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枪打碎了车窗,玻璃碎屑飞溅,田武惊叫着将身体往下钻,可也于事无补。
子弹接连打穿了他的身体,他胖乎乎地塞在车座和方向盘间,转瞬便成了一团没有生命的死肉。
阿诱这才呛咳一声,捂着唇瓣从车上跳下来。
他摸到自己脸上潮湿的液体,紧接着面颊一阵刺痛。
阿诱放下手一瞧,手指上全是血,似乎是被飞溅的碎玻璃划伤了。
他也顾不上处理伤口,怕有人会追过来,又先费劲将田武的尸体从车里拖出来,翻找着他的手机,借他的指纹开了锁,将手机里所有文件资料全都导出来,之后才暴力拆卸了他的手机。
这里监控是坏的,阿诱来时便已经看过,没人知道是自己杀的田武,林川臣也找不到自己。
他把拿到手的东西装好,又在车上搜刮了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水和压缩饼干,还有两只枪,将其全都塞进了自己口袋,最后踹了田武一脚,轻声说:“现在,你没办法去找他麻烦了。”
阿诱又呛咳几声,激烈运动之后开始产生眩晕,他勉力支撑起身体,跌跌撞撞离开了这里。
D区佛堂遍布,阿诱不太认路,但佛塔附近他很熟悉。
他和林川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这里,他在佛塔上站着,可以看清整个D区和C区。
架起枪口的时候,也能瞄准所有他想瞄准的人。
但他今天想杀的人已经杀掉了,阿诱上佛塔时走走停停,在阶梯上停了好几次,甚至想要就地睡去。
他躺在地上,睫羽轻轻颤抖着,疲倦上涌,眼睛干涩至极。
他很想睡了,却又潜意识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睡过去,总觉得一觉醒来,他或许会忘记很多事情。
从来没有那一刻第六感与不安会这样强烈,他却没力气挣扎,仍然躺在原地,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夜间下了大雨。
田武集团的董事在路上暴毙,整个集团陷入恐慌,再加上田武集团涉嫌毒品交易,警方一干涉,整个集团便分崩离析。
林川臣的车在警局附近停了一会儿,这里的监控全都坏了,什么都查不到,他还没找到阿诱。
田武死时现场很是混乱,他大概知道田武的死是阿诱动的手,阿诱从前总是这样干脆利落地清理掉会妨碍自己的人,但他不清楚阿诱杀田武是为了谁,心里总是隐秘地猜测和希望是为了自己,却又一直悲观地想着应该不是。
他已经完全猜不透阿诱的心了,也害怕阿诱会出事。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承认过什么,他和阿诱在一起五年,又或者说没有在一起,只是维持着稳定的关系。
儿时被亲密的关系背叛过,他像是因此患上了后遗症,没办法接受新的亲密联系,却又一直不断地被阿诱吸引。
到现在他才惊觉他没有办法不爱阿诱,像阿诱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就该被人爱着。
也才惊觉原来从始至终,他想要的也不过是阿诱的爱。
可是阿诱什么都没给他。
林川臣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手下的人又来找他,告诉他阿诱没找到。
柳初夏担忧地看了林川臣一眼,又问:“这么大的雨,他还在D区的监控盲区内,一定会找地方躲雨的,你们快去仔细找找。”
“诶,好。”
那人又匆匆走了,林川臣靠在车窗上,焦躁在潮热的雨夜不断膨胀,几乎快要让他变成一戳即破的气球怪物。
他摸索着掌心的戒指,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一时间有些激动,“开车!去佛塔!”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阿臣要去接猫猫了,不过接回去是什么状态的猫猫就不好说了呢……
明天应该还有,晚安!
十年前初见的场景林川臣一直记得很清楚,如今想起来也历历在目。
有关阿诱的一切,他知道的不多,但丝丝毫毫都认认真真记着。
因为母亲不是正妻,他们被养在海港附近,本家也不是常常关注他们的死活,父亲去世之后,林家便再也没有给过他们任何生存所需的钱财。
母亲一直哭闹着要进林家老宅,林烈消失几年她几乎从来不去管,也并不在意,只剩林川臣陪着她。
林川臣小时候和林烈说他想开蛋糕店,林烈说等他回来帮他一起打理店铺,林烈这个人总是很乐观,他比林川臣大了八岁,离开家的时候林川臣才十岁,他对弟弟许诺了很多事情,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到,连说好要寄回来的信也至今没有下落。
林烈死了以后,林川臣也已经忘记了自己幼时天真的理想,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他拿到了C国给的赔偿款,虽然不多,母亲也一直在大肆挥霍,但还是借着这些钱,借着柳无忧和C国宋家的帮助建立了自己的企业。
生意稳步向好,自然会被林家忌惮,先是试图吞并,但林川臣在商业上有着令人恐怖的直觉和敏锐,激烈的竞争之下没有被没顶吞噬,反倒让他找到了生机,之后一路反扑,连着搞砸了林文元好几个项目。
股市接连崩盘,林文元没办法,只能收了手,邀约林川臣谈判,想化干戈为玉帛。
但说是要合作共赢,林川臣却早知道,这只是一场为自己而设的鸿门宴。
他去赴宴,也做好了反抗的准备,却唯独没料到阿诱会出现在那里,成为终局的最后一颗棋子。
阿诱站在佛塔上的样子他永远没办法忘记。
他先是想到了兄长,那个人从前为了让母亲和弟弟好过一点,陪着各个世家公子爬山潜海,陪尽了笑才拿了些优待。
他带着林川臣去见世面,去跟着那些人射击,林川臣见过林烈拿枪的姿势,后来这样的姿势几乎复刻在阿诱身上。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彻底吸引。
那时候他没有多想,他对佛塔上的那个青年一见钟情,就好像这个人原本就应该是他要去爱的。
佛塔对林川臣来说是初见的地方,是很有意义的地方,可对阿诱来说却不一定是。
他不想猜,也不敢去猜,去佛塔试图寻找阿诱,更多的是想确认一点什么东西,好让他知道自己之后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可等车停在佛塔下,他又不敢上去了。
万一阿诱不在这里呢?
三处佛塔分别驻守在佛堂的三方,如今已经是深夜,夜里还有雨,佛堂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几个僧人还在扫洒,
林川臣手下的人已经分别上了两个佛塔去寻人,只剩最后一个,位于正东方,迎着C区海港和C国的海岸,那里是日出的地方,也是月升的地方。
更是阿诱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林川臣站了一会儿,雨珠噼里啪啦敲打在伞面上,半晌他收了伞,踩着水进了佛塔。
他在这里见过阿诱,这次,却是第一次走进来。
塔中一层墙壁上是雕刻的佛像,旋梯上去,二层是壁画和高大的佛像。
林川臣不信教,他谁也不信,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
但这次他的第六感是准确的,他上了顶层,甚至还不到顶层,阿诱在台阶上趴着,像是摔了一跤便再也没起来。
林川臣心跳一滞,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促,粗重,连思考的能力都已经完全消失,上台阶时甚至还狼狈地摔了一跤,但到底还是把阿诱抱了起来。
脸上有一道伤,划痕不深,有点出血,或许是因为皮肤太白才显得有些狰狞。
林川臣又摸摸他的额头,有些烫手,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别的伤了。
林川臣直到这一刻才松了口气,抱着人下了佛塔,让人送他们回家。
“林川臣。”
柳初夏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模糊不清,“我要回C国了,给阿诱开了多奈哌齐,一开始每天五毫克,后面视情况增加到十毫克,每天要做心率监测,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还有。”
柳初夏声音顿了顿,又说:“最好把他送到国内来,你知道的,C国的安防更安心一些,还有我和母亲在,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我母亲帮忙照料。”
林川臣沉默了一会儿,说:“嗯,我知道了。”
“哦对了,你去找一下丁二,丁二是我们在A国潜伏的线人,他和阿诱是直线联系的上下级,你想知道的有些东西可以问问丁二,如果能告诉你,丁二会说的。”
林川臣还是“嗯”。
他现在思绪很乱,柳初夏和他说了很多,有关C国潜伏的任务,阿诱的身份,阿诱的任务,太多太乱,他捋不清楚,又觉得可能还没有那么简单。
柳初夏听得出他没心思,于是便主动挂了电话。
林川臣疲倦地捂着脸。
阿诱从回家到现在还在昏睡,自从生病之后他的体质也跟着变糟,稍有不慎就会生病,还很难恢复健康。
家庭医生来给他打过针,吃过退烧药,现在人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阿诱杀了田武,林川臣去警方那里打了个招呼,警方不会找阿诱的麻烦,但田武家族的余孽会,舆论新闻和外界的各种压力铺天盖地压下来,根本没有给林川臣喘息的时间。
林川臣便将自己手中的那份名单给了柳初夏。
名单上是他经商多年整理的贩毒链条核心人员,以A国为发源地,毒品连同象牙与军火等违禁物品一起向周边国家入侵,而C国作为最大的市场,一直以来络绎不绝的入关毒品给海关与海警添了不少麻烦,却始终找不到源头。
不能从根源处解决,毒品就会一直威胁边境的百姓,甚至逐渐扩散至国内其他地方。
林家守得了C区港口,却管不住其他地方,这份名单已经是林川臣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他尽力了,被持续报复十年,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收手,去寻求安定,好好照顾阿诱,陪他治病。
因为自己身边太危险,他在做的事情也太危险,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许诺过阿诱什么,不确定的关系意味着随时都能够抽身离开,一开始,他觉得这样对阿诱,对自己都好。
现在又觉得并非如此。
谁让阿诱也在做那么危险的事。
却也庆幸原来阿诱的立场和自己相同。
在禁毒这一条路上,需要的是每一个人所付出的努力,而不是袖手旁观交给警察。
阿诱认识林烈,他的心是向着正义的,这让林川臣烦躁不安的心中多了一点点慰藉。
仅仅是一点点。
林川臣又开了个会。
开到一半,隔壁房间忽然传来响动,他没来得及说散会便从屏幕里消失了,匆匆去了阿诱的房间。
阿诱已经醒了,在储物柜前站着,居家睡衣让他看起来柔和又脆弱,像一只破碎的水晶雕塑,神情满是迷茫,怔怔站着发呆。
“阿诱,”林川臣轻轻喊他,“过来,我看看退烧了没有。”
阿诱迷惘地偏着脑袋看他,却半晌没有动静。
林川臣心中有些不安,“阿诱?”
“不见了……”阿诱忽然喃喃开口,“找不到了。”
“要找什么?”林川臣小心靠近他,他总觉得阿诱状态不对,仓促又惶恐,想再仔细观察。
阿诱没抗拒他的靠近,很快又转回脑袋,盯着储物柜说:“表……阿臣送我的表,找不到了,被谁偷走了吗?”
话音刚落,他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急急翻找着柜子和抽屉,将东西全都丢出去,又急又怒,却忍不住带上了哭腔,“怎么找不到了,谁把他偷走了,我明明放在了这里的。”
崩溃只是一瞬,林川臣吓坏了,他把阿诱抱在怀里,对方在他怀中挣扎尖叫,哭叫着要那只手表。
林川臣头脑一片空白,他颤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表,玻璃表盘因为碎裂又重新拼合,爬满了蛛网般的裂隙。
他把表塞进阿诱手里,抱着他,禁锢着他的,轻声安抚道:“在这里,一直都在,我在收着宝宝,没有人偷走它。”
他抱着阿诱,清瘦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情绪却似乎慢慢平息下来,林川臣悄悄松了口气,但气还没吐完,阿诱忽然又说:“这不是。”
“这不是那块,”阿诱脸上满是泪痕,他很难过,也很生气,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还要骗他,于是又一次尖锐叫道,“不要用假的来糊弄我!”
他扬起手,想将那块赝品彻底砸碎,却又被林川臣抓住了手腕。
他被林川臣紧紧抱着,身后的男人像是哭了,又像是没有,只是被厚重的伤痛裹挟着,像是变成了一片乌云,沉闷又压抑,等着风雨骤降。
林川臣抓着阿诱的手,他埋首在阿诱颈间,嗓音闷闷道:“别扔了宝宝,再摔碎一次,就再也修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
这几章比较吃情绪,我写起来比较慢,尽量日更哦,等不到就白天再起来看,别熬夜呀!
第43章 爸爸妈妈
怀里颤抖的身体逐渐平息下来,阿诱喘着气靠在林川臣怀里,微微睁大眼看着他。
他混乱的记忆里还有面前这人的印象,纤长睫羽轻轻颤抖着,很快,阿诱唇瓣跟着一动,轻声喊他:“林烈……”
林川臣脑袋像是被钉子戳穿了似的,阵痛和苦痛缠绕蔓延而上,让他几乎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他已经不会生气了,不会因为阿诱对着他叫兄长的名字而生气。
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有怨恨过阿诱,他只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哥哥,哥哥活着的时候比不上,死了以后还是比不上。
那让他觉得很是挫败。
林川臣抱着阿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轻声地、很缓慢地说:“我在。”
他应了阿诱很多声“我在”,每一次说出口,都像是在用钝刀子把自己搓磨去,慢慢套上别人的面具,直到把自己完全抹消。
阿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林川臣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一点点烫手,但总算是降了温,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他把阿诱抱回床上,又近乎麻木般弯身拣拾着地上的东西。
他慢慢远离了床,又在床头柜上看见了那块已经碎掉又修复过的手表。
阿诱摔碎了一次,那天晚上他情绪失控,阿诱也有些过激,折腾到半夜阿诱昏睡过去,他一点点把碎掉的玻璃拾起来,去找了很多人帮忙修复。
他发现他弄丢了表盘里的钻石,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只能重新买了一颗嵌在其中。
碎掉的玻璃再怎么修复都会有裂隙,每次林川臣拿着那块表,都感觉那些裂隙像是长在了自己心里,千疮百孔的,动辄便要再次崩塌。
他现在忽然有点后悔,他觉得他和阿诱之间似乎真的有缘无份,相安无事的时候他甚至找不到能与阿诱进一步接触的借口,可一旦靠近了,生了情,就像是生长出了尖刺,戳向对方,又弄伤自己。
林川臣将最后一件散落的戒指捡起来,他回头看了看阿诱,阿诱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他关上门走了。
“财务数据有泄漏,暂时还没找到是谁透露的,”助力给林川臣打着电话,“最近不知道田武集团那边在琢磨什么,似乎从什么地方转账两亿,总觉得不安好心。”
林川臣认真听着,半晌没说话。
田武已经死了,整个集团现在落进了长子手里,田武的长子和费伊一样,是个无用的蠢货,费伊满心投身爱情,这个长子一直想要掌控时局,但真大权在握,他又不懂得决策。
林川臣知道田武集团等着报复自己,大概是想做空林氏的股票。
小田武没有这样的手段,背后多半是余家,或者是邓飞的手笔。
林川臣头疼欲裂,他却没在镜头里表现,只说:“先观察着,注意新闻舆论,提前做好防范。”
他挂断会议,刚签了文件,助力又转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是一条匿名论坛的帖子,标题便是《林氏医药涉嫌财务造假》,并附上了造假的数据图。
林川臣当机立断:“发澄清起诉,压热搜。”
这条帖子很快便石沉大海,没了影子。
但林川臣知道,余家和邓飞的手段绝不至此,还有更多麻烦等着他。
他又喝了杯咖啡,醒醒神,去房间看阿诱。
阿诱一觉睡到傍晚,现在正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川臣坐在他床边,轻轻摸了摸阿诱的面颊,说:“醒了,想吃什么?”
阿诱思绪很是混乱,他含糊加了一声“阿臣”,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记了,像一团被打乱的毛线。
于是他卷过身体,放纵自己当毛线团,背对着林川臣不说话。
林川臣得给他准备吃药了,他小心谨慎,柳初夏说五毫克,他就按称细微地准备了五毫克,端着热水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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