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臣回了家,管家在楼下收拾打扫,林川臣顺口问:“他吃饭了吗?”
“吃了一点,但是又吐了,”管家叹了口气说,“刚才睡下了。”
管家话没说完,林川臣已经匆匆上了楼。
卧室里窗帘严严实实被拉上,被窝鼓起一团,他只能看见一点点黑发落在枕头上。
林川臣轻轻关上了门,走到床边坐下。
阿诱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像是在噩梦。
把他关起来才短短几日,他便已经瘦了很多,神色也憔悴下去。
分明这几日林川臣并没有强迫他做爱。
林川臣轻轻碰了碰阿诱的面庞,偷偷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卧室。
他刚走不久,阿诱慢慢睁开眼,瞳眸里一片清明,并没有任何睡意。
他从床上坐起身,身体绵软无力,行动困难。
他缓慢地撑着墙壁往门外走,挂在手腕和脚踝上的银饰链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戴着镣铐似的。
阿诱这两天的记性已经很差了,林川臣出差几天,他便已经开始遗忘对方的声线和面容,无论如何都无法记起。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讯号,也很叫人出乎意料。
阿诱没想到,有朝一日开始遗忘一切的时候,最先忘记的原来是最亲近的人的声音。
他走到门口,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力气将门打开。
阿诱就这样站了一会儿,站得头晕眼花,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空气里混着一股蛋糕的香气。
阿诱眼前黑了一瞬,再清醒时他正被林川臣架着手臂,整个身体的重量倚靠在对方身上,林川臣另一只手端着蛋糕,看向他的视线里情绪很是难辨,阿诱已经猜不透、也没有力气却猜他在想什么了。
他被搀扶回床上,林川臣问:“胃口不好?”
阿诱迟缓地摇摇头,他不说话,林川臣不知道这是承认还是否认的意思。
他们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交流过了。
林川臣心里焦躁,但看着阿诱消瘦憔悴的面庞,又觉得像是被钝刀子一遍遍搓磨着心脏,带来绵延又密密麻麻的痛。
他胸膛起伏大了一些,强忍着脾气,将蛋糕放进阿诱手中,“我去给你倒杯牛奶。”
他去厨房热了牛奶,端上楼时,他看见阿诱捏着空荡荡的餐盘站在卫生间里,那块新鲜出炉的蛋糕正随着哗啦啦的水流被卷入下水道。
林川臣一时间没了反应,只见阿诱松了手,餐盘“哐当”碎了满地。
房间里气氛凝滞着,阿诱平静地与林川臣对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对林川臣,对管家和家庭医生都这样。
不想说话是其一,也因为有的时候,他会忽然忘记怎么说话。
记性越来越差了,阿诱心不在焉想,他不能再在林川臣身边和他这样纠缠下去了。
这么几天原本打算将自己留给林川臣发泄,但林川臣却什么都没做,这样怜悯般的宽待,反而会让他留连不前。
“怎么倒了,”林川臣还压着怒火,“不爱吃,还是闹绝食?”
他实在是疲倦了,思来想去似乎也不是因为阿诱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态度。
五年前的意外是他情难自抑,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清楚阿诱不是困于私情的性子,也没有任何情爱。
在一起这五年里阿诱似乎也在学会在自己面前软和与回应,林川臣还以为他对自己多少是有点情谊的,哪怕自己提醒过他很多次,让他不要太贪婪。
自己能给的不多,不是不愿意给,确实是捉襟见肘,没什么可给的了。
但直到现在林川臣才认清现实,什么动情和动妄,阿诱只是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他根本不爱自己。
阿诱还在与他对视,半晌,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他的嗓音带着沙哑,缓慢地说,“我想出去走走。”
“先告诉我你要吃什么,”林川臣没回应他的诉求,“吃一顿吐一顿,在我这里就这么让你恶心。”
阿诱又摇头。
林川臣胸口里堵着气,两个人又僵持了一会儿,他说:“你知道的阿诱,邓飞和余正德都是什么人。”
“我知道,”阿诱淡声道,“我没有吸毒,也没有帮他们贩毒,我唯一对不起你的只有那一件事。”
更何况,当年那一枪他根本没有打下去。
“你最好没有,”林川臣说,“否则,我会把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清除干净,让你成为一个死人,以后只能被关在家里不能见人。”
他将牛奶放下,转身走了,没注意到阿诱脸上意外的神色。
阿诱慢慢走回床边,蹲下身,将沾在地毯上的奶油仔细擦去。
刚起了身,林川臣又返回房间,他手臂上搭着一件西装,说:“坐着。”
他解着阿诱的睡衣纽扣,一边替他换着衬衫一边道:“晚上有个宴会,你自己说的想要做我的情人,我实现你这个愿望,别忘了你的职责。”
【作者有话说】
林川臣拿着话筒撕心裂肺唱《演员》
后天见,晚安~
第34章 别人的情人都有
林川臣给阿诱停药了一段时间,阿诱心里清楚,他费劲力气从江清玉那里拿到的药物确实没什么副作用,所有的不正常的身体状况都源自于自己脑袋里病变的地方,像在纸上滴了一团墨,慢慢向着其他地方弥散,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发出警告。
阿诱坐在车上的时候还看着窗外想,不知道雨季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空气里湿漉漉的,像堵住了呼吸。
“阿诱,”林川臣忽然喊他,“过来点。”
阿诱微微偏了偏脸,却没了下一步动静。
林川臣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他因为生气把阿诱关起来,现在看起来倒像是阿诱在和自己闹脾气。
简直无法无天了。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阿诱放在腿上的左手。
阿诱这才侧目往过来,视线在他们交错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才抬起眼看了看林川臣。
他很少穿西装,觉得行动不便,今天的西装是林川臣给他量身定制的,从衣领到腰身,再到袖口,每一处都是合适的,让阿诱往日算得上冷艳的容色多了些许俊秀的文气。
林川臣说:“你头发有些长了。”
他揽住阿诱的后颈,倾身过去,想与他接吻。
但阿诱却偏了偏脸,躲开了他的触碰。
气氛又僵直下来,阿诱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心想林川臣大概又要生气了。
每次生气他都会无意识伤害到自己,阿诱其实并不怕林川臣的伤害,他需要一点点痛,依赖一点点痛,来让他保持清醒和冷静。
他和林川臣就像是不对等的天平两端,要想保持平衡,一个人冷静,就需要另一个人疯嗔。
但阿诱没等到林川臣生气,那个平时总是阴晴不定的男人忍着一肚子气勉强将情绪冷静下来,只将手里的戒指套进阿诱的无名指。
他轻抚着阿诱的手指,他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挂着一条银手链了,星光和月光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着,再戴一枚戒指便会显得累赘。
但林川臣把玩着他的手,那双手很漂亮,骨节分明,似乎天生便适合华丽的配饰,他又觉得一枚戒指或许还不够。
阿诱轻轻蹙着眉,抽着自己的手,却没能将其抽出来。
林川臣这才像清醒了似的,将他的手松开,淡声解释道:“别人的情人都有。”
“我没有问你,”阿诱很无情地开了口,又说,“没必要这样。”
但很显然,林川臣不是来寻求他的意见的。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
车停在别墅大门外,阿诱跟着林川臣十年,还是头一次以这样的身份陪他参加宴会。
在这之前他一向是不露面的,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林川臣不说,谁也不知道阿诱到底和他有多深的关系,那些污言秽语都只是无端的猜测罢了。
阿诱最清楚说什么话能让林川臣动怒。
他撑着下巴靠在窗边,林川臣先下了车,没等保镖帮阿诱开门,他自己便动了手,与阿诱对视着,提醒他下车。
阿诱的皮鞋踩在地上,他直起身,与林川臣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像是原本便亲密无间。
他忽然道:“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林川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还没到让你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时候。”
阿诱便不再说话了。
他本打算跟着林川臣往前走,没想到林川臣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于是反身回来拉住了阿诱的手腕,迫令他挽着自己的手臂。
阿诱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做什么?”
“别乱动,”林川臣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
阿诱看了看其他富豪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情人,一时间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了。
他挽着林川臣的手臂穿过花园小径进了别墅,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热闹非凡,无数商贾与少爷千金相互攀谈说笑着,见林川臣来了便纷纷迎上去打招呼敬酒。
从大门入口进来到长沙发前坐下短短一段路,林川臣已经喝了三四杯酒,他扯了扯衣袖,见阿诱要坐下,忽然伸手推了一下他的屁股。
被西装裤包裹着的臀部圆润柔软,林川臣收回手的时候还忍不住捻了捻手指。
阿诱着实吓了一跳,顿时便站直了身体,脸上多了些愠怒的神色,“林川臣!”
林川臣没太在意对方连名带姓喊自己,虽然有些别扭,但似乎也有点意思,只说:“那边有吃的。”
他指了指另一旁的餐车,阿诱跟着回了回头,像是难得吃瘪似的,神情有点郁闷,知道林川臣是让他去找吃的,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今晚的宴会是谁办的阿诱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很有钱的人,大概是连林川臣都得罪不起的金融世家。
阿诱心不在焉在餐车前挑选食物,自从病症越来越严重之后,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变化,食欲也格外糟糕,很多时候吃进去的东西总是会吐出来,时间久了便更不想进食了。
不过桌上放着一盘慢煎和牛和银鳕鱼,阿诱觉得味道还不错,多吃了两口,正要转筷,林川臣忽然站在他身后说话,“那盘和牛十二份,你把我的那份吃了就算了,怎么还吃了别人的。”
阿诱筷子顿了顿,他扬起脸来,脸上多了点迷茫。
“喜欢这个?”林川臣两手撑在桌边,将阿诱困在自己身前,“是家里请的厨师做得太日常了,你不爱吃,这条四千五的银鳕鱼和一万三的和牛,你倒是喜欢得很。”
“……”
阿诱还是没说话,只放下筷子想走,又被林川臣拉了回来。
“林川臣,”阿诱平静道,“你是A国C区最大的企业家,你不缺这点钱,别人对情人都很大方,我想你应该也一样。”
林川臣与他对视着,阿诱又觉得有点莫名心虚。
半晌,林川臣道:“以前演得很累吧,阿诱,十年里装得低眉顺眼,这会儿倒是有了点人气。”
他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林川臣忽然想起十年前在佛塔上初见阿诱时,阿诱的视线和神色都无比冷冽,张扬得像是带刺的蔷薇。
他长得便冷艳尖锐,怎么可能会是那样温驯的性子。
林川臣张了张口,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有人忽然叫他的名字,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林川臣这才将阿诱放开,说:“别乱走,想吃什么随便吃。”
他没等阿诱回应,像是阿诱也不会再回应他了。
阿诱微微歪着头看林川臣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再度垂下脑袋,又夹了一块银鳕鱼放进口中。
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勉强填饱了肚子,四下打量了周围,见无人关注自己,便顺着角落慢慢挪动到后院小门处,钻进雨幕去了。
他在车上看到了日期,今天是七月一。
他和邓飞约定见面日子。
【作者有话说】
等等这个时间好赶巧,怎么和现实一样。
发现这周少更了一章,今天补更,明天见!晚安~我去吃火鸡面了
第35章 舍不得林川臣?
这栋别墅算得上当地富豪特别建造的山庄,阿诱进来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的道路,早已经确定好了离开的方向。
他从后门出去,外面是一条花园小路,玫瑰花丛挡掉了他大半的身躯,阿诱小心从小路穿出去,忽然听见林川臣说话的声音。
为免被发现,阿诱站住了脚,探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这次没有邀请余家,但是余家的人也跟着来了。”
“在哪?”林川臣问。
“没进去,被人拦在门外了,说是要邀请函才可以进出,余家的人很不满,现在还在吵闹呢。”
林川臣许久没说话。倒是阿诱皱了皱眉,心觉不对劲。
余家刚死了一个余正德,现在警方的视线都在盯着余家,他们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来触林川臣的霉头的?
难道是想要声东击西?
半晌,林川臣道:“先不管余家的事情,余家背后的邓氏,还有田武集团才是最大的威胁,邓飞现在不见踪迹,但一直在挑衅我,差遣余家的人过来,兴许也是想警告一下我,给我惹点麻烦。”
余下的话阿诱没再听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于是便换了一条路接着往前走。
绕过小花园,他看见两个年轻人正站在一起说笑。
阿诱轻声说着借过,从他们身边穿过,很快便消失在小路转角。
他没从正门和后门出去,翻了围栏,又低下头去。
他手上多了一部手机。
破译密码也很简单,阿诱轻车熟路进了拨号盘,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很小的纸条。
记性越来越差,有很多东西都已经无法在他的大脑里过夜,他只能用一些别的方式来让自己记住,或者在关键的时候,能补足记忆缺失的亏空。
阿诱一边顺着盘山公路往下走,一边给邓飞打电话。
他等了一会儿,邓飞始终没接,他知道邓飞在给自己示威,于是便没再打第二次,只顺着路边继续往山下走。
又走了一段路,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瞄准自己。
阿诱微微眯着眼扬起脸打量着周围,四周是密布的山林,看不到分毫人影。
但阿诱却忽然知道是谁躲在暗处用枪口对准了自己,他唇角轻轻勾起来,手指比划着,摆了几个手语动作。
那道杀意骤然强烈,很快又消失殆尽。
阿诱等了一会儿,费伊气喘吁吁从山坡上跳下来,他脸上是气恼又慌乱的神色,但见到阿诱却站住了脚,喘着粗气说:“果然是你,你居然还没死。”
“现在想杀我也来不及了,”阿诱神色平静,道,“邓先生现在要见我,你要是杀了我,邓先生会生气。”
提到邓飞,费伊忽然像是焉了气似的,忍了半晌,怒道:“你倒是有本事,先是勾引林川臣,现在又让你勾搭上邓先生了。”
闻言,阿诱脸上慢慢绽出一道笑意,很是清浅,但因容色绝艳,这道笑容着实好看,连费伊都神情恍惚了一下,半晌没能回过神。
阿诱已经收到邓飞的回信了,邓飞早知道他今日跟着林川臣去了宴会,来接他的车便停在不远处,现在又停在了阿诱身前。
车窗外看不到车内,阿诱不知道邓飞在不在车上,或许是不在的,又或许是在的,谁让邓飞一向喜欢看热闹。
他没上车,只对费伊说:“小时候你嫉妒我被邓先生看上对我又打又骂,还想划烂我的脸,后来又嫉妒我是林川臣的副手,把我是余正德养子的事情告诉林川臣。”
费伊脸上多了些慌乱,“你怎么知道是我告诉林川臣的……”
阿诱只是轻笑一声,他没回费伊这个问题,只说:“是你想尽办法把我从林川臣身边赶走,现在好了,苦差事不用再干,我可以去找邓先生了,不过我不像你,这个事情也没什么鸠占鹊巢的必要,林川臣和邓先生你只能效忠一个,现在,你是想回去对着我和邓先生的脑袋开枪,还是和我一起跟着邓先生过好日子?”
费伊在犹豫。
顶替阿诱成为林川臣副手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轻松,有时候他也挺佩服阿诱的,这样危险的活居然能干十年。
他犹豫不决,阿诱很有耐心,车上的邓飞也很有耐心。
五十余岁的男人西装革履坐在车里,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轻轻搭在左手手背上,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报纸。
阿诱心中数着时间,到四十五的时候,费伊开口了,“我跟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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