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ople without ideals are not sad.
闫肃小声默读了一遍。
抛开语法问题,翻译过来应该是......人没有理想,就不会感到悲伤?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闫肃不自觉陷入沉思,视野落点逐渐发散,直到那串字在视网膜里变得模糊。
为什么会写这样一句话?
理想让杨今予感到难过了吗。
明明是在朝着理想、越来越有起色的进发着,可还是在难过?
闫肃看了眼落款日期,心尖恍然一颤。
杨今予写随笔句子时,总喜欢坠一个阿拉伯数字斜杠的日期,而这句话诞生的日期,是在五月末的某一天。
正是他生气的从杨今予家摔门而去后,收到一条内容为“哥哥”的那天。闫肃对那日记忆尤深。
闫肃愣怔思考了几分钟。
不太敢、又或者说不太奢望,但同时心里有一道自作多情的猜想,在若隐若现。
是杨今予猜到了自己生气的缘由,于是主动服软,试图因为他而放弃偏执的梦想了吗?
就同他与父亲的反抗一样,杨今予也在与什么反抗着吗?
所以那种天人交战的过程,令理想至上的男生痛苦了。于是带着迷惘,在属于他的领地记录了下来,夹在只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反复挣扎,独自煎熬。
出了这个门,又一秒变成正常人,不会向谁表露出悲伤。
因为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如果真是这样......
闫肃幡然顿悟,胸中有如鸣鼓。
也许,他辜负的不是杨今予对他这一次是否去看演出的期待,也不是对《踏花少年》做出的所有努力,而是一份更长远的心意。
这才是对方会如此失望的根本所在。
闫肃陡然站起来,指尖颤栗了一下,将东西夹回原位。
“小C同学,关机。”他喊。
隔音房内的音乐戛然而止。
闫肃夺门而出,几乎是用跑的,三步并两步推开卧室门。他要叫醒杨今予,他要亲耳听听杨今予的内心。
但在看到空荡荡的床时,闫肃一时间愣住。
他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倏地跑出来,顺延找了卫生间、阳台、储物间,都没有杨今予的身影。
“杨今予?”闫肃在客厅徘徊。
没有人回应。
偌大的房间,好像真的只剩他自己,不是幻觉。
闫肃看向门口,杨今予出门要穿的鞋子还在,那就是还在家的范围里,这让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掉下来一些。
然后他又上天台找。
隔壁天台,谢忱正颇有心事坐在沿上抽烟,两条腿朝外耷拉下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跳楼。
虽然知道谢忱肯定不会往下跳,乍一看到这幕,闫肃心里还是咯噔一声,下意识出声提醒:“谢忱,危险。”
谢忱应声回头。
见是闫肃,挑挑眉:“哟,大纪委。”
他晃晃指尖,火星子闪烁,不怀好意笑了一下:“来一根?”
闫肃没工夫跟谢忱耽误时间,他问:“杨今予有没有上来过?”
谢忱眉尾一扬,收回一条腿:“怎么,人在家呆着都让你给丢了?”
看来是没有,闫肃扭头就要下去。
谢忱突然叫住他:“闫肃。”
谢忱扶着天台栏杆站起来,往这边走了两步,像是随意的攀谈:“你们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要站杨今予的立场说两句,他这人的脑回路不正常,你用正常逻辑是没法真正了解他的。你是不是没有发现他变了?跟你在一起后,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什么?”
谢忱:“自卑。”
“?”闫肃眼底浮出浓浓的讶异。
“看你这表情,就是没发现了。”谢忱说着,表情带着不屑:“也是,他能让你看出来才怪,在你面前,他装逼都往大了装。”
闫肃只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会儿,怀疑谢忱在信口胡诌。
不会的,他认识的杨今予,一直都是在自己领域里优越傲慢的,一举一动都发着光。
不仅不自卑,甚至有很多时候,都会露出天才独有的自负。
闫肃蹙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忱悻悻一哂:“可能我脑子也不正常。”
闫肃若有所思看了谢忱一会儿,无论怎样,谢忱提供了新的思路。
他点点头,说:“谢谢,我会注意。”
谢忱扯扯嘴角,无所谓地转身:“大纪委,我是不太看得惯你们这种虚头巴脑的班干部,但不得不说,你这人还行,跟你比自卑也正常。归根结底是你让他害怕了。”
闫肃不太明白:“害怕什么?”
谢忱轻嗤一下,无语道:“是你在跟他谈还是我?你们自己的事儿来问我?”
下楼回去时,闫肃一直在想谢忱说的话。
自卑?害怕?
怎么会呢,杨今予平时骄傲的趾高气昂,又很有自己的主意,最喜欢指挥他。一直以来,闫肃觉得自己才是要围着对方打转的那一个。
要说害怕,他害怕才对,杨今予冷漠推开他的一个动作,他已经心神不宁了一整晚。
话又说回来,谢忱为什么可以这么了解杨今予?好像谢忱眼里的杨今予,才更全面。
闫肃进屋,刚关上门,厨房里赫然传出哗啦啦的响动,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他一凛,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杨今予以一种很艰难的姿势,单脚蹲在地上,打着石膏的腿微微后翘,宽大的睡衣将他整个骨架都罩住了。
小小一只,有点可怜。
瓷碗碎了一地,滚烫的汤汁在地上冒着白烟。杨今予一只手端着盘子,在捡拾地上的碎瓷片,浑身都湿哒哒的。
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推门,他茫然地抬头。
在与闫肃视线对接的一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像正在犯错当场被抓包的猫,模样有些无措。
闫肃错愕地走过去。
杨今予声音很小,几不可闻:“我饿了。”
闫肃心里疼起来。
他蹲过去看拿走杨今予手里的碎片,放到一边,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没等他问,杨今予自己一脸不自在的交代了:“没站稳,摔了,汤撒了。”
闫肃:“站着别动。”
他去卫生间取来一条毛巾,把杨今予身上湿哒哒的睡衣拽了下去,让他擦一擦。
杨今予半侧过去身,不去看闫肃,胡乱在脖子和胸前抹了一把。
闫肃拦腰将杨今予抱起来往外走,放到了沙发上。
杨今予这时候不太愿意说话,视线扭向窗外。
“你一直在厨房吗?我刚刚一直再找你,有听到吗?”闫肃问。
杨今予:“没有。”
一本正经的撒谎,闫肃无奈地叹口气,说:“我去收拾厨房,你休息一下,别乱动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今予会在厨房,平时杨今予是不太进去厨房的,找人的时候就直接忽略了厨房这一选项。
怪他,粗心了。
看着一地的碎瓷片,估计杨今予摔得不轻,还好没扎着。
这让闫肃心里又生出浓浓的忧虑......杨今予一个伤员在家,他真撒手不管说走就走吗?
闫肃将碎片残渣拾进垃圾袋,又用透明胶带裹了几圈,贴上标签。收拾妥当后,重新盛了碗汤端出来。
杨今予还光膀子窝在沙发上,意外的听话,一动没动。
“我去给你拿衣服,要穿哪件?”闫肃问。
杨今予慢半拍想了一会儿,“浅蓝那件吧,谢了。”
闫肃一怔。
杨今予跟自己说谢。
他眼睛里的黑曜石瞬间黯淡下去:“我去拿。汤已经不烫了,是温的。”
“好。”
杨今予说着,端起汤碗,一股脑往里灌。
闫肃感觉眼眶酸涩无比,转身进了卧室。
他深吸气,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父亲给的压力,大山似的压在他年轻的脊背,这是家事,当然不能让杨今予跟他一起背。
但眼下他又给杨今予带来失望。
杨今予骂他也好,怪他也好,都好过这么不痛不痒的平静,让人束手无策,寸步难行。
取了睡衣出来,他盯着杨今予换上,关心道:“摔哪了?疼吗?”
“还好。”
闫肃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带着内心最深处的哀求:“我们不这样了,好吗?”
杨今予闻声,瞳孔骤缩,唇角拉出一道僵硬的弧线。
“不怎样?”
“这样不好,对谁都不好。”闫肃说,“不如我们......”
杨今予目光冷淡下来,点了点头:“你要分手。”
闫肃被凭空冒出来的两个字吓了一跳,僵成了一座雕塑。
半晌,才意识到杨今予是误会他的话了。
他忙不迭解释:“我没有这种意思!”
“你说不这样了。”杨今予视线直勾勾看过来。
闫肃竟然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一丝等待赴死的决绝。
“不是!”闫肃慌乱不已,“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谈一谈各自的想法,或许我们之前沟通不当存在什么误会,但你不要再这样......这样不理我了。”
“我不理你了吗?”杨今予茫然。
“你一直在生我的气,你不觉得吗?”
杨今予咬了咬下嘴唇,“没有。”
他哪敢。
“你有。”闫肃看着他。
杨今予下意识将头埋进膝盖。
闫肃发现了,杨今予一直有沟通不下去就先逃避的毛病。
他蹲过去,蹲在杨今予缩头乌龟的躯壳前,觉得他像一团刺猬。
闫肃抬手拽了拽杨今予的刺,声音放得很轻:“我明天下午的车,我很害怕直到我离开,我们都还是这个状态。那会不会,等我回来,你已经攒够失望,再也不想理我了呢?”
“杨今予,我们聊聊好不好?我真的......”闫肃说着说着,眼前就升起一层雾气。
真奇怪,跟杨今予在一起,他居然都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少年喉结滑动,声音带了哽咽:“真的害怕,你想不要我了。”
杨今予不愿意抬头,蚊子哼哼似的,声音闷在衣服里,回应了些什么。
“什么?”闫肃支起耳朵听。
随后他见杨今予终于动了,稍稍抬起一半脸,鼻子还藏在衣袖里,只有眉眼露了出来。
眼圈也有热意翻涌,没比他好到哪去。
杨今予睫毛颤了颤,半垂下眼皮,又说了一遍:“该害怕的是我吧。”
下午排练进度过半时, 乐队所有人都发现了杨今予的心不在焉。
谢忱借着抽烟的由头把人叫出来,问:“你怎么回事?”
杨今予接过烟,却没点, 放在指间转着玩。
“不抽还我,贵着呢。”谢忱掩风给自己打火。今天起风了, 云层里有潮湿的味道。
杨今予仰头看了眼天色, 淡道:“快下雨了。”
“你还会看天象?”谢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是闫......”杨今予欲言又止, 又讪讪闭上了。
“你现在跟人说话都已经这个程度了吗,拿闫肃当逗号使,小心染上恋爱脑。”
杨今予白一眼过去。
谢忱正了正神色, 说:“不开玩笑了, 你今天状态不行, 待会自己注意调整一下,那俩都看出来了。”
“昂。”
“吵架还没和好呢?”谢忱纳闷了,“不应该啊。”
他跟闫肃说的话, 都当耳旁风啦?
杨今予摇摇头, 不太确定道:“不知道。”
主要是在家那会儿,两个人刚袒露心扉, 还没有解决问题, 就被乐队叫出来排练了。
他和闫肃就突然没了下文。
他的直觉一直都算准的,总感觉闫肃心事重重, 又言不由衷。
“好就好, 不好就不好,这么复杂的吗。”谢忱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
他没什么多余的心思打听这种破事, 大手在后背推了一把:“没劲, 不说了,继续排练。”
晚上果然下雨了。
夏夜多雷雨, 不似春日里那么温柔,天像裂了道口子,瓢泼大雨夸张的往下灌。
几个人借了排练室的伞,踩着地下室忽明忽暗的感应光摸到门口。
雨幕里站了个人,撑着伞,身影被夜色拉得很长。
“闫肃!”曹知知惊叫一声,扭头对杨今予眨眼:“哟同桌,来接你的。”
对面的人影动了动,朝他们走来。
远处的天际劈了一道闪电,凭借天光,杨今予看清了来人。
闫肃的脸庞被伞遮去一半俊秀,只露出锋利的唇。
“那我们先走?”小天儿非常识趣地提议,扯扯他哥。
三个人撑开伞,跟闫肃打了个招呼,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
闫肃小跑了两步,将伞递到杨今予头顶。他臂弯挂了一件外套,示意杨今予穿上。
杨今予眼神状若随意看向四周,低声嘀咕:“你怎么来了。”
“天气预报有雷阵雨,你不是害怕打雷吗,我不放心。”
“谁说的,我没有。”
闫肃一愣,“你自己说的啊。”
“不可能。”杨今予飞快狡辩,“我没说过,你记错了。”
闫肃哭笑不得,试图帮杨今予回忆一下:“那天你喝多了,拉着我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最后还亲......”
“停!”
杨今予绷着脸:“不必要的细节就别描述了,想起来了。”
闫肃看着他笑。
杨今予不自在地扁嘴,小小的抱怨:“闫sir,能不能给人留点面子,他们还没走远呢。”
一声久违的专属称呼,闫肃顿觉五味杂陈,全身心都松了下去。
明明只过去三天,但好像上一次杨今予这样叫他,已经是上世纪了。这几日真的很漫长。
杨今予眨眨眼:“不走吗?”
闫肃突然俯身,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按在杨今予背后,将人按进了怀里。雨点淅淅沥沥打在伞布上,杨今予被这一动作带进一片温暖。
豆大的雨点从两人脚边滚落,溅起一圈圈涟漪,气氛变得潮湿。
杨今予茫然间仰头,看到闫肃为他们在雨幕里撑起了一片小世界。
闫肃下巴垫在他颈侧,小声确认:“我们和好了吗?”
耳朵被若有似无的温热包裹,跟着心脏一起酥酥痒痒。
杨今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吸血鬼转世,闫肃每次这样拥抱他时,他余光扫到一片白皙的脖颈,总想狠狠咬一口,留下点什么。
于是这样想着,就这样做了。
杨今予惩罚性地在秀色可餐的颈侧咬了一口,闫肃一颤。
杨今予看着那寸白皙的皮肤因为自己而红了一片,像是落下某种署名的印记,心里升起奇怪的满足。
“算是吧。”
他摸了摸耳朵,松开闫肃。
闫肃垂眸看他。
看了好一会儿,眼睛清澈见底,比月光还亮。
随后闫肃转身,弯腰下蹲,说:“上来。”
两个人到家时,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潮湿。
闫肃按着杨今予的脚,要查看石膏有没有进水,取来干燥的纱布,轻车熟路将伤脚放到膝盖,开始解绷带。
杨今予忽然发笑。
“笑什么?”闫肃问。
“那天你爸也是这么给我上药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尴尬。”杨今予现在回想到那个画面,还是会想找地缝钻起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闫肃有些吃味。
“谢忱还捏你脖子呢。”
杨今予冷不丁吃痛,嘶了一声。
闫肃慌了:“怎么了?我没用力啊。”
杨今予挤眉弄眼,连连喊疼。
闫肃忧心忡忡把他的脚放下,扭头去找药。但在刚移开视线的一瞬,他鬼使神差回头,精准捕捉到杨今予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闫肃愣了愣,反应过来。
他扑过去,佯装生气地把人按在沙发靠背上:“骗子。”
杨今予大言不惭:“怎么着?”
闫肃握起杨今予的手指,搓了搓:“骗我担心,是不是想转移话题?你心里有鬼。”
杨今予简直太喜欢闫肃这样。
他转动眼珠,不怀好意道:“你说有就有吧。”
大班长神情一凛,好像下一秒就要扣人10分:“不可以有。”
雷池踩得刚刚好,杨今予知道不能再蹦跶了,再口无遮拦,事情就该变得危险了。
他轻轻叹口气,觉得还是要澄清点事情。
“闫sir,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和谢忱。”
“是。”闫肃毫不犹豫承认。
杨今予抬手摸摸闫肃眼睛下面的小痣,组织了一下语言:“小时候我们还不算朋友,只能算是抱团取暖吧。他教会我一些事,多亏有他,后来我在小学才好过很多。这次回来能再遇到他,很幸运。”
闫肃嗯了一声,吃味道:“听小天儿说过,原来你们认识比我早。转来的时候你们还装不认识,害我担心他是想找你麻烦,根本就是合伙消遣我。”
相似小说推荐
-
朝秦暮楚(张大吉) [近代现代] 《朝秦暮楚》作者:张大吉【CP完结】长佩2025-9-11完结5.27万字20.26万人气5,096海星简介: 自以...
-
一吻之遥(狐狸宝贝) [近代现代] 《一吻之遥》作者:狐狸宝贝【CP完结】长佩VIP2025-9-11完结26.99万字8,723人阅读505.21万人气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