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挺好的。林川臣想,他总算在阿诱身边能有那么一点存在的价值,而不是每天患得患失地想他究竟是不是林烈的替身。
阿诱什么真话都不和他说,他猜不透阿诱和林烈之间的真实关系到底是什么,就只能每天自己胡思乱想。
大概也是阿诱在蓄意报复自己,谁让他之前也含糊其辞,留着一个费伊在身边,总是让阿诱多虑。
他真该死。
阿诱对他想了什么一无所知。
他没有再做噩梦了,这一次,只梦见自己站在迷宫里,四面八方都是路,可是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阿诱迷茫地站在迷宫中心,周围像是燃起了烈火,浑身都像是被火燎般灼痛着,他向前走了一步,又犹豫地退了回来。
然后,他又看见了那只黑猫。
它蹲在面前的路口处,歪着头看着阿诱,平放在地上的尾巴轻轻摇晃。
阿诱轻轻喊它:“我要往哪里走?”
“喵。”
黑猫叫了一声,转身走了。
阿诱匆匆跟上去。
他跟在黑猫身后,偶尔停下脚步,黑猫便跟着蹲下来,将他看着,似乎在提醒他继续往前走。
直到阿诱看见一缕光明。
他走穿了迷宫,站在海港的最高点,正对着正东方。
海岸线的尽头处,阳光正撕裂黑暗,缓慢将光明弥散在整个世间。
阿诱随着梦境淡去而慢慢睁开眼睛。
林川臣从他身后抱着他,宽厚的胸膛贴在自己的后背上,男人的体温跟着传递过来,浓郁的安全感将他包裹。
阿诱睫羽颤抖着,看着窗帘缝隙里溢散出来的一点点日光。
天亮了。
今天,他没有失去太多记忆。
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阿诱小心从林川臣怀里爬出来,林川臣眼下俱是青黑,疲倦浮在面庞上,挥之不去。
起身的时候还是略有惊醒对方,阿诱悄悄凑过去,吻了吻林川臣的唇瓣,将他安抚好,这才慢吞吞捡拾着衣衫一一穿好,轻手轻脚下了楼,离开家。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头,像是毫无留念。
今天还是个晴天,和阿诱梦里的那个清晨一样,阳光很好,不算太热,也不算太冷。
他上了佛塔,最东方的佛塔正对着海岸线,这里就是他梦里出现过的地方,也是他在A国记忆最深刻的地方。
临海而建,海风是舒适的,今天,他的情绪也是舒适的。
他的心像雀跃的海鸟,挥动着翅膀,向往着飞向自由。
【作者有话说】
鸟儿要飞走了。
明天见啦,晚安!
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
找了一会儿无果,他有点遗憾地收了手,只把手机拿出来,翻找着联系人,给丁二发了一串消息,之后拆下了电话卡,清空聊天记录,将这部林川臣刚送给他没多久的手机从佛塔上抛了出去,径直扔进海中。
他口袋里还装着一个小本子,一支笔。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着字,记着一些阿诱担心自己会忘记的事情,电话,还有日期。
他蹲在地上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有时候会手指僵硬,有时候会突然忘记某个字要怎么写,因此短短几句话写得很是缓慢。
直到日头升起来,天气变热,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恍惚晕眩。
阿诱站起身,笔顺着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停在一双鞋边。
阿诱迷惘地抬起脸来。
扭曲的视线里是林川臣急切喘息的脸,他似乎是着急跑上来的,呼吸急促,额上都生了汗。
阿诱隐约觉得他好像有点病了,似乎脸色不太好。
耳边咕噜咕噜响着,或许是林川臣在说话,他听不懂,又往后退了一步,一边将小本子放回塑料壳里,将它仔细装起来,一边摸出自己卡在后腰的枪。
“阿诱,”林川臣心跳有些快,“怎么出来也不叫醒我。”
他今早有点低烧,昏昏沉沉睡着,迷糊感觉到阿诱下了床,却没力气睁眼。
醒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阿诱早就出了门,定位一路远去,最后停在了这里。
来的路上堵车,林川臣是跑过来的,生怕晚一点便出什么意外。
幸好,没有意外,阿诱在佛塔顶层好好待着,这让林川臣放了点心,以为他只想出来走走。
“我还让管家做了早饭,等会儿回去——”
“咔嗒。”
上膛的声音不大不小,在海浪声声中却格外清晰,一下子截断了林川臣的话。
他视线下滑,看见阿诱拿在手里的枪。
M1911,那是林川臣往常最喜欢携带的手枪,自改过,握持很是舒适,但对用惯了狙击枪的阿诱来说,这把枪他拿着并不习惯。
阿诱翻转了一下手腕,晕头转向扣住了扳机,然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林川臣呼吸一滞,几乎快要控制不住音量,“阿诱!”
“……”阿诱唇瓣张了张,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对林川臣笑了一下。
名字就在口边,他想叫林川臣,又叫不出口,于是有些尴尬似的问:“你叫什么?”
“阿诱,”林川臣脚步停缓下来,枪在阿诱手上,阿诱情绪不稳定,他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切都难以挽回,额上冷汗直冒,连心跳都快要停止,像是堵住了呼吸,“听话,先别动。”
“阿诱又是谁?”
他问得真心实意,像是确确实实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
林川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已经方寸大乱,只想先将枪夺回来,然后再好好安抚阿诱。
“我有点累了,”阿诱又说,“活着好累,要记一些东西,可是永远记不住也好累。”
“那就别想了,不用记了,”林川臣轻轻道,“回家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去管,都有我处理好不好?”
“不好。”
阿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到,只是笑了笑说:“我得去一个地方,你们都不能去的地方,然后……”
然后什么,他也不再说了,只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林川臣头脑一片空白,他扑过去,抓住了阿诱的手腕。
“阿诱!”
子弹卡壳了。
阿诱像是没料到,他下意识做出反应,猛地敲击了一下,将哑弹排出。
下一瞬,林川臣已经卡住了他的手臂与身体,把他抵在围栏边,将他的手高高扬起。
“砰!”
子弹迅速击出,从墙边擦过,打落了墙皮,留下一道空洞。
林川臣用力将枪从阿诱手中夺出,将他反手制压。
那一刻阿诱像是肢体临时反应,他扫腿而出,林川臣躲了一下,就这样让阿诱挣脱了他压制。
林川臣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一抬眼,阿诱已经迅速翻上了围栏,回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林川臣这才惊觉,原来阿诱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开枪自杀。
他顿时惊怒又恐惧道:“你敢跳!”
“我敢,”阿诱轻声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阿诱不是我的名字。”
他弯起眼睛笑,又说:“李越也不是。”
“如果有来生,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叫什么。”
“回来!”林川臣快要疯了,他急急扑上去,伸手去抓对方的手。
那道略显清瘦的身体却像一只张开羽翼的玄鸟,与他擦肩而过,向着苍茫深海坠落而去。
林川臣头脑一片空白,他几乎没有犹豫,跟着翻上了围栏,却又在下一刻被人从身后抱住,被拖拽下来。
他嘶吼着挣扎,周围一片混乱,保镖和助理手忙脚乱给他打镇定剂,直到药效上来,他才彻底平息,无力地看着眼前陷入黑暗。
“阿臣,”青年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般不带情绪,平平静静的,像是什么都无法令他产生波动,“都已经碎掉了,别要了。”
林川臣迷迷糊糊看见阿诱在自己身前,他弯身从自己手中拿走了那块支离破碎的手表。
林川臣下意识想要收紧手指,却全身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阿诱拿着表走出房门,彻底消失不见。
他忽然像溺水得救般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
“阿诱……”林川臣喃喃喊,“阿诱!”
眼前是医院的白墙,应声进屋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他茫然看着那些脸,没有一个是阿诱。
然后他记起来,阿诱当着他的面从佛塔上跳了下去。
那么决绝,那么义无反顾,好像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奔向新生。
林川臣没注意身边医生在说什么做什么,他忽然坐起身,着急往外走,却又被医生拉着,被按在病床上,注射新的镇定剂。
昏沉涌上头脑,林川臣失去意识前还在想,阿诱还没走远。
他得去找他……
“哗啦——”
深夜的海面波涛平静,只能听见海浪规律拍打在船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像哄睡的摇篮曲。
船上水手又检查了一下货舱,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返回宿舍睡觉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货舱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混着刻意压制的咳嗽声,像深夜海域里出现的幻觉。
却又并不是幻觉。
阿诱蜷缩在纸箱附近,他从海里爬上轮船废了些力气,衣衫还是湿的,冰冷地贴在身上,或许有点着凉,一直觉得嗓子有些痒。
阿诱捂着唇又咳了两声,他把藏在口袋里的小本子拿出来,塑料外壳挡住了海水,纸页边缘有一点潮湿,但字迹还是清晰的。
他将本子摊开晾干,又在附近找着能入睡的地方,钻进去蜷缩着睡下了。
不到五点,水手们开始苏醒活动,阿诱晚上睡得不好,一直在噩梦,听见动静便跟着醒了,躲在角落里没出声,等人走了才又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儿。
他只能根据窗外日升月落判断过去了几天,离轮船到C国海港口还有多远。
他已经快撑不住了,再待久一点,他不知道是失忆先来,还是病死先到。
阿诱又咳了两声,缩在角落里听水手们在门外说话。
“改航道了,本来要在一口靠岸的,但是江家那个小少爷在一口搞宴会,海域全都封锁了。”
“那我们在哪靠岸?”
“二口吧,反正离得也不远,算了,麻烦的是经销商,我们又不麻烦。”
“也是。”
阿诱强忍着咳意爬起来,趴在窗口往外看。
天已经逐渐亮了,不远处日光正从海平面升起。
阿诱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雀跃。
他要回家了。
他已经忘了很多东西,但一直没有忘记自己家在哪。
海浪声越来越明显,船身撞在港口胶垫上,微微颠簸了一下。
阿诱昏昏沉沉,勉强打起精神,趁着运货的时候偷偷下了船,从港口溜出去。
这里是陌生的,他第一次踏足,茫然而找不到方向。
出了港口,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见阿诱衣衫破旧身形狼狈,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浪汉,纷纷躲着他。
阿诱没注意这些,他还记得水手们在船上说的话,寻找着一港口的位置。
又走了一段路,他实在坚持不住,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僵直沉重,他撞到了路人,终于撑不住,摔倒下去。
“靠啊好倒霉,青天白日遇到碰瓷。”
路人嘟囔着,好心蹲下身把他扶起来,又惊讶道:“诶,是你啊,你怎么来这里啦?”
【作者有话说】
本文又名《猫猫说的话有几句真假》
m1911其实蛮好一枪,会卡壳是子弹的质量问题,如果卡壳的话得把枪放平了等个半分钟到一分钟,万一出现延迟射出,不过在和歹徒发生冲突的时候卡了得马上敲出哑弹不然时间不等人,我为什么在说这些……
明天见啦!
第47章 他开始遗忘林川臣
阿诱有些迷糊,面前的人穿着浅粉色的卫衣,像个国内的高中生,容貌也很是熟悉。
可惜阿诱细碎的记忆已经无法正确核对面容与名字,他骤然失语,什么都没办法说出口。
青年大概察觉到他身体不太好,也没再多问,只将他费力搀扶起来,架在自己肩上。
阿诱比他高一些,他托得很是费劲,走了两步之后实在是走不动了,又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气。
阿诱有点不好意思,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没等开口,青年却一下怒气上来,转头打了个电话。
“不是说陪我参加宴会,需要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人!”
“在一港口这边,快点来。”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视线尽头,那时阿诱已经快要晕厥,身体僵直无力,只能感觉到那支撑着自己的青年也很是费力,却始终没松开手。
两人将他送上轮渡的客房,给他灌了些水。
阿诱迷幻的视线逐渐恢复了正常,他躺在床上,有些迷惘地转开脸,看着站在门口与外面说话的那个人。
他对自己很是熟稔,是认识他的。
阿诱已经十多年没有再踏足过这片土地,也不可能认识本地的商贾,多半是去过A国的林川臣的朋友。
可他一点都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了,也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阿诱走了会儿神,青年已经返回他身边坐下,说:“给你叫了个医生,你多久没吃饭了,林川臣克扣你伙食费吗?”
“哦对了,”他絮絮叨叨,没有要等阿诱回应的意思,又问,“林川臣没和你一起来?”
“你认识我?”阿诱轻轻开了口,“抱歉,我现在记性很差,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在这里的事情不要让林川臣知道,还有,麻烦你带我去找江家的少爷。”
“江清玉吗?”对方似乎有些迷茫,“我就是,你……呃,你和林川臣吵架了?他现在在追妻火葬场吗?”
或许是察觉到不对,江清玉将阿诱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像是若有所思。
阿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他在轮船上听到的都是真的,这位江家的小少爷果然在这里参加宴会。
他松了口气,也跟着放下心来,随口解释了两句,说自己病了,说林川臣不要他了。
他不清楚江清玉信了没有,但信不信关系也不大,林川臣一定会发现自己不是为了寻死才跳海的,总会找到这里来。
所以他给丁二发了消息,让丁二想办法拖住林川臣。
阿诱顶着江清玉洞察人心般的视线,平静说着谎,“他把我赶出林家,我想回家,所以想请你帮一帮我。”
“我能怎么帮你?”
“送我回权新省花心镇,然后,把我存在过的痕迹抹去。”阿诱一切都早就有了打算,又继续说,“我知道江家在C国商圈只手遮天,想要做到这些轻而易举。”
“唔,只手遮天倒是没有,”江清玉摆摆手道,“我是良民。”
从前江家出事,江清玉在去A国时受过林川臣的照顾,对阿诱印象也很深。
阿诱有事相求,虽然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但他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我答应你的请求,诶对了,那是个什么地方,你家在那里?”
“嗯,”阿诱点点头,捡着几个问题答了,“我还有亲人在那,可以投奔。”
江清玉看起来没多想。
宴会上他得露面,不能在这里多待了,他起了身说:“刚刚那个男的叫宋水远,是宋家的家主,等会儿他家的医生会过来给你吊个水,你发烧了。”
“谢谢。”
江清玉关上门走了,从头到尾没有过多的疑问,这让阿诱无形间松了口气。
他其实很怕江清玉多问,再多问两句,他破绽百出的谎话很有可能会被揭穿,也担心江清玉会临时反水联系林川臣。
阿诱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多待了,江清玉,还有那个叫宋水远的男人,都有可能成为自己计划里的阻碍。
宴会要连着举办几天,这几天轮渡不会靠岸江清玉做事妥帖,除了那个宋家家主,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在这。
阿诱在床上躺了几天,记忆混乱,那个人的容貌反反复复浮现在眼前,又被大脑忘却。
梦里又格外清晰。
阿诱经常梦到自己喊着“阿臣”,跟在那个人身后。
林川臣笑着说:“我给你做了蛋糕,生日快乐宝贝,生日礼物在桌上。”
阿诱在梦里拆开过礼物盒,有手镯,腰带,还有枪,唯独没有那一只手表。
阿诱问他:“手表呢?”
“什么表?”林川臣问。
“那块表,”阿诱轻轻比划着,“表盘是玻璃的,可以看到器械和齿轮,还镶嵌了钻石。”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说清楚,又说:“就是……是我扔掉的那一块。”
话音刚落,他忽然反应过来,表已经被他摔坏了,当然不会再有了。
阿诱恍惚了一下,眼前忽然开始扭曲,他像是坠入了深渊万丈,火海和枯骨束缚吞噬着他的身体,他急急喘着气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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