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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如今他的小太阳被雾霾笼罩,给不起了,沐浴过春晖的荒草怎么甘心重归腐朽……他再也放不开手。
车轮碾过小石子,兀地一震,成景泽猛然惊醒。他下意识伸手去攥向瑾的手腕,触手冰凉。
成景泽喊破了音,“无一,叫大夫。”
一番仔细探查过后,随行军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世子身热缓释,脉息也平稳了些,是好兆头。”只不过高热了许久,猝不及防地降下来,陛下关心则乱,搞岔了。
成景泽屏住的呼吸缓了缓,点了点头。
借送大夫下车之际,他跟着步出车厢。深深地吸入外界气息,再吐出去,心肺间隙隐隐刺痛。前方不远处路过一条小溪,他令无二照顾片刻,自行顺着溪水淌了过去。
回来时,无一看到陛下眼角被冰冷的溪水湃过的赤红。
夜间,向瑾微微动了动,目不转睛注视的人即刻察觉。
“小瑾。”陛下凑近轻声低唤。
向瑾口唇抿着,似醒非醒。其实,他一直处于一团混沌的旋涡里,外界的声音他听得出感受得到,却始终隔着一层纱雾,不知是魇是幻。最初,旋涡中有一只手不停拽着他往深渊里拖,耳边不断的杂音蛊惑,不如便这样睡过去,一了百了。可他太委屈,太不甘心了,一听到那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就舍不得一句话不说地去死。
向瑾迷迷糊糊地出声,成景泽俯在耳边,几番辨认,他说的是,“不是勉为其难,也不是……木已成舟……”
他曾经连最卑微无赖的由头也接受了,到头来竟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
他是向瑾,只是向瑾,他做不了任何人的替身。
水滴从向瑾紧闭的眼尾滑下来,落在成景泽耳畔,如有实质般捅入心房,令他心如刀割。

第92章
有些事无法用常理解释,那一夜过后,向瑾渐渐苏醒。就像真的只是经历了一段过于悠久的长眠,醒来,云消雾散。
只不过,自那一句呓语之后,世子再未开过口。车厢虽不算逼仄,但密闭的方寸天地,两人身处其中,无话可说,格外尴尬。
军医反复确认世子身子骨康健如常,无有大碍,陛下离开马车,换无二与无一轮流照看。
“世子。”无二与向瑾对视的第一眼,倏地僵住了。连他这般心思粗得堪比簸箕也瞧得出来,向瑾整个人不同往常。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说不出来。
世子暂时脱险,无一与陛下商量,不若停下来,等班师回朝的大军一同返京,方才妥当。
成景泽不同意,只是招刘壤带五千人急行军赶上来,回京途中操控京北大营未雨绸缪。
一行队伍刚刚走至京郊边缘,奉太后懿旨迎接陛下凯旋的礼部官员便迎了上来。又来母慈子孝这一套,刘氏面上愈是装腔作势,背后定然酝酿着不可告人的风暴。
此番他们母子大抵是打定了背水一战的主意,康王如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迹至今无有线索。
刘壤一马当先,带领五千先锋军入城,接受百姓夹道欢迎。
陛下单骑坠在队尾,隔着一段距离,目送世子的马车在通往皇城的路口改道,驶向荒弃了这些年的荣国公府。
“您倒是拦着啊!”无一恨铁不成钢。
就在他抓耳挠腮恨不得越俎代庖替自家闷葫芦主子花言巧语将人哄回来之际,只见无二蔫头耷脑地走了过来。
无一迎上去,撒气地捶他,“你回来干嘛?”
无二委屈,“世子说他回家了,不劳记挂。”
“撵你你就回来,鼻子下边那张嘴是用来喘气的吗?不会装听不懂,也不会赖着不走啊?”无一没好气地指桑骂槐。
无二耿直,“不会。”
“你!”无一瞪了他一眼,又瞪那位,被两个木头气得鼓鼓的。
陛下并未听到他二人聒噪,他的目光落在街边携手的两个身影上。归来的战士高谈阔论,等候家中的妻子含羞带怯地听着。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胡,对了胡旺。
果然,有人等的人叫人艳羡。
回京当日,陛下马不停蹄地临朝。谢太傅也不客气,将积攒了大半年的疑难杂症一股脑地端了上来,一连三日朝会加上殿后议事,陛下回到寝殿,皆已然是夜半时分。
殿中明明无甚变化,就是无端令人觉得冷清。
无一忍不住,“您可真沉得住气。”
陛下跟没听到一般。
“我也不问您如何将人得罪了,可爷们就得有个爷们的样子吧?”既然开了口,无一就没打算话说半截,“世子非是那使小性子的矫情之人,您又比人家年长那许多,老牛吃嫩草占尽便宜,在自家人面前,您认个错不掉价。再说了,京中如今不太平,您就放心……”
“砰”的一声,陛下带上雪庐大门,操碎了心的暗卫头子碰了一鼻子的灰。无一恨得跳脚,自己还一脑门官司理不清呢,他操的什么闲心。
向瑾回到荣国公府,恍如隔世。还来不及感慨,就被匆忙奔进来的福安扑了个满怀,身后还带着一脸严肃的杜院判。
老大夫将人按坐下来,验舌把脉摸骨,一番从头到脚的操作下来,勉强缓和了脸色。他留下调理的药方给福安,未做停留,径直回宫了。以至于向瑾搜肠刮肚拟好的说辞,无从开口。他欲一刀两断个干净,可做起来,比登天还能。
休整了两日,与福安交代利害关系,让他协助老管家打理清楚府中人员,将分散回京的人手召回来……未来,他需要这荣国公府内外如铁板一块。
安置得差不多,向瑾递帖子,请先生府上一聚。
送信的小厮未见到人,但得了应约的回复。
向瑾左等右等,又两日过去。耐心耗尽忧虑疯长,他想着今日再见不到人,必得亲自到刘府走一趟。
先生是午后过来的,向瑾令府中提前备下了地台,便于轮椅通过。他在府中正堂等着,听到通报,迎了出去,打发了刘府的随从,他亲手推着先生进门。
从背后居高临下的角度,即便是衣衫扣得再齐整,向瑾很难不发觉那些可疑的痕迹。他已不是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年,联系之前忽略的蛛丝马迹,以及先生的那封信……向瑾心底翻江倒海,打了腹稿的谋划,不知该不该说出去。
他需要帮衬,先生是第一人选。可刘壤乃成景泽心腹,这二人私下若是那般关系……
在堂内落座,随意寒暄几句。
“先生清减不少。”
刘霄不甚在意,“苦夏。”
向瑾一愕,“不是还未入伏?”
刘霄略微侧首,“殿下在西北待了大半年,莫不是忘了,京中这个月份不输盛夏。”
一句简简单单的讨论天气而已,轻而易举地就给向瑾递了话头。
世子归来,重启荣国公府一事已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原本陛下亲征凯旋,世子从军立功,飞鹰军交到荣国公夫人手中的局势,被大多数人解读为,向家仍旧与陛下一条心,君臣相宜。可世子甫一进京,便上演了这么一出南辕北辙,陛下近日在朝堂上又是全程冷脸,当然,陛下冷面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关键是一位言官循例上了一道参世子藐视皇威行径失礼的折子,当朝被扒了官服,连开口说情的谢太傅也破天荒地遭了训斥……陛下到底是护人心切,还是被打了脸而愠怒,不得而知,反正谁人再不敢提及荣国公府及世子,联想到之前崔楷莫名落马,至今仍关在诏狱……这桩桩件件雾里看花,扑朔迷离。
向瑾犹豫着,要不要接茬。
刘霄余光睨着他,顺手撩了撩两边袖子,手腕上青红的勒痕触目惊心。
向瑾一惊,莫不是他想岔了,先生是遭了虐待?
他兀地起身,还不待发问,刘霄先笑出声来。他这学生到底没白教导,瞅着这一趟归来是成熟稳重了不少,但赤诚纯善的底色未变。
“世子,”刘霄不再打哑谜,“在下这副身子确实碍事,但还不至于任人摆布。”过去心灰意懒是自己的选择,如今趁时候不多,燃尽余热,亦无悔。
向瑾松了一口气,有些讪讪地坐下。
“是以,若非吾心甘情愿,无人能够逼迫行事。同样,即便是亲密无间之人,亦不能左右吾心之所向。”
向瑾听懂了,“何为先生心之所向?”
刘霄直视他,“辅佐世子。”
向瑾心弦剧颤,他几乎一瞬间便听懂了刘霄话中深意,也信了。只是他所思终究浅了一层,未意识到“辅佐”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
“谢先生不弃。”向瑾虔重地咬字。
刘霄轻轻颔首,柔和的目光示意向瑾说下去。
世子不再犹疑,将自己这一路上所思所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一个多时辰的工夫,刘霄听的多,说的少,只在几处涉及京中局势之处略作提点。
末了,向瑾问,“先生可有疑?”
刘霄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世子一番运筹,说实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孩子的确长大了。至于个中隐秘缘由,他未提及的,自己也不便多问,谋士自有谋士该恪守的本分。
刘霄,“事不宜迟,明早我自去慈宁宫走一趟。”
向瑾,“有劳先生。”
“世子,”福安敲门,“杜院判来了。”
向瑾忍不住出声叹了口气,“请进。”
自打他回府以来,杜院判日日前来请脉。该说的话他也试图婉转地说出口,但不比无二好糊弄,老院判压根儿不吃他那一套,我行我素装听不懂,向瑾着实做不出卸磨杀驴,没大没小的混账行径,只得放任下来。
刘霄告辞,向瑾送他出去,恰好在门口与老院判迎面撞上。杜院判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刘霄朝他客套两句,在世子看不见的角度摆了摆食指。
随从在门口等待,接过刘霄的轮椅。被推上自家马车的一刹,他不意外见到有人鸠占鹊巢,大刀阔斧地填满了半个车厢。
“说好了只待一个时辰,”刘壤眼神往外瞟,“言而无信。”
刘霄一肚子的讽刺挖苦,到底没吐出口。这几日,他躺在床榻上,看这人进进出出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脸色照拂,嘴上虽尽是回以抱怨,但实则,刘壤回家当日将他抱起来时亮过漫天星斗的目色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而他又总是忍不住去揣测,若是那一关未闯过,等待刘壤归来的只是一捧骨灰,那双眼眸中又会是如何光景。
每每思及,心尖刺痛难耐,斟酌再三的无情话语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积攒的政务在陛下快刀斩乱麻之下,所剩无几,但无一依然抓不到空闲与陛下叙话。人家每晚在外周旋至夜深,回到寝殿中便将自己关进雪庐。曾经唯一热闹过的方寸之间,被其不讲道理地霸占。一晚上叮叮咣咣不停,每每以为定然是拆了家,早上他和无二溜进去查看,一地被收拾妥当的断壁残垣之上不乏血迹。
两人苦着脸对视,无一心累地安慰,“没事儿,至少没进那间屋子。”
这几日,散朝后,陛下选了一处闲置的宫殿,一待就是一整个午后。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多时,陛下会见考核宗室子弟的传闻便在京中甚嚣尘上。
成景泽没打算瞒,这事也瞒不住。至于前朝后宫如何揣度,他压根没搭理。
是日早朝,内阁战战兢兢地递上世子奏请上朝议事的折子,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陛下迁怒。
陛下只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准了。”
无一老怀甚慰,插空拽住陛下,语重心长地竖了个大拇指,“这就对了。”
他以为小世子递出的乃橄榄枝,自家铁树终于懂得顺台阶下。
谁知,翌日清晨,世子提前入宫,光明正大地去了太后那里请安。然后,不出半个时辰,世子请太后赐婚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第93章
之前,刘壤替向瑾与刘氏表达合作的意愿,刘氏自然没那么容易轻信,甚至在第一时间怀疑,这是不是陛下与世子串谋布下的局。
但对方并不计较她认可与否,先一步表达诚意而已。
继刘霄铺垫之后,这一趟,向瑾亲自入宫,不惧流言蜚语,大大方方地前往慈宁宫请安,无异于公开下了皇帝的面子。向瑾恭恭敬敬地向刘氏见礼,简单的寒暄过后,世子在太后面前亲口承诺,荣国公府婚事,但凭刘氏做主。
换句话说,也就是向瑾娶谁,只要刘氏指定了,他就认,这实在是不可谓不诚意满满。这简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无论今后各自立场如何变幻,联姻的决定权所带来的是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太后自然乐见,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从慈宁宫出来,当头迎上初升的旭日,向瑾被刺目的太阳光晃得一个踉跄。前方值守的禁卫瞥见,赶紧跑了过来,“世子,可是身子不适?”
向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妨。”
他这几日本就睡得不好,即便喝了杜院判的安神汤药,也不似过往起效。夜里总是睡不踏实,朦胧中屡屡有一种被注视的不自在,好几回猛然惊醒,床畔皆空无一人。
向瑾有些头昏脑涨,他迟疑片刻,让禁卫招了步辇来。以往他在宫中甚少行走他处,偶尔为之也袭了陛下的作风,自力更生。
如今,没这个必要了。
禁卫得令,立马安排,内务府的步辇来得飞快,禁卫跟随着将世子护送至大殿。
在慈宁宫耽搁了一阵子,殿上早朝已议程过半。內官通报过后,殿门敞开,世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众人目光齐刷刷向后,世子目不斜视,行至阶前,不卑不亢,“向瑾来迟,请陛下恕罪。”
那些耳聪目明,早在进殿之前便得到世子去向的知情者,再听这句话,不禁咂摸出点儿挑衅的意味来。
陛下淡声,“嗯。”
果然,被晾着了吧。
向瑾退至一旁,淡定从容,并无任何尴尬之态。
大殿之上静默片刻,适才说到一半的话题,才又被捡起来。迟来的世子一直旁听,未曾插言,却存在感极强。尤其是议到边疆军情之事,众人目光不自主地就要在陛下与世子之间打转。
两位当事人,一个比一个无知无觉似的,面无表情。
直到陛下的暗卫破天荒地疾步靠近,在陛下耳畔说了一句话。
无一随时做好了陛下在大殿之上发作,他该如何应对的准备,甚至将手指暗戳戳对准了穴位,以期偷袭得手。但陛下只是顿了顿,眼眸快速眨了几下,掩下急速泛起的血丝,又点了一位大人问话。
今日早朝结束得不算晚,却显得比平日漫长。
按惯例,阁老留下移步养心殿,其余人退下,各忙各的去。
向瑾随着鱼贯而出的人潮行至殿门,陛下仿若刚想起来似的,“世子留步。”
向瑾站定,转了过来,目光迎了上去。
陛下却并未瞧他,“从今往后,殿后议事,世子跟着研习。”
世子求之不得,无由推拒,“是。”
陛下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一众上了岁数的阁老大人吭哧吭哧跟着,落后了一大段距离。天气愈发热起来,但陛下步行,他们哪一个也不敢造次,时间长了,倒是也惯了。走这几步,对向瑾来说当然不在话下,他低调地跟在阁老身后,一步也不逾越。
谢太傅几次回首,似乎有话要讲,向瑾皆低着头,错了过去。
即至殿内,礼部徐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暴汗,环视一圈,感慨了一句,“又活过来了。”
后来人陆续进殿,一个个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也不怪他们惊诧,这几日确实闷热,但尚未入伏,按陛下一贯行事,内务府是不会提前准备冰块降温的。更不要说,还在一开始便给他们备了椅子。
“多谢陛下。”
“谢陛下体恤。”
一时间,老大们情真意切地道谢声不停。
最淡然的非世子莫属,他自动自觉地坐在右手边最后的位置上,跟陛下隔着最远的距离。
向瑾原本当真抱着虚心求学打算的,可这些老大人实在是啰嗦,一件显而易见之事非要旁征博引谈古论今,扯个没完没了。无意间瞥了陛下一眼,向瑾不得不佩服其耐心,按他的性子竟然一次也不曾打断。
中间,内侍来奉了一回茶,上了点瓜果点心。为着这点儿在各自府中瞧不上的玩意儿,受宠若惊的阁老又是一轮惊喜感恩。小世子一脸的莫名其妙,端起茶碗,无声地小口小口地啜饮。心中再是狐疑,面上总要过得去。从今日起,即便封号仍是世子,但他站在朝堂之上就意味着荣国公府乃至西疆驻军再次迈入权利的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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