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说句话啊(昭南南南)

“那你不怕他找到你？”

第16章
闪光灯如同密集的银针，刺得人睁不开眼。长枪短炮对准了发布台，空气里弥漫着记者们亢奋的低语和快门疯狂的咔哒声。
晏子洲独自坐在长桌后，纯黑的定制西装勾勒出冷硬的线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完美的、没有温度的雕塑。
“晏总！”一个尖锐的女声率先打破凝滞，“针对KG公司指控晏氏科技核心算法抄袭一事，您仅凭单方面声明否认，是否有确凿证据自证清白？还是说，这只是一场危机公关？”
问题像淬毒的匕首，直刺要害。全场瞬间寂静，所有镜头聚焦在晏子洲脸上，捕捉着最细微的表情裂痕。
晏子洲缓缓抬眸，视线精准地锁住提问的女记者，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无形的威压，竟让女记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证据？”晏子洲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清晰、平稳，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当然有。”他微微侧头，对后台方向示意，“技术组。”
巨大的屏幕在他身后骤然亮起！
“KG公司指控的核心依据，是他们所谓的专利文件。”晏子洲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现在，请看这份文件在KG内部服务器上的真实生成日期。”
屏幕上，一行清晰的日期代码被放大：2017-11-15。
会场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三个月前！
“而晏氏科技该项算法的核心论文初稿，”晏子洲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轻一点，屏幕上瞬间切换成一份带有权威学术期刊时间戳的PDF文件，“首次公开提交日期是……”他刻意停顿，让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那行更早的日期上：2017-09-07。
“时间差，两个月零八天。”晏子洲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请问KG公司，如何在晏氏技术尚未公开之前，就‘预见’并申请了几乎完全一致的专利？”他微微勾起唇角，那弧度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莫非KG的研发部门，还兼职占卜？”
会场哗然！记者们疯狂记录，闪光灯几乎连成一片白昼。
“这只是时间问题！”另一个男记者激动地站起来，“KG声称你们的相似度高达85%！这绝非巧合！晏总如何解释技术细节的高度雷同？”
“雷同？”晏子洲的眼神骤然转冷，像淬了寒冰的刀锋，“问得好。”他再次示意，大屏幕瞬间切换，分割成左右两栏复杂的算法逻辑流程图和核心代码片段。左侧标注着“晏氏源算法”，右侧标注着“KG专利文件”。
“请大家注意看KG文件里，第三层嵌套循环的异常跳转点，”晏子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凌厉，“以及第七模块冗余的容错代码，这些并非优化，而是为了强行绕过我们算法中独有的‘动态加密桥接’机制而打上的拙劣补丁！”他的指尖在屏幕上重重一点，几个关键位置被高亮标红，“正是这些为了掩盖盗窃痕迹而强行添加的冗余代码和错误逻辑，导致了KG演示版本中那高达15%的性能损耗和稳定性崩溃！”
会场彻底沸腾了！技术层面的精准打击，比任何声明都更有力！这不仅仅是抄袭，更是拙劣的剽窃和篡改！
“晏总！”一个资深财经记者抓住了关键，“如此明显的构陷，幕后主使是谁？是晏氏内部出了问题还是恒远内部出了叛徒？会影响两个公司后续的合作吗？”
晏子洲愣了一下，恒远内部的问题还是不要对这些媒体说了，免得这些媒体又夸大其词。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不方便……”晏子洲压下翻涌的焦灼，声音保持着平稳，试图将焦点引回技术层面。
“是我们恒远内部的失误，与晏氏无关。”季兴言打断了晏子洲的话，“我们也很感谢晏总还愿意继续相信我们，继续同恒远合作，我们也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给晏总一个交代。”
“我们恒远集团董事长兼CEO李晋阳先生，此刻已亲赴旧金山KG总部，”季兴言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将直面KG高层，追查所有真相，追究相关方的全部责任！恒远将以最坚决的态度，捍卫自身权益，并全力维护与晏氏科技的战略伙伴关系！”
他微微侧身，向晏子洲投去一个郑重而带着歉意的眼神，“晏总在事发后第一时间选择了信任，选择与恒远站在一起共同面对危机，这份情谊，恒远铭记于心！我们承诺，必将以最快的速度、最彻底的解决方案，给晏总、给晏氏科技、也给所有关心此事的公众一个满意的交代！”
季兴言这番表态，姿态放得足够低，责任担得足够明，对合作伙伴的维护足够诚恳，完美地化解了记者关于“内鬼”和“合作破裂”的尖锐质疑，将舆论重新引导回“共同对抗外部恶意构陷”的基调上。
晏子洲握紧的手慢慢松开，季兴言的处理，从公关角度无可挑剔，甚至替他挡掉了最麻烦的问题，但他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季兴言越是表现得滴水不漏，越是将李晋阳的“亲赴旧金山”摆在台面上，晏子洲心底那份因分离而起的焦灼就越发尖锐。
林世诚的目标从来就是李晋阳！季兴言这番话，等于是把李晋阳的位置清晰地暴露在了所有潜在的危险之下！他是在为恒远解围，还是在……将李晋阳推向更显眼的靶心？
发布会结束，记者们意犹未尽地散去。
“晏总，”季兴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刚才在台上，冒昧打断您，还请见谅。”
晏子洲没有回头，声音冷淡，“季总临场反应很快。把李晋阳的行踪捅给全世界，是怕林世诚找不到他吗？”这话刻薄得近乎无理，带着被焦虑灼烧的尖锐。
季兴言沉默了几秒，没有辩解，也没有动怒。他走到晏子洲侧前方，确保自己能看清对方的表情，语气异常郑重：“晏总，我知道您担心晋阳。但刚才那番话，每一个字，都是晋阳登机前亲自交代的。”
“而且，你不用对我有敌意，就算全世界背叛晋阳，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他。”他和李晋阳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他永远也不会背叛李晋阳。
晏子洲没有回头。季兴言那句“全世界背叛晋阳，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他”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紧绷的心弦上激起细微的涟漪，“听上去你们关系很好。”
“过命的交情。”
“那你知道林世诚和李晋阳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吗？”
“这个……”季兴言抿唇面露难色，李晋阳走之前特意交代了不让他同晏子洲说林世诚的事情，“哎呀，这事你就别问了，晋阳他不让我说。”
晏子洲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季兴言，嘴角那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加深了，“过命的交情却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豺狼虎豹，可真是过命的交情啊。”
他试图解释，“晏总，不是不能说，是晋阳他……他有他的考量。他不想把你……”
“不想把我卷进来？”晏子洲猛地转过身，“李晋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林世诚干的。”
“李晋阳去旧金山，根本不是去‘追查真相’，他是去把自己送到林世诚面前当靶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怒火在冰冷的表象下熊熊燃烧，“而你，季总，你刚才在台上那番义正词严的表态，等于向全世界广播了李晋阳的坐标！林世诚只要打开电视就能知道他在哪架飞机上，降落在哪个机场！”
季兴言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这小少爷怎么比李晋阳还难搞？他该怎么告诉晏子洲，李晋阳不是傻子，他的手段比任何人都狠厉。
他只能艰难地承认，“是，我们提前收到了匿名警告，指向KG背后的林世诚。晋阳他……他坚持要去。”
“他坚持去送死！”晏子洲几乎是低吼出来，他猛地向前一步，逼近季兴言，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空气都凝滞了，“告诉我，林世诚要什么？钱？权？还是李晋阳的命？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值得林世诚布下这样一个局，不惜毁掉KG的声誉也要引他出去？”他紧紧盯着季兴言的眼睛，不容许对方有丝毫闪躲，“过命的交情？如果你真想护着他，就不该在这里跟我打哑谜！”
后台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季兴言感到后背渗出了冷汗，晏子洲的逻辑无懈可击，他的担忧更是字字诛心。
“晏少爷，你也别再逼我了，我只能说晋阳有自己的打算，他不会出事的。”
晏子洲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极度的不信任，“他有个屁的打算！”他逼近季兴言，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嘶哑，“告诉我，他们之间的恩怨到底是什么？林世诚为什么恨他入骨？”
季兴言被逼到了墙角，他想起那些尘封的、充满血腥味的往事，想起李晋阳身上那些狰狞的旧疤，想起林世诚眼中扭曲的恨意……这根本不是钱或权的问题。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有挣扎，但更多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决断。他避开晏子洲那几乎能穿透灵魂的目光，声音干涩而沉重。
“晏总，不是钱，也不是权……”
“是命。林世诚认为，晋阳欠他一条命，他亲弟弟的命。”

第17章
季兴言最后那句话像颗子弹，砰地一声钉进晏子洲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后台的喧嚣瞬间被抽空，只剩下那五个字在死寂中回荡，欠他一条命。
晏子洲脸上的冰壳裂开了一道缝，眼底翻涌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什么时候？”
“五年前，旧金山。”季兴言咽了口唾沫，感觉空气重得压人，“晋阳刚接手恒远海外，林世诚的弟弟林世杰是当地财务主管……那批货，林世杰私自改了报关文件，把高危化学品伪报成普通原料！晋阳发现时船已经离港，他立刻下令返航，林世杰做贼心虚开车逃跑……”
“结果车毁人亡？”
季兴言沉重地点头，“坠崖，烧得……什么也没剩下。林世诚认定是他弟弟发现了恒远走私的证据，被晋阳灭了口。”
荒谬！晏子洲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他了解李晋阳，那男人骨子里有近乎苛刻的原则和底线，对敌人尚且留三分余地，怎么可能……
“证据呢？”晏子洲逼问，眼神锐利如刀，要剖开这团乱麻。
“没有！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晋阳！”季兴言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懑，“可林世诚只信他自己编的故事！这些年他像条毒蛇一样盘着，KG只是他吞下的壳子之一！”他顿了顿，想起李晋阳临行前那异常平静却暗藏决绝的眼神，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晏子洲捕捉到了季兴言那一瞬间的僵硬，一个念头闪电般劈入脑海，让他浑身血液都冷了下去。“李晋阳这次去，”他盯着季兴言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带了什么？当年的原始文件？还是说……”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根本就是去当饵的？！把自己喂到林世诚嘴边？！”
“晋阳他……”季兴言的声音艰涩无比，“他带了能证明清白的黑匣子数据，但他亲口说，林世诚要的根本不是真相……”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要的，是一个亲手‘讨债’的机会。”
“讨他妈的债！”晏子洲低吼出声，像困兽的咆哮。他猛地转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急促的脆响，目标明确地冲向安全出口，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晏子洲！你去哪？！”季兴言慌了，疾步追上去。
“旧金山。”晏子洲头也不回，声音被电梯门合拢的缝隙挤压得冰冷刺骨，“去把那个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蠢货拖回来！”
晏子洲掏出手机，他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声音沉得如同淬过寒冰，“准备飞机，要最快的那架，直飞旧金山，我要在十五分钟后升空。”
旧金山，废弃码头仓库区。
咸腥冰冷的海风从破损的窗户灌进来，卷动着铁锈和尘埃的气息。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明暗两界，中央一盏孤零零的工业吊灯投下惨白的光圈。
光圈中心，李晋阳姿态松弛地靠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纯黑的大衣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却不见丝毫慌乱。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扶手上，甚至带着点百无聊赖的倦怠。
光圈之外，是浓稠的黑暗。黑暗中，林世诚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嘶嘶作响，带着刻骨的恨意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我弟弟世杰，他那么年轻，那么聪明！他不过是想为恒远多省点钱！他发现了那批货的问题，他以为你会赏识他！结果呢？李晋阳！你给了他什么？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一场烧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车祸！”
李晋阳微微抬了下眼皮，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林世杰篡改报关文件，将高危化学品伪装成普通工业原料，企图瞒天过海运往人口密集区。一旦出事，后果是什么，林世诚，你比我清楚。那不是省钱，那是犯罪，是反人类。”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林世诚充满怨毒的控诉，“我下令返航追查，他心虚逃逸，自己把车开下了悬崖。监控记录，黑匣子数据，警方报告，一清二楚。你的恨，毫无道理。”
“放屁！”黑暗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咆哮，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一个身影猛地从阴影边缘踏入光圈的边缘。林世诚眼里面燃烧着疯狂和偏执的火焰，死死钉在李晋阳脸上。
“监控？报告？都是你李晋阳一手遮天的把戏！你怕了！你怕世杰揭穿你恒远肮脏的走私链！你杀了他灭口！”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里一个陈旧的、布满划痕的U盘，“证据？这就是证据！世杰死前寄给我的！里面有他发现的‘真相’！你李晋阳，还有你那个道貌岸然的恒远帝国，骨子里全是黑的！”
他逼近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李晋阳的鼻尖，“五年！我等了整整五年，布下这个局，就是为了今天！把你引到我弟弟当初出事的港口，用你的血，祭奠我弟弟的在天之灵！”
随着他的话音，光圈外的黑暗中，响起了几声细微却清晰的金属碰撞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几个模糊而危险的身影轮廓在黑暗里若隐若现，无声地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李晋阳的目光掠过那些暗处的枪口，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引我出来？”李晋阳缓缓站起身，纯黑的大衣下摆划过一个优雅而危险的弧度。他向前走了一步，完全置身于光圈的中央，强烈的光线让他英俊的面容轮廓分明，也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深处那抹近乎残忍的平静。“林世诚，你错了。”
他微微偏头，目光精准地投向仓库某个堆满废弃集装箱的黑暗角落，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
“引蛇出洞的饵，从来不是我。”
“而是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猛地撕裂了仓库的死寂！不是来自林世诚的手下。
一颗子弹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林世诚身旁一个刚刚抬起枪口的手下！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扑倒在地，鲜血瞬间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洇开。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林世诚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他猛地扭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
“什么人？”他嘶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黑暗中，回应他的，是一连串更加密集、精准、如同死神点名般的枪声！
“砰、砰、砰！”
仓库瞬间变成了杀戮场！子弹尖啸着在钢筋铁骨间反弹跳跃，火花四溅！惨叫声、怒骂声、枪械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李晋阳站在那里，仿佛风暴的中心，混乱的枪火和杀戮在他周围上演，他却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仓库里的枪声如同骤雨般停歇，只余下硝烟刺鼻的味道、血腥气弥漫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李晋阳依旧站着，身形挺拔如松。只是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姿态松弛、带着倦怠的猎物。
他微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那身昂贵的纯黑大衣，左肩胛下方位置，被利器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处染着暗红的、粘稠的液体，正缓慢地向外洇开，在深色的布料上晕开一片更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