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定暗恋陈昀哲,为此做过许多不堪回首的蠢事,终于在毕业告白时换来一句:“哦。我是直男。”
后来天南地北,再无联系。
直到异国他乡重逢,他是给旅行社开车的地接,陈昀哲是定制奢游的大客户。
对视无言,两厢沉默,感觉自己像个傻x。许定猛踩油门,一车撞上护栏。
醒来后,副驾驶陈昀哲失去所有记忆:“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许定冷笑:“要结婚了你和我说这个?信不信老子今晚弄死你。”
(不过陈昀哲是攻)
许定不知道给失忆患者制造不存在的记忆是否犯法,算了,天降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他说他们是伴侣,他说他们在蜜月旅行。
他骗一个直男和他拥抱,接吻,同床共枕。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挺恶心。
直到有一天,他打开陈昀哲手机,发现用词恶心的《许定观察日记》。
陈昀哲根本就没有失忆,并且真的打算在假日尾声向他求婚…
闷骚x闷骚
一款阳光灿烂的公路柠檬糖
故事发生在埃及
双向奔赴(这很重要)
书名来自巴勃罗·聂鲁达
Tag列表:尼罗河公路文、假戏真做、酸甜口、久别重逢、暗恋、破镜重圆、公路
6:40am,从浦东机场飞往开罗的国际航班准时落地。
许定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眼圈又肿又涨又黑,很不好看,他戴上墨镜,扬起笑容:“早上好。感谢您选择热砂旅行社,我是您的向导Alan。”
挺好,完全看不出整夜无眠的痕迹了。
他昨晚从赫尔格达开了个通宵夜车过来,刚刚把客人送上飞机,就无缝接到了这批新的。原本安排地接的同事据说喝了路边甘蔗汁窜得不省人事,旅客已经通过海关,取好行李,在约定停车场候着了。
正好在机场的许定被叫去接客。
实际上他困得坐进驾驶座就能立刻睡着。
他草草扫了眼群里消息,旅客说自己穿着:“蓝色牛仔外套,黑色涤纶冲锋裤,黑色针织毛线帽和…”
后面他不看了。
第一次见人报穿着具体到材质的,神经病。
今天天空很阴沉,好像快要下雨,雨天在开罗罕见得像上海的雪。
不妨碍他大老远看到8号门路边站着一个蓝色牛仔外套。许定往身体里猛灌一口雀巢的植脂末咖啡,将车刹在路边,麻溜下车:
“客人您好。感谢您选择热砂旅行社。”
“……”可能笑容太浮于表面,客人多看了他几眼,没说话。
不管了。他已经彻底睁不开眼了。
全靠墨镜遮着,两只眼睛轮流睡觉,他打开后车厢,拎起客人的大行李箱丢进去,又坐回驾驶座,拉起手刹,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客人您好,我先接您回酒店办理入住……”
“许定。”旅客忽然喊他全名。
许定睁了睁眼,毛骨悚然地一下清醒。到埃及之后就再也没人喊过他名字,大姑喊他废物,同事喊他Alan。
他抬起眼,瞟向后视镜,黑色针织毛线帽下一张好看的脸平静地注视着他,他却骤地被刺了一下,移开视线。
冷汗顺着后颈流进他的腰窝,他笑了一声,接着哈哈大笑:“许定?什么许定?许定终身?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客人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而佝偻的警察摇摇摆摆地走过来,用AK敲了敲车窗,示意他们赶紧滚蛋。
许定埋头放下手刹,脚踩油门,挂挡起步。
清晨开罗只有两种色调,水泥灰与土黄色,奔驰V250疾驰在尘土翻滚的机场公路,分明没有阳光,他却被眩目的日光刺得睁不开眼。他听见雨声,水滴打满了前车窗,他忙不迭打开积灰的雨刷器,顺便启动了CD机。
路景氤氲成涟漪的形状,许定回过神。
他想起一场雪。
许定记得三年前十一月的那个晚上,上海落了当年冬天第一场雪。
那天老黑拉他去打浦桥听Live。具体而言是他看陈昀哲,老黑看杨楠。陈昀哲打鼓,杨楠主唱兼吉他,还有一个男吉他一个女贝斯组了个后摇乐队,叫西替利嗪。
说是Live,台下拢共才十几个听众。许定和老黑挤在最前面,蹦到昏天黑地,汗水把衬衫黏在背上。演出结束老黑拽他到墙角:“许定,你到底还提不提了。”
许定盯着地上的音响线:“算了吧。”
“不是哥们,你钱都砸进去了,怎么就算了?”
许定沉默着。
“你这半年又是赞助,又是买乐器,今晚包场这场地,没五位数打不住吧?”
“小钱。没事。”许定的声音有点飘,顿顿又补一句,“况且不是钱的问题,他是高材生…”
老黑一听爆笑:“高材生?高材生又咋的?他要是真聪明,就知道毕业想留上海多难。兄弟你听我的,准成。”
许定是在江浙厂二代的聚会上认识的老黑。一群留学回来的男男女女,只有他和老黑是国内读的大学。老黑说咱们做生意的,圈子比金子贵。
而包养一个嫩模就像拥有一串保时捷的挂坠,或是一枚劳力士的手表,是你走进圈子的谈资和门牌。
不过许定并不需要嫩模或网红,他想睡隔壁学校的陈昀哲已经很久了。
而此时,陈昀哲正坐在台上打鼓。手腕发力,鼓棒大起大落,把他的心脏被捏在鼓点间隙。没几个鼓手像陈昀哲这样,演奏时面无表情,身体坐得板正,甚至汗水都没落几滴。
身体在震荡鼓点里无动于衷。好似融不进人群。
那时许定还不知道,后来他们会很熟。喝酒唱k露营剧本杀,喝酒为主,且每次喝多,都是陈昀哲背他回闵行,所以几乎每一次,许定都会喝很多。
他们离开Livehouse。西替利嗪四个成员站在站在路边公交点,广告牌的蓝光将他们影子拉得很长,男吉他和女贝斯抱在一块,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杨楠对着手机说话,声音被风撕得细碎;陈昀哲靠着灯箱,双臂抱在胸前,把所有人的热闹都隔开很远。
老黑说着嗨,就走了上去,“同志们,许老板对今晚的表演很满意。”
许定好像机器人被突然通电,轻咳一声,整理衣领,超不经意露出一副劳力士手表。
杨楠明显被闪了一下:“哟,谢谢许老板帮忙包场。”
肘击一下身后鼓手,“还不快谢谢许老板。”
陈昀哲抬眸望过来:“谢谢小许学长。”
许定脸刷一下就红了。
单独相处时,陈昀哲会叫他小许学长。所以说小许学长是陈昀哲仅他可见的备注,是他和陈昀哲写在草稿纸上的秘密,从来没有放在台面,从来没有见过天光。他忽然有一种陈昀哲要向他告白的错觉,他真的脸红了,转过身去,摸摸鼻子:“陈昀哲,喝酒吗,我请客。”
陈昀哲说:“明日酿造吧。”
明日酿造是个专做精酿的酒吧,他们沿着苏州河走着,冬风簌簌地刮,许定走在队尾,目光追随陈昀哲背影。
想扑过去,抱进怀里。
——唉。和所有暗恋者一样,他喜欢陈昀哲,却不确定陈昀哲心意。
于是老黑出了个馊主意:“管他喜不喜欢,你直接说我要包养你。”
滚。许定认为可行性为零,但包里还是准备了一张国际信用卡,额度足够陈昀哲每个月飞到世界各地随意地刷。还有一匣梵克雅宝的首饰盒,装着一串镶钻黑玛瑙的手链。最后,还有一封手写信,洋洋洒洒写了很多,用词也很恶心,充斥着男大学生对暗恋对象的性幻想。最后一句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和你一起。
不,还是算了。
许定决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还能静静听陈昀哲唱歌,一切就都很幸福。
老黑忽然走到他身边:
“今晚估计得下雪。”
许定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看今晚挺合适下雪。”
“不可能。这才十一月。”
“你不懂,下雪不看日期,看氛围。氛围到了,说下就下。”
许定不再和他沟通:“…”
“你别不信,这样吧咱们打个赌。如果下雪了,我就去和楠楠表白,你也去和陈昀哲提。”
“………提…提。”
“提什么。”陈昀哲忽地回过头,招呼他到身边,压低声音若有若无地望着他笑,“提分手?”
棉絮落在脸上,许定感觉有些发烫,他抬起脸,望见十一月下雪了。
开罗下雨了。
简直活久见。
沙土在细雨里搅成肮脏泥泞,空气倒是清新了些。
许定有点喘不过气,他把车开进酒店闸道,尼罗河希尔顿挂牌五星,但设施都不免老旧,主要和旅行社有合作,方便奸商降本提价,主打一个性价比,至少侍者会主动过来提行李。许定把脸埋进方向盘,想了想,真他妈活久见,陈昀哲后半只脚还在车里,他就把油门踩到底,带着缓缓合拢的后车门,疾驰消失在开罗的街道。
停在路边,许定恍了半晌,终于想起自己要干什么。打开手机,微信,联系人列表,一直往下翻,翻到Z字头。
他给陈昀哲备注一个单字“哲”,原因一,全中国名字带“哲”的人多得数都数不完,不容易被人发现;原因二,备注单字尾音,显得他们很亲密。
他和陈昀哲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年前,他:
“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当然我也是直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昀哲:“哈哈哈。”
那之后,他们的聊天历史就此断片。好像他们中一方死了,不,如果真的死了一方可能还会有点内容,更像是两方都死了。
许定拧开矿泉水,猛地灌下半瓶,这时忽然电话响了,是他大姑,主要是他股东。
“人在哪?”
“我在老博物馆这边。”
“客人送到了?”
“嗯。”
手机音箱猛地震颤:“嗯。你还敢嗯!客人在群里问入住,你小子没帮他办理!?”
“………”许定忽然想起自己本职工作一个没搞,“大姑我太困了,给我困糊涂了。”
大姑在电话另一头冷笑:“谁是你大姑?你败家子把你爸的事业赔光,转头来嚯嚯我是吗?”
许定无声地抿住唇,良久:“现在就回去,很快,几分钟到。”
作者有话说:
·比较治愈的故事,慢节奏,弱情节,可理解为热带公路文艺片 ·仍然是遍体鳞伤的受宝,和千万次奔赴到他身旁的攻君 ·非线性叙事+蒙太奇,跳切、闪回,有一点阅读门槛但不高 ·如果把他们看成小动物的话: 攻是看着无害其实满肚子坏水的闷骚考拉怪,受是努力工作的小熊猫向导一枚 婉拒极端控控、刻薄挑刺
第2章 如果你的眼睛不是月亮的颜色-2
许定在前面调了个头,把车转进小市场,阿拉伯男人对胡子有特殊的追求,他精挑细选买了个络腮胡贴在脸上,对着后视镜左看右看,义乌生产质量就是好,做得好像真的一样。再戴上一副墨镜,估计他妈在眼前都认不出他。
他把车开回希尔顿。雨还在下,噼里啪啦敲打车窗。他的心脏随着雨刷器的频率搏动,有过劳猝死的征兆。
希尔顿大堂游客员工来来往往,陈昀哲果然无处安放地站在那里。面前是一扇巨幅落地窗,初日在细薄的雨帘里升起,暖暖的鹅黄色,笼罩着这条静静流淌的尼罗河。
陈昀哲我想告诉你开罗雨景很珍稀。
走近了,却发现此人居然在噼里啪啦敲击手机。
没品的东西。
许定把外套脱下来反着穿,理了理毛绒绒的络腮胡,还有大墨镜,最后深吸一口气:“客人您好,欢迎您选择…热!砂!旅!行!社!”
很有精神,身后路过的阿拉伯人都被他震了一下。
陈昀哲转过身,目光从他的墨镜滑到络腮胡,停了两秒才开口:“刚刚那个司机,呢?”
许定心里一松,哈哈大笑,陈昀哲果然没认出他:“他还有别的客人要接,回机场去了。”
“那你是谁。”
“我是来帮您办理入住的地接。”
“哦哦。”陈昀哲应着,又敲两下手机。
许定仍然哈哈哈地:“酒店现在不让check in吧?是这样的,您看现在才上午八点,一般十二点才能入住。——但有我在,您放心,我们旅行社和这家酒店有合作,保证现在就让您入住。”
“哦。”
“您在这稍等,我这就去和前台沟通!”
许定转过身,摸摸脸,笑得有点僵硬了。用大笑掩饰焦虑的毛病,他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
陈昀哲默默注视他离去,打开手机,继续编辑。
[游记之埃及之一]
2月11日 天气 迷你雨
1.落地开罗,气流平稳。舷窗外的沙漠在雨里泛着暗金色,他就生活在这里。
2.地接就是他,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3.他贴了一个大胡子装扮自己。绒毛很软。不知道…
陈昀哲一手提着行李 ,另一手一字一字地编辑:“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许定单臂靠上酒店前台,把墨镜往上抬了抬:“卡米拉,是我。Me。Alan。”
卡米拉是个皮肤黝黑的阿拉伯姑娘,一头卷曲油黑的长发,和两颗漂亮的黑色眼睛,浓眉大眼,很是标致,曾经热情地向许定抛过橄榄枝,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一起吃点酒店回扣的那种。
“Oh,Hey!Alan!”卡米拉惊呆了,“你什么毛病?!”
虽然“What's wrong with you”未必被翻译成你什么毛病,但卡米拉的眼神就是在说,卧槽你什么毛病。
许定轻轻叹气,“遇到仇人了,得避一避。”
“What…?”
“就是……以前包养的小白脸呗…”
“你去告诉他你破产了,连家都没了!”
许定一愣,垂下眼,不再说这个,“好了卡米拉,帮我看看有没空置的客房,我先安排客人入住休息。”
卡米拉低头查看房源,不时抬眼瞥他,担忧道:“Alan,你看起来很糟糕,像男孩的斋月第一天。”
“……”
“Alan?”
“………”
“Hey!”
本来许定靠着前台,摇摇晃晃都要睡着了。被卡米拉硬生生叫醒,打了个困意泛滥的哈欠,“OK了吗?”
卡米拉把房卡交给他:“你快去休息吧。”
眼皮一阵一阵下来。许定使劲晃脑袋,把眼皮晃回去:“这边没处理好,我老板不让我进门的。”
“Alan…你的亲戚简直是西里西亚纺织厂老板。”
“可惜我没能力发起工人运动。”
许定仔细算算,他已经将近24个小时没合眼了。据说人在缺乏睡眠时什么都做得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许定认为陈昀哲在他手上活不过今天,所以他把房卡交给陈昀哲后就要逃之夭夭。
他带着房卡回去找陈昀哲,后者仍然在手机里敲字。也不知道在敲什么。这家酒店大堂装潢很是豪华,许定带过的十个客人有九个会当场先来一组拍照打卡,陈昀哲是剩下那个。
许定揉揉眉心,提声又哈哈了起来:“我回来啦!”
甩了甩手心房卡:“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陈昀埋头敲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头也不抬:“厉害厉害。”
明显被敷衍。许定骤地笑僵。唉他为什么加这画蛇添足的一句,一定是困得快死了。
他笑不动了:“那先这样。等开罗时间12点,国内差不多17点,我们带您出来逛逛开罗夜市。”
“那现在呢。”陈昀哲说。
“现在…客人您长途跋涉过来肯定累,您先到房间休息一段时间,倒倒时差。”
“哦。”陈昀哲终于收起他的手机,抬眼道,“不用。”
“现在就走行程。”
“?客人您不累吗?”
“不累。”
“客人您真的不累吗?”
“不累。”
“客人您真的不累啊?”可是我特么累啊。
陈昀哲忽地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比了个耶:“I Am Astro Bot。”
“2024年度TGA最佳游戏宇宙机器人的主题曲。”
“……你不需要和我解释。”
“哦。意思是我是机器人,不需要休息。”
“你不需要和我解释。”
许定感觉有点要晕倒。
老天,今天好魔幻。开罗下雨了,见到陈昀哲了,他熬了二十四小时大夜居然还活着。
许定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一切,都是他猝死前的最终幻想吧。
陈昀哲不知从哪掏出一本精装封面蓝色小册子:“第一站,哈利利市场。”
“呃。这是。”
“行程单。”
旅行社确实会开具一份pdf行程单,“可它是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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