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实话,郗寂有自己的一套法则,在这些中周旋简直是小儿科,再者说郗寂对那些根本不屑一顾。可是不禁让人思考,郗寂在乎的到底有什么。
惆怅的是邓念忱睁开眼睛,失望到极点,心跳的频率使得嗓子干燥到说不出话来,类似失眠的磨难,但是邓念忱明明睡得不错。再次躺回床铺,细节慢慢消散的时候,邓念忱闭上眼睛追寻镜花水月。固执地认为:如果他们没有分开,如果郗寂不是只对他采取失联,如果他去芝加哥的那么多次中,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他们见了一面,退而求其次只是看了一眼背影。
邓念忱相信轨迹会按照他想过的方式运转,即使郗寂出国,即使他们的时差变成太平洋,等到他回来,梦中的一切都只是现实,是某一个时区的郗寂与邓念忱,是他们未曾探讨过却真实存在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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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人犯错的话,为什么走不到最后呢?
“哦,我说这几天总觉得忘了什么大事,原来下周末是你生日。”
邓念森故作惊讶地说,蹩脚的演技还有个对手演员,邓念心同样用浮夸的音调说:“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幸好你提醒我,不然真是忘了,那可是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邓念忱向上抬了抬眼睛,不留情面地说:“演技太差,你们这种水平当了演员逃不掉被观众痛批的命运。”
邓念森丝毫不在意,淡定且优雅地端着苹果汁喝了一小口,用一种调皮的口吻说:“看来你认为我长相出众,至少出道没有问题。”在邓念忱抬眼之前,快速说:“再说,演技根本不算是问题,矮子里面挑将军,说不定挑到我了。”
邓念忱一口喝完苹果汁,悠闲的周日,早午餐的时间,父母出去重温往日的时光,估计这会儿正在湖边观赏,感慨春日逝去之前最后的春光。出发之前的晚上照例象征性询问他们的意见,准不准备一同前往。
尚且年少的邓念忱捣蛋的心情上来,会义正严辞地说:“我想要去,你们不是去找春天的尾巴吗?我还没见过春天的尾巴呢,春天的尾巴究竟是狗的尾巴向下垂,还是猫的尾巴向上翘,我真好奇,你们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明白,这说明什么?不然是你们领悟能力不行,不然是春天的尾巴太难认清。爸妈,你们肯定不是领悟能力不行,那只能说明春天的尾巴隐藏的太好,你们根本抓不住。这说明你们需要我。”
六年级的邓念忱还是个披着天使外皮的捣蛋鬼,他用晶亮的眼睛直视你的目光,再狠的心也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采取所谓迂回战术。
看笑话的邓念森和邓念心窝在另一张沙发,假装窗外的风景格外引人入胜,实际上耳听八方,肩膀笑到一抖一抖的。
他们俩从小就有眼力见,从未提出要参加这种活动,邓念心不想去抓春天的尾巴,邓念森独自一人看到过尾巴留下的阴影。他去探索的那天下起了大雨,在面包店躲着,买了一个面包,被热情的店主推荐了一本关于生命本质的哲学书籍,那本书至今只看到一半。雨势渐歇,邓念森如蒙大赦,得体地向店主道谢,店主得到生命的本质是豁达,他摆摆手,说:“或许生命不一定要是干燥的,或许这是最后一场春雨,去吧,去找找春天。”
至于那本名字格外长的哲学书,在学校的图书馆偶然路过很多次,邓念森从未捡起这本书,他寻求的生命的本质不在书里,在局限的办公室间,在无限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的门诊和不断离别的病房。
邓寰宇采取拐弯抹角战术,说的话是——“明天天气很好,风不是很大,不会把你新买的风筝吹走,你不是最喜欢放新买的风筝吗?”
“对啊,我爱新买的风筝,但我更爱你们,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我对你们的爱,所以我愿意牺牲放风筝的时间陪你们一起找找春天的尾巴。”
邓寰宇揉了揉眼睛,继续说:“街角新开了一家板栗店,你昨天不是说今天去尝鲜吗?跟着我们可没有机会去排队,他们都说奶油味的要很早开始排队,不然肯定买不到,你不准备去试试看?”
“街边的栗子常有,春天的尾巴却不常见,所以我还是想和你们一起去。”
谷雨清采取更为通俗易懂的话语,说的格外直爽,她问邓念忱:“你要是和我们一起出去一整天,郗寂一个人做什么呢,你周末不是总要陪着郗寂吗?”
邓寰宇和谷雨清相视一笑,像是抓住邓念忱的七寸,想要一击制敌。
什么时候邓念忱有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从容,他不紧不慢地说:“没关系的,郗寂会理解我这一次的,再说,郗寂周末也要学习的,我不能一直打扰他呀。”
接着他话锋一转,“你们说这么多,是不是不愿意带着我啊,如果你不愿意带着我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不会生气的,我理解你们。”
邓念心意识到嫌弃是具象化的,邓寰宇像是准备戴着口罩通过一段讨厌的长满石楠花道路,或者是准备把破坏卫生纸的猫拎到笼子里,可惜的是口罩被风吹走,满身肥肉的猫倒是灵活逃脱,只留他碰了一鼻子灰,恨恨地咬着牙却没有任何处理方法。
从那天起,邓念森切实认识到,邓念忱是个有着隐性基因的恶魔,谁被他的外表迷惑,谁准备好接受自己色欲熏心的惩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个皆大欢喜的恶作剧,几乎所有人都喜笑颜开,邓寰宇可以把咬着的后槽牙松开。
他们三个人出发之后,能感觉有人在刻意绕路,路过郗寂所在的小区特地放缓速度,谷雨清意有所指地看了邓念忱一眼,邓念忱权当没有意识到刻意的目光,坦然的像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并未受到任何污染。
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邓寰宇和谷雨清准备接受这个春天的尾巴失去追忆似水年华的风味,邓念忱急切地跳下车,在他们惆怅着接受命运之前,说:“谷雨清女士,邓寰宇先生,玩得开心,祝愿你们成功找到春天的尾巴,虽然我知道你们大概找不到,不过与我无关,我要去放风筝了。”
邓念忱才不在乎他们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关上车门之后,迅速奔向等在桃树旁的郗寂,他们的目的地其实是不同的。郗寂和邓念忱才不会泛舟而行,他们喜欢奔跑。花落下来之后,铺成天然的带着馨香的地毯,邓念忱跳到郗寂面前,带起几片尚未落地的花瓣。
他的兴奋是十分生动的,拿过郗寂手上的风筝,声音带着一股自豪劲,问郗寂地铁上人多吗?
“和那天一样,不算拥挤。”
“今天有座位吗?”
“后面几站有座位,只站了两站路。”
邓念忱揽着郗寂的肩膀,“哦,中午请你吃冰淇淋,好好补偿你。”
“我要吃两个冰淇淋球。”
郗寂沉稳的性格从始至终,稍微增高的音调,是他全部的热情。
“吃三个也可以。”
邓念忱才不追什么春天的尾巴,那种无聊的把戏他看不上,只有生活无趣的大人才要给每件事都找个冠冕堂皇又破绽百出的理由。再说,春天的尾巴这种说辞实在过时,显出风干又老旧的味道。
没有由头的约会只是约会本身,他们放飞新买的风筝,邓寰宇没有为了支开他而撒谎,这的确是个适合放飞风筝的天气。等到风筝变成一个看不清楚形状的“知名”飞行物,转轴的线已经所剩无几。
恰好变了风向,他们追着风去的方向跑出风的轨迹,跑出额头上的汗水,到了许诺的冰淇淋时间。风筝被拴在一棵大树身上,郗寂耐心的绕了几圈,最后由邓念忱打一个只有他能解开的结。
离开之前,郗寂有些放不下心来,问:“如果风筝被别人偷走怎么办,万一他碰巧会解这个结呢?”
邓念忱先是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头,公园里的工作人员不间断的来往着,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这么多人在呢,没人敢偷我们的风筝。再说你看那儿有个摄像头,要是真有谁想要偷走它,我们就去报警,拜托警察叔叔抓到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接着邓念忱抓住郗寂的胳膊,用宽慰的语气说:“走了,我要饿死了,赶快去吃饭,吃完饭我们还要吃冰淇淋,别把时间浪费在没有发生的事情上。”
即使仍然有些惴惴不安,郗寂还是给邓念忱一个笑脸,说:“嗯,走吧。”
随风而起的风筝随风而去是件自然的事情,线断了,大自然成为那个小偷。负责公园卫生的阿姨,像是一直在附近等着他们,等到他们姗姗来迟的现身。看着只剩下的转轴和一截线,在他们开启调查之前,阿姨主动说:“被风刮走了,中午那一阵风太大,线一下子就飞远了,我没能拉住。”
阿姨看着他们在公园的草坪上跑了半天,一种油然而生的责任感驱使她安慰这两个小孩子。
个头较高的那个孩子向她道谢,感谢她帮忙照看风筝,个头较小的那个孩子也说了一句谢谢,而后默不作声地试图解开绕着的线,没能成功,转轴是邓念忱递给他的。
阿姨准备给他们一些时间消化风筝不再属于他们这个事实,悄然离开。
还没走出多远,个头较矮的孩子递给她一包糖果,得体地说:“谢谢您告诉我们风筝被吹走了,不然我们说不定会去报警,祝您今天顺利快乐。“
在阿姨准备拒绝的时候,郗寂已经点点头离开,她握着这包糖果,带着小朋友对她今天的祝愿,笑着走开,她想她不能辜负一个孩子的心意。这不是关于一包糖果,更多的是孩子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世界的触角建立联系,很荣幸她成为他们这路上遇到的一个不让他们讨厌的人,至于这世上存在的冷漠与肮脏,她祝愿他们永远不要遇到。
丢失风筝的阴影只是短暂停留,放不了风筝,他们就用买来的零食进行野餐,坐在草坪上晒太阳,看永不停息的人群。
邓念忱观察到郗寂的失落,便将自己的失落全部扔掉,盘腿坐在草坪上,惬意中带着小心翼翼地吃着薯片。
“哎呀,别想风筝了。既然它已经飞走,证明它从不属于我们,它和我们之间的缘份只有半天,强求不来。”年少的邓念忱试图用他唯一知道的哲学知识宽慰郗寂。
郗寂没说什么,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接着邓念忱拆了一包饼干递给郗寂,“别想着了,你最喜欢的曲奇。”
过分甜腻的曲奇,邓念忱不讨厌,郗寂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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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邓念忱是个恶魔,虽然他不承认。
第20章
不知道法式餐厅是否真的只适合情侣和间谍,只不过过分昏暗的环境确实适合谋取私利,邓念森约在郗寂空闲的时间宴请他。
落座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你最近忙起来了,和你刚入职那会儿比起来是忙多了,两个月没见人影。”
郗寂脱下外套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邓念森像是一早便预料到郗寂会长成标准的大人——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待人接物分寸掌握恰到好处,冷静克制不卑不亢,让所有见到他的人看到他温润的光。
不会热情到让人无地自容,不会怠慢到让人心生不悦,他让你如沐春风的同时意识到他只是个普通热络的朋友,不会心生期待,郗寂界限分明。
面对调侃最好的回应是实话实说,郗寂简单介绍最近的安排,末了添上一句:“怎么在你们眼里,我是多么淡泊名利?不在乎钱,不在乎地位。”
邓念森挑了挑眉,问:“哦,你还在乎地位?这我还真是第一天听说。”
“地位倒是不在乎,钱谁不在乎呢。”
郗寂打开桌上的菜单,抬眼说了句:“我请客,念森哥今天肯定会给我提供什么情报的,再让你请我,不合礼数。”
邓念森的指节敲击着刚准备翻开的菜单,装腔作势地说:“你说的也是,作为贡献出更多时间,更多信息的一方,着实没有再付出铜臭的道理。”
邓念忱说得很对,邓念森是个蹩脚的演员。郗寂勉强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用纸擦掉嘴边的水渍。
“行了,念森哥,不跟你扯皮,我可扯不过你,点菜吧。”
为了让旁边站着的服务员早日解脱,他们快速点餐完毕。邓念森若无其事地说一句:“我点的都是他们推荐的,吃了那么一次,念念不忘到现在,不带你来尝尝,该多可惜。”
听完这话,郗寂开始认真打量餐厅的环境,装修的很有格调,像是有些法式风格。郗寂开始回忆见到的门廊和外面的标识,颇具欧洲风味,至于是不是正统的法式建筑,他并不知晓。
他们偶有谈论最近的工作情况,更多时间谈论离开工作的感受,坐上地铁之后的拥挤的自由。
出了医院的医生需要忘记哪个患者未经允许擅自停用药物;谁因为承担不起治疗费用而悄悄减量;哪个人最终还是没能战胜他脑子中的外星人,去寻找没有外星人的世界。诸如此类,在医院里不算秘密,在医院外无需谈起,他们的工作映照着另一群人的生活,甚至是生命,不能轻轻提起再轻轻放下,既然掌握不好石子溅起的涟漪,他们便不做丢石子的人。
吃到最后,邓念森总结观察郗寂的结果,说:“你最近是消瘦一些,看来真在追名逐利,但是不管怎么说,照顾好自己。”
郗寂放下餐巾,点点头,说:“放心,念森哥,我能照顾好自己。”
邓念忱同样点头示意,令人安稳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萦绕着。他们好像都忘记这是间谍之间的活动,只当一次普通的朋友会面。邓念森是个绝对中立的裁判,红黄牌的出示完全按照规则。
在郗寂面前暗示邓念忱的频率和在邓念忱面前说起郗寂的次数维持平衡。邓念忱需要听到郗寂的名字,邓念森便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时不时提起郗寂的名字,郗寂只需要简单的暗示就能找到事情的关键,他自然选择省力的方式,只需要提供最简单的线索,郗寂会抽丝剥茧地提取他需要的。
看着头顶的的几盏富丽堂皇的灯,被吹动的铁链,却不让人疑心究竟会不会掉下来,那根线太粗了,他们很安全。
等到消食的时间足够,邓念森在适当的时间说出:“走吧,不耽误你时间。”他调整成俏皮的语气说:“我看服务员早想让我们离开,在不远处看了我们很久。”
郗寂顺着邓念森的话,回头看了一眼服务生,服务生回应他一个友善的笑容,看来或许他没有想让他们离开,只是邓念森调节气氛的说辞。
“说不定他快要换班了,想让我们多坐会儿,这样我们这一桌的责任不会落在他头上。”郗寂一边拿起外套一边说。
傍晚还是有些凉意,需要穿上一件轻薄的外套,不是所有人都像邓念忱一样坚定的把美感和风度放在第一位。
邓念森把椅子推回原处,说了句:“说不定,但你着急挣钱,所以我们早点走。”
郗寂的眼角向下,轻笑了一声,附和邓念森说:“谢谢念森哥替我着想,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要请你吃顿饭,不然辜负你对我的心意。”
“啧,多说几句好听的,我这人肤浅,喜欢听好听的话。”
他们并肩向外走着,走到招牌下面,郗寂抬头观察着招牌的风格,上面写着的是法语,郗寂刚刚注意到。
邓念森同样看了一眼招牌,只是轻轻的一瞥,在郗寂没看到的地方,邓念森嘴角向上,像是想到有趣的事情,露出一个自然而然的笑容。
接着邓念森的声音响起,他说:“春天快结束了,我们这里的春天真的短暂,稍不留心它就溜走。”
郗寂的视线还集中在招牌旁的彩灯上面,听到邓念森的话,他知道他们在一起吃饭的原因是什么了。郑重地点点头,路旁的车流声穿梭进入郗寂的耳朵。他们都站在招牌的不远处,桃花开始渐渐凋谢,郗寂看着邓念森略带伤感地说:“我们这里的春天真的很短。”
短到他们从来没能成功抓住它的尾巴。
随着生日的不断迫近,邓念忱的紧张与日俱增着,他努力保持镇定。离开实验室的时间越来越晚,离开试验田的时间越来越晚,离开操场的时间越来越晚,离开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晚,邓念忱尽量减少独处的时光。喧嚣的环境神经被声音牵扯着不容易生出其他心思,他忙着应对毕业论文,忙着做出自己想要的成果,忙着学习新的语言,忙着不去思考郗寂会不会给他赠送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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