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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时间,雨树(晨昏线)


许定走过去,堵在窗前:“刚刚表演,顺利吗?”
陈昀哲移开眼,去看装饰灯打在墙上的格子影:“还可以。”
“……”那许定就也双手插袋,环顾一周,“这里环境不错。装修也很有品味。”
“是不错。”
“一晚上租金五位数。”
“许老板破费…”
未说完,陈昀哲抬起手,打了个睡眼惺忪的哈欠。莫名地,许定一下就恼了。很可能是恼自己,公司账上年底资金周转不令,他给陈昀哲花钱,陈昀哲竟还给他看脸色。他握着拳头走过去,一下脑热,把陈昀哲按在沙发里:“陈昀哲,你的乐队所有经费都是我赞助的。”
“……”陈昀哲沉默半晌,抬眼看向他,“ 许定,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无聊吗。”
“无……无聊?”
许定脑子懵懵的。
“请问特意提一句保时捷的意义是?”
“为了证明自己是暴发户。”
“你们两个小声点好吗。”
LiveHouse门外,西替利嗪成员说说笑笑路过了他爸留下的保时捷。
许定面红耳赤,保时捷和劳力士都是他爸的,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接班后的主要成就是一次又一次地给这支名为“西替利嗪”的乐队砸钱。
但其实他和陈昀哲已经很久没见面。
下半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有个老业务带着他最大的美国客户跳到了镇上别家竞争对手那,二是不知谁偷了他们公司下半年几款预发布的新品设计图卖给竞争对手。导致冬季广交会他的橱窗门可罗雀,直接影响年底资金运转。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处理这两件破事,为了立威,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开除了一位老设计师。对错与否,他已经分不清。
这条路他已经一个人硬着头皮走了太久,他有预感,如果再不抓住什么,他可能就要摔进去。摔向哪里,他不确定,他希望不论摔到哪陈昀哲都在他身旁。
许定将膝盖抵进沙发,把陈昀哲按得更深:“陈昀哲,你别这么冷漠,你还像以前那样对我。你叫我一声小许学长,以后一个月我给你三万零花钱。”
陈昀哲淡淡的:“我已经卖身了。年包60。”
许定顿时睁圆了眼睛:“谁啊。”
“华为。”
“……”小老板沉默半晌,顿时有点急眼,“一个月…我、我给你十万。”
陈昀哲终于舍得抬眼直视他:“你是认真的?”
许定感到一丝希望,连忙说:“真的。”
真的,许定对陈昀哲很可能是一见钟情,在漫长的追求中,又同时日久生情。他小声说:“你可以不工作。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或者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起办厂。”
一通说完,抬眼看。
那个下雪夜,陈昀哲表情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不愉快,只是沉默地听他说罢。而后好像提醒他似的:“许定,我是直男。”
许定眨了眨眼。
陈昀哲丝毫不在乎他的尊严,他的感情,直视他的眼睛,缓慢而确定地重复:“我是直男。”
说罢,陈昀哲拎起背包,拉起鼓组箱。好像一场盛大的演唱会,被强行按下静音,乐手提前离席,只剩观众,许定什么都听不清。是那个女贝斯手拐弯抹角地告诉他的,女贝斯手说,陈昀哲肯定不直,长这么帅从来没交往过女朋友。所以他揣了一点希望,也可能他确实虚荣,故作孔雀开屏地在陈昀哲面前晃悠。
——难道,都是为了骗他赞助吗。
他看见窗玻璃倒映的自己,情绪几近空白。陈昀哲也是。
在找到春天第一朵樱花的那时,与薄雪被踩成淤泥的此刻,同出一辙。
杨楠最后一次见着许定,许定看起来精神挺好的,笑得也很明朗:“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的,他不是不喜欢我,也不是讨厌我这个人,性取向这件事很难改变的,我已经接受了。当然喜欢过他我也并不后悔,或许他这种人就是男女通吃吧。”
一长段话噼里啪啦地打过来,堵得杨楠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对美外贸这段时间有点难做,我接下来可能要出国看看海外市场。可能会去越南投资建厂,规避老美的关税。也可能先去中东看看,那边市场挺大的。”许定将身边一个鞋盒大的木匣子抬上桌,“我在国内没什么熟人,但我觉得楠姐你靠得住,请你替我保管这匣子,哪天回国我找你要,可以吗?”
杨楠点点头,刚要说话,许定就已经起身:“我差不多要走了,今晚的飞机。这一年和你们一起到处live,算是我少数开心的时间。——对了,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木匣。还没有投向市场。”
许定走了。杨楠坐在咖啡厅的卡座里,良久懵然回神,如大梦初醒。
那木匣是典型的美式田园风,皮革包交,配一把铜色小锁,纹路很是精致。
杨楠女人的第七感告诉她,这木匣装的,应该全是与陈昀哲有关的回忆碎片。她想,陈昀哲你啊,你真够狠的。你让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者。
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许定也对你没有怨恨,只有遗憾。
作者有话说:
现在,梳理一下非常碎片插叙在各处的过去篇! 三年前,许定父亲过世,一片兵荒马乱时偶然听见西替利嗪演出,被那个冷漠打鼓的鼓手深深吸引。 接下来一段时间,许定一边处理父亲过世的种种杂事,一边在老黑帮助下和陈昀哲接触。许定陪陈昀哲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奇怪事,陈昀哲也有点心动。 后来为了守住家业,许定暂时停学,全心维持公司运作。沾上生意场的酒气,让陈昀哲在心中与他渐渐疏离。最终在许定告白时,陈昀哲选择用“我是直男”的借口婉拒,全然不提曾经心动过,以及疏远又为什么(千万不要学习此人,有隔阂一定要摊开来说!) 总之,闷骚小陈在许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相识、相爱、热恋、隔阂、分手”的全流程…

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
《青春万岁》散场,毕业,成为少男少女最后一次生长痛,撕裂一个活生生的人,剖出经济实惠的应届生,送进市场,待价而沽。
本科毕业,西替利嗪四名乐手各奔东西,杨楠也与陈昀哲再无联系。始料未及地仓促再见,是2024年末,华山医院住院部。
陈昀哲从公司天台跳下来,摔在消防大队的气垫上,折了小腿。
杨楠得知消息立刻和单位请假,风尘仆仆从合肥赶到上海,没提果篮,只揣着许定2022年交给他的木匣子。说实话,千里迢迢探病不是她和陈昀哲感情多深,是许定出国后整整两年消息全无,她想,也该把这烫手山芋交给陈昀哲了。
推开病房门,陈昀哲很陌生地瞥了她一眼,好像是进了个隔壁床亲属,而后埋下头,继续手里的数独游戏。
正常,这几年照镜子,杨楠时常认不出自己。
和所有骨折病人一样,陈昀哲的左边小腿打了一圈石膏,绷带扎得像个木乃伊。好歹看起来气色不错,杨楠矗在他床边:“听说你跳楼了?”
陈昀哲抬起眼,后知后觉地打量她:“你是?”
“杨楠。”
“哦。”陈昀哲笔尖停顿,“你变了。”
杨楠弯弯嘴角,“比如说?”
“头发。”
杨楠解开盘在颅顶紧绷绷的黑发,曾经本科四年她都染着一头亮粉:“我没和你说过吗,我上岸了老家税务局。”
“说过,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去。”
这人,情商真的很低。
杨楠笑得更深。今天走得匆忙,身上还是制服,黑发高高扎起,一个按标准化流程生产的窗口员工理应如此。
在冷气极低的LiveHouse里,穿热裤背心那种肚脐发凉的感觉,早就忘了。
她说:“你也沦落了啊,陈昀哲。”
“我沦落了?”
“我看到新闻了。”
“……”陈昀哲仰起眼,思索一阵,往数独格子里填上一个9,“哦。原来我沦落了。——今天只有你来看沦落的我吗。”
九乘九的锯齿数独,就快填满了。杨楠说:“就我。另外两个没空。”
“哦。他们结婚了?”
“早分手了。毕业就分了,女的想留上海,男的想回老家。”
“就因为这个?”陈昀哲露了个不能理解的表情。
陈昀哲这人不仅情商低,多大了还活得不通世务。杨楠有点想笑:“有什么不能理解的。男的不想掏空全家家底,就为了在上海买一间老破小。女的想留沪做上海人,不想嫁到男方的省城老家。说白了,是经济实力不匹配对方的消费观念。现在不分,谈彩礼的时候也得分。”
陈昀哲轻轻哦了一声,显然还没理解。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你呢,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我?”杨楠愕然,“现在这样?怎样?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不是想留在上海吗。”
“是啊。我是想留沪。可是春招秋招,我只收到月薪八九千的牛马Offer,八九千在上海只能算勉强饿不死。拿税务局的编制回家,我吃住零成本,每年都能攒一大笔钱。”
“你是不是有个男朋友…”
“他富二代,没错。但为了留在上海和他谈恋爱,像是把我自己卖了。”
“……”
杨楠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杨楠你也变得无聊透顶。我只能说,我现在才理解许定。”
“许定?”陈昀哲偏过脸,“谁。”
“呵呵。你把他忘啦?”
“嗯。”
“以前隔壁那个追你追得死去活来的娃娃脸学长。”
“不记得了。”
杨楠举起那樽木匣子:“不管你真忘假忘,我要把这东西给你。”
“这什么。”
“两年前,许定出国前寄存在我这的东西。”
她把木匣推进小桌台深处,“我已经两年没许定消息了。听说他公司破产了,还听说他被列入失信名单,这些都不一定是真的,但这个盒子,确实是他亲手给我的。现在我把他给你。”
“给我做什么。”
“我要搬家了,没地方给他保管。反正东西我放这,你要不要都随你。”
“……哦。”
“行了,你这样我也不指望你请我吃饭,东西带到,我走了。”
“哦。再见。”
杨楠走出几步,又回头:“对了,最关键的还没问,你为什么跳楼。”
陈昀哲不知何时已经抱上了他的木匣子,“没跳楼。我只是站在那里。”
“你站在天台边缘。”
“我在找冬季三角。”
“找什么?”
“参宿四、天狼星、南河三。”
“……那你为什么跳下去。”
“既然气垫都铺好了,我就想试试跳楼的感觉。”
杨楠沉默半晌:“陈昀哲,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朋友。”
“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杨楠笑着,“新闻都写了,你在游戏里写了一个夹带私货的代码,被玩家发现,项目组要把你裁了。你为了进这个项目退了直博,这下被裁对你打击太大,你心情郁闷,才走上了天台。”
陈昀哲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高材生跳楼,实在耸人听闻。由于陈昀哲学历和大厂的话题性,事情发生后,各大社媒纷纷下笔撰写“深度报道”。很快,诸如《一个985毕业生决定去死》、《985毕业生,困在大厂程序里》、《放弃直博后,他遭遇大厂裁员》等新闻学魅力标题闪耀互联网。
不过杨楠不知道,陈昀哲自始至终拒绝接受任何采访,所以记者们只能,也[只是]通过深挖其履历背景,揣测其跳楼原因。
美其名曰非虚构式写作……
“陈昀哲,我真的很羡慕你。我看了新闻才知道,你爸妈都是科学院教授,物理和空间领域的专家。国家给饭,他们什么都不要考虑,专注科研就行。但你不是,好好的直博不读你荒诞啊,又有哪个正常人会在工作项目里夹带私货啊,你再不醒醒,真的要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他们的理想,他们的自我,都已经被社会磨蚀,陈昀哲你凭什么独善其身。
杨楠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说的,已经涌到了唇边。她转身过去:“还有,你真的对不起许定。他给我们四个造了一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美梦,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连你一句实话都没得到。”
杨楠走了。
陈昀哲抱着那樽精巧别致的木匣子,食指勾起精致小锁,数字密码锁,三位数,凭直觉拨弄转盘,咔一声,解锁。
密码是笨笨到不能再笨笨的“520”。
三个月后,义乌乐莎工艺品有限公司来了位不速之客。铁皮大门被银行贴了封条,牛皮纸已经泛黄,只剩留了个保安看护。保安看着那青年抱着个木匣子在大门口徘徊了整整一上午,越看越鬼祟,就出去问,“谁啊,哪来的?”
青年说:“来找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会交代陈昀哲的心路历程… 少男少女的生长痛,藏着一些细节,杨楠潜意识其实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并不满意,听说陈昀哲也被困住,甚至跳楼,她心情很轻快。 杨楠是被现实规训、向稳定妥协的群体,许定则是清醒认知到了社会规则,但仍然努力挣脱……此刻的陈昀哲也是迷茫的,但跳楼事件是否真像新闻说的那样呢……

第25章 香味的月亮搓揉那个面包-25
乐莎家居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破产的,具体保安老吴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这几年,义乌倒下的外贸厂子,能从国际商贸城排队绕到江湾。市场逐渐饱和,行业竞争越来越大,贸易壁垒层层加码,十几年前都在喊的地球村成了屁话。而疫情算是最后一根稻草,骆驼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
“现在外贸越来越不好做了。”
老吴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向青年,对方双手抱骨灰盒似的抱着个木盒子,摇了头。再递过去,那双手还是悬在半空,没接。
青年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但看着是个体面人,衬衫干净,帆布鞋没沾多少灰尘,其实不像来讨债的。老吴是看他在门外停了一个上午,才心软拉开侧门,让他进来看看乐莎家居的遗址。
老吴自己叼了支烟:“十几年前风口上是头猪都能起飞,现在不行了,十家厂子死八家,能喘口气的都算命硬。”
“哦。那乐莎就是命薄。”
“还行吧,好歹活了十几年。”
青年用目光扫过车间,每扇铁门都贴着封条,满地是淤积的尘埃与木屑,有几块方方正正的地块,灰层很薄,像用橡皮擦过,“以前这里放的机器呢?”
“你说那些设备啊。”老吴吐了口烟圈,“我要是跟你说,这老板卖了机器,把钱全发了工资才跑路,你信不?”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老板人蠢!都准备跑路了,把那钱留着自己揣兜里跑国外吃香喝辣不好?咱们这地方,多少老板卷了工资就没影,就他蠢。”
“那年冬天,特别冷,车间水管子都冻裂了,冰碴子全往天上喷。天天有人堵在门口催债,老板那台保时捷被人砸穿了,没玻璃,只能用塑料布糊着,风一吹,声音哗啦啦地响。”
“实在撑不住,他就把那些德国进口的机器拆了,一台台往外卖。钱一到手就往工资卡上打,连做保洁的都没落下。” 老吴咂咂嘴,烟蒂在鞋底碾灭,“说白了,还是年轻,不懂世道。”
“……是哪一年。”
“前年吧,对,前年。”
“……”
青年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那片薄灰的地块,指尖沾了点白,像抹了层糖霜,苦味的。他没说话,太过空旷的地方,寂静容易让人窒息。
老吴听见自己叹了口气,埋头往里走去:“你知道不,原来的老板没了,是他儿子接的手。那小伙子长得幼稚,学他爹穿西装打领带,还是幼稚。反正看着人都没长大。接班没两年,厂子就黄了。”
他顿了顿,“不过也不全怪他,行情就这样,神仙难救。他当时想转亚马逊,不知咋的,没搞成。”
回头看去,青年站起身,午后阳光斜射,在他身上切出明暗两半:“亚马逊…?”
“跨境电商嘛。这几年实体没得搞,一批公司都开始转线上。这边有个卖吸管的,在亚马逊做到了类目第一。当时要是他成了……”
青年声音很轻:“说不定,他的生意就不会破产?”
像一根蛛丝,那么纤细。
老吴眯起眼:“哪那么容易。路是多了条,可哪条路都有坑。”
年轻人低垂下眼,睫毛投住一片浓重的阴影:
“………但总是一条路,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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