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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做,只是因为相爱。
第24章
郗寂拉开大门之前,邓念忱道歉的声音盖在他头顶,他说的是:不好意思,晚上不该折腾你,辛苦你照顾我。我知道你要忙着上班,要升职加薪,所以我不应该在十一点给你打电话,是我的错。
他尽量用调侃的语气说这些话,看上去不争不抢,低眉顺眼的承认着错误。不过他们的嗓音一个胜过一个的沙哑,含着沙子一样说话让人疼痛不已。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我经常熬夜,你知道的,我不需要太多睡眠。”
郗寂面朝邓念忱的方向,他们对视,郗寂说:“我应该道歉,一大早吵醒你。洗漱用品在卫生间的柜子下面,我买来给自己备用的。桌子上有早餐,只有三明治和牛奶,来不及出去买,我的做饭水平不足以支撑一顿丰盛的早餐。不好意思你得将就一下,先吃点东西。”
他晃了晃手里的一大串钥匙:“钥匙给你留在这里,我有备用的。”
邓念忱忽视其他部分,只反驳钥匙,他先说感谢,接着说:“我不需要钥匙,我回学校,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郗寂点点头,钥匙仍然放在鞋柜上,他坚持说:“钥匙放在这里,可能你出发的时候会需要,不需要也没关系,我随叫随到,我总是会带上钥匙的。”
邓念忱看着上方的天花板,不再看向郗寂,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门锁响动之后,他担心隔墙有耳一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真的还会随叫随到吗?郗寂,我不相信。”
郗寂刷卡进入公司大门,刚好遇见同事,他们前后脚入职,对方是个用百分之二十的激情对抗百分之八十推搡的“生活家”。
万事遵从的法则是:如果这件事情不会让我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演变到工作中成为:如果这个任务失败不会让我彻底退出这个行业,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者说,即使退出这个行业又能怎么样,不是还有三百五十九行在等着他探索。
虽然申承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几乎不会犯错,他只是讨厌说教与过度压力。
“哦,你今天是不是晚到了几分钟?现在已经8:55了,按照我的观察你一般会在8:50到达工位。”
上行的电梯需要等待,郗寂把工牌握在手里,反问:“你每天都在我后面到工位,怎么知道我具体是什么时间到达公司?”
“观察力,依靠我天生的观察力,所以今天为什么晚来呢。”申承观察一下,指出:“还有啊,你的美式呢,怎么没有了?”
郗寂没有回答,电梯门打开,他说:“直接告诉你太无聊,用你的观察力找答案,我相信你。”
申承从不逼问任何人,不追求任何事情确切的答案,爽朗地说:“走着瞧,不出一个月,我肯定用我的观察力找到答案。”
他们的轮岗生涯接近尾声,最后两个月的培养结束,需要选择真正的方向,类似于大学中的分流。
工作地点从车间转移到各家小公司,去和他们谈判可行的方案,能够做出的让利,促成最终的合作,究极目的——让公司获得利益。
有些公司的负责人下意识轻视郗寂,认为他太年轻,不明白他们话里有话的调侃与指责,实际上郗寂能听明白他们的每一句话,只是不乐于浪费情绪去争辩。
他只会拿出自己的方案,忽视所有的调侃,直奔主题的说:“您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协商的地方,方案给您放在这里,希望您在下周一下班之前给我答复。我需要您先提供一些有用信息再制定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我想您的时间很宝贵,我不多打扰。”
从始至终郗寂始终温和地说出这些事情,井井有条却不容拒绝,他不强势,只是让你不能再轻视。
这个时候无论是立刻示弱还是继续虚张声势地趾高气昂都不会让郗寂产生任何好感,换不来他的认可。一个人可以气焰盛,可以踌躇满志或狐假虎威,但必须学会尊重,这是郗寂的原则。
最开始有人询问郗寂他是不是和董事长有亲戚关系,郗这个姓着实不算多见。他的领导试探性的问出问题,他的同事嘻嘻哈哈的问这个问题,前者试图诱骗郗寂进入圈套,后者只是用这个由头开个玩笑。不同的人获得不同的答案,面对前者,郗寂迟钝地反应一会儿,自然地反问:“我们董事长姓郗吗?真的是吗?完全不知道,还挺巧合的。”
眉毛从疑惑的角度转变成自嘲地笑,说:“面试的时候不会问董事长的名字,所以我没有复习这道题,看来还是准备不够充分。”
面对几乎是同龄人找乐子的行径,郗寂用夸张的语气说:“你一直都不知道呀,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其实我是董事长的儿子,我这次回来是继承家业,传承父母的衣钵。”
他说的语气太过随意,是一眼可见的谎话,他们只会被逗笑,不会相信。所以,很奇怪,别人用谎言做成篓子捞起的只是谎言,倘若他不用谎言试探,郗寂给出诚实的回答反而不被信任。
这个问题只在最初阶段提出,两三个月过后,他们相信郗寂只是茫茫大海中的应届毕业生中的一个,没什么需要特别关照的。他再优秀又如何,在领导眼里,不是大老板的亲戚,他便只是个下属。
郗寂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嫌弃进展缓慢,朝九晚五变成折磨,工作完成后,他分神把玩手里的钥匙,不发出动静,只是左右两边来回倒着。
没什么目的性,只是消磨时间,他只是静不下来,他的心宁静不下来,分开不是解药,向前走不是证明他们成功逃脱这段关系,不是证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在痛苦中郗寂察觉到他们的感情不是像他想象的那般脆弱,这是种变态地自我折磨与满足。
或许有人认为这是无意义的磨难,但郗寂相信没有被时间冲刷、替换的情感才是他认为的爱情,如果在时间的推移中邓念忱移情,事实上,他认为在他们分开之前,邓念忱迟早会移情。
在他们的爱情,郗寂认定的爱情中断之前,郗寂希望选择权在他手里,他不接受任何理由的背叛,十五岁的郗寂不接受任何迟疑、动摇,不接受玻璃珠里面的杂质。他知道如何委曲求全,但他学不会委曲求全一辈子,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段感情没有进行下去的意义。他不虚伪,同样不接受他在乎的人虚伪。
鞋柜倾斜的角度当真不足够,钥匙像是一辈子没有移动过一样放在那里,这是它合适的安身立命的地方,是郗寂料想到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桌面的整洁程度即使患有强烈洁癖症的人也挑不出毛病,角落里有郗寂遗忘的一次性牙刷与纸杯,现在躺在垃圾桶的醒目位置,像是专门让人看见不加掩饰的离别与不由分说的拒绝。
郗寂咧嘴笑着,笑出声音,笑到胸腔发疼,眼角沁出眼泪。只是可惜他的身体里只有这么多水分,不然说不定他能创造出新的太平洋。
沙发上的被子重新盖在郗寂的身上,他睡在邓念忱躺过的地方,很遗憾只有邓念忱的感觉,没有留下味道。邓念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郗寂用力吸了吸鼻子,深深呼出一口气,邓念忱的感觉是泾渭分明与东边日出西边雨杂糅,是他的爱与迟疑全部浮于表面。与其说他不诚恳,不如承认他不屑于伪装。
郗寂无数次想起他们分开的原因,邓念忱没意识到的原因,他说出口的没说出口的全是真实的,郗寂不能一言不发的离开,不能用单方面分手切断他们的联系,在他们成为恋人之前他们是朋友,在他们不再是恋人之后,他们仍然是朋友。这是他一厢情愿的认知,不是郗寂认同的选择。
一百天真的很长,对于承受压力的高中生,对于恋爱不超过三个月的邓念忱来说,三个月或许可以检验那个人是否能够值得接下来的一辈子。
新年的烟花响起,他们的电话照旧接通,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暗号,邓念忱的手机铃声准时准点的响起。即使没能看见邓念忱的表情,但是邓念忱的语气已经说明其实他的兴趣不只是在他们的通话内容上。事情的发展是蜿蜒前行着的,最初的端倪预示着最终的结果。
新年的钟声没能顺着电话铃声传到彼此心里,他们之间存在着时差,凡事存在第一次,没有人为的不可抗力,他们很快会等到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直到最初的常理成为少数,直到他们忘记那些。
邓念忱的兴致不高,他们不像往常一般随便开始一个话题便滔滔不绝地进行下去,他们陷入无话可说又异常疲惫的状态。郗寂想在他们没有联系的这几天,邓念忱会是快乐轻松、无忧无虑吗?不需要无时无刻和他在一起,不需要成为连体婴儿,他们有自己的世界线,不一定会重合,一定不会重合,他们会前往不同的分岔路口。
“我困了,今天不陪你一起跨年。”
不间断的烟花始终绽放,邓念忱没有强硬的地要求、粘腻地撒娇,他有很多需要思考的事情,郗寂足够善良的给他时间和机会。
“晚安。”
这是个很好的时间点,对郗寂来说,除去和邓念忱有关的事情他总是很容易下定决心。按道理说——这次的事情和邓念忱撇不清关系,但郗寂意识到他们的顺序全部是混乱的,他们的爱情开始没有激情,是电影中最无趣的日复一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他们见面的次数太多了,他们自己的空间被急剧压缩着。这不是邓念忱想要的。
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意味着他们的情感少了一个可供分享的空间,邓念忱第一次遇见无法言说的感情,他很快迷失,在郗寂前往芝加哥之前他已经找不到郗寂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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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念忱不要钥匙,邓念忱想要郗寂。
第25章
以毒攻毒是郗寂打着的幌子,他装作看不出邓念忱的犹豫,依然围绕在邓念忱身边。邓念忱怀疑他们之间的连接越来越稳定,从躯干到发芽的分岔,他们像是无法分开一样令他恐慌。
了解故事发展的郗寂在暗地里观察,他看到自己拿着巨大的斧头慢慢凿开皮肉、骨骼,血肉模糊,直到他们一定会分开。
不是邓念忱反应迟缓,是郗寂良苦用心,斧头只在他这一边落下,邓念忱全然置身事外。
在落下斧子的时候,郗寂是否迟疑过,答案是肯定的。他无数次怀疑这样的做法是否真正恰当,邓念忱只是间隙性地表现疑虑,很浅的犹疑,小心翼翼的,不愿意惊动郗寂。更多的时间里,郗寂知道邓念忱喜欢他,他们牵着手在阶梯上观赏日落,天空上泼着颜料,郗寂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邓念忱亲吻他的手腕,用含笑的眼睛看着他,说:“学校里的落日这么好看,全是因为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郗寂心跳的频率加快,忘记追问为什么,邓念忱自顾自回答:“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不坐在这里看什么落日。”
低层次卑劣的情绪满满当当地充盈郗寂内心,他差一点问出:“你不带她们看落日余晖?”
万幸的是郗寂的自制力足够,日光完全消失之后,世界骤然安静一瞬,听力更加出众的时刻,郗寂听见自己的心声:不管怎样,他喜欢你的,不是吗?你真的愿意放弃这些喜欢吗?你真的确定喜欢不会日渐深化转变成爱吗?
提前的愧疚几乎碾碎他,大声叫喊着:你真的要放弃这些喜欢吗?你真的要让他恨你吗?更凄惨的是,你真的要让他遗忘你吗?
郗寂侧过脸的时候,邓念忱的头重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地叫着郗寂的名字,没有原因,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不间断的叫着。郗寂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可能第一遍的“郗寂”和“嗯?”表达着日常的问好;第二遍的“郗寂”和“怎么了”是他们说出问题的机会;第三遍的“郗寂”和“在这呢”显示他们选择和问题共生着,选择不去解决只是搁置,选择相信时间,相信没有主观能动性的时间。
“没事,我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嗯,我知道,邓念忱。”
“郗寂,我们会看一辈子的日落吗?”
舒缓的音乐响起,提醒他们此刻理应是晚读时间,郗寂拉着邓念忱的手把他拽起来,说:“一辈子太长,我们说不准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看完高考前的全部日落。”
邓念忱点点头,说:“一辈子确实太长。”
除去梅雨时节,他们仍然没能看每一次日落,延长的晚读,推迟的落日,修改不完的错题,行色匆匆的他们。
回想起这段时光,邓念忱没有发现离别的端倪是情有可原的。
一方面郗寂离开的决心若隐若现,他不决绝,他是对立的一面,优柔寡断到令人难以置信。这不是买一束花,一片一片掉落,询问是否留下。这是一百亩花田,掉落的那些随时新生,根本无法用数字衡量,郗寂做不明白这一道数学题。
另一方面邓念忱的惶恐像一场罕见的大雪,轻易遮盖螺丝松动的痕迹。他没看见郗寂书桌里的托福试题,除非他像个小偷一样搜刮郗寂的桌洞,否则他永远找不到那些题目。丝毫没有疏远的前兆,总体上看,郗寂是更加粘人的,他忽视反常的举动,把这当成关系转变的负担。
他们不是同桌,郗寂会到他的座位旁等待他一起回寝室,会计划他们在江城大学的生活,畅想未来的十年以至他们三十多岁的面貌。
多数时刻,邓念忱笑着接受这甜蜜的负担,接受恋爱会让人改变。从前的郗寂决不这么黏糊,他们的角色出现倾斜与互换,从他呼喊郗寂变成郗寂牵扯着他。
邓念忱想要大喊大叫,想对郗寂说:“我们真的要一点空间都不给对方留下吗?郗寂,我们在一起到时间真的太长,我真的有点喘不过气,这太过了。郗寂,我有点接受不了,我害怕我们之间是习惯的力量,不是爱。”
邓念忱忘记他们最开始不是因为爱才在一起,至少对于他来说,什么时候爱变成恋爱关系的关键了?是邓念忱本末倒置。
催促邓念忱做出决定的稻草是最后一个月的座位安排,邓念忱和李木桦坐在一起。这是经年的往事,他们初二的时候谈了两个多月的恋爱,看上去纯真美好。这是邓念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是产生不少回忆的恋爱。
郗寂不讨厌邓念忱的任何一个前女友,事实上她们中的大多数,几乎全部,都具有郗寂欣赏的品质。郗寂将其统称为女性的力量,温和坚定,有着令人震惊的同理心。
李木桦是邓念忱初中的第一个同桌,是交换过秘密的朋友。李木桦的父母离婚,她跟着爸爸生活,她却不缺爱,她开朗大方,永远充满活力,她是郗寂的反面。
多么巧合,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做同桌,估计是最后一次。郗寂不像是表现出来的波澜不惊,至少他一如既往地等待邓念忱,不提起沉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不会质问邓念忱,永远不会。
他看见他们一起说着什么,他看见他们疑惑、释然、惊慌,微笑。他们是真正的战友,他们可以放松地相处。郗寂不怀疑他们会重归于好,一点也不,他了解邓念忱,其实他很少回头看。
郗寂只是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那是最卑劣时刻的郗寂,他站在窗户外,他和邓念忱说他要先回宿舍,他待在视野盲区里偷窥他们的一举一动。
“什么时候会害怕?”邓念忱这样问。
“你害怕什么。”
郗寂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他不能成为卑劣的自己,他不能因为任何人成为一个讨要爱的可怜虫。这不是真正的郗寂,他不能一直怀疑自己、猜忌旁人,他做不到。这是郗寂确定决心的一刻,不管邓念忱后面说的话到底是什么,不管喜欢会不会演变成爱,郗寂要先成为他自己,再去爱别人。
郗寂不是邓念忱,郗寂不害怕,郗寂知道想要什么,是邓念忱的喜欢比不上他的爱。邓念忱会获得足够多的时间疑惑、犹豫、思前想后,深思熟虑,因为郗寂说过的那些话全是恋爱的胡话,不再当真。
这是如释重负的时刻,郗寂奔跑着回到宿舍,他期待他们的分别,他不再担忧邓念忱喜欢其他人。他们之间的喜欢不是逐渐消失的,是人为屏蔽的,手起刀落好过凌迟,这是一种预想满足。
“你知道这种害怕吗?就是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你害怕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但是你们一旦分开,即使很短的时间,你又很想见他,很想在他身边待着,即使不做什么事情。比如说,因为你的消极情绪上来,挂掉了电话,你一边想着没什么话好说挂掉就挂掉呗,一边想着回拨,不说什么话,你就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而且我有时候非常紧张,我害怕犯错,万一他讨厌我怎么办,虽然看上去他不会讨厌我,相反,他非常喜欢我。但是不是有物极必反,万一他是在积攒坏情绪,最后直接爆发,这种爆发我能应付吗?我不知道,我现在非常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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