!”
他埋头缓和,很快,后背多了一只手上下安抚。
“喝慢点。”江甚说。
赵楼阅感到水汽死死卡住喉咙,他不由得再次看向江甚,这次就不带任何小心谨慎了,赵楼阅的目光染上侵.略性,直白到带着劈开一切浓雾的意思。
然后他终于发现,江甚不避不让的坦诚。
心跳瞬间到了嗓子眼,赵楼阅将倒扣的杯子重新翻了过来。
“给我也倒一杯。”江甚说。
赵楼阅照办。
那头聊什么赵楼阅已经顾不得了,他挪了下位置,离江甚更近。
酒水的冰凉没上指腹。
“你还不能喝吧。”赵楼阅后知后觉。
江甚干脆跟他一碰杯,随后仰头灌了大半。
江甚依旧表情淡淡,可手腕却诡异地抖了下,酒水顺着唇角溢出来,他来不及擦,就那么任由着流淌而下,顺着下颚直到水分耗尽,停在锁骨位置。
这一幕像是一场海上烟花般炸开在赵楼阅眼底。
过了半晌,赵楼阅忽然想到了三个字:交!杯!酒!
虽然没有那复杂的过程,但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
江甚明白他的心意,却没拒绝!
赵楼阅仰头全灌了。
江甚觉得一股躁意从心底最深处升起来,狂热的蒸汽瞬间涌入血液,指尖控制不住颤抖。
他不是随便下决定的人,可从那天在赵楼阅家里想明白后,心里就一直在期待这个场景。
赵楼阅喉间如同堵了千言万语,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时机不合适。
这样的喧闹配不上江甚。
“凌烟。”赵楼阅温柔唤道。
苏凌烟原本在玩骰子,闻言浑身寒毛竖起,无比警惕地看向赵楼阅:“干嘛?”
江甚忍不住勾唇轻笑。
“这里你先顶着,有事打电话,我带江甚出去逛逛。”
苏凌烟没明白:“外面就两条街,有啥可逛的?”
“听话。”赵楼阅非常好脾气,“等回去了,哥给你买包。”
苏凌烟立刻:“您请!”
“出去走走?”赵楼阅偏头示意。
江甚依言起身。
明明喝的不多,赵楼阅却觉得脚下有些飘,江甚在前,他出来后顺便关上门,还隐约听到有人询问:“他俩干嘛去?”
走廊铺着酒红色的老式地毯,有些地方边角都起卷了,赵楼阅浑身一阵接一阵的哆嗦。
偏偏这个时候,江甚忽然转过头看他,神色清朗,“走得动吗?”
赵楼阅发觉身体某处从来未启动的开关,被狠狠按下!
他在江甚面前保持的克制冷静,体贴小心,统统成了飞灰。
脚步声骤然凌乱加快,江甚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瞳孔中赵楼阅深沉的面容便由远而近,不断清晰。
“赵……”江甚堪堪只念出一个字,就被赵楼阅嵌住手腕往后一转,整个人面向墙壁,下一秒,男人凶狠的力道抵住腰间,江甚浑身一软,随着他急迫的动作前身都贴在了墙上。
鼻尖是灰尘混合着壁纸散发出的腐朽味。
“赵楼阅!”江甚不懂他在发什么疯。
试探性动了动,后背的力道不减反增。
“嘘——”
热气喷在耳廓,江甚瞬间噤声。
“你说你,这跟我预想中的不一样。”赵楼阅沉声,“江甚,我有多珍惜你,你是知道的。”
江甚问道:“那现在算什么?”
“我忍不住。”赵楼阅将脸埋进江甚的脖颈,感觉到他的瑟缩跟颤栗,终于没忍住愉悦笑出声,“江甚,你对我有感觉,这是不是说明,我可以追求你了?”
江甚的眼眶被逼出了一圈红,灰尘涌入肺腑,他却在眼下的脏乱、逼仄、昏沉的环境中,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劲爽。
“赵、赵楼阅……”江甚快速换气。
“嗯?”赵楼阅的犬齿感觉都要咬上江甚的脖颈,但他只是细细嗅着,带着再难掩饰的贪婪。
“松开我。”江甚说。
赵楼阅屈膝,轻轻顶了下江甚的后腿,“再说,说实话。”
来不及恼怒,身体先兴奋起来,江甚嘴唇翕动,可字眼黏在舌尖,吐不出来。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
江甚骤然惊醒:“赵楼阅?”
赵楼阅一把揽过江甚的腰,带着他跌跌撞撞冲进最近的空包厢里。
四周全黑下来,江甚站稳后,听到了血液涌入耳膜的震颤声。
“赵楼阅!”江甚仓惶按住男人的肩膀,“等等、这个节奏不对!”
赵楼阅哼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说着,整个人一寸寸蹭过江甚,像是要把什么气味留下。
很意外,江甚没站稳。
这又是一个危险信号。
赵楼阅强势扶稳他,再三忍耐,然后借着黑暗的掩护,将江甚按进怀里,“没事了,是我鲁莽,没事了。”
出去时,两人皆头发微潮,从脸颊到脖颈,都被汗液浸湿。
两人默不作声,很有默契地一起站在楼下缓了缓。
凉风将思绪都吹开了,但有一部分仍旧炽热燃烧着。
回到包间,江甚如同解决完一项心头大事,态度热络起来,刚才不愿意搭理的几人,此刻也能凑合着说两句。
他眼尾被逼出的红彷佛凝固了,偶尔噙笑看来的时候,赵楼阅觉得除了江甚本人,周遭一切都扭曲了一瞬。
这怎么顶?赵楼阅心想。
江甚放下茶杯,意识又不自觉坠入刚才被推入包间的黑暗中,赵楼阅这个人不老实,又很危险,从后面贴上来时简直是将人的生存命脉全部捏死,安全感暴跌,引来最原始的恐惧。
但很刺激。
回到茶庄住的地方已经是凌晨一点。
孙路笙给他们安排好房间,因为喝了酒,跟苏凌烟先睡了。
房间带着点霉味,江甚趁着洗漱的功夫开窗开门通风,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赵楼阅正在给他收拾床铺。
江甚以前很避讳这种,私人领地被侵犯、情绪被支配的滋味为他所厌恶,但此刻,江甚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看赵楼阅动作麻利,俯身展臂间,优秀的身材线条一览无余。
赵楼阅忽然一顿,随后迅速转头。
接近于野兽般的敏锐感知,江甚却不怎么害怕。
“赵先生都选择进来了,还怕人看到?”
赵楼阅站直,那种深刻到粘稠的占有气息跃跃欲试。
“我拿来了新的床单被套。”赵楼阅开口。
江甚眉目一惊,朝他身后看去,果不其然,原本灰色调的四件套被换了,取而代之是碎叶图案,白色打底的新货。
江甚一时无言:“你出门带这个干嘛?”
“想你睡不惯。”赵楼阅说:“我就是闲得慌,你不用理会,也别有什么负担,出门操心赵湘庭操心惯了。”
江甚走到赵楼阅面前:“那我是赵湘庭吗?”
“你们不一样。”赵楼阅嗓音倒是轻,但瞳孔中的晦暗情绪都快翻腾出锐气。
江甚刚洗漱完,面目浸染水汽,露出饱满的额头。
赵楼阅认真扫过,又不知满足地盯着他。
“你这样挺吓人的。”江甚开口。
赵楼阅自己也很无奈,扯了扯嘴角,“江甚,我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不得已竖起全身的刺保护弟弟,为了赵湘庭能存住那份天真,赵楼阅只能不断下陷,泥沼跟窒息会激发一个人的血气,赵楼阅体内的暴虐因子在他察觉到危险时会成倍反扑,与此同时,对个人喜欢的占有欲,同等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