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有只伞)

“结果还要过几天才出来呢。”
“哦，那提前祝贺哥哥荣获第一名！”
“万一我没得奖呢？”
“不会。”沈予槐摇头，十分自信自豪：“哥哥你这么厉害，肯定会拿第一名！”
林尔无奈道：“你这叫半场开香槟。”来参加竞赛的都是各个学校选拔出来的佼佼者，虽然他有信心能拿奖，但拿一等奖还是有点心虚。
“半场开香槟怎么了，也不是一定要得第一名才能开香槟啊。”沈予槐诚心诚意道，“哥哥你和其他人在这个比赛里肯定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不管结果如何，哪怕是为了你们不遗余力的付出，都值得开香槟庆贺啊！”
林尔微怔，忽然觉得自己对比赛结果的执着还不如沈予槐来的简单通透。他轻轻一笑，说：“你说得对，有些时候，过程更值得被庆祝。”
沈予槐咧嘴傻笑。
两人就这么对视许久，忽地沈予槐双手交叠在身前，手指绞弄着，试探般地看了林尔一眼，又一眼，再一眼。
林尔直接问：“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嗯……就是那个……那个……”沈予槐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半天组不出后面的文字。
“你不说我就回家了哦。”
“等等，哥哥，你等等，我、我要说的。”沈予槐害怕林尔走了，立马往旁边跨了一步，挡住林尔进居民楼的路。
林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沈予槐深吸一口气，像是憋在胸腔里似的瞪着眼睛僵着面部肌肉一咕噜倒出：“就是我后天就要开学了，这学期会更忙，只有星期天白天的休息时间，晚上也要去学校上自习，我大概抽不出什么时间来见哥哥，所以，明天可不可以请哥哥一起吃个饭！”
然后那口没吐完的气因为禁声而断在嘴里，好像林尔不回答他就不会继续吐出来。
林尔问道：“吃什么？”
“吃——吃牛排？刺身？海鲜？”沈予槐继续吐出他那口小心翼翼期待着的气，要吐完了也不装新的空气进去救援，跟挤出空管的膏药一般一点一点用力往外憋，以至于音调显得怪怪的：“哥哥想吃什么，我可以先订位子。”
林尔看着他脸都憋得通红，发善心道道：“吃烤肉吧，我很久没吃了。”
沈予槐眼睛亮起来，终于深呼吸一次来拯救自己，兴奋道：“好，好，好！我们就吃烤肉，谢谢哥哥！”
林尔被他的快乐感染，抿着的唇也弯了角度。
沈予槐乐了一会儿，然后安安分分站好，眼里的愉悦还未散，诚诚恳垦地说：“哥哥你这几天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林尔从他微微闪烁的眼眸里看出了不舍，莫名起了捉弄心，问道：“不上去坐坐吗？”
“啊……嗯……这个……这个……”
沈予槐狠狠心动，拇指指甲不停地扣动食指指腹，看了眼楼上，又看一眼，再看一眼。悄悄做了个深呼吸，跟块木板似的直挺挺地站着，语气铿锵有力：“下、下次吧，今天挺晚了，哥哥你也累了，你早点休息，我、我就先走了，哥哥明天见！”
他朝林尔鞠了一躬，手忙脚乱地跑了。
林尔看着他那丝毫不恣意潇洒的跑姿，有趣地笑了。
沈云谚从机场将沈衾偌接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别墅内静悄悄的一片，客厅也只留着一小盏夜灯方便两人回房。
两人轻手轻脚上了三楼，路过沈予槐房间时看到开了一条缝的屋内还有灯光。沈云谚以为他半夜不睡觉又在打游戏，正要去训斥两句，推开门走了两步，却见他里面穿着睡衣，外面随意披着件外套，板正地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桌上正视频播放的平板传来一名中年女性讲解数学题的声音。
他顿两秒，轻轻地退出来，顺便把门掩上。扭头对上沈衾偌兴味盎然的眼神，搓了搓下巴，感慨道：“林尔的魅力有这么大？这小子简直像是被回炉重造过。”
“不是林尔的魅力大，是爱情的魅力大。”沈衾偌回道，“等你爱上一个人了就知道了。”
沈云谚“啧”了声，又说：“不是被拒绝了吗，怎么还这么斗志昂扬的。”
“谁说被拒绝了，情人节那天才跑去表白呢，虽然林尔没接受，但也不能算拒绝。”沈衾偌正色严谨地纠正，“现在正铆足了劲追呢，要相信咱小槐，肯定能抱得林尔这个美人才子回家喊咱哥哥姐姐的。”
“哦，你又知道了？”
“当然。”沈衾偌甩了甩她一头秀美的长卷发，抬着下巴说道：“我现在可是小槐的爱情军师呢！”
“谁？你？”沈云谚笑道：“你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去给小槐当军师？”
"嗯哼~"沈衾偌自信满满：“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演过不少爱情剧，追我的人那都是以万为单位计量的，理论知识丰富。”
“哦。”
“相信我的能力，等大哥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也可以聘请我给你出谋划策哟~”沈衾偌给了她哥一个妖艳的wink。
沈云谚微笑，婉拒了哈。

第48章 帮我弟弟讨好你
第二天林尔陪着沈予槐吃了晚饭，是一家算不上什么高档次的烤肉店，林尔和室友来吃过几次，物美价廉。金贵的小少爷没去过这么平民的店，肉要自己烤，饭要自己拌，但正好给了他想好好表现一番的心愿，结果烤糊了大半盘肉，最后还是林尔动手两人才能好好饱腹一顿。
吃完后两人就在商场里闲逛，路过一排娃娃机，沈予槐来了兴致又想要表现一番，花了一百多颗币才抓起来一个劣质畸形的帕恰狗。他看着手上这只连眼睛都缝得不对称的帕恰狗沮丧极了，这么丑的玩偶实在配不上那么美好的林尔，他送不出手，却也不舍得丢。毕竟是他第一次抓到的娃娃，但自己留着也心烦，纠结得眉毛都要栓一块了。
林尔看着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主动伸出手，说：“给我吧。”
沈予槐委委屈屈地看他。
“不是给我抓的吗？”
玩偶被他藏在身后，小声埋怨：“可是它太丑了……”
“不丑。”林尔直接从他身后拿过来，摸了摸小狗脸上的绒毛，说道：“礼物只有用心不用心，没有贵贱美丑之分。”
沈予槐觉得那双好看温柔的手抚摸的是自己脸似的，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像要飘起来。
抓了娃娃后没多久两人都散了，沈予槐第二天要早起，林尔不希望他今天玩乐过度，而沈予槐也很自觉，乖乖跟林尔道了别就打车回家了。
帕恰狗玩偶被放在置物架上，和一堆书籍作伴。
A大还有一周的时间才开学，林尔闲的无事，找了个临时兼职做。霍尔万斯酒庄举办为期五天的名品酒会，需要招聘一些精通外国语的兼职生为前来参加酒会各国名流人士做好登记、引路以及一些要求传达等琐事，工作轻松薪资丰厚，但要求自然也高，好在林尔无论长相、口语还是应变能力都无可挑剔，很快就通过了面试。
他穿着酒庄统一发放的白衬衣黑马甲，蝴蝶式领结，白手套，黑西裤，锃亮的皮鞋，头发也一丝不紊地用发胶固定着，显得分外神清气爽、端庄稳重。他游刃有余地穿行于贵宾和服务生之间，口齿清晰地表达贵宾的要求，语言流利地跟贵宾做翻译，礼貌客气却不卑微谄媚，从容冷静却不淡漠尖锐，俊逸出尘，芝兰玉树。
沈云谚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搭在栏杆上，站在会厅二楼望着正与一名英国绅士交流的林尔露出欣赏之色。的确是个极有魅力的人，难怪把自家小弟迷成那样。
啧啧啧，那个被家里宠坏脑袋空空的人，要追到林尔的胜算真的很小啊。
霍尔万斯酒庄在离城中心较远的郊区，林尔需要和其他人一起乘坐酒庄安排的大巴回城里。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他换了衣服和其他兼职生正准备去后门乘坐大巴，忽然出现一名穿着正装身材偏瘦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
男人笑容和善，语气客套地说：“林先生您好，我家大少爷请求送林先生一程。”
林尔防备地看着他，以为又是什么心思不正的商客要对他提出不礼貌的条件，毕竟第一天就有个大肚腩给了他暗示的名片。
他疏离地拒绝：“抱歉，不方便。”说完就要走，男人再次拦下他，态度依然温和，小声道：“我家大少爷姓沈。”
林尔顿了顿，看向远处停着的一辆劳斯莱斯，思索了一会儿，和一起的兼职生说了声让他先走，跟着男人去到停车的地方。
男人客气地帮他开了后座车门，林尔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倾身看向里面，不卑不亢地喊了声“沈总”。
沈云谚拿着平板在看什么重要的信息，未动半分道：“上车吧，送你回家。”
林尔还是没有接受，继续问：“沈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云谚这才把视线放到他身上，露出一个算得上友善的笑，“放心，不是来找你茬的。”
林尔依旧迟疑了片刻，慢慢上了车。请他的男人关了车门，然后走到驾驶位开车。
“地址。”沈云谚又把他的注意力放回平板上，没什么情绪地冒了两个字，都不像是在问话，像是在下达命令。
林尔正襟危坐着，用余光瞧着沈云谚，看着驾驶位的司机说：“送我到附近的地铁站就行了，谢谢。”
“行，杨叔，把林先生送到地铁站。”沈云谚没有强求，按林尔的要求吩咐了司机，司机恭敬地回了“是”。
接着车内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至少林尔觉得很诡异。
司机一言不发地开车，沈云谚也只专注他的事，似乎真的只是要“送他一程”。林尔不认为沈云谚这么有闲心送一个不熟的人回家，就算真有，也是因为这份“闲心”有他弟弟的成分。
从酒庄到最近的地铁站差不多也要十多二十分钟，林尔不敢放松警惕。沈云谚和沈予槐不同，他是一个复杂精明的人，在这种人面前放松很容易就会被屠戮。
他找自己到底有什么意图？是沈予槐让他来帮着说好话的吗？还是他们家不满意沈予槐对自己注意力来威胁自己的？林尔胡思乱想着，沈云谚冷不丁地开了口。
“秦氏和驰逸的合作项目目前推进得不错，等这个项目研发的车上市了，秦氏应该能度过危机。”
林尔转过头去，沈云谚已经收了平板，挂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沈总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与秦氏并无关系。”林尔声音有些冷，防备又抗拒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会想知道。”
“我并不想知道。”林尔觉得自己也是个挺虚伪的人。他口口声声表示自己并不在乎秦氏的兴衰，可是在知道它要转危为安后还是觉得不甘，所以才会在知道沈予槐帮了林成磊之后那么地生气。
“哦，好吧。”沈云谚像是很遗憾，但语气却有些惬意。
林尔皱了皱眉，移走了目光。生意人只谈利益不看道德，他并不期待沈家或冯家会因为林成磊的卑劣、秦家的自傲而放弃对他们伸出援手，但他仍然会责备沈予槐自作主张以“为他好”的方式拯救了他厌恶的对象。
“小槐刚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是希望我直接把秦氏收购了送给你，不过被我拒绝了。”
林尔看向他。
沈云谚向后靠着椅背，左腿压在右腿上，双手环胸，眼皮半耷着，显得慵懒又从容。他慢悠悠地说：“一个满是蛀虫的公司，收购过来做什么，沈氏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那你们为什么——”
“帮我弟弟讨好你。”沈云谚侧头看过来，笑容明明是和煦的，却又透着股让人心慌的狡谲。
林尔有些想笑，“你觉得帮助秦氏起死回生是在讨好我？”
“有些事情是不能光看起点和过程的，只有到结局了才能知道真相如何。”沈云谚收回他令人不自在的视线，合上眼眸似要休憩。
“什么意思？”林尔追问。
沈云谚迟迟没有回答，林尔越发地心绪不静，总感觉他要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他倾身向沈云谚靠近一些，喊道：“沈——”
“做生意要求良性合作，沈家能长盛不衰，除了日积月累的经验人脉和雷厉风行的战略决策，还有看重合作对象的信誉品质。”沈云谚终于又开了口，“让驰逸跟秦氏合作是我引导小槐去促成的。”
林尔惊异地看着他。
沈云谚掀了掀眼皮，泄出一点不可审度的光来。“你想要绝对置死对方，就得知道他所有底牌。与他交好，让他信任，向你臣服，心甘情愿地掏底，再一个一个击溃。”
“你——”
“林先生，地铁站到了。”
司机忽然刹了车，温声开口打断林尔的想要说的话。
沈云谚也偏头朝他微笑，说道：“有机会再见。”
林尔纠结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再问下去，跟他道了谢下车。
作者有话说：
小狗的助攻陆续出现~

第49章 秦卓枫
沈云谚那番话，林尔没有去找沈予槐证实，沈予槐也不见得知道多少，不然也不会哭成那样也没解释他有跟沈云谚商量过。
兼职结束后第三天就是开学日，林尔第二天把行李搬回了宿舍，清点一些缺少的日用品后和室友去超市采买，回到宿舍后又发现自己U盘忘家里了跑回去取，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晚饭点，便想着去不远处的一家小馆子吃碗羊肉粉。
穿过一条巷道时，听到拐角处传来好几个青年声骂骂咧咧的声音，夹杂着一人求饶的话语。他本不欲管，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会儿。
“我老婆腿好看吧？这么喜欢摸，要不给你摸个够？”秦卓枫穿着红白色的夹克，嘴里叼着根烟，怀里楼着个穿超短裙的娇美女孩，对着地上一名被揍得衣服凌乱满脸是血的男生吐道，周围还围着其他三个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男生。
“对、对不起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你可以查监控的，求、求你放过我吧。”被揍的男生对着秦卓枫一边磕头一边道歉，嗓音里充满了害怕。
“还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这么管不住自己的手给他废了好了，一想到他那肮脏的手碰过我，就要恶心死了啦。”短裙女孩靠在秦卓枫，娇滴滴地撒娇，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见柔弱。
“好好，听老婆的。”秦卓枫抚摸女孩的脸哄她，对着旁边的三个男生说：“给我继续打，把他碰过我老婆的那只手打断！”
几个男生接到命令立马又恶劣地笑着围上去，地上的男露出惊恐的神色，手背在身后摇着头不停地说“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求你们了”。他刚刚已经被痛揍了一顿，身上各处痛得他头晕眼花，他没什么文化，做着服务员的工作，因为昨天下班太晚而没睡好，一时恍惚又被其他客人撞了一下才碰到这个女生的腿的，他当即就好好道歉了，没想到这几人对他不依不饶，把他拉出来揍了一顿不够，还要废了他的手，要是他手被废了，他就很难再找到新工作，以后还怎么活。
正当男生绝望之际，他无意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名浅蓝色衣服的人，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却像下凡来救他的天神一般。他使出一股希冀的力量冲开围困过来的黑暗力量，朝着那处亮跑去，边跑边喊着：“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男生在林尔面前摔倒，仍坚强地往他那儿爬，抬起满是血泪的脸看着林尔，泣声喊道：“救救我，求你……”
林尔无声叹息，没什么情绪地上前走了一步，把人从地上扶起来，那人露出感激涕零的眼神。
“你他妈谁啊，别多管闲事！”一头黄毛的男生走过来，指着林尔凶道。
男生一看他们凶神恶煞地要过来抓他，吓得立马躲在林尔身后。
另外两个人也堵过来，威胁道：“把他交出来，否则连你一块揍！”
三人看年纪应该都不大，但穿着打扮和满身的戾气让他们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青少年。一个带着耳钉的男生见林尔一副不拿他们当回事的样子，走上去就要修理他：“我说你——”
“等会儿！”秦卓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制止了他的动作。秦卓枫搂着短裙女生走过来，三人自动为他让步，问道：“怎么了，枫哥。”
秦卓枫和林尔对上视线，轻蔑一笑，嗤道：“哟，这不是我那品学兼优的好大哥嘛。”
林尔没有回应，只是没什么表情地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