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裴居堂立马拉脸。
“反正不能说。”
“对我也不能说?”
“……不能。”
裴居堂连连点头说行,“亏我还把你当好兄弟,这点破事都不能说,不说就不说呗。”
“不是不说……是还不能说。”何权青将车子开出高速口,然后开进了城东的方向。
“那你想什么时候说?等你新婚燕尔的时候?”裴居堂忍不住讥讽说。
“我在等他毕业。”
裴居堂胸腔里好像有颗东西上蹿下跳的,以至于他说话都有点抖:“谁?”
何权青没马上回话,而是酝酿了很久,才模棱两可道:“等你毕业,可以再来问我,如果你记得的话。”
“等我毕业?”裴居堂心里一动,“高中毕业还是大学毕业还是研究生博士生毕业?”
下了高速口后没多久就到加油站了,何权青将车子开了过去,又同外面的工作人员说了需求,在等待补给的空隙,何权青才正面回复了前面那个问题:“你急着知道的话,高中毕业我就告诉你,你不急的话……你什么生毕业都行,那时候我再说也可以。”
“说得这么浮夸……”裴居堂不满的拍了对的胳膊一下,“真到那时候你还记得吗。”
“为什么不记得。”何权青顺势抓住对方的手掌,他握在手中摸了一下又放开,“我就怕……你不问。”
“我不问你就不打算说了?”
“看情况……”
“这有什么可看情况的?!”裴居堂急道。
何权青一直没去看副驾驶上的人,他一直看着外面加油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万一,人家也有相好的了,我就不说了。”
“万一?你哪来那么多万一?你怎么知道人家相的不是你?”裴居堂真想翻个大白眼。
“他没说,我就不知道。”
“哦!那你的意思,要你开口的话,还得先让人家开口?!”裴居堂真是不可思议了,“那人家不开口,你一辈子也别开口呗!等人家婚丧嫁娶入土了你再去河边招魂呗!”
何权青被这一通话整得有点懵,但很快他又发现对方说的好像是没错……
“那,那我会主动说的。”何权青连忙纠正说,“这样可以吧。”
“我不懂!随便你!”裴居堂怒不可遏的抱着胳膊转到了另一边。
“你别生气……”
何权青话说到一半,外面的工作人员说油加好了,他连忙找出钱包先付了钱,然后又把车开到前面的空地,继而又哄起人来,他小心翼翼的拿过对方一只手,如捧珍宝的摩挲了两下,抱歉道:“我之前没想明白,你说了我就明白了,你别生气。”
“……”裴居堂想要撒开对方的手,奈何这人抓得更紧了,“行了,我没生了。”
何权青还是不放心的再确定了几遍,确认真没事以后,他才重新起火把车开向裴居堂要去的饭店。
“那你今晚不回镇上了吗?”快到饭店那边时何权青问说。
“应该不回吧。”裴居堂也有点苦恼,“明天就收假了,我估计今晚要在那套学区房里住,来来回回往家跑我爸肯定不准的。”
“哦,也是,来回跑挺累的。”何权青表示理解,“你一个人住吗?”
“没有,我爸妈应该也在。”裴居堂莫名感觉可惜,“我之前还想着让你来做客,但我妈每周都过来陪我,我就不好叫你了。”
被惦记的感觉让人受宠若惊,但何权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痕迹,“难怪很少见到你妈去打牌了。”
“也没那么夸张,她就出来一天半而已,平时还是打的吧,我不信她能舍得这手牌,她三天不打手要长疹子。”
“你爸没意见吗?”
“能有什么意见,我爸还给她立业绩指标呢,一个月只能输三万出去,必须赢五千回来。”裴居堂无奈苦笑,“他巴不得我妈老实听话在家过这种日子呢。”
何权青听完心里有了点压力。
到指定的饭店门口时,两人没能再多逗留,因为门口不让长时间停车,于是他们只能匆匆分别了。
裴居堂进饭店大厅后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没半分钟就有人下来接他上去了。
他到包间时里面已经坐一半人了,一时间所有目光朝他涌来,这让他有点尴尬,他不紧不慢的向长辈问了好,又接受了一波来自亲人的问候洗礼。
“果果,到这边来。”杨桃连忙招呼他过去说。
裴居堂连忙把书包扔到一边,过去坐到了他父母中间。
虽然这顿饭是给亲叔叔接风洗尘,不过今晚主要话题并没有围绕叙旧开始,而是一直在水电站的工程上转,内容大概是他叔叔裴元希望他爸能把材料供给这一块交给自己去做,同时还向老裴引荐自己的儿子,希望老裴能给自己侄子一点表现机会。
虽然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但这工程事关重大,老裴还是挺谨慎的,他明面上说好好筹备看看,但还是推脱了直接的口头承诺,并巧妙的给他堂哥安排了其他工作,及时将氛围化解了。
裴居堂跟他堂哥裴远不算太熟,虽然裴远比他大了快四岁,但两人其实有一点代沟了都,而且这人挺内敛的,以往过年过节的见面也没什么交集,不过以后他们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裴居堂觉得这也是一个改善关系的机会。
散桌后他们果然都没有回去的意思,而是直接先在县里住下了,裴居堂一家三口没去酒店,而是回了那套学区房休息。
尽管老裴已经有点醉了,不过他还是留了点精力来琢磨裴居堂的最近一轮模拟成绩,大部分时候他对自己儿子的能力和自觉性还是比较肯定的,毕竟他们东走西奔的来回转学,裴居堂的成绩也一直摆在那儿,只要不出意外,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
不过他今天话有点多了,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一直唠叨个不停:“不是爸太焦灼啊首先我声明,只是我啊,总感觉你这学期比以前还要爱玩就是什么回事,怎么成天成天往外跑呢?”
“我哪有……!”裴居堂毫不心虚的反驳说,“而且我!刚来这边,有点新鲜感……有什么奇怪的……”
“真是这么回事那还行,我还怕你是不喜欢这个学校,想给你再转回原来的学校呢。”
“别!”裴居堂一听就摇头了,“你可别给我转,我在这里好得很……”
随后老裴又承诺,等他们做完水电站这个项目,就举家搬迁回老家去,而且他自己年纪也到了,是时候该回去颐养天年了。
裴居堂心想水电站完工起码还要个四五年,到时候他大学也上完了,而且到那会儿他肯定也能自己做主生活了,离不离开这里什么的也没什么影响。
元旦收假过后就没多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模拟考试,裴居堂的玩心也收了回去,紧接着是期末考,一来二去的,整个一个月份他都很忙,除了周日休息他和何权青会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其他时候基本没什么交集点了。
而且何权青也挺忙的,这个月份和季节多的是结婚和进新房,他得到处跑狮,之前说抽空来看他,虽然来是来了,但也就在那学区房楼下聊了几句。
一天又一天的,一月很快就到头了,但碍于高三的任务繁重,他们还是被单独留校上课上到了二月开头,甚至连周末也没有了。
终于熬到放寒假时距离过年就十天了,裴居堂早就累得不像样了,他爹妈来学校接他回去时,看到儿子这副蔫儿吧唧的样子差点要心疼死。
“黄叔去哪了,怎么没来开车?”裴居堂问前面开车的老裴说。
“给他提前放假回家过年了。”老裴鲜少自己开车,“要不是你爷爷奶奶不方便走动,我倒也想带你们回去过年。”
“回那么远去干什么,反正大哥他们都过来了,我觉得在这里过年就挺好的。”裴居堂幽幽道,“而且我初六就要回学校了,来来回回还累呢。”
“嗯,说得也是。”
车子转过山脚,裴居堂的视野也随着车身的挪动来到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土地上,按理来说他在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到陈桥了,不过却是先看到了围在桥边的人群。
“前面在做什么?”
“不清楚,得下去看看。”
车子靠过去了一点后,他们一家三口都下了车,还没等他们过去问,就有人主动过来给老裴递了烟。
他们一问,这才得知是又有年轻眷侣在问水求八字定亲,大家都闲着没事做,就都过来凑了热闹。
虽然问水算亲是在桥边弄的,但是这时候也不是什么合适过桥的时候,不着急的话是没必要急着一时半会的,而且仪式似乎也快结束了,他们索性也就停了下来一起看看。
站了三五分钟这样,他们后边又驶来了一辆车,看到前面的动静后,这车子也就缓缓的停在了他们的车子旁边。
起初他们三人都没有怎么注意这辆车,毕竟镇上多的是他们不熟的人,但几秒钟后,这车子车门打开,何权青从驾驶座上出来了。
“?”裴居堂有点意外的看着这空降之人,不过他们已经大半个月没见了,此时此刻又有点莫名的别扭。
在他不知道要不要说点什么时,何权青倒是先开口跟他爸妈问了好。
“好好好,这是上哪回来啊?”老裴笑回对方说,并问对方抽不抽烟。
“出去跑了趟腿。”何权青老实交代说,“不用了,谢谢裴老板,我不烧烟。”
“人家年轻人哪有那么多爱烧烟的,就你这老东西不改口……”杨桃连忙奚落丈夫说,并把烟收了回去。
“哦哦,不烧是好事。”老裴笑了笑,“叫什么老板,见外了,叫叔就行,叫叔行吧?我应该没比你家老师傅大吧?”
“没有,叫叔……也正好。”何权青有点不善交际的笑了笑。
老裴又注意到旁边的车子,便随口一问:“换新车了?”
“啊,嗯,是!”何权青不太好意思,“也不新了,开一礼拜了。”
裴居堂并不知道这事,刚刚看到这人从这辆黑色轿车上下来时,他也没想起对方换车这事,主要是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换了,还换了辆雷克萨斯。
老裴迈了两步过去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车身,然后肯定的点头感叹:“凌志啊,不错,是过日子的好车,有眼光也有出息啊小何师傅。”
这话说得何权青心里按耐不住的高兴,同时他也更加不好意思和无措了,他瞄了裴居堂一眼,又连忙谦虚说:“裴叔您过奖了,我这也就普通的代步工具,还谈不上什么出不出息的,要说好车,还是得对标您的驾座……”
“唉,也不能这么说,车的好坏不是价格和品牌衡量的,这是个人的需求和能力决定的,价格有上限,能力无上限,像你这个年纪能开这种车,挺不简单的,那什么……”老裴思索了一下,“对,好马配英雄,说有出息那也不为过,我以前刚刚出去做事,第一台车也是凌志,那我今天算不算也有出息呢?”
何权青真有点接不上话了,主要是他还真没听过这样的褒奖话,看来做大事的人确实没一个是无才之辈。
“就你出息多。”杨桃见怪不怪的推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又笑眯眯的跟何权青说:“别紧张,你叔他就这个死德行,就是在外面吹牛吹惯了。”
“没有没有,我觉得裴叔说得很在理,我应该多学习学习才对!”
裴居堂一直没说话,他单单看着就感觉已经很有意思了,尤其是看何权青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怪值得品味的。
前面的仪式终于结束了,这番寒暄也终于到了头,何权青给他们让了路先行,他们就先上车过桥去了。
裴居堂原本一路上都是蔫巴巴的,这会儿可精神多了,他透过车窗往后边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又去问他爸:“何师傅那车贵吗。”
“二十万出头吧。”老裴说,“贵不贵那要看对标的是什么消费群体了。”
裴居堂觉得贵又不贵的,贵是因为何权青压根没有这么多存款,且这里的居民月平均均工资水平也才一千出头,二十万已经是笔巨额财产了,他又觉得不贵是因为他们家就没有一辆车低于四十万的。
“那你刚刚说的那些是真的吗?那车算好车吗?”裴居堂又问。
“怎么不算?靠自己本事买的,就算它是辆自行车,那也是好车,意义大于价值,明白吗。”老裴肯定道,“等你出了社会就知道,一个年轻人敢做敢拼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哦。”裴居堂莫名替那人松了口气,又试探问:“那他肯定会有出息,对吧爸。”
“出不出息也是要看个人的追求高度,这也不是能拿别人的标准决定。”老裴依旧说得很中肯,“不过我觉得吧,这孩子有出息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是个实在人。”
第27章 给他绣的
假期第一天裴居堂睡了个昏天暗地到下午才把之前被消耗的能量基本补了回来,养足精力后,他便给何权青打了个电话,问对方有没有空怎么的。
何权青依旧忙不开,他说明天还得去附近村落跑狮。
“跑白的还是红的?”裴居堂在电话里问。
“红的,结婚酒。”
“你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明早七点过去,下午三点这样就回来了,很近的,十里路而已。”
裴居堂在床上滚了一圈,有点憧憬:“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你想去?”
“不能去吗?”
何权青说能,不过又有点犹豫:“你去的话,我可能没办法一直陪着你,你可能会有一点无聊。”
“没关系啊,去看看开开眼界而已,喜事能无聊到哪去,又不是去个三天五天的。”
何权青没有异议了,嘱咐他多穿点衣服,然后明早在河边碰头。
在学校时,裴居堂六点半就得起床了,不过他们七点就要出发了,他今个六点就起来了。
是时家里还静悄悄的,裴居堂忙中不慌的梳洗打扮了一下,正好碰上他妈起来上厕所,杨桃看外边天都还没亮,但也困着脸给儿子煮了个早餐吃。
六点四十多的时候,天稍稍亮了一点,裴居堂吃完早饭就迫不及待的出门去了。
到桥头时何权青他们还没来,这天冷飕飕的,昨晚他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气温也就十四度,现在估计也就三四度左右,而且河边温度还要更低一点,风从河面上吹过来,吹得他脸都发麻。
大约六点五十五这样,他就看到车子过来,不过这趟开的是何家班的另一辆出务车,也是一辆挺久的八座面包车。
裴居堂看着车子越来越近,他有点紧张来着。
开车的人是梁晖,副驾驶座上另有其人,车门打开后,何权青从中间那一排探身下来接应他,两人没磨叽什么就上了车。
何权青给裴居堂在中间一排留了个靠半窗的位置,他自己坐在中间,他手边是个裴居堂不太熟的男生,因为排名第二,他们就叫他二哥,后排没人,但是放了两颗狮头和一面鼓。
“就你们几个人吗?”裴居堂低声问身边人说。
“嗯。”
何权青看了旁边的二哥,可能是起太早了,二哥已经闭目养神起来了,他悄悄找到裴居堂的手,找到后被对方冷冰冰的手温吓了一跳,连忙揣进自己口袋里捂好。
裴居堂警觉的也往二哥那儿看了一眼,确定两人这样应该不会被发现后他才放松下胳膊来。
随后,他又往后座看了一眼,看到后面的一红一黄两颗狮头,便问:“今天耍双狮?”
“嗯。”何权青在兜里一根一根的给对方搓着手指提温,“主家要耍双喜临门。”
“双喜?哪门双喜。”
“新娘的肚子里有小孩了。”何权青解释说。
裴居堂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这样。”
何权青今天穿了裴居堂上次买的那身衣服,他往对方肩膀靠了靠,还能闻到一点崭新的皮料味,好像是第一次穿的味道。
感觉到身边人的细微动作,何权青也稍稍偏了点头,正好能闻到对方头发的味道。
“对了,老七你拿棒槌没?”
这时副驾驶上的人突然回头问说,吓得两人连忙正回身,揣在一块的两只手也及时松开了。
“拿,拿了。”何权青磕巴道,“在后备箱。”
“拿了就行,我还以为梁晖忘了。”
“我能忘这种事?”开车的梁晖质问说。
“你最近忘事还少?有了媳妇都忘了大家伙了,几天没回来上桩你也不自己数数。”二哥这时候睁开眼调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