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上什么桩,你们就听师傅瞎扯吧,他就是看不得你们一个写书一个泡妞成天闲的。”梁晖回话,“我这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跟你们没话说。”
“那就坐等你请我们去耍双喜临门了呗。”
“这话说得……”梁晖话里多了点别扭,“说早了。”
“还早呢?元旦那天我都在酒店门口碰到你俩了。”副驾驶座那位连忙补进来。
裴居堂原本正走神呢,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吓得半死。
“我们那是路过,别造谣我啊。”梁晖瞪了副驾驶一眼,“你自己爱把妞上客栈,可别污蔑别人跟你似的……”
裴居堂挺迷茫的看了何权青一眼,何权青这才想起来给他介绍这伙人。
他说在副驾驶上的是五哥祝骁,因为有点姿色所以成天泡在女人堆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二哥叫岳家赫,一个痴迷写小说妄想拿矛盾文学奖的文学爱好者,平时班里的日常开支和采购都是他负责。
虽然梁晖是老大,不过他们这个排名并不是按照年纪排的,而是按入班和出狮顺序排的,二哥年纪最大,但也才24,其次就是三哥23,梁晖和祝骁同岁22,何权青是老幺,班里目前就他们几个固定人物。
梁晖之所以排老大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跟在师傅身边了,出狮也最早,老二老五是相继加入的,三哥是一直跟着何师傅生活的,但他这中间去上过高中,回来后才算正式入班。
“不对啊,那还有四哥和六哥呢?”裴居堂问。
“六哥回师伯门下了。”何权青回他说,“四哥……就是三哥相好。”
“啊?!”裴居堂不可思议,但他又怕两人的讨论声被车上其他人听到,就不得不继续压低声音,“不是说人家……”
何权青重新将对方的手揣回兜里,他低语:“他自己慕名来拜师学艺的,后面就……跟三哥好了。”
“这样……”裴居堂立马脑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虐恋情深苦情大戏。
车里吵吵闹闹的,话题一直围绕梁晖死不承认他和师妹出去过夜这件事展开。
“我说你们这是集体霸凌了吧!”梁晖一对多百口莫辩了,“我俩天天住一个屋檐下,还需要上外边过夜吗?你这当面嚼耳根是不是嚼得有点少儿不宜了?”
“谁知道呢。”祝骁意味深长的哎了一声,“人本来就是喜欢寻求刺激的动物。”
“刺激你个棒槌啊!”梁晖真想把车直接开进山沟里,这样估计还能清净一点,“别把我想得跟你似的……”
“两成年人了都,都准夫妻了,开个房这么遮遮掩掩的。”
“祝骁你个癫子再多嘴我真把车开沟里了!”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还当老大呢。”祝骁笑得贱兮兮的,“老七跟你比这个,都没你害臊。”
“这是一回事吗这,你也不看看你拿什么跟他比!”梁晖真想把这一个两个的踹出去。
“我说的就是一回事啊。”祝骁又把头转向后排,“前两个月我还撞见老七带妹子上酒店了,也是博雅酒店嘛。”
此话一出,车里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何权青,梁晖也因为看人真差点把车开沟里。
“我?我没有啊!”何权青有点懵也有点冤,他扭头看向裴居堂,再强调一遍:“我真没有啊!”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一个两个的。”祝骁惹了一声,“我都亲眼看见你车停在酒店停车场了,我还能认错车牌号不成?”
“不是!”何权青现在算是和梁晖感同身受了,“我那是跟……跟他去的,不是别人……五哥别这样瞎说。”
接着,何权青甚至把开房的准确日期和房间号都报出来了,还真跟祝骁说的日子对上了。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又挪到裴居堂身上,裴居堂当即接手了这份扔来扔去的尴尬,他干笑:“额……我跟何权青一起去的,没别人……”
“切——”车里几人一连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你俩没事上酒店干嘛?”梁晖随口一问。
“没干嘛。”两当事人立马异口同声道。
本来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的,这一个“没干嘛”当即又将他们的好奇心勾了回来。
“没干嘛?你俩一个打工的一个读书的,上酒店交流什么?”祝骁真是好奇了,“增进友谊?”
“就……上网啊。”裴居堂解释说,“酒店的电竞房……清静点。”
这个理由还算有说服力,这伙人也就没再追究了,毕竟好像也不能追究出点别的了,要是真追究出点别的,那也不得了了。
“我还以为老七有相好了呢,天天在那里绣那个破绣球,我还以为是给哪个姑娘绣的呢,我跟师傅说了,师傅还指望他三月三把人领回来呢。”祝骁嘀咕说。
“我不是给姑娘绣的。”何权青指正说,“五哥你别在师傅面前……瞎说。”
“这东西除了能送姑娘还有其他用吗?”梁晖一看话题焦点终于不在自己身上了,连忙加入他们掺和一脚。
何权青突然又不说话了。
“老七不会是担心今年的那个比赛拿不到第一,提前绣一个安慰自己吧?”梁晖不嫌事大的揣测说。
“也不一定,可能是怕今年三月三没姑娘给他抛绣球了提前绣一个安慰自己。”祝骁说完就笑了出来。
“不是……”何权青着急否认,“反正都不是……”
二哥岳家赫都忍不住插嘴了,“那你是给谁绣的?”
“给。”何权青认栽了一般把目光移到右手边的裴居堂脸上,只好承认:“给他绣的……”
第28章 喜糖
“你给我绣干嘛!”裴居堂倏尔激动道,他掐了身边人的胳膊一把,疯狂使眼色,“我没说要啊……!”
“对啊,你给人家小老板绣干嘛?”梁晖也问。
何权青在一众复杂的眼色中有点迷茫,他嘴唇动了两下,最后牵强无比的说了个:“就,就随便绣着玩的……”
“真的假的?”祝骁一副不能信服的样子,“我跟你说何老七,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学不会打谎,一打谎结巴得跟什么似的。”
“真的,我就随便练练手……做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给谁,给你们,你们肯定也不要吧。”何权青逼自己冷静了点,“居堂他没摸过,我送他也正好吧……”
“哦,对,上回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裴居堂也连忙跟上附和,“我刚刚想起来。”
“喲,这种东西还有随便送的啊。”祝骁阴阳怪气的,“小裴老板你可能刚来不知道,这东西一般都是姑娘送汉子的,你要是收了老七的绣球,他就得跟你回家上门当女……不对,当儿婿了。”
“他想得美!”裴居堂连忙反驳。
祝骁:“别这么嫌弃嘛,老七出了名的听话能干,你要了他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几人一连哄笑不止,给两个当事人整得脸臊热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信了没有。
十里路不算远,笑声停下来没一会儿他们就到目的地了。
这是挺大的村落,一眼望过去都是装修好的自建小楼,可见这个村子的生活水平还算可以的,裴居堂一眼就看到了要办喜事的人家。
车上几人拿好道具后就下车过去了,两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端着茶水和烟盘过来招待了他们。
其中一个女生裴居堂在学校里见过,他们是同届同楼层的,不过对方应该对他没什么印象,他就装作不认识了。
“唉,你们的新娘子是几点到啊。”祝骁从烟盘里拿了根烟,假装打听一般和女生套起了话。
“十点到。”女生挺不好意思的回他说。
裴居堂看了看表,现在连八点都没到,还早得很。
“你吃早饭了吗。”何权青去跟主家聊完事就回来问说。
裴居堂捏着个一次性茶杯在一旁站着,“哦,我吃过了,你们没吃吗?”
“没有,主家他们准备有,现在过去吃。”
“我不饿,我看你们吃就行。”
裴居堂本以为这早餐就是粥或者米粉之类的东西,结果主家给他们端了六个菜上来,还每人各散了一包云烟,可见这家人还是挺大方和重视这场婚礼的,以及醒狮的师傅在民间还是很受尊敬的。
裴居堂一直觉得何权青饭量挺大的,他吃饭老实,而且从不浪费食物,不过现在纵观他这些师兄,他还算好的了,可能经常从事体力活动就是这样。
吃饱喝足后他们又被请到了隔壁家和本村的乐师队一起坐着消食,因为主家进进出出的客人太多了,坐了个十来分钟这样,这几人就去换衣服了提前准备了。
虽然那跟狮壳配套的衣裤上带着仿狮子皮毛的毛绒,但实际上一点保暖作用也没有,裴居堂连忙给何权青披上外套,并关心问:“你穿秋裤了没?”
“没穿。”何权青披上外套感觉好了一点,“穿秋裤不方便活动,今天我上背。”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换好了衣服出来,二人便自觉的拉开了一点距离。
因为当地人都很重视良辰吉日这个要素,所以做什么事都是要掐着点的,马路那边一响起客来的炮竹声,他们就跟着乐队出去迎了客。
这时人都围了过来看新人,田埂马路楼顶上哪哪都是人,裴居堂自己也挤到了马路边找了个地方站着。
炮仗随着婚车放了一路过来,对面也是带着他们的狮队过来的,两方的狮子在婚车前来了个友好的问候以后,新郎才将接回来的新娘从车上背下来。
一名穿着喜庆的妇女打着一把红伞挡在新娘头顶,他们身边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在撒糖,四头狮子用嘴接住,又俏皮地吐给旁边的看客。
裴居堂也接到了喜糖,不过是女方那边的狮子给的,他以前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民间婚礼,虽然没什么华丽漂亮的舞台会馆,但确实是人情味儿满满。
两位新人进家门后,狮子还得在外面继续耍,四只狮子两两守着左右两道门,寓意好“狮(事)”成双。
裴居堂挤不过去了,他只能大概看到那对新人在香火前拜了个天地,他还以为这种情节只有电视剧里有呢。
天地拜完以后,新娘就上楼去了,新郎跟狮子一起继续谢客,也就十来分钟这这种,新娘就换好一身敬酒服出来了,两新人站在家门口,一同迎合来访的亲朋好友。
看到那些排着队记账封礼的客人,裴居堂感觉自己也有必要随点份子钱才是,虽然他跟这家人非亲非故,而且他也不是人家请来舞狮子的,自己后面还有一顿免费的酒席吃,也怪不好意思的,不过他没带多少钱,兜里就一张一百。
何权青那边还忙不开,他本来想去跟对方借的,不过他观察了一下,这些人随礼的金额都是五十到一百不等,甚至随二十的也有,他就有勇气过去记礼了。
主家门前的人流没多久就散去了,来客都各自或搭伙的找了席桌去,裴居堂还以为这边吃大席跟他们老家一样是在一个大空地上摆上桌子一群人一起吃,原来这边摆席是在村民家里摆,一家负责一桌这样。
饭点这样,何权青他们也结束工作了,而主家也已经准备好了单独留给他们两方狮队的席桌,裴居堂等了那么久,早就饿得不行了。
毫不夸张的说,裴居堂认为这酒席的菜品做得,要比他在饭店里吃的好吃了不是一点半点,这边人的很会做白切鸡和芋头扣肉,好吃得差点没把他吃晕在席上。
“你们每次都能有这种待遇吗?”裴居堂吃爽了就问。
“基本都是这样。”何权青回说,“还可以打包回去,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裴居堂感觉这行竞争对手多不是没有原因,婚丧嫁娶天天有,根本不怕没有单子接,最主要是这职业很受乡里乡亲的尊重,不过也就仅限于喜事比较轻松一点,他认为出白狮还是挺辛苦的。
酒席大体结束后,他们还得再舞一段,因为女方那边陪嫁的家人要回去了,狮队得跟新人一起送客。
差不多三点多这样,他们才结束全部的工作,主家又给他们准备饭菜,让他们吃了晌午饭再回去。
裴居堂肚子里还是饱的,但这几人又美美吃上了,他还以为他们是冲着不吃白不吃的劲头去的,结果他们只是真饿了……
后边主家来下桌,这几人也就喝了点酒,就岳家赫没喝,他还得保持清醒待会儿开车。
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主家就拿了红包出来,梁晖跟对方客套了半天,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酬劳费。
回到车上后,他们就把红包拆开了,一共十五张红的,这还算挺大方的了,而且乐师还是主家自带的。
梁晖抽了八张出来,又把红包叠好递给岳家赫:“拿回去给师傅充公吧,就说人家给了一千四。”
“这不好吧。”老二接过红包。
“不好什么不好,那一千五对半拆还得去换钱,你不说我不说,师傅怎么知道我们每人拿了25?”
岳家赫觉得问题不大,就没再说了。
接着梁晖又分别给老二老五和何权青各发了两张,记着车上还有其他人,他不好意思笑笑说:“见笑了小老板,这钱不多就没你那份了。”
“没没没!”裴居堂也跟着干笑,“你们都辛苦了。”
返程时车子开得慢了很多,因为老二刚刚拿的驾照,车技还没那么成熟大胆,累了一天又喝了酒,祝骁和梁晖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何权青看手边的梁晖确实睡着了以后,他又将那两百块钱拿出来塞给裴居堂。
“干嘛!”裴居堂低声问。
何权青声音干而沙哑,还伴随着一点酒气,“今天辛苦你了。”
“我辛苦什么……!”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今天这二百块钱确实是他亲眼目睹来之不易的,怎么可能有收的道理,他把钱塞回对方兜里,“你自己收着,我没说我辛苦……!再塞过来我生气了。”
何权青于是没有固执下去了,毕竟二百块钱对裴居堂来说也不算什么,他摸了摸兜,又拿出一颗水果糖来。
裴居堂看着对方慢条斯理的撕了糖纸,又送到他嘴边有点浑懵懵的说:“喜糖。”
“哦。”裴居堂被对方的酒气扑了一脸,他张嘴将糖叼走然后含进了嘴里,“甜的。”
何权青脑袋有点重,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对方,“我闻到了。”
两人额头几乎要贴到一起时,前面驾驶座上突然飘来幽幽的一句:“你们当车子是会自己开的吗?”
“我,我们闹着玩呢。”裴居堂连忙把何权青推到一边去。
岳家赫清了清嗓子,最后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专注开车去了。
何权青暗暗庆幸没被其他两个师兄看到,否则情况就可能有所不同了。
接下来一路两人都没再敢搞那些目中无人的小动作了,不过路程也不远,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镇上。
虽然距离过年也就几天了,但镇上的家家户户都透着被一股浓重的年味,街道上基本都是卖春联年货的,白螺镇算是一个民生点,附近的村落一般都会来镇上赶集,所以这几天镇上的人流翻了好几倍。
岳家赫先是把车开到裴居堂家附近后,裴居堂又客气的叫他们下来坐坐再回去。
“这次就算了,先把这两个醉狗送回去。”岳家赫拒绝说,但他又看了车上的何权青一眼,“你不下去?”
何权青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看着车子远去到前面路口,然后再停下等待,裴居堂才问另一人说:“你不回去?”
何权青两手外套兜里,还有点没醒酒的昏脸,他摇了摇头:“我待会再回去。”
“可是我要回家了啊。”裴居堂悄悄戳了戳对方的袖子。
“我看你回家我再回。”
“要不你上我家坐会儿?”
何权青想说可以,但还是拒绝了,自己这样头昏眼花的上别人家估计也只是添麻烦。
“那我们俩在马路边站着干什么,天这么冷,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赶紧回去休息吧。”
何权青有点依依不舍在脸上,他看了后面的车子一眼,又拿起裴居堂的手看了看表,“六点了。”
“对啊,天黑了。”
何权青又及时的想到了什么,便问说:“明天是小年,你……想来跟我们玩吗。”
“来哪里?”
“我们班里。”何权青说,“过来吃小年饭。”
裴居堂有点新奇,“那,都有谁在啊?”
“有师傅和师兄师妹。”何权青说话很慢,“还有我。”
“没别人?”
“没别人,你来了也是自己人。”
“我去的话,是不是不合适?这是你们的团圆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