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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时间,雨树(晨昏线)


许定认为他的布局非常完美。
而周龙就是他在卢克索的第一个线下。
埃及是典型阿拉伯国家,而阿拉伯人普遍恐同。男同性恋在公开场合亲密甚至可能被以“违法公序良俗”为理由带走。
许定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性取向。

三人驶向埃及最著名的神庙之一,卡纳克神庙。
副驾驶的阿拉伯人好久没见Alan,情不自禁地问东问西。包括但不限于,Alan最近怎么样,看上去又瘦了,晚上要不要出去吃烤鸽子肉……许定说不了不了,还得走行程。
于此同时,陈昀哲变得很安静。支颐看着窗外卢克索尘土飞扬的大马路,不时有马车踢踏着擦肩而过。
许定防止陈昀哲搞砸的方法,就是和周龙沟通。
所以前天晚上给周龙发去信息:周龙,关于你的入职考核,明天我会和我的朋友扮演一对夫妻,虽然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但你就当我们是夫妻,可以吗?
此时周龙怀疑事情并不像Alan说的那么简单。
也怀疑陈先生对他有些莫须有的误解。
他们进卡纳克神庙已经有一会儿了。
清晨这个时间点游客不多,气温有点微凉。周龙第一次带客人,战战兢兢,态度比上课还端正,从门口狮生羊面像的寓意,讲到方尖碑的建造方法,背稿痕迹有点重,好在Alan很是满意,每说一段都忍不住给他竖大拇指。
而陈先生就在一旁:“……”
你听说过“莱拉的疯子”吗,阿拉伯世界最著名的爱情童话,爱而不得者往往就像陈先生这样,眼里烧着嫉妒的火光。
“我很羡慕古埃及人。”周龙在讲稿里特地安排了一些借景抒情,“留下这些神庙,几千年后还有像你们这样可爱的游客从中国过来。”
Alan又给他点赞:“是啊,活着的时候留下一点痕迹,几千年后还能被看见,我想,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工作。”
陈先生说:“是吗。你说的这些工匠,可未必这么想。”
Alan:“?”
“如果他们是被法老王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干活呢,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成果能保留几千年。”
“什么啊。古埃及修建神庙的工匠社会地位都很高的,至于你说的后者,倒是确实。意义不由他人赋予,所以我们自己要认可自己所正在做的。”
“嚯。许小定牌心灵鸡汤。”
“干嘛,你有意见。”
日头渐渐晒了,光线在石柱间穿梭,在尘埃里变得痕迹鲜明。他们站在巨石柱的阴影,说话时彼此靠得很近,手指触碰衣角,鼻尖凑到耳边,形成一种完满的气场,外人一句都插不进去。
如果真是扮演情侣,也太逼真了吧。
周龙摇摇头,让自己别想太多,摇着小旗子:“走,我们去下一个景点。”
卡纳克神庙是古埃及世界现存面积最大的神庙群,虽然时过境迁,金碧辉煌只剩石块土壁,但也足够窥见曾经法老王朝的顶尖创造力。周龙为他的国家曾有这么一段历史而自豪,“可惜的是,神庙里很多文物都被西方搜刮,用来装饰他们的国家。我希望有一天它们可以重新回到埃及。”
“卢克索神庙有两座方尖碑,其中一座被当时的领导人送给法国,现在放在巴黎广场。”Alan说,“还有解读古埃及文字最重要的罗塞塔石碑,现在成了大英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希望每个流落在外的宝宝都可以回到故乡。”陈先生说。
“宝宝?陈先生你是想说宝贝吧!”
“不啊。就是宝宝。”
说完,陈先生看向身前无知无觉的Alan,目光十分柔软。
周龙忽然感到这句话一定别有深意,可他怎么听不明白。
“他经常说怪话的,你包容一下。”Alan完全在状况外,还乐呵呵地。忽然他的电话响了,“阿斌…?我接个电话,你们继续逛。”
清晨这个时间点游客不多,气温有点微凉,两人穿梭在高耸的石柱群里,周龙准备的讲稿逐渐见底,正琢磨着说些什么缓解气氛,陈先生忽然说:“你们认识多久了。”
“什么?”
“你和Alan。”
算了算,“六个月。”
“你对他了解多少。”
语气像是审问犯人,周龙这二十岁的小屁孩顿时正襟危坐:“了解,了解什么?了解是什么意思?”
“关于Alan,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他是开罗一个旅行社的大老板,手下有很多员工,每天订单接不完,叫我和他一起干。”
“他这么和你说的?”
“是的。”
陈昀哲笑了一声:“一点没变。”
“……?”
为了让周龙听清,陈昀哲放慢了语速:“他有提到,他为什么会来埃及吗?”
“呃…他说过。他说他在国内的公司破产,欠了一些钱,出来重新创业。”
“他提过他欠了多少?”
周龙摇摇头:“应该很多吧。他旅行社都做得这么成功了,还没还清债务。”
“………”陈昀哲顿了顿,“我想帮他还清。带他回家。”
周龙哑然。
“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跟我回去,他看起来对他的旅行社很上心。”
“Alan他……”周龙咽下一口唾沫星子,心说不会吧,“陈先生,你和Alan…”
在周龙接受的教义里,同性恋是是违背人性和常道的确实罪过。想象你如何看待恋童癖,大概就是周龙此刻的心理。
许定接了个电话,胡斌说他已经带着老林一家前往赫尔格达了,只是开车半路又遇上车辆抛锚,四个人在烈日下等阿斌换胎等了一个小时,本来遭遇陈昀哲的“血光之灾”他们就心有余悸,现在更是意见颇多,吵着要退团。
许定立刻给老林打电话安抚情绪,并且答应将赫尔格达的住宿升级至五星级。
挂了电话,他又得联系赫尔格达的酒店重新安排住宿。许定这人有点死性,有时宁愿自己亏点,也希望客人日后想起这趟行程不要全是糟糕的回忆。
——像他这样普通人,这辈子不可能留下什么流传千年的痕迹,他能做的只是尽力经营好他的旅行社,在每一位游客记忆里留一段最小刻度的幸福经历。
他相信,等他的导游网系统建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那天行程的后半段,在卢克索神庙,许定就发现周龙看他的眼神有点说不上来的“异样”。
他没有多想。直到行程结束,周龙没和他拥抱就乘公交径直离开,许定终于想起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他给周龙发消息解释,周龙说,没事的Alan,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胡斌第一天听说他喜欢男人,也用那种眼神盯着他。
包含了“不是吧哥们”、“你会不会对我下手”、“你怎么喜欢男人”…诧异、惊恐、鄙夷,一种看异类的眼神就全包含了。
许定静静地开车回酒店取了行李,夜里他们就要入住尼罗河游轮,他并不想在这个关头和陈昀哲吵架,但是:
“你和周龙说了?”
“说什么。”
“说我们要结婚。”
陈昀哲歪着头:“不能说吗。”
“你——”
一条野狗从车前窜过去,许定猛地踩住刹车,“你说之前有没有问过我?”
陈昀哲仍然歪着头:“要问你吗?”
他好像是真不懂,诚心诚意地发问。
许定血压都高了,“你知不知道阿拉伯人普遍恐同,我不想周龙对我有奇怪的想法。”
陈昀哲哦了一声,支颐看着窗外夜景,廉价的霓虹灯闪烁,光怪陆离,“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想法。”
“……”许定哑然。
“他不舒服就让他走呗。”
“我…不能让他走。”
“他很重要吗。”
许定急了:“是啊他就是很重要。”
“………”
等行人过马路的间隙,许定揉揉太阳穴,他觉得一切都乱套了,都是他自作自受吧:“……好吧陈昀哲你听我说,我大姑的旅行社呢,想要发展埃及当地导游,周龙是一个难得合适的人选。而现在!你让他知道我是同性恋,他很可能会拒绝!”
陈昀哲摇摇头:“不理解。”
“你还有什么不理解?”
“不理解。”
陈昀哲不以为意,“他拒绝就换人,全埃及就只有他会说中文?”
“你!”
许定匪夷所思,老天,他盯了多久才盯到一个周龙,“哪有这么容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
“唔。我……”
“陈昀哲,你知道导游要顶着烈日在太阳下暴晒吗,你知道他们为了省钱只能睡车里吗,你以为这行很有意思所有人都抢着干吗。你什么都不懂。”
陈昀哲双眸凝视着他:“许定,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那你就别说话。”
“………”
许定不再说什么,把车急刹在港口边,“下车,到了。”
副驾驶没动静,偏头一看,陈昀哲不知从哪来的一个泪滴眼镜框:“定定我错了。”
“………”
“你肯定生气了。”
“……”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和你做,夫妻应该做的事。”
“……”
“你都不和我亲亲,也不和我抱抱,甚至酒店都定双人床。哪有臭宝这样的。”
“……”许定将头偏向河岸。
陈昀哲可怜兮兮拉住他袖口:“不要不开心,我们都快结婚了。”
这就是说谎的代价吗。许定闭了闭眼:“要不然…我们还是离婚吧。”

每一次带团,尼罗河游轮都是许定最期待的环节。
不仅仅是阿加莎克里斯蒂描述的罗曼蒂克游轮让人心驰神往,也不仅在游轮上你能体验埃及旅行中最壮美的河岸奇观,最重要的是,登上游轮许定的导游工作会轻松不少,吃住玩游轮全包,从开罗忙到卢克索,他这才能稍有休息空间。
许定和陈昀哲一前一后登上游轮,相熟的游轮前台立刻给他打招呼。
许定朝他笑笑,登记姓名,他和陈昀哲一人一间,分居。是的,许定单方面宣布他们离婚了。
原本下血本给陈昀哲(和自己)安排了顶层的豪华套房,现在他只能默默回到底层甲板,睡餐厅旁的导游房。哼。导游房就导游房,又不是没睡过,只是要和另外两个同行挤一间罢了。
许定在大堂登记入住,购买随船网络和交付押金,就把陈昀哲的行李还给他:“今天没别的安排了,四点可以到顶层甲板欣赏尼罗河落日,六点餐厅开饭,自助餐,人很多,建议你提早下来选好了带回房间慢慢吃。”
陈昀哲脸上还带着那个泪滴平光眼镜:“真离婚吗。”
许定双手叉腰:“把眼镜摘了。丢不丢人。”
“我摘了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不好。”
许定提起行李,转身就走,绕过络绎不绝的登船游客,直往下层甲板走。
陈昀哲一路跟着,直到房门前。竖起两根食指,把绷直的嘴角往下拉扯:“我错了定定。”
“定——”许定一红,咬了半天下唇才憋住一句:
“叫定定也没用。”
啪。合上大门。
许定长舒一口气,却好像也被抽出了脊梁,随手将行李丢在一旁,靠上船舱小门,气喘如丝。
他简直是天才。
这样就可以在避免直接说出真相的同时,和陈昀哲拉开距离。他不能再任由谎言发酵下去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说了,他不想对不起一个国内等陈昀哲归家的女孩。
抬起眼,房间里两个阿拉伯同行盯着他看。
这就是他这几天的舍友了。许定揉揉头,用英语打了声招呼,那二人没过多理会,继续各干各的。
其实在埃及,外国导游是违法的。埃及经济不好,旅游业是其发展重心项目,为了给本地人提供更多就业岗位,埃及政府要求只有埃及籍人士才能考取导游证持证上岗。他这样的中国地接,无牌无证,只是打着“旅行社”旗号,干一些擦边球的事。
相当于抢了埃及本地人的饭碗。
所以许定在两人这里不受待见,是正常的。
果然,两个埃导起身出门,将他的行李箱一脚踢开。
撞在墙上,发出轰隆巨响。这不算什么。有一次许定带客人回来,发现床上被泼了一瓶有色饮料。想找凶手,无人承认,游轮也概不负责,甚至要他赔付。其实找到始作俑者也没用,你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本身干的事就不大正当,除了默默认栽,又能如何呢。
没关系,许定已经不会委屈了。
他在工厂被银行收走的时候,就知道踏进社会,委屈是没用的。
许定一言不发,默默将行李箱固定到床边。
一声汽笛,游轮开始航行。他想,陈昀哲应该已经入住他的豪华小洋房了,据说带个独立露台,可以吹吹风,晒太阳,希望陈昀哲玩得开心。
接下来的时间,许定也没有闲着。给胡斌打电话,确认老林一家平安送到红海。给周龙发消息,希望事情能有转机,暂时没回复。他又继续在ins发帖招募埃及中文系大学生。——其实谁愿意全国跑,他也想尽早转为幕后,躺在旅行社里收钱呢。
忙起来,时间就一晃而过。看时间差不多要开饭,他便起身出门。拉开门,却见陈昀哲双臂抱胸,靠在他房门对面。两个行李箱放在他脚边,原封不动,好像陈昀哲在他合上门后,也没有动过。
“陈昀哲……?”
他一直在等他吗。
陈昀哲抬起眼,手臂垮得落下,关节清脆地响了一声。
他好像等了很久。
许定移开视线:“干嘛,想让我帮你把行李抬上去吗。”
陈昀哲摇摇头。
“那你待在这干嘛。”
陈昀哲低垂着头,不说话。刚刚两个黑皮肤,绿眼睛的阿拉伯人就这样被门口这个面无表情的怪人吓一跳。
“为什么不说话?”
“我是哑巴。”
“?你什么时候变哑巴了。”
“你说不知道就别说话。”
“……你不知道什么。”
陈昀哲抬起眼:“定定宝大王,你还生气吗。”
“………”
许定怀疑陈昀哲想逗他笑,但陈昀哲眉眼顺从,问他喜怒的样子,让他真的很想*死他。
“回你房间去,好吗。”
“不要。”
“一个人待着,好吗。”
“不要。”
“和我保持社交距离,好吗。”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
许定猛地揪起他领子,
“我告诉你,我生气极了,我气急败坏。回你房间一个人待着,然后仔细想想你当初是怎么拒绝我的,好吗?”

许定抱着一束云团那么大的捧花,悄摸摸地走进LiveHouse后台。
后台灯还亮着,西替利嗪四个乐手,两个缩在沙发里打啵,一个耍手机,一个靠着墙壁看窗外。像是在等谁。
许定清了清嗓,举起将近半人高的捧花:“恭喜西替利嗪Final Live,圆满收工!”
主花是九十九只卡布奇诺玫瑰,用三层雾面纸层层包裹,一路和他从义乌颠簸过来,花瓣仍旧饱满得像要滴出水。
西替利嗪四人同时看向他,陈昀哲动了动唇:“已经结束了。”
是的,Final Live都已经谢幕,他这才姗姗来迟。其实是出门时被讨薪的工人团团围住,非要他给个说法,到底能不能在年底发工资啊许老板。
许定说:“……今天会开得有点迟,早知道就坐动车,不开我的保时捷了。抱歉。”
唉。他为什么要提保时捷。许定也不知道。
“可别。我们这小破乐队能有这场地开LIve,都多亏了许老板你掏钱。”杨楠给沙发上两人使眼色,“走呗,我在旁边定了个After Party。”
男吉他说:“谢谢楠姐。”
女贝斯说:“走走走。”
鼓手背上挎包,推起他的鼓组箱,沉默地经过他身边,许定啪得握住他手腕:“留一下。”
陈昀哲沉默半晌,把挎包丢在沙发上,而三个队友听话地在他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定很满意,不枉他花大钱包下这间LiveHouse给他们开散伙Live。
此时是2023年深冬。算他们相识一周年,许定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听乌苏啤酒抛给陈昀哲:“外面下雪了,你知道吗。”
陈昀哲双手接住,放在一旁,而自己坐进沙发里,“是吗。”
“是啊。我们见面第一天,也下雪。”许定抬起眼,“还记得吗。”
陈昀哲只是偏着头,目光投向窗外:“好像是吧。”
他为什么不喝酒。许定喜欢看他喝酒,他仰头灌酒——尤其是易拉罐——的模样很性感,喉结上下滚动,咕哝着吞咽声。但许定不喜欢他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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