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顾权鸢正虎视眈眈地望向门外,高大的身躯缓缓向何然接近,似是能笼罩天际。他打算替何然作出决定,一手握住何然停留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向里忽地拉开,随即笑眯眯地看向黎瑾夕,一口答应他:“当然可以!”
何然觉得顾权鸢是吃错什么药了,突然这么殷勤,进来坐在沙发上的黎瑾夕也这么觉得,后背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何然去找多余的被褥,可刚一拿出来,就被一旁的顾权鸢接过,“呐!”他将一床被子扔在了沙发上,“屋里没位置了,你今晚睡沙发。”顾权鸢面无表情地对黎瑾夕说,转身遇上何然时,又是一脸傻笑。
“电视给你开着,你不想看的时候就关掉,如果害怕了,就进来叫醒我,好吗?”何然用很温柔地语气照顾黎瑾夕的情绪,倚在门边的顾权鸢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当着黎瑾夕的面将何然毫无防备地扛了进去。
何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板板正正地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顾权鸢大喊一声:“睡觉!”随即关了灯,钻进了被窝。
夜里安静得可怕,何然已经睡了,顾权鸢依稀间能听见何然的呼吸声。
屋外的电视还响着,播的是喜剧小品,电视机里的人在哄堂大笑,电视机外的人却沉默寡言,无法入眠。
顾权鸢起床,给睡得正香的何然掖了掖被子,自己走出卧室,关紧了何然的房门,接着一脸不耐烦地看向远处坐在沙发上的黎瑾夕。顾权鸢叹了口闷气,对他说:“我们谈谈。”
黎瑾夕自顾权鸢出来就一直冷淡地盯着他,他问正在靠近自己的顾权鸢:“何然睡着了吗?”
顾权鸢厌烦地点了个头。
黎瑾夕随即直言:“你能别碰何然吗?”
顾权鸢停下了脚步,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太恶心了。”黎瑾夕又接上一句,他觉得何然的身体被顾权鸢触碰是一件极其恶心的事情,一点接触都不行,哪怕看到一点,想到一点,都令他作呕。
顾权鸢本想和黎瑾夕好好谈谈的心情,在这一刻,被黎瑾夕嫌恶的言语彻底摧毁,“怎么了?不装了?”顾权鸢用冷厉的口吻问他。
“刚刚还在何然面前装得楚楚可怜,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顾权鸢继续逼问他。
黎瑾夕神情淡定,与顾权鸢针锋相对,“你不是也装得很温柔?”
“我的温柔只给他!”顾权鸢大吼了一声,回应的速度越来越快,语气里几乎包裹着怒火。
二人相看两厌,黎瑾夕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冷静靠向顾权鸢:“怎么做你才能放弃何然?我再给你找一个Alpha?”
顾权鸢和黎瑾夕之间仅相隔一臂,他越是接近,顾权鸢的拳头就攥得越紧,青筋暴起,“别想了,我不会放弃他的。”
“是吗?那我给你找个omega?听说Alpha都抵挡不住omega信息素的诱惑,你应该很想要吧?”黎瑾夕已经释放起了自己的信息素,他要引出顾权鸢最真实的一面给何然看。
可他并不了解顾权鸢,他的家世,他的信息素级别,他的一切,黎瑾夕都没有做过了解。他只认为,一个Alpha接近另一个同类,是寻求新鲜感。他只觉得,何然被他触碰,会是件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顾权鸢笑了,他感受到了黎瑾夕的信息素,“听说你最近分化成omega了?我还没恭喜你呢。”
“恭喜?”
顾权鸢戏谑地挑了下眉眼,勃然变色,一手扯住黎瑾夕的衣领,猛地将其拉近,视线对撞,咬牙道:“送你个礼物。”
瞬间,顾权鸢爆发了自己的信息素,香气很淡,攻击性却极强,黎瑾夕远远无法承受得住这种级别的信息素,他失策了。
“妈的…”失重感袭来,黎瑾夕无意识般地向后瘫倒,整个人撞在茶几上,发出巨大声响。劣性omega的体质又比常人特殊些,黎瑾夕现在不仅腿软,而且信息素也变得很不稳定。
屋里的何然听见响声后忽地惊醒,心跳开始加速,跑去一打开房门,眼前就是黎瑾夕瘫软在地上的画面。何然察觉到了顾权鸢的信息素,可竟然连他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明明以前不会觉得难受的…只是有些臭啊…”何然若有所思。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发软的双腿,出现在顾权鸢的视野里,一声不响地扶起地上的黎瑾夕。
“你们干什么了?打架了?”何然疑惑道。
看到何然上前不慌不乱地扶起了黎瑾夕,顾权鸢自己也慢慢平复下来,“我们没有打架。”顾权鸢的视线追随着何然,小心解释,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那你们干嘛了?怎么到处都是信息素的味道?”何然问他俩,边问边把黎瑾夕扶到沙发上,问了两次黎瑾夕都没有吱声,何然只能盼着顾权鸢的回答。
这回又是顾权鸢不说话了,何然只能干着急。
“我…我有点难受,我先回去了。”黎瑾夕缓过神,支起了身子,脚已经向着门外走去。
何然跟上黎瑾夕,扯住了他的手臂:“黎瑾夕…你还好吗?怎么留了这多汗?”
“…我,我真没事,我该走了。”黎瑾夕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急切地想离开这儿,他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常,到底该怎么解决,他自己心里清楚。
何然犹犹豫豫地两头看,黎瑾夕已经离开了,顾权鸢还一直傻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向何然,仿佛在说我错了。
“我,我出去看一下黎瑾夕,他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去去就回好吗?”何然走到顾权鸢身前,想要征得他的同意。
顾权鸢还是没有说话,他心想,何然在为朋友的身体着想,自己应该答应的,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喉咙完全被扼住了。
“这么晚了,他万一晕倒在大街上,肯定会出事情的,嗯?我先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回屋睡觉。”何然温柔地哄着他,开始向外走去。
可当何然真正走到门口时,顾权鸢忍不住开口了。
他委屈道:“别去找他…”
“别去找他,求你了…”
“我也…我也难受…”
第111章 我在哭,你不许看
顾权鸢鼻子一酸,还是没忍住,豆粒大的泪珠就开始啪嗒啪嗒地往地板上掉,他觉得丢人,于是低垂下脑袋一直憋着气,把脸憋得通红。
何然察觉出了顾权鸢的异样,尽管顾权鸢已经在很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了,可何然还是能看出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直至何然走到顾权鸢身前,用手拉起他的手腕,疑惑地喊了声他的名字,顾权鸢才彻底放声大哭。他一手捂住了何然的视线,一只手臂挡在了自己眼前:“呜…哼嗯…我在哭,你不许看!”接着又“哼嗯哼嗯”地抽抽起来。
“!”何然诧异得不行,感觉当头一棒,“喂!等等!你,你,顾权鸢你哭了吗?怎么突然哭了?我…”何然焦急抓着顾权鸢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想扯下他的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别挡着我啊,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何然用着极其温柔的语气。
没成想下一秒,顾权鸢直接放下了他的手,乖乖回答:“好…”
何然重见光明,看着眼前哭红鼻子的顾权鸢,他双手捧起顾权鸢红润的脸颊,为他抚去泪水:“因为我要去找黎瑾夕,所以哭鼻子吗?”
“…不是因为这个。”顾权鸢扭捏地说。
“那是因为——”何然拉长音调,引导顾权鸢说他想说的。
“因为…因为你总是担心他,我不喜欢看你担心他,一看你担心他我心里就难受,何然…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o﹏o?),你不要讨厌我。”顾权鸢来来回回嘟囔了许多话,越说越哽咽,特别是最后一句说出口时,他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得夺出眼眶。
“哎呦不哭了不哭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何然心疼得直弯眉,继续擦去顾权鸢眼角的泪花,“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和黎瑾夕是朋友啊,就像我和知桉、楚海他们一样,他们脸色不好,我也会担心他们呐。”
顾权鸢似乎听进去了,心里却还堵着口闷气,“可那个黎瑾夕没有把你当朋友!他对我说过他喜*你!”
“喜…喜*…我吗?”何然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懵懵的,像被炮仗轰了一样。他小声嘀咕:“可是他已经和温良在一起了啊?难道我记忆紊乱了?”最近何然确实常看见二人呆在一起的身影,又是下课来找他,又是送温良回家,像是很要好的样子…
顾权鸢的耳朵都快贴何然嘴上了,何然说得再小声,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什么?那他更坏了!他还想脚踏两条船!”顾权鸢气急败坏地捶一旁的沙发,打出一个拳头状的凹陷。
“可能,可能是我没搞清楚吧,但是,黎瑾夕怎么会喜欢我呢?”何然神情呆滞地抓耳挠腮,他怎么在回忆中刨根问底也没发现黎瑾夕对自己有其他感情的地方,甚至对黎瑾夕因为自己被绑架的事情还抱有愧疚的心情。
顾权鸢一听何然在质疑他自己为什么会被黎瑾夕喜*,话匣子一瞬间就被打开了:“因为你又善良又可爱!又白又嫩!又高又瘦!又香又软!又聪明又!”
面对顾权鸢突如其来的直球,何然本就胀胀的脑袋更大了,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啊啊啊停停停,你都在说些什么没羞没臊的话啊。”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你本来就!”
何然见顾权鸢又要说些让他难为情的,“啪”的一声就用手封在了顾权鸢的嘴上,心虚地说:“大半夜的,我们该睡觉了是不是,我们先进屋吧,明天还要去看医生呢。”
“可是!”
“没有可是!不许说了嗷,再说我就要揍你了!”何然把顾权鸢的身子逆时针转了一圈,直挺挺地就推着他进了卧室。
“╭( ?_?)╮干嘛把我抱得那么紧啊?”何然平躺在床上,有点喘不过气。
“(?′w`?)嘿嘿…怕你跑了~”
“…”何然转了个身,面朝顾权鸢。
第二天下午,何然与顾权鸢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一直以来都有对顾权鸢进行治疗,已经很久不见了,他也奇怪顾权鸢为什么会复发。
可经过检查——
“嗯,其实问题不大,听顾少爷的描述,应该是当年的场景再现了,导致病情复发。”医生边说明情况边记录病情。
“医生,有什么能彻底治好这病的方法吗?”何然问。
“…如果想彻底治好,那就可能要再经历一次当年的事情,并且克服胆怯心理。呐,去楼下拿些药吧。”医生递了张单子给他们,走前还建议他们不要轻易尝试这方法。
何然扶着顾权鸢下楼,一起去领了袋药,护士还专门给了包冰袋。何然心虚地看了看顾权鸢红肿的眼睛,把冰袋递到他手里:“呐,快敷一敷吧。”
顾权鸢因为许多年来少有的一次嚎啕大哭,眼睛都快肿成一条缝了,今早起床的时候,把何然心疼得够呛。
“拉着我的手。”何然牵住了顾权鸢的手,“要不我们去买副眼镜遮一下吧,怎么样?”何然询问着顾权鸢的意见。
顾权鸢正一手拿着冰袋敷眼睛,蹙起眉眼,“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虽然顾权鸢的眼睛肿了,但是何然依旧能从他的五官和气质看出来他是个大——帅——哥!“你这要是算丑啊,那我们就没脸见人了,走吧!”何然实话实说,拉着顾权鸢就要向门外走。
人群攒动,何然和顾权鸢在出门的一瞬间进来了许多人。室外热烘烘的,何然忽地停下脚步,向后面的人群望去…
“怎么不走了?”顾权鸢问。
何然看了会儿身后,似乎瞥见了一个橙色头发的…他又转过头:“…没事儿,我还以为看见熟人了,走吧,回家。”
岁月静好,黎瑾夕枕在温良的臂弯里,良久未醒。
凌晨时,黎瑾夕从何然家里跑了出来,到温良家门口时,腿已经在打颤,瘫坐在了地上。他伸直手臂不停去够密码锁的界面,按了两下手就没劲儿了,总是嘀了两声后休息会儿,再重新输入密码。
半夜三更,公寓的门不停被人在尝试解锁,温良高度警惕的心理让他去杂物间里拿了些防身用品。带着它们,温良踱步走至门口,透过猫眼看去,竟没有一丝人影。
温良冷静地回想书上所写的案例,他不信鬼神,于是一鼓作气,推开了房门。他目视前方,余光瞥见地上有条不动的人腿时,他心里还是慌了。
屋外一片漆黑,温良脖子僵硬,试着将目光向下转移,可定睛一瞧:“瑾夕!”
“瑾夕?怎么,怎么晕了?瑾夕,能听见我说话吗?”温良吓坏了,不停呼唤黎瑾夕的名字,又花了些力气抱起地上的他,“瑾夕别怕,我带你去看医生,我带你去看医生,别怕。”
温良抱着黎瑾夕一路急喘来到电梯口,挣扎着伸出根多余的手指猛戳电梯按钮。电梯显示停靠在46层,而温良在19层,他看着怀里晕倒的黎瑾夕越发着急,随后四处观望找起了紧急出口。
可当温良刚发现出口时,黎瑾夕却醒了,他微微睁开双目,无神直视前方:“呃…我都快被你颠死了…”
“嗯?瑾夕?醒了吗?身体感觉怎么样?我…我也快被你吓死了。”温良颤抖着声音,把黎瑾夕又往怀里靠了靠。
“进屋吧,我没事,给我贴几张抑制贴就行。”
“真的吗…”
黎瑾夕嫌弃温良啰嗦,双脚又确实没力了,只能闭上眼睛装死,让温良干着急。
温良见此场景,抱着黎瑾夕就冲进了屋,让他平躺在自己床上,脱了他的鞋和外套,以便黎瑾夕睡得舒服些。温良开始翻箱倒柜,稀稀落落地只找出来两张抑制贴,其中一张还是专供Alpha用的。
黎瑾夕已经睡着了,温良给他后脖颈处贴了张抑制贴,怕不够用,又默默释放了些自己的信息素。
一大早,温良出门买了全套的抑制药品,给黎瑾夕换了张,其余放在家里备着。然而,从早上开始,黎瑾夕的身体就开始发热,温良焦头烂额地打给了家里的医师,询问了方法,这才让黎瑾夕安稳地睡到了傍晚。
温良轻轻抽出枕在黎瑾夕脑袋下的手臂,出去给他做了些吃的,端进了屋。
届时,黎瑾夕已经坐起了床,呆呆地回想自己是怎么来的温良家,身体为何如此清爽,身上又怎么穿着大一码的睡衣。
“醒了?感觉怎么样?”温良端着吃的送到床边,问起了黎瑾夕现在的身体状况。
“嗯,挺好的。”黎瑾夕低声回应,心情有些微妙。
温良端起了鸡汤,轻吹几口汤勺里的,就递到了黎瑾夕的嘴边。黎瑾夕诧异地看着温良的举动,没张口,只是接过了碗和勺,喝了几口汤。
“我又不是要死了…干嘛为我做这些?”黎瑾夕很少被其他人这么温柔地对待,先前来温良家,也只是想解决燃眉之急,不作过多停留。
温良回答得很迅速,很诚恳:“我只是想在你心里占个位置。”仅仅是想占个位置而已。
黎瑾夕心里一紧,大口吞咽起了碗里的鸡汤。
“你慢点儿。”温良想伸手阻拦,可眼见黎瑾夕已经喝完,他抽了几张纸,给黎瑾夕好好擦了擦嘴,“都漏了…是因为听到我刚刚说的话,所以紧张了吗?”温良轻声细语地问他。
“没有啊,我紧张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
“瑾夕,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很认真地向你倾诉过我对你的**…我怕一说出来,我就要失去你了。”在温良眼里,他总能在黎瑾夕的心思上看出另一份牵挂。自己与黎瑾夕是什么模糊的关系,他不得而知。
“我想,我想在…”
“闭嘴。”黎瑾夕冷漠地打断了温良的话,温良刚才在脸上自然流露出的感性也因此被抹去。“那我不说了。”温良无奈起身,端走了吃的。
待到他重回卧室,黎瑾夕站在门口,抱住他,喃喃道:“只做我们该做的事情,这样不好吗?”
夜幕稍纵即逝,何然一进教室就发现黎瑾夕一人趴在桌上睡觉,周围空无一人,气氛阴沉沉的。何然轻轻抽出椅子,蹑手蹑脚地放下书包,可一旁的黎瑾夕还是听见了声响,扭过头继续睡觉。
何然已经开始了心理内耗,不过看黎瑾夕还好好地坐在自己眼前,之前的担心也就一扫而散了。
陡然间,黎瑾夕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嘴里念念有词:“卧槽,什么时候能结束啊——”何然盯着黎瑾夕的脸,黎瑾夕注意到何然炙热的目光时,漫不经心地问:“盯着我看干嘛?被我帅到了?”黎瑾夕顺势给何然抛了个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