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再说。”
“那样就太迟了。”
霍宗池斜眼看他:“我没有嫌迟你在嫌什么迟?而且你骑电瓶车的习惯完全不符合正常行车习惯,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能出车祸你就应该反思,金水湾那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去逛,超市里每天都有蔬菜进来,就非要去外面买?”
当初买房的时候霍舒玉来参谋,看中金水湾片区占地面积大,生态环境好,她总劝霍宗池为以后的家庭着想,等结了婚生几个小孩,房子再大都不嫌大。霍宗池起初不觉得,现在云颂下午出门只在附近走动,一走就是半个多小时,霍宗池才体会到原来房子周围面积的确很大。
云颂脑子转了又转,想起霍宗池不赞同他替他省钱的过往,一句“超市里的东西那么贵”,还没说出口,已经想到了另外的理由。
“没说想骑电瓶车……”又喃喃道:“我想如果能到外面去买东西,可以提升我对你的服务质量,货比三家不是更好吗?而且……我只是皮外伤,医生说我好得很快,不用注意那么多。”
霍宗池掀起眼皮落下一句:“医生还说让你去医院,你怎么不去?”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去医院。”
云颂的表情多有不满,但这种不满却十分克制,“当初没有说好你会不让我出门,不过你如果一定这么决定,我会照做的。”
他不知道这句话道理是贴合事实的,表述却是大大地让霍宗池认为说了不如不说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让他出门,有什么隐含深意吗?趋利避害的思维人人都有,总不可能他霍宗池花了钱,保姆出去给人撞了,他还欢欢喜喜地说撞得好,来给你电瓶车再出去撞一次。
即使保姆是云颂,在他还有用的情况下,叫他少出门给自己惹麻烦怎么了?
未必他们差点发生关系,就让云颂又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么一来,霍宗池一下又记起云颂是个多么容易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
只要拒绝得太轻,或是含糊其辞糊弄过去,他就容易把霍宗池这种跟他们付家人学来的“礼节”当做暗示。
说不准,他还以为自己对他很关心。
这倒也是,为什么不让云颂出去?这么辛苦的来回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赶集日要在拥挤人潮里和买菜好手竞选新鲜食材,每次回来都一身汗,还精疲力竭说自己差点抢菜抢得晕倒过去。
他有什么理由阻止云颂去做这些事,他把云颂找来就是为了也让他尝痛苦滋味,这么细节真实的疲惫完全可以放手让他去做,待在温度适宜的室内吃甜瓜,这样的日子太好过了。
“行。”
所以霍宗池就把车钥匙给了云颂,说:“别骑你那破电瓶车,买完早点回来,晚饭我在家吃,记得
“报备,我知道。”
云颂替他补全这句话,“我不开骑电瓶车了好吗?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晒点阳光,”他使了点心计打感情牌,“没有阳光我就睡不好觉,晚上睡不好容易影响心情,这也耽误工作。”
霍宗池脸色变了变,说:“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哦,”云颂对能拿到钥匙已经感恩,霍宗池的话他照听,不过是左耳进再右耳出,“那晚上就烤小羊排再两样蔬菜,上次见到你吃声声剩下的意面,今天我会多煮一点。好吗?”
句末两个字读音雀跃得太过明显,让霍宗池怀疑自己是否又在无形中做错另一个适得其反的决定。
很想泼出诸如“不好”或者“你有什么理由这么高兴”的语言冷水在云颂头顶,听了半天晚餐安排,霍宗池漠不关心地点了下桌面,提醒他不要弄太多吃不完的东西。
云颂先是开车出去转了一圈,随便买了点菜,然后把车拐进一条陌生街道,停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吃店门口,下了车,东看看西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可疑视线,才进到店里上了楼。
他在一个靠窗位置找到文林,因为整间餐厅只有文林在做一个幅度很大的动作,站起来朝他挥手说我在这里。
云颂把车钥匙放进包,一屁股坐到他的对面,说:“我时间不够,长话短说,有事找我吗?”
他说话的时候黄色鸭舌帽没有取下来,帽檐下比一般男性小一圈的脸因为黑眼圈和不佳的气色显得病态苍白,文林奇怪发现他十来天前还那么黑,今天突然就变白了。
“现在想见你一面真够难的,前阵子老板说你送外卖的时候出了车祸!我本来想去看你,到处打听不到你去了哪里,搜新闻也没有搜到,你还不接我电话,后来打通又是一个陌生男人接的,说我打电话打得他很烦,让我别打了。”
“什么?”云颂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你是不是打错了。”
他手机这几天都由霍宗池保管,除非是霍宗池接了电话。
“不会这是你的电话,我没有换过。”文林举起手机给他看通话记录,备注云颂(兼职的哥),拨出未接6条,接通3条,号码一致,没有打错。
不会吧,真是霍宗池接的?
可他为什么这么跟文林说话,不认识的电话他也帮接,还不告诉云颂,有毛病吧。
“确定是一个男人吗?”
“确定的呀,”文林说,“他声音不好听,我听一次就记住了。”
“……”
云颂点了下头:“你记性真好。”
“当然了,我现在每天都有在好好服用增强记忆力的口服液,那个到底是谁?帮你接电话帮你做主的,听他讲话就觉得不好惹,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是我打错了,每次说两句话就挂了。”
“就是……我暑假做家教的家长,不是雇我当保姆吗,我私自出去接活的,他不知道,出了事,是他来善后的,所以他比较生气。”
“啊?”文林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面上,前倾朝云颂方向移动,“哦……先不说这个了。”
文林一被打岔就记不清自己要问什么,好不容易约上云颂,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不会忘记问。
“你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云颂说:“不严重,就是后脑勺磕破一点皮,当时分心了,你骑电瓶车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
文林憨憨地说:“我看看呢。”
云颂退后一点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说:“还是别看了,已经快好了。”
文林说:“都怪我,要不是我让你去送外卖……”
“怪你干什么?”大家都这么善良着急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可这么好,云颂才在家哄完一个,已经没心力再哄第二个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谁也不怪。”
文林叹口气,说唉,又说:“开学了我就不好经常跟你一起去兼职了,学校分配去实习,你知道是哪里吗?”
云颂点开手机屏幕看时间,脚后跟都没落到地上,问:“是哪里?”
“就上次我们拍过戏的地方,龙山公园附近的电脑城。”
云颂赞扬道:“你是搞IT的吗?”
文林说:“我是卖电脑的。”
云颂改口道:“卖电脑,也不错,好好卖也能挣钱的。”
文林发出一声沉重叹息,“其实我本来是想进蕴华,我自己投了简历,被刷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六级没有过,普通话达不到二甲,计算机考级没过,去年和前年各种比赛也参加得少,还没拿过奖学金……”
云颂擦擦桌子想这都算有福,蕴华有个这么阴晴不定的老板,谁知道会发生点什么,大公司折磨这种刚毕业的大学生才狠呢,进不去反而还好。
“算了,都是缘分,”云颂自己也没多积极,所以安慰起别人来免不了沾上些消沉,说,“跟你没缘就算了。”
“我也想算了,可是那个老板……”
文林眼神略显复杂地看着云颂,半晌,他头往后仰,窝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云颂走的时候点的咖啡还没上来,他只好打包,风风火火跑下楼,打开车门钻进去。
霍宗池在饭点前到家,隐约闻到烟火味,脚步不由加快。
换鞋的动作有点急了,一只鞋被蹬出门外,霍宗池一看,是云颂穿过的一只室内鞋。
他捡起来,瞪眼提高音量问云颂在做什么。
“我、我把羊排烤糊了。”
云颂端着锅跑出来,身上不太干净,围裙上还带了点暗色痕迹,让霍宗池观感很差。
“全糊了?”
“有一块的正面没有糊。”
“……”
霍宗池头疼,为避免路上堵车,今天抄了一条近道回家,由于陌生路段,他还不小心还超了个速。
“别担心,冰箱里还有虾,我可以给你煮虾。”
云颂歉意很深,脸色急得通红,“那就吃虾吧,吃虾好吗?”
“好吗?”
霍宗池挽起袖口,迈开长腿到厨房洗手,云颂转了个身,觉得原本空间充足的地方变小很多,他退了好几步,快到厨房门口的位置,霍宗池才开金口,说:“问那么多好吗,好吗,做饭不好吃的就算了,不会做还叫我早回来。”
“我……”
“你什么你,围裙给我。”
霍宗池瞟他一眼,见他含胸驼背缓慢地解下围裙,握在手里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恼了恼,叫他:“小少爷。”
“麻烦请把它给我拴在腰杆上。”
到乌市后水土不服每天都不太舒服,本着来都来了能看的都去看一眼的心态狂逛一番,代价是每天回到酒店都头疼欲裂,我哭。
第34章
到这里两个多月,云颂没有这么和霍宗池坐在一起吃过晚饭,不是隔得很远,就是干脆不在一个桌上,云颂有他的自觉。
几样菜都是霍宗池炒的。
云颂筷子默默戳着米饭,回想被他煎糊的羊排,觉得可惜的同时也在想霍宗池的手艺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看他煞有介事颠勺翻炒,以为至少会有大厨的手艺,但咸得没边的糖醋白菜只能让云颂产生一种即使霍宗池没有苦劳也有功劳的微妙捧场感,夹了一小片盖在米饭上,云颂眨下眼睛夸道:“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
霍宗池瞥了他一眼,冷淡道:“监狱里学的。”
不料他这么回答,云颂心里一阵刺痛,夹起一大块米饭送进嘴里,试图用撑死的方式惩罚他的多嘴。
伸手时扒饭时胳膊碰到霍宗池,云颂往回缩了一下,霍宗池脸上没出现不愉快的表情,只是声音冷冰:“你没有想到的事情很多,快点吃完把碗洗了,有话跟你说。”
云颂思绪纷杂,回答跟着慢半拍。
“吃快点!”
霍宗池看见他状态迅速颓丧,心头闪过一丝复杂感觉,扣了个盘子到云颂碗里,全是肉。
又不太好吃,云颂手一顿,心领了说:“吃不了那么多。”
“谁让你准备这么多菜。”
“是给你准备的,”云颂不想被刚才霍宗池突如其来的话干扰,但已经产生了浓烈的不安,又开始变得没有分寸,说:“我想你辛苦一天了,应该吃点好的,补充好能量晚上才能睡得好,养精神。”
“不准浪费粮食,”霍宗池目光投向餐桌,“话说得好听,好的呢?好的在哪里?”
“不是被你你扔了嘛……”
霍宗池愣住,放下筷子很无语的样子,说:“行,不跟你吵,煎坏东西不承认,那就扣钱。”
“不要!”
云颂一听到钱字就容易产生条件反射,这是他跟以前变化最大的地方,霍宗池也许笃定他可以从这方面完完全全地拿捏云颂,在对方真挚诚心忏悔的眼神中进一步说:“不是很贵的产品,就扣你五百。”
“可我是不小心的,”云颂偏过头,语气瞬间柔软下来,“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我说我已经原谅你了吗?”
云颂“可是”两遍,想不出证据,无法反驳,听见霍宗池“把你的卡号发给我,没有外债的情况下扣个五百块担心什么”的冷嘲热讽,云颂也只觉得有苦难言,想说我有我的生活智慧,不用你过多干预。
又自知反驳站不住脚,云颂把话咽下去。
没能成功把悲愤化为食欲的云颂在没被注意到的时候迅速处理完剩菜,再将碗悉数摆到洗碗机里。
霍宗池坐在客厅不走了,也不像办公,正跟一尊雕像一样等待与云颂的饭后交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云颂的方向,让本就僵化的气氛更加紧张。
云颂打开洗碗机设置,待机器发出运行声音,他转过身,见霍宗池手臂交叉,一副审问姿态。
“怎么了?”
霍宗池眉毛动了动,问:“你这几年有没有找过其他人?”
云颂摇头说:“没有。”
霍宗池冷冷地哼笑一声,又满不情愿地抛出第二个问题,“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男人的。”
对这个问题同样疑惑的云颂没法做到很快组织语言回答,等了一会儿,想起来这个耳熟的问题应该在什么时候被霍宗池提出过。
云颂不能忽略他语气中不自觉的探寻意味,在几分钟时间的碎片回忆里精准找到霍宗池的重要讲话,发现提到“找你只是为了试一试”这句话时,霍宗池的面貌异常清晰。
应该在霍宗池的理解里,云颂有责任让霍宗池无后顾之忧地“试一试”,所以问题也不是云颂为什么会喜欢男人,是云颂为什么喜欢霍宗池。
为什么让人有负担。
“这个……你放心吧,以前我不懂事,给你造成许多麻烦、伤害,”云颂低头解释,手莫名控制不住地轻微抖动,他按住自己手腕,说:“我是不会再喜欢你的了。”
话是好话,是霍宗池一直想听到的话,可为什么听起来让人这么不自在。
“当然,即使你喜欢也没用,摆正自己的位置,就算我对你做了什么,那都是你自愿的,对吗?”
“对,”云颂决然道:“是我自愿,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霍宗池像终于卸下某个难以承受的重担,松一口气,抬起手来不经意地捏了捏,可能用来提示自己别太在意,“那就好,都是成年人,知道怎样处理自己的私事,我没有打算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管好你的嘴巴。”
语气中藏着淡淡的冷漠,已经听到想要的保证,还被搅动情绪,霍宗池此刻有些瞧不上自己。
云颂苦涩笑笑,“知道,我其实没有这么坏,不会说的,而且我们的关系要说也只有一种,你是老板,不要多想了。”
“我多想?”霍宗池咬牙,好似比起问云颂他更是在质疑自己,回味一下这场对话,意外什么时候成了他云颂的主导,“是你不要多想,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
“我就是顺着你的话来说的,你急什么。”
云颂想着他已经很给面子,把自己的全部用来偿还,他总还剩下他作为人的思想吧,不想霍宗池欺人太甚问东问西,在床上说过自己没经验还要被他质疑有没有别人。
“那要我怎么样呢?换成我问你的话你是不是又要吼我了?那我也问你你有没有过别人?三十多了你也该找过男朋友女朋友什么的吧!但是我有什么资格问你呢,我不过是你的佣人你的保姆,不要你帮我还钱你非要还,现在好了,给你打一辈子工我也还不清你,又不喜欢我,天天看见我就烦,我说什么都是错,比一条狗都不如,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连名带姓叫我不喜欢听的名字,我知道我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你叫板,对不起我错了,我出去冷静冷静,待会儿再给你切饭后水果。”
”站住!”
云颂的声音从高亢到降低,一口气吐出那么多话来,每个字都像拿了把三叉戟的魔鬼在戳霍宗池脑门挑衅,怒气在胸腔中有翻江倒海的趋势,听到最后一句,霍宗池又跟骤然被人喂了一嘴降压药,什么火都想发发不出来。
云颂稳稳站住,吸了下鼻子转过身,抬起眼皮望着霍宗池,看见他额头上青筋暴露,不知道是不是拳头都握紧了,老实地道歉说:“对不起。”
霍宗池走近,大手贴上他的额头,阴沉道:“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云颂说:“是,我早就不正常了。”
霍宗池收回手,说:“别跟我耍心眼。”
云颂说:“哦。”
那么过火也没有挨一拳头,云颂弯腰向霍宗池鞠了一躬,说:“我错了,再也不会这样了。”
事到如今霍宗池才是再也不会相信他示好的话,一次两次全都算了,现在又是发的什么疯,“吃枪药了,我找不找男女朋友你管得着吗,不是不会再喜欢我吗?”
云颂间歇性发狂心情已经平复,恢复了他说不好是本来还是伪装更深的样子,附和霍宗池:“最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有一些奇怪的念头,医生上次说不排除有点后遗症,我想这可能就是症状,好可怕,吓到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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