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疼了?”晏子洲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刻意的嘲讽,“把自己当诱饵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疼。”
清理完伤口周围,晏子洲丢开沾满污血的棉球,拿起止血药粉。他看着药粉被迅速洇湿的血液浸透,变成暗红色,动作终于停滞了一瞬。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李晋阳的脸,那张脸上毫无血色,冷汗浸湿了鬓角,下唇被咬得几乎要渗出血来,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依旧沉静地看着前方,仿佛承受这一切的不是他自己。
一股更深的烦躁和……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晏子洲的心头。
“操!”晏子洲低咒一声,不知是在骂自己笨拙的动作,还是在骂眼前这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混蛋。他努力想固定好纱布,手指却因为用力过度和内心的混乱而微微发抖。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暴怒地把绷带摔掉时,一只微凉的手,带着薄茧,轻轻地覆盖在他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背上。
晏子洲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电流击中。他抬起头,撞进李晋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不耐,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这里,”李晋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失血后的虚弱,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晏子洲手中绷带缠绕错位的地方,“压住这里,再绕过去。”
他的手指很凉,触感却很清晰。晏子洲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他脸上瞬间涌起被看穿的羞恼和一种更深层的狼狈,恶声恶气地道:“用不着你教!”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鬼使神差地按照李晋阳刚才的指示,重新调整了绷带的位置,虽然依旧笨拙,但缠绕的力道和方向总算不再那么折磨人。
“好了。”晏子洲站起身,他别开脸,不去看李晋阳肩头那片刺目的白色,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虚张声势的强硬:“死不了就行!我去……看看这破地方有没有水!”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饿吗?”
“李晋阳!”晏子洲的声音拔高了,带着破音的尖利和浓浓的荒谬感,“你他妈脑子是不是真被捅坏了?!你流了那么多血!差点死了!你现在问我饿不饿?”
他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腕,却被李晋阳那看似虚弱实则固执的力道攥得更紧。
“我他妈……”晏子洲气得语无伦次,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腕,又抬头瞪着李晋阳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处发泄的恐慌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冲破他最后的理智,“我他妈现在只想把你塞进消毒水里泡三天!饿?我饿个屁!我气都气饱了!”
李晋阳扯了扯嘴角,看向晏子洲,“那我饿了,小少爷能帮我弄些东西吗?”
“你……”晏子洲看着他那副样子,狠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句“饿死你活该”卡在喉咙里,像根鱼刺。他烦躁地耙了耙自己的头发,在原地转了个圈,最后恶狠狠地剜了李晋阳一眼。
“等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一种“算你狠”的认命和咬牙切齿的凶狠。他不再看李晋阳,猛地转身,再次大步冲向厨房的方向,背影僵硬,脚步沉重得像要踩碎地板。
厨房里很快又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激烈声响,比之前更甚。抽屉被粗暴地拉开又推上,柜门被甩得砰砰作响,伴随着晏子洲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操!什么破地方!”
“罐头?这他妈是人吃的东西吗?还过期了?”
“连个锅都没有!李晋阳你是野人吗?!”
“……”
李晋阳靠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那充满了暴躁生命力的噪音,那一声声乒乒乓乓的控诉,仿佛在替他宣泄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肩胛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微微喘息。然而,那持续不断的噪音,却奇异地成为这片冰冷寂静中唯一的、真实的锚点。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厨房门口透出的那片光亮里。光影中,能看到晏子洲焦躁移动的模糊身影。
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波波拍打着他的意识。
李晋阳将头更深地陷进沙发冰凉的靠背里,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半阖的眼睛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沉静疲惫的水面下,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
“李晋阳,你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让我……”晏子洲愤愤地从厨房出来,看到躺在沙发上阖上双眸的李晋阳噤了声。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晏子洲的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嗯。”
为了多陪陪他的小少爷,他也要长命百岁些。
第20章
“伤口有些深,需要好好休养,切记伤口不要沾水。”医生收起器械,将几包药片放在桌上,“这是抗生素和止痛药,按说明服用。有任何发热或者伤口红肿流脓,立刻联系我。”
“知道了,辛苦您跑一趟。”李晋阳靠在沙发上,声音依旧虚弱,但比刚才平稳了些。
赵朔送医生出门,关门声再次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你就住这里?”晏子洲将房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临时落脚,明天我们换个地方。”李晋阳是不介意住宿的环境,但他看得出来小少爷不喜欢。也是,小少爷娇气惯了,这样的环境怎么配的上他。
“换什么换?你当自己是铁打的?”晏子洲猛地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流了那么多血还想折腾?”
“只是换个住处,不费事。”李晋阳轻声说。
“闭嘴!”晏子洲突然暴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李晋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受不了这里?”
“我不是……”
“不是什么?”晏子洲冷笑,“不是觉得我娇气?不是觉得我只会添乱?”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也对,毕竟你连命都不要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小少爷。”他最终叹了口气,尝试着坐直身体,却在动作的瞬间被一阵剧痛击中,眼前一黑。
“别动!”晏子洲几乎是扑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却在碰到纱布的瞬间又像触电般缩回手,“你……你找死是不是?”
李晋阳抬头,发现晏子洲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那双总是盛气凌人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像被雨水打湿的黑曜石。
“我没事。”他下意识伸手想擦掉晏子洲眼角那点可疑的水光,却在半路被狠狠拍开。
“谁管你有事没事!”晏子洲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只是……只是不想收拾烂摊子。”
李晋阳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胸口某个地方隐隐作痛,比肩上的伤口还要难受。
“晏子洲。”他轻声唤道,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看着我。”
小少爷倔强地梗着脖子,就是不肯转头。
李晋阳无奈,只好忍着疼慢慢起身。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你!”晏子洲猛地回头,手忙脚乱地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李晋阳你疯了吗?!”
这次李晋阳没让他躲开,他抓住晏子洲的手腕,感受到掌心下急促的脉搏,“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让你生气。”
晏子洲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有睫毛在不停颤抖,“你发烧了?”他最终憋出这么一句,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李晋阳低笑一声,牵动伤口又皱起眉,“可能有点。”
“我就知道!”晏子洲一下子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翻医生留下的药,“伤口感染了是不是?你等着,我去拿水……”
李晋阳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总是张牙舞爪的小少爷,此刻却因为他的伤手足无措,像只团团转的小兽。
“晏子洲。”他叫住他,“不用忙了,陪我坐会儿。”
“就一会儿。”他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走回来,却在距离床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像是害怕靠得太近。
李晋阳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晏子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坐下了,刻意保持着距离,身体却诚实地微微倾向伤者那边。
“还疼吗?”他盯着李晋阳肩上的纱布,声音轻得像羽毛。
“嗯。”李晋阳难得诚实地承认,“很疼。”
晏子洲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又变成恼怒,“活该!谁让你……让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李晋阳突然倾身,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太过依赖,完全不像平日那个冷静自持的李晋阳。
“让我靠一会儿。”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罕见的脆弱,“就一会儿。”
晏子洲整个人都僵住了,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放。他能感觉到李晋阳滚烫的呼吸透过单薄的衣料灼烧着他的皮肤,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药味。
“随便你。”他最终嘟囔着,手却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李晋阳的腰,避开伤口的位置,“要是敢把血蹭我身上,你就死定了。”
李晋阳在他肩上无声地笑了。
窗外,旧金山的夜色渐深。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又很快消失在城市的喧嚣中。这个简陋的安全屋,此刻却成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晏子洲。”良久,李晋阳轻声唤道。
“干嘛?”小少爷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我们在这儿待几天怎么样,那边林世诚的人可能还没有完全解决。而且,这里其实也挺好的……”
“有你在的地方,都很好。”
晏子洲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李晋阳!你果然发烧烧糊涂了吧?”
但他推开的力道轻得不可思议,手还牢牢扶着李晋阳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生怕他摔倒。
李晋阳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强装凶狠的表情,突然觉得,或许这次受伤,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两人在这栋房子里呆了三天的时间,期间有人来到这里向李晋阳汇报着什么。晏子洲没有问李晋阳后来把林世诚怎么了,他自问不是一个有善心的人,更何况,林世诚死有余辜。
“你该回去了。”
“什么意思?”晏子洲猛地抬头,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突然袭击的惊怒,“你不跟我回去?你要留在旧金山!”
“这边还有些事要收尾。”李晋阳避开他灼人的视线,“林世诚的残余势力还没清理干净,需要……”
“李晋阳,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排除在外,我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护着的小少爷了,我现在……”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很厉害。”李晋阳看着晏子洲笑了笑,“晏子洲,”他的声音很轻,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这次让你先回去,是因为旧金山现在是个泥潭,林世诚的残余像毒蛇一样藏在暗处。我受了伤,自顾不暇,无法……无法承担你在身边可能遭遇不测的风险。”
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行为动机,不再用“为你好”的套话,而是坦诚内心的恐惧,那是对失去晏子洲的恐惧。
“我不是不信你。”李晋阳的手指微微用力,扣紧晏子洲试图挣脱的手,“恰恰是因为太信了。我信你会为了留下而拼命,信你会为了保护我而把自己置于险境……就像码头区那天如果你来时我和林世诚仍在焦灼,你会不会因为我开那一枪?”他反问,目光锐利,直指核心。
晏子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会,他当然会。
“是!我会!”晏子洲的声音终于冲破阻碍,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他猛地甩开李晋阳握着他的手,不是逃离,而是为了更清晰地表达,“我会开枪!会冲上去!会做任何能让你活下去的事!所以呢?”
“所以你就更有理由把我推开?因为你知道我会拼命,所以你就替我决定,把我排除在危险之外,好让你自己心安理得地去承担一切?”
“李晋阳,你自私!”晏子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眼圈再次泛红,但这次没有泪水,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你只想着怎么保护我,怎么安排我,却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我晏子洲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气和决心都凝聚起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告诉你,我不走!你休想再把我塞上飞机送走!要么,你现在就一枪毙了我,让我彻底‘安全’!要么,就让我留下来!我保证,”他举起右手,眼神凶狠又带着孤注一掷的认真,“我保证听你指挥,不擅自行动,不给你添乱!但我必须在你能看到的地方!我必须看着你!”
李晋阳沉默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感。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头疼的是眼前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小祖宗。
“晏子洲……”李晋阳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不是儿戏。林世诚的人……”
“我知道不是儿戏!”晏子洲立刻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所以我才更要留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赵朔他们能做的,我都能做!警戒、跑腿、传递消息,甚至……”他目光扫过李晋阳肩头的纱布,声音低了下来,“照顾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又快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却像羽毛一样拂过李晋阳紧绷的心弦。
房间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僵持。李晋阳紧抿着唇,目光沉沉地落在晏子洲脸上,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决心和分量。晏子洲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的目光,胸膛挺得笔直,用全身的力气表达着他的坚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阳光移动了角度,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最终,李晋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随你……”两个字,轻飘飘地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放弃挣扎的无力感。
“不过,”李晋阳闭着眼睛,声音低沉地补充,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记住你的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敢擅自踏出这扇门一步,或者擅自联系外界,”他顿了顿,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直刺晏子洲,“我会让赵朔把你捆起来,塞进最快一班离开旧金山的货舱。我说到做到。”
“李晋阳,你说林世诚的残余势力,那是不是想让你死的不止一个人。”
李晋阳扯了扯嘴角,“嗯,我活着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我会很高兴,李晋阳,我很高兴,也很难庆幸,你活着。”
第21章
意外比李晋阳想象的要来的快,枪声在凌晨划破了旧金山的夜色,他本能的挡在晏子洲身前,“找机会离开。”
“我不走,说好的共进退呢。”
“这是我的命令。”子弹穿透玻璃的脆响炸开时,李晋阳已经用身体将晏子洲完全笼罩在墙角。温热的血顺着绷带渗出来,在晏子洲的白衬衫上晕开刺目的红。
“赵朔的车就在后巷。”
“李晋阳!你别犯浑!”晏子洲嘶吼着,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手臂,“你再流血就撑不住了!我带你一起走。”
“晏子洲,你听我说,”李晋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穿透了枪声和晏子洲的嘶吼,直接钉入他的脑海,“我不会有事,我都安排好了。”他的手掌用力按在晏子洲剧烈起伏的胸口,指腹下是对方狂乱的心跳,“我只需要你离开,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晏子洲看着李晋阳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看着他肩头那片刺目的、仍在扩大的暗红,理智告诉他这混蛋又在骗人,可对方眼底那份深不见底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沉静,却又让他心底猛地一颤。
“你他妈安排什么了?安排自己当活靶子吗?!”晏子洲的声音嘶哑,指甲几乎要抠进李晋阳手臂的皮肉里。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安全屋老旧木门上的门锁突然发出三声极其规律的爆裂声!不是外面射来的子弹,而是从内部精准破坏!紧接着,整扇门连同门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拽开!
刺眼的强光手电瞬间从门口和几个被预先破坏的窗口位置同时射入,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锁定了客厅里几个闯入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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