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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闲泽]难念的经 (一千根针)


  “八处!你可千万别碰奇奇怪怪的毒药了。”
  这煞有介事的对话,活像是下一秒范闲大手一挥,李承泽就特批入院了一样。言冰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陛下明旨皇…”
  “皇家子弟禁止染指鉴查院。”范闲打断他,朝他挑了挑眼皮,“是吗?”在言冰云即将指责他明知故犯滥用职权的时候,他又不太在乎地反问,“你是不是忘了,这规矩早都破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在江南的时候,小范大人是大庆皇室血脉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而皇帝,从未出来说过半个不字。
  皇子执掌鉴查院,他以仅有的人生去坚守的规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没有人在乎,只有他在乎,没有人坚持,只有他坚持。但到头来,在皇权的衬托下,依然是个笑话。
  “你姓范。”言冰云冷静下来,就算是,他也不姓李。这是仅有的理由,一切为了大庆,不是一切为了鉴查院。
  他说罢,一直看戏的肖恩大声笑了出来,极具中气的一连串哈哈哈,让人侧目。他笑得眼泪都出来,李承泽问,前辈,这有何好笑。
  “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他笑停下来,浑浊的一双眼透着亮光,“可以。”
  可以什么?言冰云狐疑地看向李承泽,可惜只有一个后脑勺,他又看向范闲,依旧是那副无赖样子。无赖挠挠头,说殿下,提司在这儿我也不好假公济私,要不咱们回吧,别碍旁人的眼了。
  李承泽欣然同意,但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坐久了腿麻,范闲蹲下身给他按了按小腿和脚踝。
  “背你?”
  “你也不嫌难看。”李承泽不太赞同,“丢不起这人。”
  范闲笑了一下也没再提,按了一会儿,拉着他起来,李承泽还有些腿软,站起拽着他腰带。范闲抬头朝言冰云:“话说完了,我们走了啊,陛下召见进宫吃饭呢。”
  都把皇帝搬出来了,言冰云什么话都没有,让出了一条道,眼看着两人亦步亦趋,等没了动静,招手,埋藏在暗处的人咻咻咻都冒了出来,双手抱拳问提司大人有何吩咐。
  “搜身。”言冰云冷静下令,他踱到肖恩跟前,不带几分期待地问了一句,“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身上的锁链骤然拉紧,将他从地上拉起,绷紧在原地,黑衣人开始从头到脚搜寻有无异物。他喉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待久了,比起人,他更像是只在黑夜睁眼的动物。
  “说了外面的太阳真不错。”
  说陛下召见进宫吃饭不是哄言冰云的借口,来之前就得了口信,才挑着这当口去的鉴查院,万一被拦下了,最易不掺口角地脱身。
  “还麻?”范闲下了马车,回身掀着帘子,伸手接着人,他看了一眼李承泽光脚踩着鞋,圆润的脚后跟露在外边,这才三月天,乍暖还寒之时,看着凉飕飕的。
  李承泽按着他的胳膊登下马车,和范闲一道进宫这可是个新体验,他几乎忘了一会儿要见便宜老子和倒霉弟弟的不愉快。
  “你让你弟弟妹妹和圣女海棠去北齐了?”李承泽和范闲并肩走在青玉石砖上,他说道,“昨日弘成来找我哭诉了半宿。”
  “他在你那儿睡的?”
  “怎么睡啊,吵得我头大,不是看在靖王的情面上,真该让必安练练剑。人啊,真是不能喝醉,一醉就暴露本性。”
  “还喝酒了??”
  “……”李承泽呵呵,“小范大人,咱能不这样吗?”
  “我哪样了?不行你给我说清楚,睡了没,怎么睡的,喝的什么,几杯几瓶,李弘成都说了啥,说到什么时辰?”范闲说得太快了,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根,看这人不打算交待的样子,回头大声呼唤,“滕梓荆!”
  前来迎接的姚公公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挥着浮尘劝导,小范大人,宫里不宜喧哗!您慎重啊!
  “靖王世子留宿二皇子府你怎么不汇报?!”
  滕梓荆掏掏耳朵,觉着自家大人是越来越会无理取闹了。


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
  说是家宴,庆帝的几个儿子,除了去了东夷城迎娶公主的大皇子以外,今日都齐全了。
  天台上一张小桌,范闲同李承泽到的时候,太子已经端坐,另一边老三离他远远的,一声不吭抠着桌角,气氛看着相当诡异。
  李承平看到他们来了才解放天性,一骨碌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二哥,对着范闲,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句表哥。宜贵嫔和柳姨娘是亲姐妹,而范闲又和他一个亲爹,这辈分差得他头大,一下子也转换不过来。如今这家宴邀了范闲来,父皇这是存了认祖归宗的心思啊。
  李承泽自动坐到太子的对面,范闲只能靠着他那一侧,挨着老三坐,李承平可怜巴巴的挪挪位子,又到了太子边上。太子哥哥自从皇后逝世,话就少得不能再少了,非必要都不开口,人显得阴沉,让人不太愉快。
  “太子近来可好?”李承泽闲得无聊,指望通过和李承乾斗嘴来打发时间。
  李承乾不搭腔,自顾自地喝了口茶,撇过头看风景。李承泽疑惑地问:“哑巴了?我记着父皇是打断了你的腿又不是割了你的舌头,莫非是我记错了?”
  太子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他的腿刚好没多久,堪堪恢复到可以行路的程度,李云睿差点被掐死在广信宫的那天,他的腿被生生打断了。
  “二哥倒是什么都知道,消息灵通得很。”
  “谁让我闲呢,不像太子日理万机啊。”
  李承乾放下茶杯,“什么事都有二哥替我瞧着,我放心得很。”
  “那便好,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一直当我是块拦路石呢。”
  “可不是什么破石头都能挡道的。”
  李承平瞅着这气氛急速升温的势头不太对,但坐他旁边的范闲在这种唇枪舌剑之中淡定地开始剥花生了,这让他感觉是不是不应该大惊小怪,心下也坦然了。久而久之,他发觉范闲喜欢把外面红色的衣给捻掉,一点都不能留,他也有样学样的,伸手抓了一把花生。范闲好笑地看他费劲扒拉的剥壳子,弄的屑一身的,随手剥了几粒往他碗里一丢。李承平正跟花生壳搏斗,突然见了剥得光溜溜的果仁,抬头眨巴眨巴眼看他。范闲啥事儿没有,继续给自己剥,李承泽食指倒扣敲了敲桌子,范闲剥了一把带红衣的拍到他手上。
  他们坐了干嗑了好一会儿花生,小桌上都快堆成小山了,庆帝才姗姗来迟。刚站起来行礼,庆帝又让他们坐下,这嚼花生都嚼饱了,对着陆陆续续呈上来的满桌子菜没什么食欲。
  “都愣着做什么,动筷子。”庆帝背对着太阳坐,“今日是家宴,都不要拘谨。”
  虽然范闲的身份在三月前就沸沸扬扬的传得人尽皆知了,可皇帝这么说,分量就不同。太子垂了眼,筷子上夹的叶子菜一哆嗦就掉了。
  “身子弱,就多补补。”庆帝说着亲手给太子夹了根猪蹄。
  “是啊,太子大病初愈,是得补补。”
  李承泽不搭腔还好,一搭腔就被盯上了。
  “老二,你也别就顾着吃肉,火气大,就得清肺,来,多吃草。”
  “…”
  看李承泽吃瘪,范闲噗哧把嘴里的饭给笑吐了,然后他就僵硬着看到对面的老狐狸把目光移过来。
  “范闲,光是扒饭能行吗,要不要朕给你加点料?”
  “咳咳咳…”加什么料?范闲警惕着,心想准没好话,也不去想这料是啥了,连连拒绝,“陛下不用不用!臣吃饱了!”
  庆帝弯着嘴笑:“你问问他们都是什么叫我的。”他还点了个名,从刚才起就一直缩着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老三,你说。”
  “父…皇…”他讲得极为小声,小脸都要埋在饭碗里。
  “没吃饭?”庆帝从鼻子哼气,“我看就你,心思还都在吃上!”
  李承平一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里苦哈哈,不是你让我们动筷子的吗,合着得光动筷子不动嘴啊,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范闲帮他分担了一部分火力,抠抠脑袋,说:“陛下,我这么叫,恐怕不合适吧!”
  “没事,你脸皮厚。”庆帝随意地说着,这会儿也拿起筷子,夹了两根小菜尝尝,“范尚书昨日请辞了,要回儋州,朕也很久没有去看望过姆妈,打算一道去看看,顺便祭天。”
  “父皇,京都不就有庆庙吗?”李承平嘴快,儋州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就是极偏远蛮荒之地,像是另一个世界。
  李承泽为他解释道:“东海之滨有座大东山,你知道的那个西郊的祭庙叫小东山,只是一座小山丘,一些民间神仙在那里也享受着供奉,有些名气,但和大东山一比便相形见绌了。父皇当年北伐将这片地方打下来后,便在大东山上修建了另一座比京中宏大上数倍的祭庙,如今依然香火不断。”
  据说大东山一面是青,一面是白,两面用这种绝然不同的颜色点缀天地,就像是一块由绿转淡的翡翠,美丽至极。当然它最出名的除了不世之景,还有这座山里出产的世上最完美的玉石。庆国在此处修建庙宇,严禁开采玉石,所以东山之玉,如今在市面上只有存货,价钱能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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