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定只会打肿脸充胖子,从来不会向谁示弱。那年邀请陈昀哲帮他弄跨境电商,其实是许定无声的求救。
原来是许定无声地向他求救。
尘埃在飞,在光柱里转着圈,想起许定那年扭扭捏捏地看着他眼睛,陈昀哲启开唇,迟到的回答吐不出,生生吞下一口灰尘弥散的闷气。
许定在甲板上吹风。
游轮载着他,随波航行。晚风凉爽而湿润,白昼余温一扫而空。终于等到一张桌子空出,许定坐下对着手机核算这个月的账单。
做海外旅游真是暴利,酒店餐饮都算在客人账上,旅行社只要出个人工成本,其余都是净收入。举个例子,老林一家四口,同坐一辆车只住一间房,然而依旧要按人头付旅行社4x17999的金额。
今年上半年热砂只做了八单生意,利润却超过了二十万。
等他的埃及导游网发展起来,订单走量上去,岂不是……
想着,许定像那个维尼熊,抱着他大丰收的蜂蜜罐,嘿嘿嘿乐起来。
他还找到了陈昀哲的订单,陈昀哲订的是埃及豪华套餐全境游,许樾给他单人报了25999(实际成本可能不到七千),可以说狠狠宰了他一笔。
许定忽然对陈昀哲感到有点抱歉——他到底是很爱他的——陈昀哲现在还失忆着呢,偌大埃及只认识一个许定。晚餐时许定有点说太狠,还甩冷脸子,丢陈昀哲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抓着刀刀叉叉,不知所措,像个犯错的孩子。
虽然他觉得自己说得没错,他和陈昀哲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许定站起身,环顾一周,远处的吧台,近处的躺椅,以及水光潋滟的露天泳池,陈昀哲不在附近。
难道他没有告诉他,夜晚甲板上有免费的点心咖啡供应吗,而且味道还很不错。许定装了一碟现烤出炉的曲奇饼干,以及鲜榨的卢克索橙汁,小心翼翼地挪下甲板。
“陈昀哲,你说你傻傻的,其实我才是蠢。很多人都说我蠢的不行,其实我就是不想做对不起人的事。要不是你有个未婚妻,我早就把你………”
一边往下踩台阶,一边念,“早就把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早就亲死你,亲死你,亲死你…”
他到502敲了敲门,无人应。
橙汁洒了两滴手背上,有点冰,他端着盘子继续往下找,经过一层大厅,瞥见陈昀哲坐在沙发里,嘴角扬笑,好一副外向健谈的模样。
再往里走,就看到陈昀哲对面坐着一位阿拉伯女性, 头披卡其色纱巾,浓眉大眼,睫毛纤长,很是精致漂亮。
“你从中国过来埃及,一个人?”女生中文相当流利标准,几乎没有阿拉伯口音。
“对,我是一个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你有微信吗?”
许定心脏震地抽痛,他都不知道陈昀哲还能这么开朗。
杯子碟子咣地摔在桌上,手里失了力度,响声清脆。
陈昀哲回头看见他,立刻起身:“许定?”
许定后退两步,咬紧牙关,抿住唇。
陈昀哲,偏偏我又没那么伟大。那年把老爸遗物的机器全部卖了发工资,站在空荡荡的厂房里我就后悔了,喊人来修水管喊不到,天寒地冻无人管我死活,我猜我想得到一句嘉奖,可总是回头才发现我身后并没有人。
你也不在我身后。
作者有话说:
其实许小定就是这种会考虑很多事,然后默默一个人吞咽苦楚时,又很不坚强,会偷偷委屈的…小熊猫 还是占有欲很强,看到陈昀哲和异性说话都会吃大醋的…小熊猫 (阿拉伯小姐姐不是工具人哦,有重要作用!) (本来这篇是想写甜文的,今天拉完大纲,看到结局,又感到泪目,仍然是感动到的那种泪目!
却还是攥紧拳头,闷头往外闯也似的走。
他听见陈昀哲的脚步,紧紧跟在身后。许定硬是不回头,沿着旋转阶梯一路下到底层甲板,他要回自己房间。
“许定。”陈昀哲喊他。
“……”
“许定。”
“………”
“许定我要给你下最后通牒了。”
“………”最后通牒个屁。你哪有什么最后通牒。
眼看他要到房间了,陈昀哲说:“许小腚在我手上,你再不回头,我就把许小腚丢尼罗河。”
“我数三……”
“二………”
“一…”
许定回过头,一把抢走他手里的小熊猫挂件,搓搓毛茸茸脸蛋,塞进口袋里。
陈昀哲莫名其妙笑起来:“就知道你舍不得许小腚。”
一对上双眼,那好不容易被强压下去的情绪,又再度涌上心头。许定真的觉得自己好幼稚,多大了还吃这种酸醋,可总有些话语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她是…”
陈昀哲闭了闭眼:“你是不是想问,她是谁。”
“………我才不关心。”
“其实…”
“其实…?”
陈昀哲正色道:“其实,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许定大脑宕机五秒,一榔头砸到陈昀哲脑门上,“狗屁!你们连人种都不同。”
陈昀哲我信了你的邪!
打打闹闹,两个员工擦肩而过,多瞥了他们几眼。陈昀哲还在摇摇摆摆说什么“异父异母的兄妹”,许定已经冷却,刷开房间门:“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她是谁。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句……”
“明早六点游轮会停靠帕塞白克,你跟着人流上岸就能看见康翁波神庙,它供奉的是鹰神荷鲁斯和鳄鱼神索贝克,如果你感兴趣可以今晚看看纪录片。”
“你不去吗。”
许定重重合上门:“我不去。我早就去得不想去了。”
必须要和陈昀哲说清楚。
愈是看到陈昀哲和异性站在一起,许定愈是如鲠在喉。
必须要尽快把真相说清楚。——否则再这样心照不宣地暧昧下去,他真的说不准自己会对陈昀哲做出什么。
清晨他站在甲板上,望见陈昀哲和那位阿拉伯女郎,肩并肩地走下轮渡,果然这个世界,还是帅哥靓女在一起更登对。——他彻底做了决定,就今天,就今天早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他揣着许小腚,站在游轮大堂,好让陈昀哲回来就能第一眼看到他。
大约站了三小时,行程大约结束,人流从岸上涌回,阿拉伯女郎依旧陪在陈昀哲身边。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更是坚定了许定的决心。
许定想,他霸占陈昀哲太久了。
“许定?”
果然,陈昀哲第一眼就看见他,“缇娜,这位就是我和你提到的许定。”
阿拉伯女郎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她微微躬身,朝许定行了一个抚胸礼,“你好,许先生。我是缇娜。”
许定礼貌笑道:“你好缇娜,我有些事需要和你身旁这位先生单独聊聊,不好意思请你稍等好吗?”
缇娜十分了然,“好。你们可以在餐厅找到我。”
“我和她没关系。笨蛋许定。”两人目送缇娜款款离去,陈昀哲忽地开口。
“我知道。伊斯兰爱情观念保守,你一个外乡人没机会的。”
“那你还吃醋。”
“我没吃醋。”
“你明明就有”
“我只是。”许定讪笑,“我只是第一次…见你对谁这么热情。看来我也并不了解你。”
陈昀哲忽然牛皮糖一样粘住他:“我对你一直都很热情啊。定定猪猪笨笨臭老公未婚夫。明明是你都不和我亲热…还要和我离婚…”
许定勾勾唇,笑了。会说就多说点,很快我就听不到了。他抬眸道:“其实,你从来没有对我热情过。”
“我……”
“你失忆了,所以你不知道。”许定轻轻说,“我们的爱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倒贴你。”
陈昀哲启开唇,却哑口无言。
“今天我们有很多时间,我帮你一件一件想起来。”
许定牵着他的手,沿着阶梯,往甲板上走。一步一个台阶,迈得郑重且庄严,不像去自首,倒像和陈昀哲步入什么水晶璀璨的宣誓殿堂。
可他就是在自首的路上。
他说:“陈昀哲,我们认识一年,我陪你跑了七次Live,上海五场,南京一场,杭州一场。每场live结束我都陪你去喝酒,不管哪一次我都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祈祷你回头看我一眼。”
陈昀哲垂下眼,五指穿进他的掌心,将他紧紧扣住。
“陈昀哲,虽然你专业女孩子不多,但几乎每个女孩子,都或多或少地好感你。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我去你学院蹭了不止一次课。你总是坐在前排,不知道我就在你身后。”
“我……”陈昀哲将他握得更紧了些,“确实不知道。对不起。”
“你失忆了。没关系。”许定说啊,“陈昀哲,其实我比你想象得还要喜欢你。那段时间我过得并不容易,可以说很难,只有和你在一起,我能稍微喘口气。”
“许定……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你失忆了。”
登上甲板的那一刻,许定眯起了眼。清晨日光尚不毒烈,打在脸上有股暖意,他把陈昀哲牵到甲板尾端,望着山坡上的康翁波神庙逐渐远去。光影纵深,古老的石壁竟镀着彩金。忽又后悔,他怎就舍得因为幼稚,错过和陈昀哲一起度过的一座神庙。
可除了陈昀哲,地球上他还会对谁幼稚?
所以啊,这些幼稚和任性,都是离开陈昀哲,他再买不起的奢侈品。
他忽然想再任性一次,最后一次。
他说:“陈昀哲,你记得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吗?”
陈昀哲沉默地注视他。许定阖上眼:“你们西替利嗪最后一次Live,我订了一束巨大的捧花,开车从义乌赶去上海。我中午就出发了,没想到那年下大雪,高速封路,我晚上才开到你们办演出的地方。”
“我到的时候,演出已经结束了。我把捧花给你,你没有生气,你反倒抱住我说,辛苦了许定。我说,我不辛苦啊,都是为了看你。”
“嗯。那时我们还挺甜的。我说,陈昀哲,我这段时间厂子有点困难,真的需要有人帮忙,正好你也要毕业了,你别去什么华为,你来我厂子吧,华为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开多少!你说好啊,我帮你,我………”
许定抿了抿唇,有点编不下去,“总之,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嗯,说完了。结束了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任性。
然后,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陈昀哲!”
“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
“真相就是,我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其实我们并没有——”
陈昀哲从身后攀住他的脸庞,倾住身,往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陈。”许定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哝,碰了碰唇,埃及五千年的尼罗河滥觞泛滥,全部柔软湿润的淤泥,都经过他的身体。
随后,陈昀哲将他搂进怀中,扣住他后脑勺。他含住他嗓子里剩余的呜咽,给他深深重重,迟到的吻。
第27章 啊,我最亲爱的-27
据说百因必有果,既然选择撒下弥天大谎,许定早已做好准备咽下所有苦果。
可是这颗毫无预兆落进他手心的果实,为什么尝来香软又甘甜。
陈昀哲骤地加重吻他的力度,他用掌心按住他耳廓,一时隔绝了河风与轰鸣的机械,许定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融化在缠绵水声里。
“唔……啊…”
他知道的,早餐时间已经接近尾声了,游客会陆陆续续登上甲板放风。许定推了推对方的胸脯,被捉住手,撬开拳头,十指相扣。
陈昀哲用拇指轻轻抚摸他的眼角:“许定…我们不要离婚好么。”
“……”许定咬住下唇,竟发不出声音。他早已灵魂出窍,良久,才冒出几个字,“人……别被…看见…很奇怪……”
陈昀哲轻笑一声,牵住他的手,将灵魂出窍的他,擅自牵走。日光溶溶,好似沉入梦乡。许定看见他们走在枝杈枯槁的樱花树下,那是E大最适情人漫步的河畔步道,陈昀哲也像这样,牵着他拖着他走。
陈昀哲说,我在找,今年春天第一朵盛开的樱花。
许定在心里说,其实我已经找到了,它就在你眸子中。
陈昀哲将他牵进船舱,牵至房间,刷开房门,送了进去。
木偶一样站在玄关,有人从身后捉住他的手腕,反手抵在门上。关上门陈昀哲吻得很急,更凶,好像刚在甲板上全是压抑。许定试图反抗过,但无济于事,只心跳与心跳逼仄着重合,深夜在此刻重新降临尼罗河。
他放弃了挣扎,转而抱住陈昀哲肩膀。
向他发誓的无数个埃及神明谢罪。
都是因为陈昀哲,他可能要再多赊点任性。
回过神,他们已经从玄关,纠缠到了床头。双双倒在陈昀哲昨夜睡至凌乱的被褥里,手指交缠,紧紧扣在一起。
望着陈昀哲发丝凌乱,眉眼柔和得像笼了一层雾,许定久久不能说服自己,他不是做梦。
陈昀哲捏捏他脸蛋:“为什么我们中间要隔这么大个枕头。”
“……”
是的,许定在他们中间塞了个大枕头隔离。吻至深处,很难不起兴,实话说他现在贴身衣物可能已经潮湿了。
许定闭了闭眼,翻身从另一头下了床,走进厕所,很久才心平气和地出来。
出来他就叉住腰:“你还真敢啊。”
陈昀哲侧躺支颐,“敢什么。”
许定才发现,陈昀哲嘴唇都被他咬红了天哪,“你…你还真敢亲我。”
陈昀哲音调上扬地嗯了一声,“有什么不敢的。”
“你真不怕我兽性大发?”
“你就是兽性大发,也只是一头小熊猫。有什么好怕的。”
许定走过去,双手把陈昀哲压进枕芯:“陈昀哲。”
陈昀哲轻喘一声,从发丝间隙抬起眼:“许宝定。”
“?”许定摇摇头,不是问他许宝定什么鬼的时候,“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诚实回答我,好吗?”
“嗯。你问。”
许定深吸一口气:“刚刚和我接吻的时候——”
“你会不会感觉…很恶心。”
陈昀哲睁了睁眼,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恶心?”
“和我一个男人接吻…你不觉得…恶心吗。”
“怎么会恶心。”陈昀哲啼笑皆非,“你可是我的宝宝猪猪未婚夫小老公。”
“……”
可我偏偏不是你的未婚夫。
唉。算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们已经接吻了。
许定放开他,转身拉开落地窗,走到小阳台上。他想他需要一根烟,可他偏偏不抽烟,只眺望着尼罗河,在烈日下闪烁如翡翠,淌过两岸绵延的甘蔗田与棉花地,已足够让心情松弛下去。
他说:“我有一个朋友。”
陈昀哲不知何时也到他身后,双臂环住他,“你有一个朋友。”
好亲密,像杰克抱着萝丝在泰坦尼克号上。许定有点别扭,小声嘟哝:“你放手。”
陈昀哲的鼻息打在他耳畔:“怎么不说了。你说完,我也有话告诉你。”
“好吧。”许定说,“我这个朋友,他爱上一个直男。”
陈昀哲动了动唇,哑声。
许定继续说道:“你不用可怜他,其实挺好的。那段时间他挺倒霉的,工作不顺,家里出事,全天下没人可以帮他。他鼓起勇气,或者说孤注一掷,向暗恋的对象表白,你猜怎么着?”
许定嗤嗤笑道:“对方说,呃不是吧,我可是直男。”
“……”
“其实告白被拒,真的挺伤的。还好是这种无可奈何的原因,对吧。那他就怪不了谁,也没什么好说,反正默默接受,想想还挺释然,说不定以后还能做朋友。”
“………”
“至少不是说,我不喜欢你,对吧?”
陈昀哲点点头,埋进他肩畔。
这一刻,尼罗河的风都异常安静。
许定说:“对了,你要说什么来着。”
陈昀哲抬起脸,温笑着蹭蹭他脸颊:“你想认识一下缇娜吗,她会成为一个非常棒的埃导。”
作者有话说:
爱你在心口难开……怕许小定生大气…打破此刻的平静 (删减好多)
第28章 啊,我最亲爱的-28
听了陈昀哲叙述,许定才知道缇娜原来和他是同行。甚至明着和他“抢生意”的,当时看见陈昀哲独自登船,便以为他是散客主动找上。
陈昀哲说:“我已经和她谈好了,她说可以加入你大姑的旅行社。”
许定愣住:“什么?怎么就谈好了。”
“你不是在找埃及本地导游吗?”
“话是这么说!”许定掰开他双手,“可你是不是该问问我?”
陈昀哲颇有些意外:“我帮你考核过,她中文很好的。”
“不是中文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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