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我跟他说......”
自此,夏油杰在五条悟的感知中成为了一个彻底而真实的存在,一个完完全全、让他心安的实体,那个代入式梦境的阴影方才彻底云销雨霁。
那种忽远忽近的气质、那些飘忽不定的虚幻感、那些生怕纽带猝然崩断的不安与委屈……顷刻间一扫而空。未来的某种版图终于确认的狂喜,几乎让他想永远这样明媚地大笑下去。
可杰是独立的。这份联结,除了客观的平衡机制外,不该成为无形的锁链,让他在身体上依附于自己。五条悟出于私心,擅自将他理解的“健全”强加于对方,这是另一种剥夺。
他永远地给予了一部分重量,就必须尽可能多地承担回来。
他们将形影不离,会同嗅一片天空与大地腥咸湿润的泥土气息;会同坐一桌、共食一碟,朝夕相对,熟悉彼此如影随形。而其余的事,他会在夏油杰察觉之前,想办法全部解决。
他们两个之间,夏油杰自顾自做了那么多次单方面的决定……这种全力偶尔让渡给他,也没关系的,对吗?
五条悟怀揣着自认阴暗的心思,脸上却依旧纯洁无辜。他趴伏在丸子头少年的手臂上,眨着一双布灵布灵的蓝眼睛,眸光清澈得能映出整个世界。
“我说......除了球球,我又新养了只家猫。”
白发猫猫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捏着嗓子,软绵绵叫出声:“喵、喵、喵……喵嗷嗷……”
夏油杰诡计不成,反被将了一军,脖子到脸皮腾一下红透了。他猛地甩开五条悟的手,埋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喵嗷嗷——喵嗷,是不是这样叫?喵喵?是这样吗,杰?”
五条悟脸上绽开晃眼至极的灿烂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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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哈哈,最近太忙啦,22号的章节又写到凌晨。但还是忍不住做点分享。[化了][化了]
在文案回收的那一章,也就是57章写到末尾的时候,我其实非常犹豫。因为按照大纲,他们的爱情自此一路坦途、再无风波,开启甜甜蜜蜜、小悟逗小夏的甜蜜日常,顺带踹一踹脑花。
但当我真正落笔写到那里的时候,我不由自主添了个小白瓶的细节,其实我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但就觉得应该这么写。就好像小悟蛮横地按住了我敲打的手指,凶凶地对我说:“看杰因为吃苦跳脚,老子才不会开心!”
是的。虽然从共享机制来讲,五条悟是个完完全全的牺牲者,夏油杰是无知无觉下的得利者。可我就是觉得在这一点上,五条悟仍然对夏油杰心怀歉意,这种歉意不是自上而下的怜惜,而是一种亏欠?短时间之内我也很难用词概括。
这就是为什么安眠药的情节出现的这么突兀,前面全无铺垫。因为自此我偏离了大纲,但我写的时候比原来的情节发展让我心安理得落笔一万倍!!!
所以可能这一周或者两周会慢慢往前修,加一点细节铺垫,让情节更加水到渠成自然一些。希望小天使们看文愉快![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60章 老鼠
日本的秋季干爽, 风带着几分恣意。五条悟出门时照旧只套了件纯棉白T,手臂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摸上去冰凉。才踏进宿舍他就连打几个喷嚏,他揉揉发红的鼻尖, 手里还握着刚从医务室撒泼滚打讨来的安眠针剂。
他随手将额前散乱的白发向后捋去, 径直走到床边, 单手掀开那层柔软昂贵的天鹅绒床垫, 从底下抽出一本不厚不薄的黑色牛皮笔记本。他转身搁在书桌上后, 人也跟着坐下。
桌子上有些杂乱, 拆开的零食和半张写花的检讨混在一处, 油渍晕开一小片。五条悟撇撇嘴, 一胳膊将东西扫到旁边,清出块空地。
在中央仪式性地摆上一只容量惊人的大号注射管后,他利落地刺进一只只小玻璃管中吸满药液, 而后眼也不眨地扎进自己的上臂。
细微的刺疼传来, 他瞥向时钟,右手迅速翻到本子最新一页, 记下一行:
天气:阴。时间:15:09:37。□□药物实验第一次。方式:注射。配合药物:无。
此时远在京都的夏油杰手臂蓦地一麻, 一阵大风刮过,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漫过全身, 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夏油学长?”灰原雄关切地望过来。
夏油杰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安抚地笑了笑:“没事, 大概是风太大了。”
记录完毕,五条悟瞄了眼桌上的“罪证”,起身去卫生间处理了废弃物。回来时凝神运转反转术式,以不影响药物发挥的恰到力度,催愈了手臂上的针眼。
“这样就万无一遗失了。”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对自己这份谨慎和反转术式的精进相当满意。
自从开始试验药物,他对能量的微观操纵变得愈发精湛,这大概也算意外之喜。
药效开始缓缓发作,像温暖的潮水漫上沙滩。五条悟没急着立刻躺下,反而向前翻看起笔记内容。
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这段时间的各种实验数据:不同药物的剂量、搭配组合、起效时间、身体反应……活脱脱一份作死大全。他饶有兴致地翻阅,像在读什么有趣的探险小说。
一直翻到皮面和扉页之间,夹着那张在如今的五条悟看来堪比婚契的“友谊承诺书”。
神子柔软的指腹捻起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夏油杰本人都不知道的条款。字迹密密匝匝,大小十分克制。五条悟托着腮,随着年岁见长,他下颚的线条愈发凌厉,脸上少年气的软肉逐渐消退,透出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
他扬起嘴角,摸起桌上的笔,在纸上所剩无几的空隙里补上一行潇洒大字——“毕业后杰答应了和老子立刻结婚”。
写完后,他像只吃到大米的老鼠笑出大牙,乐呵呵端详半天才将纸夹回原处,本子也重新塞回床垫下。
倦意渐渐浓了,五条悟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他晃到床边正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掐点般响起。
“……烦死了,”他咂了下舌,抓过手机贴在耳边,声音黏糊糊的:“喂——谁啊——”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位老人沉稳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关心。
“岐本医生……什么事……”
五条悟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不受控制一点一点的。
“有件事得立刻让你知道。”医生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我的办公室今天被人翻过,对方目标明确,搜看了你的病历和用药记录……”
五条悟身份敏感,他的病历不可能被自己随便摊在电脑屏幕上,纸质档案里两种名称相似的用药单更不可能被他放反。
医生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五条悟昏沉的脑中隐约闪过一个臃肿的女性身影。他努力集中精神,然而药效此刻达到了峰值。
对面那头的医生还在叮嘱着什么,五条悟却非常干脆地脖子一歪,睡了个人仰马翻。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悟?在不在里面?”夏油杰刚结束任务回来,洗去一身风尘,手里还提着甜品店推荐的新品。
他站在门外,声音里带着些许倦意。敲了一会,里面毫无动静。夏油杰皱了皱眉,直接推门而入。
脚步还没迈出去,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床边那具堪称行为艺术的白发“尸体”。
某只猫上半身栽在床外,整张脸埋在地毯,雪白的头发散乱铺开,两条长腿还挂在床垫边缘,活像一只被随手扔掉的等身立牌。
“……又来了。”夏油杰叹了口气,认命走过去。
他避开掉在地上的手机,熟练地扶起五条悟沉重的身躯。对方毫无反应,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天昏地暗。
“你是小孩子吗?睡觉都能睡成这副德行。”夏油杰忍不住抱怨,把这个比自己还高一点的白毛家伙摆正到枕头上。
睡着的五条悟乖巧得像个天使,长睫低垂,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夏油杰静静看了会儿,突然轻轻卷起他两边的袖子,从肩膀摸到指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丝细微的伤口后,这才松了口气。
整理好衣袖,他忍不住戳戳少年脸颊上睡出的红痕:“这么乖倒是难得,要继续保持啊,小悟。”
哄宝宝似的语气,五条悟开不开心另说,反正夏油杰先把自己逗乐了。可笑着笑着,自己的脸颊也传来阵阵痒意,他索性一把掐了上去——不出所料,同样的位置又传来一阵紧绷感。
狐狸眼少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嘛,这样以后揍你不就是揍我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他喃喃说:“省的你拿自己开玩笑又受了伤,哪天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明明五条悟已经觉醒反转术式,成了当之无愧的最强,可夏油杰总会想起塞之河原沙滩上,那双失去神采的苍天之瞳,像蒙了雾的天空,阴沉得透不进光。
即便他现在打不过五条悟了,可夏油杰总觉得只要自己一不留神,五条悟就会像只饥一餐饱一餐的流浪猫,被欺负得脏兮兮,只能一瘸一拐地在店下避雨。
黑发少年最后点了点猫舒展的眉心,正要拉上被子时,目光却被床头柜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白瓶吸引。
上次来好像也是这只瓶子?
他边想着拿起一看,瓶身触手温凉,是上好的白玉。空心的瓶子分量却不轻,他拔开塞子,里面堆满了白色的小药片,看满度,至少少了正常包装一瓶的量。
夏油杰的心猛地一沉。
心放早了是会着凉吗?!
强烈的担忧瞬间取代了先前的轻松,他看向睡得毫无防备的白发挚友,眉头紧紧锁起。
抗抑郁药?夏油杰当然认得这个,因为他也服用过。这是一种能充用作安眠的精神类药物。
虽然悟总表现得无所不能,仗着有无下限和反转术式胡作非为,但药物……
夏油杰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演各种小剧场:五条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或者虚弱地躺在床上可怜兮兮,又或者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利用了这点……
“又头疼了?不,不对....精神疲惫?笨蛋!怎么不告诉我?!!”夏油杰声音压低,却气恼地险些爆粗口骂出句“蠢货”来。
他攥紧玉瓶,指节微微发白,心里蓦地涌上一股火气。他憋着这口气,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的落进垃圾桶里。
随即掀开被子一角,轻轻躺到五条悟身边,像抱玩偶般将人搂进怀里,双标的十分明显:“笨蛋,睡不着的话,不是还有我吗?打游戏还是数羊都陪你……反正不准再碰那种东西了!”
五条悟从实验状态清醒,发现夏油杰躺在怀里,巨大的惊喜感瞬间包裹住他。他窃笑着回抱紧口嫌体正直的男友,正想睡个美美的回笼觉,没想到却迎来了一击直踹和五千字检讨。
他幽怨地嘀咕着怪刘海“夜蛾化”了,却也不敢真惹盛怒之下的夏油杰,只得哭兮兮对天发誓,被没收了几天甜品后乖乖写完了检讨。
这天早上,医务室里的家入硝子正对着一本医学期刊打哈欠,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一个白色的脑袋探了进来。
“哟,硝子~”五条悟晃了进来,大剌剌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一瘫,长腿随意支棱着。
家入硝子撩起眼皮眼皮,合上期刊:“夏油终于发现你无可救药了吗?”
五条悟捧住脸颊:“怎么可能——?杰虽然是很粘人啦,但这个家做主的还是老子!”
“是吗?难道不是被制裁到毫无还手之力了?”
五条悟瞬间跳脚:“硝!子!”
“好了。”家入硝子拆了根糖含在嘴里:“这次又是什么?新型安眠药?催眠类书籍?”
“嘛,还是硝子了解我。”五条悟笑嘻嘻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上次效果还行,多塞平再来点呗?”
家入硝子没动,只是靠着椅背,静静看着他露出倦意的眼睛扫过。
医务室安静了片刻,她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还行’是指一头栽倒睡得不省人事,连夏油把你搬正了都毫无知觉?”
五条悟做作地叹了口气:“杰那家伙,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家入硝子嗤笑一声,还是转身打开了药柜,熟练地取出一个预先备好的小瓶。
她把装着曲唑酮的小白瓶递过去,提起先前的事:“病历那件事有进展吗?”
“哦,你说那个啊。”五条悟像是才想起来,歪了歪头:“说起来,他之前打电话,说监控被打坏了,什么都沒拍到。”
“监控?”家入硝子像听到了什么稀奇词:“你居然还知道让医生去查监控?”
这实在不太符合五条大少爷一贯的脑回路。
五条悟两手一摊:“老子哪记得那玩意儿!是小阵平上次提了一句‘现代社会有监控这种东西’老子才想起来,就顺口问了岐本一句。”
家入硝子揉了揉眉心:“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别的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五条悟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墨镜滑下一点,露出一线苍蓝:“奇怪的人啊……硬要说的话,前几天在医院走廊感觉好像有谁在背后盯着老子,好几次六眼视野里闪过的都是个女人,肚子挺大的,是个孕妇。”
家入硝子微微坐直了身体:“孕妇?”
“对,不过是个普通人,身上咒力水平很低。哦对了!”他一拍手,补充道:“她额头那里有一道缝合线,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怀着孕,挺不容易的。”
“缝合线?”家入硝子的声音严肃起来,锐利地看向五条悟:“你说清楚点,什么样的缝合线?”
“就是普通的缝合线啊,像蜈蚣一样,从大概这里,一直没入头发里吧?”五条悟比划了一下自己额前发际线的位置。
女医师眉关紧锁,双手交叉支在桌上:“五条,你听着,这非常不对劲。”
“啊?哪里不对劲?受伤留疤不是很正常吗?”
“第一,”她伸出食指:“照你的描述,那是是开颅级别的创伤。这种手术用的缝合线,如果是可吸收线,体表根本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如果是普通缝合线,在伤口愈合后就必须拆掉,否则会引起排异、感染等一系列问题。这是最基本的医学常识。”
五条悟脸上的漫不经心渐渐收了起来。
“第二,”她伸出第二根手指:“一个刚刚经历了严重头部创伤且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人,她的身体在这种状态下绝对不适宜怀孕,那会对母体和胎儿都造成致命风险。”
五条悟歪头,勾起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所以硝子的意思是……”
家入硝子言简意赅:“那个女人,要么她头上的缝合线是假的,是为了伪装或者某种目的;要么……她就根本不是普通人,甚至更本不是‘她’。”
“有意思。”五条悟兴致勃勃地笑出来:“偷看老子的病历,还敢在老子面前晃悠,看来是冲着‘六眼’来的啊。”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医务室里投下压迫感十足的阴影:“谢了,硝子。你的药和提醒都很有用。”
家入硝子:“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五条悟咧嘴,露出一个嚣张到极点的笑容:“当然是把那只藏头露尾的老鼠揪出来。既然她对老子的‘健康’这么感兴趣,那老子就亲自去给她做个‘全面检查’好了。”
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务室,留下家入硝子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丢掉糖棍又点燃了一支烟。
“你们知道加茂宪伦吗?”
这天图书馆, 五条悟突然拿了叠资料坐到夏油杰身边,没头没尾抛出这么一句。
彼时夏油杰正对着一本古籍皱眉。反转术式的奥义晦涩难懂,即便五条悟的讲解比家入硝子生动形象不少,但其中精妙, 似乎并非单靠一个“悟”字就能参透。他索性将注意力转向了对术式的开发和运用上, 近来广泛查阅关于式神使的记载, 试图从中寻找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