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倒酒声绵长清脆地响起,香醇的酒精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谢时澈将这杯酒推到俞辛面前,又接着为自己倒酒,动作漫不经心,想起来什么般,一笑道:“上次你被金文找人算计,还是我突然得了消息,带上谢时昀的人去接你的。”
俞辛点头,也想起那时昏昏沉沉,在车里见到冷淡沉稳的“谢时昀”的画面,说:“我知道,谢谢你。”
谢时澈“嗯哼”一声,问他:“你知道谢时昀是怎么处理的吗?”
俞辛看着眼前的酒水,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辛辣的口感刺激得他拧了拧眉,道:“不知道,我没有问他。”
谢时澈点点头,说:“金文是我妈妈的亲哥哥,是我和谢时昀的亲舅舅。但他不上进,空有野心却没本事,这些年惹了不少事,谢时昀每次不想容他,他都来找我。”
“他也知道我跟我说哪些话能起到作用,我护了他很多次。”他随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眼神漫不经心,“不过,我也腻了,这次没管他。惹毛了谢时昀,他要不然是残了,要不然是在哪里关着受折磨,都跟我没有关系。”
“金文自作自受,迟早有那么一天。”
“但是——”他看俞辛一眼,“他把老爷子也整进了医院,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老宅里的人也大换血,除了菊姨,基本没剩下以前的旧人。”
俞辛一滞,扭头和谢时澈四目相对。
男人一笑,摊了摊手:“这也跟我没关系,我不想管。不过,我看谢奉韦不爽,却也从来没有想过报复什么,毕竟他是我的亲祖父。可谢时昀下手了——是个狠人吧?”
话落下来,他眼里的温度渐渐降下来,沉声说:“他对妈妈也狠心。这些年,他从没有去过妈妈的墓地。”
静默一会儿,他仰头喝完一整杯酒,目光幽深地投在透明的杯壁上,恍如讲故事一般,缓缓出声道:
“我小时候一直被谢奉韦养着,在禁闭室里待的时间要比在卧室里待的时间多得多。”
“八岁的时候,我得了个奖,让谢奉韦满意了,他第一次同意让我去妈妈那里住几天……那是我第一次见妈妈,她很漂亮,穿着一条长裙子,见到我时眼睛很温柔地笑着。”
“她给我身上戒鞭打出来的伤涂了药,中午哄我睡觉,还给我做甜点吃。我喜欢她,妈妈的样子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不过谢时昀总是惹她伤心,因为他总是冷冰冰的,妈妈问他什么都不说,妈妈要抱他,他竟然还跑开。”
“我不明白,我要花很多努力才能得到见妈妈的机会,他却躲妈妈躲得远远的……十二岁的时候,我跟他说,我和他交换,他替我回去,我替他留在妈妈身边,他没有同意,没有一点表情地看着我,把我推倒了。”
说话间,谢时昀眼睛里的眸色越来越淡,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平静暗沉。
俞辛始终没有发言,他坐在对面,十分安静。
沉默了很久,谢时澈低声说:“十三岁,我得到了谢奉韦的同意,满怀期待地去到疗养院,但见到的是妈妈的尸体。”
“妈妈刚从水里被捞上来,身上还湿淋淋的,全身都是惨白色,没有一丁点生机,谢时昀冷着脸站在一边,浑身上下也都是湿的。”
“我伤心了很久,还生了一场大病。但谢时昀——他从始至终,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红一下。”
说到最后,谢时澈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复杂又汹涌的情绪。
俞辛仍是抿着唇,没有说一句话。
他为谢时澈倒出一杯酒,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菊姨跟我说过,你很想念你的母亲。”
谢时澈面无表情,过了几秒嗤笑一声:“如果你是我,你会讨厌谢时昀吗?”
这个问题俞辛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垂下视线没有开口,谢时澈看着他,露出一个并不在意的表情来:“讨厌不讨厌他是你的事,反正,起码现在你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一个冷血动物。”
俞辛问:“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不知道。”谢时澈静了静,嗓音依旧很低沉,“可能是因为你突然主动提到妈妈了吧——这些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可以说的人了。”
这句话落下后,空气再度归于沉寂。
直到几分钟过去,谢时澈恢复神情,说:“谢时昀应该马上就来了,他会把你带回去,我不会拦。不过,我还会再去找你的。”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房屋外适时地传来由远及近的引擎声,光从声音就可以判断,速度很快、来的车很多。
谢时澈勾起嘴角,眼神撩起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意味不明地注视俞辛:
“对了,忘了告诉你——今天来找你,是要给我哥送一个礼物的。”
窗外风声呼啸而过,道路两边的树木飞速倒退着。
屏幕上的定位小红点原地不动地闪着光,谢时昀从上车起目光就盯在上面,深沉的瞳色隐约透露出危险的信号。
与红点的距离越来越拉近,下一刻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地响起,谢时昀动作干脆地拉开车门,下车大步流星地往面前的别墅走去。
华丽的大理石房门并没有关严,透出一条明显的缝来,就像是专门在等着他来。
谢时昀双手一推,房门大开后迈步进去,入眼就是客厅里的暧昧场景。
呼吸滞了一瞬,谢时昀深沉晦暗地凝起双眼,眸底迅速地聚集起汹涌的风暴,像是藏着暗压压一片乌云。
他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拉开正在亲密接吻的两人,而是用力地闭了闭眼,极力压下胸口又妒又怒的情绪,无声地攥紧手心:
“你们两个,亲够了吗?”
背对着他的谢时澈动作一停,回过头来,才发现他一般,笑了:“啊,哥你来了。”
“告诉你个惊喜。”他笑盈盈地与谢时昀对视,“我在国外待了这些天,发现——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男人了。”
心脏被什么不轻不重地击打了一下,谢时昀眼色一深,移过目光去看俞辛。
俞辛的大衣外套被解了下来,贴身的衣衫十分凌乱,几颗纽扣被解开,隐约露出里面的肌肤来,而他的腰上——还搭着谢时澈的手掌心。
盯着那只手掌看了许久,他再一次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所有暗流掩去,迈步过去,一言不发地用力牵起俞辛的右手。
谢时澈没有拦他,从始至终一派笑脸,在两人即将出门前,才半开玩笑地说出一句:“对了,哥,我可没有绑架他,是他自愿跟我过来的,不信你问他。”
谢时昀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因为他的话受到丝毫影响,只有俞辛皱了皱眉,垂下视线,看见自己的左手已经被攥得发红。
回去的路上谢时昀一直没有开口。
狭窄的车内空间里沉寂的气氛无声的蔓延着,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酒精气味,是从俞辛身上散发出来的。
俞辛喝了些水,对着安静地窗外看了半路,忽的开口了:“他没有亲我,你看到的是错位,衣服也是他故意弄成那样的。”
与清淡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一声短促的手机铃声,谢时昀低头看了一眼,眼眸里渐渐摊开一抹晕不开的墨色。
好几秒过去,他没有将谢时澈发来的监控视频点开,而是左滑删去,合上眼,将一切情绪完美地遮藏住,辨不出情绪地道:“我知道了。”
俞辛很快地抿了一下唇,再没有开口。
安静了一阵,俞辛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谢时昀忽的开口了:“为什么不推开他?”
俞辛一个激灵睁开眼,恢复了几分清醒,转头去看他:“什么?”
“你愿意他碰你。”
谢时昀视线半落,注视他的瞳孔极近冷淡:“如果换成是我,不管是咬还是拿玻璃片威胁,你都会推开,不是吗。”
车辆在半个小时后停下。
俞辛下车往别墅里走,身后跟着三五名保镖。谢时昀站在原地没有动,待看不见俞辛的背影,才低声叫住段铭:“把他锁住吧。”
段铭愣了一下,往别墅内看过去,迟疑道:“是要将俞先生关起来吗?”
谢时昀敛下眉眼,迈步往里走,一边脱下身上的大衣,一边轻声沉语:“先关着吧,我缓好情绪再去见他。”
段铭只好说是,又见谢时昀开始解开腕上的手表,心里正冒出来某个预感,便听见男人冷沉淡漠地开口吩咐:“换好衣服来三楼拳击室,和我打一场。”
拳击室里不时响起激烈的拳脚相搏声。
全身的肌肉泛着运动过度的酸痛,段铭皱眉喘了口气,但不过是片刻的放松,腹部便又挨上一拳。
右手吃痛捂过去,他连连后退,摆手讨饶:“不打了不打了,快两个小时了,让我歇会儿。”
一滴汗从眼角边滑落,谢时昀收了动作,解下拳套走去墙角坐下。
段铭也跟了过去,一边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一边说:“俞先生现在应该也发现自己房间被落锁了。”
发泄了一通之后,谢时昀的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汗湿的布料贴在身躯上,将匀称紧致的肌肉线条一一勾勒,散发出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但他的情绪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胸口依旧沉重,脸色仍然冷凝。
段铭叹出口气:“俞先生肯定会很生气。”
谢时昀视线暗沉,道:“能有我生气吗?”
段铭一噎,不说话了。
默了默,谢时昀道:“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不会让我碰一下。”
“但他今天没有拒绝谢时澈。”
段铭抿了抿唇,静默一阵,道:“也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谢时澈不可能突然喜欢男人,或许俞先生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反抗什么。”
谢时昀没有回话,安静几分钟,他放下拳套往外走,低声落下吩咐:“把锁撤了,我去见他。”
洗去一身汗水,谢时昀推开俞辛房间的门,脚步踏进去的一瞬间便迎来清泠泠的质问:
“不是要关我吗,你还进来干什么?”
谢时昀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看他,半晌,出口道:“你会这样跟谢时澈说话吗?”
俞辛转身与他对视,气势毫不退让:“你还让人跟着我出门,你答应过我什么忘了吗?”
谢时昀盯着他,相比起俞辛诘问感满满的嗓音,口吻要沉稳平静许多:“如果不是有人跟着你,我能够知道你是跟谢时澈走了吗?”
“知道不知道又怎么样,谢时澈是坏人吗?”
胸口重重地起伏几下,他很快地解下颈上的项链,用力丢到床上:“这里面又是什么,你这样时时刻刻监视我,到底想干什么?”
谢时昀眼眸微敛,目光紧紧定格在他脸上:“他告诉你的?”
“他要是不告诉我,我不会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被当作犯人对待。”脸色写满愠意,俞辛垂下眼,攥了攥手心,“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谢时昀是在真心的对他好。
谢时昀闭了闭眼,三秒后强行压抑着什么情绪,故作缓和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来:
“你和他已经分手了,之后就不要再和他见面了,好吗?”
俞辛别过脸,态度依旧不软半分:“你之前说只要我答应你不和他见面,你就放我走,但你转头就使手段让他去了国外,然后又来逼迫我。不守信的人是你,现在又为什么来要求我?”
“为什么……”
谢时昀敛眉低声重复一遍,忽的拔腿向他过来,重重地攥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拽进自己怀里,在俞辛的耳边缱绻低语:“你说为什么,宝贝?”
“因为他是谢时澈,是你的前男友,因为他曾经和你有过这样一段很亲密的关系,这个理由够吗?”
俞辛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一双眉毛痕迹明显地皱起来:“那又怎么样,他又不喜欢男人。”
“他是不喜欢男人。”
谢时昀手上力度加重,神态里第一次显现出些微的失控,几乎是控制不住嗓音地低声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空气蓦地凝固下来。
诡异的静默在两人之中蔓延开来,俞辛别开视线,双唇不易察觉地轻微动了动,“不喜欢”三个字分明涌到了嘴边,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不愿意发出声来。
时间点滴流逝着,良久,谢时昀缓了缓呼吸,俯下身体,捞起床上的项链毫不留恋地扔进垃圾桶里,声音恢复平和,丝毫不见此前的失态:
“不喜欢就丢了吧,不用留着。”
项链掉落,发出很小的“咚”的一声,不轻不重的,仿佛在俞辛的心尖上敲了一下。
他静了静,想起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冷静一些,说:“谢时澈不喜欢我,他也不会伤害我。他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以前受了太多伤,我可以理解,而且他很重感情,我希望你能和他……”
“好了……宝贝,不要再提他了。”
一根手指按压在他的嘴唇上,谢时昀缓缓出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累吗,睡会儿吧。”
低沉的语调落下,谢时昀并没有等待俞辛的回应,兀自抱起俞辛,将人放到床上,自己也侧躺上去,从背后环拥着身前的人,呈现一个牢牢禁锢的姿势。
俞辛并不舒服,也不喜欢这样完全不自由的状态。他费劲转了转身体,手肘不小心往后顶了一下,冷不防感觉到谢时昀的肌肉在一瞬间内明显地绷紧了些许。
他顿住动作,即使问话也依然是绷着的语气:“你怎么了?”
谢时昀没回答他,唇瓣在他的颈部吻了吻,说话时温热的气息紧紧贴住耳蜗:“月底快到了,到时候你回家吧。”
俞辛安静半秒,悄然地抿抿唇,故意保持不咸不淡的口吻:“又想安排多少人看守着我?”
意料之外的是,谢时昀抬手捏了捏他的下颚,道:“不会有其他人。”
俞辛皱了皱眉,并不怎么相信,谢时昀对他的掌控欲那么强烈,怎么可能突然变性。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二十岁生日能和余回一起过,总归是好的。他拿下谢时昀的手心,语气淡淡的:“以后呢,你一定要监视我的方方面面吗?”
没有得到回答,俞辛垂下眼睛,说:“那你想监视多久?给我一个时限,时限到了之后,你就能放我离……”
话未说完,嘴巴再一次被捂住,谢时昀的掌心严丝合缝地按住他的双唇,丁点声音都不允许他再发出来。
温柔低沉的语调在近在咫尺的耳后响起,暗含危险与威胁:“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会考虑将你关起来的,宝贝。”
怀中的人安静下来,谢时昀合上眼,却在下一刻听见俞辛刻意压低的,明显压抑着某种情绪的话语:“讨人厌的家伙。”
五指忽然的颤了一颤。
顿了顿,谢时昀敛住眸中的深色,手上的力度一点点散去,过去几秒,他缓慢地松开怀抱,走下床。
俞辛回头看向他,眼底深处浮现一抹询问,唇瓣跟着动了动,却又很快紧抿起唇,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谢时昀掌心在他脸上摸了一下,扣上衣物缓缓地低声道:“你睡吧,我出去。”
话音落下,脚步声逐渐远去。
“咔嗒”一声关门声响起,高大挺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目光里。俞辛坐起身,盯着闭合的门看了一会儿,无声地垂落了视线。
躺了一个小时并无困意,俞辛走出卧室,恰好见到刚上楼来的段铭。
俞辛看着他,待人走到面前了,才问:“现在谢时昀出门,你都不用跟着吗?”
段铭看了看他,道:“先生并没有出去。”
俞辛转头望向书房:“那他在处理公务。”
沉默两秒,段铭道:“没有,先生在自己的房间休息。”
默了默,俞辛不太相信地重复一遍:“在他自己的房间?”
段铭点头,说:“是。我也觉得奇怪,先生今天怎么会回了卧室休息……他不是一般都留在你房间吗?”
俞辛抿了抿唇,原地安静地站了几秒,转身要回到房间。
但手掌放上门锁的那刻,他回头叫住段铭,目光落在男人额角的红痕上,问:“你怎么受伤了?”
段铭不怎么在意地摸了下自己的伤痕,道:“刚回来的时候,和先生打了打拳。”
俞辛没有再说话,脑海中却有一幕记忆缓缓浮现,他往对面的房间看去一眼,手上的力度松了松。
推开房门,里面一派安静。
俞辛走进去,在床边停下脚步,望向床上的人。
男人即使睡着,凌厉的五官也依旧带着浅淡的攻击性。俞辛移走视线,随手将被子一掀,没有收敛手下力度,仿佛丝毫不介意将谢时昀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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