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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甜(冬雨中盘旋的祝福之鸦)


沈甜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王七夫人叙述时面上怨怼之色,并非完全是回忆起往事,还有针对沈甜自己的。
知道自己差点饮下有毒的茶水,沈甜神情也没有愤恨之意,只是有些许讶异。然而正是他这样正直、不含有一丝杂质的眼神,刺痛了王七夫人的心。她后怕或是悔恨的流下泪来,踉跄着跌回椅子上抽泣。
沈甜既要提防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发难,又不好丢着哭泣的王七夫人不管,一时两头为难。黑衣人却没有继续搭理的意思,即使被发现了,也没有从房梁上下来,看见王七夫人哭起来,好似觉得无趣一般,厌烦地转了个身。
沈甜看他动作,心中不由腹诽。但怎么说他刚刚还救了自己一命,沈甜选择相信对方,暂时先看王七夫人的情况。
王七夫人先是情绪崩溃,哭了好一会儿。沈甜心肠再好,也没有好到去安慰刚刚还想毒杀自己的人,便只是坐在一旁,顾虑着男女有别,也不好上手安慰,连倒茶端水也不合适,到门外和护卫说了几句话,感觉差不多了才倒回来。
回来时,王七夫人已经冷静下来,道:“是我糊涂了。”
“夫人此举为何呢?”沈甜丈二摸不着头脑,“在下曾经开罪过夫人不成?”
王七夫人没想到就算差点被害,沈甜竟然还能如此平和地问自己原委,不由得后悔非常,拭泪道:“沈大侠,是我糊涂了。自从那夜过去后……”她的泪水本已止住,提及此事,又是涟涟,“那夜过去后,我真是恨透了江湖人!若不是江湖人,我的丈夫又怎么会死得如此凄惨?我又怎么会沦落到无依无靠,吃糠咽菜的境地?纵使有那位少侠救了我同我女儿一命,也难解我心中之恨呐!”
她掩面痛哭起来。
沈甜等王七夫人哭过,稍微冷静下来,才道:“夫人,我也是江湖人,不好多做辩白,诚如您所言,有人杀人放火,也有人冒死救人……您恨不恨,都是您的选择。只是您女儿还小,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您女儿才是真正无依无靠了。”
他说到这里,便看见窗边,小女孩垫着脚努力往里看。王七夫人也发现自己女儿在偷看,忙道:“小桃,你做什么呢?”
小桃见自己被发现,干脆绕到门口跑了进屋,扑到王七夫人腿上。王七夫人把她抱起来,忙擦擦自己脸上的泪痕:“娘不是说了,无论听到什么都要藏好,不要进来吗?”
“可是娘,你在哭啊。”小桃担心地说,“娘,是不是沈大侠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王七夫人抱紧了她,“沈大侠是救了娘……”
王七夫人见沈甜确实没有追究的意思,自是千恩万谢。黑衣人依然没有从房梁上下来的意思,也并不说话,沈甜反而拿他没有办法,也担心黑衣人贸然出现会吓到小桃,索性先不管他。
有这一个插曲,王七夫人反倒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显露出浑身掩盖不住的忧伤哀愁,抱着小桃,道:“先前那些,我并没有说谎。但再多的……我只是一个小妾,得宠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还知道些老爷忙的事,这几年我是真的不清楚。”
“没关系,就像我一开始说的,就当我们只是聊聊天。”沈甜温和道,“不如就从您嫁进王家前开始说吧。”
王七夫人轻轻叹气:“好罢……”
“像我这样不得宠爱的妾室,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也是回忆自己的过去。妾身……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出身。遇到老爷时,我不过是一介农妇,还是一个刚生过孩子的寡妇。老爷早年行商起家,路过我的村落见着我,我便跟了他……”
沈甜脸上为了安抚王七夫人做出的十足宽和神色,忽然变了。他的神情是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紧接着猛然看向地上一大片水渍碎瓷片,眼球震颤。他垂下眼,再抬眸时,有如蝴蝶振翅抖落露珠。王七夫人没有发现他的异状,继续道:
“那时我真以为他是个英雄,嫁进来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家简直横行霸道。镇上漂亮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往王家里面送,被抢的、被娘家人卖的,都有,我是第七个。进了王家后,老爷疼了我一段时间。
“其实,王家这一遭,我总觉得不是没有征兆的。那夜被救出来,我就总想起一件事。那时候我还常常近身伺候,听见过好些老爷赚钱的法子。有一回,我偷听见了句什么‘牵连九族’‘富贵险中求’……吓得好几个月没有睡着。特别是那之后,王家更是如日中天,别说商户了,就连官老爷来了,对老爷都是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我问了一句,老爷说了什么,我只记得意思是老爷和官老爷有了什么交情,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但,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连小桃都还没有出生。近日的话,我倒是还想起两件。一是老爷一直在找宝贝,还都是些稀罕物,几个公子都在帮忙奔波呢。有天一个人来大门闹,说是大公子杀人越货,勾结官府,把他父母都害死了!大公子怕他闹大了,请他进府里谈,结果一进来就把人关在柴房里……就是我那一夜被关的柴房。结果人第二天就不见了。说来也奇怪,我就住在附近,一点声响都没听着。为着这事,大公子发了好大的火。这……是去年的事情。
“再近一点儿的就是,大公子和二公子纵马,在街上踩死了一个乞丐,还是个小孩子。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虽然被老爷责骂一通,到底也没发生什么。”
听到这里,沈甜忍不住了,不可置信道:“闹市纵马,众目睽睽之下踩死了一个小孩,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大夫人嫌弃那马踩死了人晦气,要给大公子换了,大公子不肯,争执了几句。”
沈甜说不出话,只觉得荒谬非常。王七夫人叹道:“这样的事再常见不过了。这并不久,就在事发的当天。小桃喜欢马,常溜去马厩玩儿,我担心她被伤着去找她,便撞见了主母和大公子争执,又被主母迁怒,罚去柴房思过。”
王七夫人将自己所记得的、有些古怪的事都道出来,沈甜又细问了些细节,王七夫人都说不上来了。
这一来一回,很是费精神。沈甜见王七夫人神色疲倦,又确实再问不出些什么,便放下案子的事。若是平常,他本会好生宽慰王七夫人,只是瞧着她的面容,他的脸上却浮现了痛苦之色,怎么也说不出口圆滑的字句。
两厢沉默片刻,沈甜轻轻问:“不知夫人名姓呢?”
王七夫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在乎过她的姓名,甚至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妾身贱名蒋芳。”她说。
沈甜点点头。蒋芳有些莫名的不安,即使得知自己刚刚要毒杀他时,这位大侠也不曾如此情态,反倒是知道自己姓名后似乎很为难,连话也不怎么说了。
没有沉默太久,外面有人敲门,给沈甜送进来一个匣子。沈甜将匣子里的东西取出,递给蒋芳,道:“这是叆叇,戴上可以明目。夫人有这个生活能方便许多。”
“啊呀……这如何使得?”蒋芳吃了一惊,没想到沈甜还要送礼给自己,忙推拒了。
沈甜笑了笑:“夫人带着孩子,若是眼睛不便,怎么照顾得好自己和小桃。这于我而言并无用处,不如给更需要的人。”
听他说起小桃,蒋芳心中一痛。是啊,小桃如今还小,她们孤儿寡母,今后生活难免艰辛,从前在王家纵使因为不得宠而寂寞孤苦,但还算有吃有穿、下人服侍,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她千恩万谢地收下,在沈甜的帮助下笨拙地戴上叆叇,终于看清这个青年人的形貌。她深深地瞧着,要将这好心的江湖人刻在心中,然而越看,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这时,小桃走了进来,扯着她的衣角喊困,连娘亲脸上多出的新鲜玩意儿都没注意到。蒋芳抱着小桃回了房间。
沈甜目送二人回了房间,抬头道:“阁下,这下总算可以道明来意了吧。”
黑衣人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他这面具也好生古怪,沈甜混迹江湖,从来没有见过谁用脸谱花样做面具的,一是以面具示人的,多会在面具本身下功夫,各种精致花纹、别出心裁的造型,仿佛是女子另一张脸;二是戏子到底属下九流,就算真是戏子出身,在外也不会故意标榜。这个黑衣人仿佛是完全不在意这些。
“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吗?”
黑衣人语气不咸不淡的,沈甜却能听出几分玩笑,既有些想笑,又觉得这人真是古怪:“就是我认识的侠盗朋友,也没有坐在梁上跟我说话的。难道这椅子也有毒不成?”
“那人想要害你,你不仅不同她计较,反倒好生安慰;我只不过坐在这儿说话,你倒是夹枪带棒。”
沈甜疑心这话里仿佛有些酸味,若是平日,他就要调笑几句,但此刻,他实在难过,便转而道:“我只是好奇,大名鼎鼎的三尺雪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还愿意出手帮我?”
“你认得我?”
“前段时间恰巧买了些闲书,上面有提到几句阁下的风姿。”
三尺雪意味不明地一笑,甩手将什么东西朝沈甜掷去,同方才打落沈甜茶盏的手法相同。这次沈甜总算接下,握在手里一瞧,面色却不好了。
那是枚娇艳欲滴的宝石,正是“观音泪”。
“你去过了王家?”沈甜愈发迷惑——半途杀出来一个三尺雪,怎么也和王家扯上了关系?
三尺雪戴上背后挂着的箬笠,道:“不错。我来是建议你,最好再回去看一眼。”
沈甜皱着眉,狐疑地在观音泪和三尺雪之间看了几眼,陷入思索之中。先不说三尺雪在江湖上风评如何——大概没人比他更清楚江湖传言的夸张,三尺雪忽然出现在此处,救下自己一命,又明显和王家案有牵扯……
斟酌再三,沈甜还是同意了三尺雪的提议。上次事态紧急,现场他还没有仔细看过。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王家的方向去,沈甜在后,亲眼见着他的轻功,真觉如同飞燕,眨眼就消失在眼前。他自己轻功也是不俗,但在三尺雪面前,还是不够看了。
沈甜内心正赞赏,又见三尺雪折了回来。他一时不解,也跟着停下,不想三尺雪落在他身边,下一刻,沈甜就觉得身体一轻,天旋地转间,已经被拎起。
沈甜真有些大惊失色了:“啊!?”
两人身形相近,三尺雪拎他却好似拎个鸡仔。沈甜简直想打死他,扑腾几下没扑腾下来,还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只得认命。唯一的好处就是,三尺雪的轻功果然卓绝,没多久两人就站在了王家废墟里。
沈甜想生气,又生不起来,强装恼怒道:“你干什么!”
三尺雪看了他一眼:“以你的轻功,没等走到王家就被官兵叉下狱了。”
隔着箬笠上的纱和底下的白色脸谱面具,沈甜看不见他表情,更憋屈了,又发现三尺雪说的是事实,一时间自闭得不想说话,心想话本里怎么没说三尺雪嘴这么毒?虽然他这几年练武确实没有以前勤……
沈甜本以为他丢给自己观音泪,是想带自己去那个密室,不曾想三尺雪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沈甜丈二摸不着头脑,满肚子的疑惑问不出来。三尺雪对他几次欲言又止的表现视若无睹,在一片片废墟里,进了一间保存相较还算完好的屋子。
“其它房子都烧成那样了,这间居然还好好的?”沈甜纳闷。这间房屋虽然外面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里面确实完好无损,明显是做工用心,特地做了防火。
“这是王出杰的房间。”三尺雪看了一圈,在百宝柜上取下一只雕刻精致的香漏。上面还恰巧放着没有用过的香,连棉线与铃铛都好好的,看来只是做装饰用。他把香漏放在桌面上,道:“在第二个铃铛落下之前,你可以在这里找一切你想要的线索。”
“什么意思?”沈甜警惕道,“半柱香后呢?”
“时间一到,我就会烧掉这个房间。”三尺雪说话间,已经拿出一枚火折子,将香点燃,“请吧。”
沈甜要疯了,他先扑向了百宝柜,还不忘骂道:“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最好别继续追查王家案。”三尺雪抱臂靠在一边,看着沈甜翻箱倒柜,“庆祝王家灭门的人,比想知道真相的人多得多。”
沈甜翻出好些信件和可疑的东西,打算带走了再看。他没打算和三尺雪争执,三尺雪能给他时间找线索,说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烧毁这里,再挣扎没有多大的用处。
翻了一通百宝柜,没翻出什么东西,沈甜又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屋子,等他风卷残云地把屋子糟蹋了一遍,香漏上第一个铃铛才掉下来。
三尺雪似乎觉得有趣,亦步亦趋地跟上他。沈甜也开始找出了一些藏得比较深的东西,其中不乏连他都没见过的珍奇异宝,看三尺雪跟着自己,时不时拿来问他,三尺雪都一一答了,倒是令他刮目相看:“这你都知道?”
三尺雪指着他刚刚问的镇纸:“这个原先是我的,太丑了,拿去卖钱了。”
沈甜:“……”
多数都只是些珍贵值钱的收藏品,沈甜看不出什么作用。
尤其是翻到抽屉里一个紫檀木盒时,他随意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两个用了极精细绞丝工艺制的白玉环。奇怪的是,这制作既不像耳环,论大小,又戴不上手指。沈甜不由得纳罕:“这是什么东西,你认得吗?”
三尺雪罕见地沉默了,沈甜惊讶:“还有你不知道的?”
三尺雪从他手里把玉环接过来,往沈甜胸口前虚虚划一下,又递还给了他。沈甜困惑,这是打什么哑谜?
他一时没弄懂,接回来又多看两眼,忽然醍醐灌顶,把玉环一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尺雪:“……”
三尺雪:“它咬人吗?”
“我靠,我去,我的三姑二舅奶,福生无量天尊,”沈甜仿佛被弹射出去,窜了好几步远,磕巴几下,连脖子都红了,“这死老头,玩得也太大了吧!”
三尺雪故意道:“看起来还是用过的。”
沈甜:“…………”
沈甜:“求求你别说了。”
他又翻了一通,确定每个角落都看过了,香漏的第二个铃铛也跟着落下。沈甜抱着一些书信和可疑物证,看向三尺雪:“真的不能打个商量?”
“打可以,商量不行。”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沈甜抓住他捏着火折子的手,试图透过箬笠与面具,直视三尺雪的眼睛,“你和王家案有什么关系?”
“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三尺雪说,“松手。”
“不好意思,我比较没礼貌。”沈甜甚至连三尺雪的眼睛都瞧不见,这让他有些无奈。他只能感受到,三尺雪身上没有任何的气息波动,就算只是一个身无武功的凡夫,也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
他慢慢松开了手,退至三尺雪身后,眼睁睁看着一场大火在自己面前展开。
炽烈火光里,三尺雪转过身,是在看他。沈甜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譬如警告、譬如玩笑,但最终,三尺雪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扶了一下箬笠,转身离开了。

他身上还揣着搜刮出来的书信,又担心闻人的情况,加之今夜就要启程前往永夜岛,沈甜已经不能只用心事重重来形容。他穿过大街小巷,此时已经将近日落,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
沈甜不好露面,站在角落处看了一会儿车水马龙,抬手按了一下心口,闭上眼睛,长长叹出一口气。再睁眼时,他眼神已经恢复了坚定,正要回身,忽然听见一声清亮的声音:“沈甜!?”
他惊讶地看向街道对面,旋即转身拔腿就跑,在他身后,街道对面一个胭脂色衣裳的女孩就扬声大笑,翻身越过菜摊子,几步穿过街道,如同一道红色闪电冲向落荒而逃的沈甜。她人虽小,这脚上功夫倒是了得,凌空几步追上沈甜。
沈甜本来也没认真跑,被追上后满脸无奈,女孩兴高采烈地抓住他的手肘,腿一伸——
沈甜竟就这样被她摔了出去,生无可恋地平躺在地。女孩探头看他,笑嘻嘻道:“沈甜!你怎么在这儿呢!?怎么啦怎么啦,生道掌门嫌你白吃粮食,把你扫地出门了?”
“我自己种自己吃,怎么算白吃——不是,”沈甜掐她脸,“你这小妮子,回回这么打招呼,真不怕把我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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