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阿诱笑了笑,伸手拉开了车门,“请吧。”
费伊微微弯身,他看见了邓飞,顿时有些惶恐和紧张,小声道:“邓先生。”
“嗯,”邓飞没抬头,只说,“坐吧。”
费伊本还想让阿诱坐后座呢,转眼却看见阿诱已经拉开前车车门了,只能硬着头皮钻进车厢,和邓飞坐在一起。
阿诱垂下眼,指腹在车门上轻轻一碰,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顺着指缝滑下去,掉在了水泥地上。
他神色如常,关上了车门。
汽车扬长而去,阿诱看着窗外的逐渐远去的山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邓飞忽然道:“舍不得林川臣?”
“嗯?”阿诱回过神来,“没有,林川臣……他知道我是余正德的养子之后一直对我很不好,我早就想走了。”
话说完,车厢里安静了许久,四个人的呼吸都格外清晰。
阿诱又开始感到手指颤抖,晕眩感上涌,他几乎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紧紧抓着手腕,偏头靠在窗上,等着症状过去。
这时,他忽然听见邓飞轻笑一声说:“你看你,小时候闹着要跑,跑了之后呢,还不是无处可去,要不是我让余正德收养了你,你早就死了。”
阿诱没说话。
邓飞又继续说:“为了给林川臣投名状,先是打死了你主子林文元,后来又杀了余正德,结果呢,身份暴露的时候,林川臣根本不念旧情,你一直求爱的人就是这么薄情寡义。”
阿诱呼吸急促了一些,眩晕感还未散去,他现在有点恶心想吐。
他听见邓飞说:“不过你确实聪明,阿诱,还知道要回我身边来,虽然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车停在海港口,这里不是阿诱熟悉的港口区,他辨认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里是B区,已经离开了林家的管辖之地。
他跟着邓飞下了车,海风带着海水的咸腥,他情绪平静了一些,跟着邓飞上了甲板。
他问:“你要去C国?”
“不去,”邓飞点了根烟,又给阿诱递了一根,阿诱没拿,他便笑起来说,“C国警方正在通缉我,我怎么敢回去。”
阿诱道:“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邓飞忽然回过头来,他摘了烟,吐出的烟雾弥漫在阿诱面前,让他有点不适且恶心。
阿诱眉心微微一蹙,还没等开口,邓飞忽然道:“当然是等着林川臣过来,好把这个挡我路的疯子碎尸万段。”
“就像当时对待他哥哥一样。”
阿诱蓦地后脊一僵,耳畔也不住耳鸣着。
他走了一瞬的神,很快便回过神来,被邓飞揽住了肩,强行拖拽到身边去。
他被压在围栏边,心跳都有些加快,听邓飞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把你推下海的事情。”
“你倒真是个命大的孩子,也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活。”
阿诱后脊僵硬,额角也溢出些许冷汗,他镇定道:“为什么又要杀我?”
“因为,”邓飞慢条斯理凑在他耳边道,“你不听话,偷偷摸摸给林川臣通风报信。”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明天见吧!晚安~
第36章 你不是没人要的孤儿
邓飞的枪口已经抵在阿诱的后腰上,他勉力撑着栏杆,才没让自己脱力跌下海。
阿诱咬着牙,第六感察觉到邓飞要开枪的前一瞬,他忽然扭身抓住了邓飞的手腕,将他的枪往上一抬。
“砰——”
枪响震得阿诱耳鸣不止,下一瞬,他被邓飞一拳打在小腹,将他打得后退几步,痛得几乎快要呕血。
但阿诱脸上却不见痛色,只是呛咳了两声,很快便稳住身形,折身向着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费伊扑去,一把抽走了他的枪。
阿诱身形很快,他从甲板边翻出去,一只手紧紧抓着栏杆,子弹打在栏杆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弹壳向着四周飞溅。
他脚下蹬着船身一跃,像一只猫儿似地跃上岸边,单手举枪一边快速前进,一边连开数枪,丝毫不曾犹豫,转眼便将费伊打成了筛子。
邓飞追击他而来,阿诱翻越围栏,躲避着子弹,钻进了层层堆叠的集装箱,从中狭小的空隙里钻过去,躲了起来。
B区海港都是邓飞手下的人,听到动静便纷纷向着这边跑来,一时间枪声四起。
阿诱躲在角落里,刚才剧烈行动,他呼吸很是急促,握枪的手也在剧烈颤抖。
身体的症状对他开枪的准头确实有很大的影响,连着几枪都没能打中邓飞,这让阿诱感到一丝挫败和烦躁。
他听见邓飞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来,说:“阿诱,别再挣扎了,你现在出来,或许我还能高抬贵手饶你一命。”
阿诱咬着下唇闭上眼,他知道邓飞的话不可轻信,毒贩抓到警方或媒体的卧底之后都会红脸白脸一起唱,哄人放松警惕轻信于他,最后再狠狠将希望打破。
毒贩这类人群是反人类的,丧心病狂的,他们以玩弄他人为乐,嗜血又疯狂。
阿诱最是了解他们。
他没说话,也没出声。
脚步声还在不断靠近,他隐隐约约从海浪声中听见了警笛,忽明忽灭。
阿诱猛地睁开眼,他回过头,身后小洞外正是破涛汹涌的大海。
阿诱睫羽一颤,没多犹豫,纵身跳入了海中,像一尾鱼一般,钻入水下深处去了。
“他跳海了!”
“抓住他!”
“邓先生说了,一定要杀了他。”
耳畔被海水蒙蔽,他什么都听不见,咬着牙游到海岸边时,他才听见激烈的火拼声。
阿诱急急呛咳了两声,身体老毛病又开始犯了,手脚僵硬痉挛,他费劲力气才爬上海岸,干呕呛咳之后,眼前又忽然晕眩。
阿诱心觉糟糕,无比痛恨自己这具不中用的身体,到底还是从地上爬起来,钻进林子里去了。
衣衫湿漉漉地黏在身上,阿诱觉得不舒服,身体太冷,一直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抱着手臂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实在是晕得厉害,又很是疲惫,只好找了一团灌丛钻进去,蜷缩着昏过去了。
有人在抱着他。
阿诱迷迷糊糊睁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熟悉的面容,他像是安心了,松了口气,轻声道:“林……”
“先别说话了,”林川臣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有点失温,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诱再说话,原来是又睡了过去。
林川臣失魂落魄地看着阿诱苍白的脸色发呆。
他只是出去交谈了一下,不到十分钟,返回别墅的时候阿诱已经不见了。
他先是觉得生气,很快又感到害怕。
他知道阿诱是一只养不熟的猫,装乖装傻很是拿手,一眼没看住,他就会消失不见。
一路追着下了山,他在路上看见了自己给阿诱戴上的戒指。
还有遗弃在草丛里的那部手机。
林川臣那时候才发觉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最起码,阿诱不是平白无故要走。
他在手机备忘录里留了一串数字,那是邓飞的电话号码,他叫了警察,警方很快定位到了邓飞的位置。
林川臣拉着阿诱冰凉的手,车厢里开了暖气,他的身体正在缓慢回温,脸色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林川臣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说:“我是不是欠了你什么,要不然,怎么总是在吓我。”
他想擦擦阿诱脸上的水渍,抬了手才发现自己因为抱了阿诱一路,身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还可笑地沾着一些叶片杂草,他这才又去拿了毛巾把自己简单打理了一下。
救护车开进城区,阳光彻底破开了乌云,洒落在这个世间。
阿诱指尖颤了颤,身体暖和了,他又梦到了以前的事。
那会儿他还小,如今大脑病变,他也只能记起儿时的事情了。
虽然……
虽然那些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人留念的。
只是因为一个人。
阿诱站在阳光下,和那个人面对面站着。
那个人高大的身躯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将阿诱笼罩起来,他却并不觉得害怕或者太过压力。
他抬着手比划着手语,示意那个已经看不清面容的人蹲下身靠过来。
阿诱向他走近了两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会说话。”
那个人惊讶道:“你会说话,那怎么总是比手语。”
“如果他知道我会说话,”阿诱指着远处金发的小孩说,“他会让他的保镖把我的舌头割了。”
那个人皱了皱眉,“真是杀虐成性。”
他问阿诱,“那个小孩叫什么来着?”
“……”
阿诱沉默了一会儿,说:“费伊。”
“他叫费伊,他是田武集团总裁的儿子,去年被送过来,送给那个姓邓的人的。”阿诱认真道,“他们……都会打针。”
“你呢?”那个人有点着急地抓着他的肩,将他的衣袖撩起来仔细检查。
阿诱轻声说:“他们没给我打,他们说针很贵。”
很贵的东西,不会随便给一个无用的哑儿。
“你做得很好,”那个人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定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秘密,等着我带你回家。”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阿诱记得那个时候他是笑了一下。
那个人轻轻喊着他的名字,说:“你不是没人要的孤儿。”
“你和我弟弟一样,都是有人在爱的,有人愿意为了保护你们而付出生命。”
他拉着阿诱细细小小的手,说:“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你要等我……”
话音落下的一瞬,他的身形骤然像镜面一般轰然碎裂。
阿诱猛地惊醒,失声叫道:“林烈!”
【作者有话说】
快到文案部分了,最近几章要揭伏笔,是不是有点无聊啊,怎么感觉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
明天还有,晚安!
阿诱惊魂未定喘了两口气,许久之后,眼前扭转的一切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长松一口气,又闭上了眼。
他现在在病房里躺着,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阿诱觉得头疼,他捂着自己的脑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自己叫什么,要做什么,又为什么在医院,全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清醒前叫出的那一个名字。
他头疼欲裂,坐起身缓了一会儿,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林川臣急急走到病床边扶住他的肩,问:“哪里不舒服?头疼吗?”
“阿臣……”阿诱下意识喊他,“这是什么地方?”
“医院,”林川臣道摸了摸他的额头,“总是在做危险的事情,邓飞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诱茫然地看着他。
那些熟悉的字词一股脑涌进大脑,他却没有办法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像是胡乱拼接起来的奇怪语言。
阿诱下意识将林川臣往外推了推,偏开脸想要下床。
林川臣对他的反应感到些许奇怪,他抓住了阿诱的双肩,迫使对方看着自己。
“阿诱,”林川臣微微蹙着眉,观察着阿诱的脸色,“怎么还这么苍白,做噩梦了?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阿诱寡白的脸色慢慢随着神智而恢复正常。
他急急喘了两口气,这才将眼前人记起来,又叫了他一声,“阿臣。”
林川臣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他叹了口气,又摸摸阿诱的脑袋,说:“医生说没发烧,身上也没有其他伤,我们今天就回家。”
他总觉得阿诱最近状态很不对,总是反应迟缓身体僵硬。
原本以为是药物的副作用,但一直追问江清玉,对方也只说那些药物在其他人身上从来没出现过这些症状,就算有,也会在停药之后恢复正常。
林川臣搀着阿诱下了床,他说:“这段时间邓飞一直在找我的麻烦,现在又跑了,最近A国不安全,我和C国的朋友商量了一下,先把你送过去,避避风头。”
阿诱迷惘地扬起脸,“你呢?”
“我留在这里,”林川臣把阿诱送上车,“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阿诱,你先告诉我你和邓飞之间是什么关系,还有费伊,他为什么会和你们一起出现在港口,你又为什么总是要杀他?”
熟悉的名字听进耳朵里,阿诱忽然答非所问:“费伊死了吗?”
“……”林川臣话音停顿了片刻,半晌才道,“已经死了。”
阿诱那几枪开得一点都没有犹豫,第一枪打偏了,没伤到要害,倒是死不了人,后来又接连开了几枪,就算费伊有九条命也抵不过阿诱发发命中的子弹。
“阿诱,”林川臣又喊他,“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在问你很重要的事情。”
“问到了又能怎么样?”阿诱坐在车里,仰着头看林川臣,他发觉林川臣或许不太高兴,但因为生了病,他现在已经无法辨别清楚林川臣究竟是什么脸色什么表情了,也无法感知到他外泄的情绪。
他吐出一口气,却只是偏过脸,又说:“你知道我想杀邓飞就够了,我没有骗过你,他和余正德,甚至是最开始便被我亲手打死的那个林文元一样,都是被我放弃的人,我觉得在他们身边过得不快活,我想要他们死。”
“你不是嗜杀的性子阿诱,”林川臣道,“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阿诱话音堵在嗓间,丧失了交谈的欲望。
林川臣跟着上了车,他关上车门,让司机送他们回家。
阿诱身体还是很不舒服,是路易体认知症的并发症状,和跳海没多少关系。
他头晕得厉害,林川臣刚才和他说的事情有很多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包括和邓飞交谈过的事情,也全都没了记忆。
阿诱靠在窗边,今天已经不再是阴雨天了,阳光明媚,穿透车窗落在脸上的时候很是温暖,像他苍白记忆里的儿时的午后。
他走着神,想着那些记忆不清的往事,想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必须得在自己完全忘记一切之前把所有事情都解决。
尤其是邓飞。
阿诱暂时记得自己在海港上连开了数枪,但那个时候还要躲避邓飞的子弹,他看着倒是从容,其实自己也不确定有没有打中邓飞。
林川臣说邓飞又跑了,或许是自己准头偏误,没有伤到要害。
他觉得懊恼,情绪涌上头脑,让他感到一阵心烦。
既是对自己身体病症的不甘,也是后知后觉的恐惧。
阿诱到现在还是不能适应自己患上了这样难愈的绝症,他倒宁愿自己急症而亡,也不想像这样被病痛一点点消磨,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正常的生存能力被剥夺殆尽。
他双手交握在一起,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又过了一会儿,林川臣忽然开了口,“我知道你想杀邓飞是真心的,抛开你我之间其他事情,这一点我们不谋而合。”
阿诱没说话,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阿诱,”林川臣知道他没睡,只是刻意在逃避交流,“我从来没和你说过我家的事情,也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恨余家。”
阿诱蓦地睁开了眼,他没回头,只是看着窗外的阳光,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认真等着林川臣说话。
“我是私生子。”林川臣说起往事的时候情绪已经很平静了,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别人的故事。
他说:“我母亲也是余家的小姐,余家大小姐先嫁了我父亲,生了林文元,但那个时候我父亲出轨我母亲,正好也怀孕生子,生了我哥。”
“父亲把我母亲安顿在C区港口生活,房子,金钱,要什么给什么,但她不知足,每天都在哭闹,想要爱情,想要名正言顺住进林家,而我哥只想离开林家,回国去,不想牵扯进这些豪门子嗣之间的争端。”
“后来也确实如他所愿,他躲着林家回国了,在国内上的大学,换了新的身份,后来又去C国毒品交易链核心区卧底,去之前他和我说他会记得给我写信,会攒着找时间一起给我寄回来。”
“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给我寄信,等了很多年,直到C国警方告诉我他死了,尸骨无存,什么都没带回来。”
阿诱纤长的睫羽颤抖着,半晌,他干巴巴说了一句“节哀”。
但林川臣想要的不是一句节哀,十多年前得知噩耗的时候他已经听了太多句节哀,早已经麻木。
他只捞起阿诱放在身侧的手,将那枚对方刻意丢弃的戒指套入他的手指,继续道;“我上次很生气,我说我最讨厌看见你那样哭,懦弱,但又明知是错的还非要去做的样子,像极了我母亲。”
“如果不是余家蛊惑她,说她要是愿意将林烈的去向和身份告诉他们,他们就让父亲扶母亲为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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