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甜(冬雨中盘旋的祝福之鸦)
- 类型:
- 作者:冬雨中盘旋的祝福之鸦
- 入库:12.31
风中还带着大海的咸味,船只随着波涛微微晃动,带着人惬意地摇晃。沈甜迅速跑上前,扶着护栏朝下望,蝉嬢的尸体被海浪推得很远,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这就是永夜岛……”步踏风喃喃,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这就是永夜岛!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她朗笑着拍了两下掌,亲亲热热地对安乐、吴忧二人笑道:“来来来,二位大人,咱们喝酒去吧!”
“也好,也好。”吴忧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被步踏风一把拉了过去,安乐依然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也跟着进去了。
寥寥几人站在甲板上。沈甜仿佛呆住了,站在护栏边一动不动。
白日那耸人听闻的一幕过去后,船上更是一片死寂。最令人不安的是,自远方绵延而来厚重的乌云,海风仿佛粘稠的海绵,不复清爽。
沈甜是一个爱笑的人,无论遇到多么危险的境遇,他都想要笑,哪怕是冷笑、嘲笑,也比展露恐惧惊惶也好得多。仿佛只要能笑出来,事情就算不上毫无希望;若是连笑的心力就没有,也毋论面对危险的勇气了。
但他不想再露出笑容了,因为沈甜感受到了愤怒。
蝉嬢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死了。她的尸体会去往何方?在鱼腹之中,还是会被渔船捞起?还是在大海上永无止境地漂流,直至腐烂溶解?
他心事重重,同伴们也并不好过。华澈被尸体吓得不轻,一直卧床休息,冷枪也陪着她去;罐儿虽然与蝉嬢徒弟有口角,却也十分看不惯这样草菅人命,一整天都横挑鼻子竖挑眼。步踏风倒一行人倒是不知道去哪寻欢作乐了,隔音极好,只有站在门外才能听见他们在里面玩笑。
阴云重重,穿透船帆,压在沈甜的心头。永夜岛如此草率地处理尸体,一点也不为客人的暴毙而惊讶,蝉嬢的徒弟嚣张又口无遮拦,没有再闹,就这样让她的死晦暗不明。
他很不安,即使用餐时,都是他喜欢的饭菜,他也难以入口,简单的吃了一些,就在房间内睡觉。
入夜,沈甜终于明白了这份不安从何而来,海上竟下起了雷暴雨。
即使再好的船,遇到狂暴的风浪也不免颠簸。沈甜被在头顶爆炸一般的响雷惊醒,心脏在胸腔狂跳,仿佛要冲破薄薄的肌肤。
他捂着心口,不断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闪电骤然冲透窗子布满室内,短暂的光明后重归死寂,紧接着又是隆隆雷声。
沈甜抓住自己的双臂的袖子,额上沁出密汗。他又捂着脸,却依然感受到闪电飞过,雷声炸响,将他惊得一抖。
他熬了一会儿,脸上都湿了,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泪水。沈甜抬起脸,视线在黑暗中没有归处,便落在地面。
然而随着下一道闪电,一道长长的人影骤然出现在地面上!
沈甜吓得心脏都停了,但下一刻,几道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时,沈甜的神情又冷静下来,他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摸到枕边的面纱戴上,摸黑去开门。
但一开门,一道雷声再次炸响,这一次是那么近、那么宏伟,沈甜感觉心都要被这雷声震破了。
“是我。”
来人竟是三尺雪。
三尺雪看他满目仓皇,在看清自己时缓和下来,心中一软,推他进屋。
沈甜撑着桌子平复了一会儿心跳,但船实在颠簸,站着反而很不好受。三尺雪把门锁好,搂着他的肩膀带他到床上。
……如果这家伙能不戴着这个面具就更好了。沈甜看着他的背影想。
三尺雪把来时被雨泼湿的外衣挂上,才坐到沈甜的身边。沈甜小声说:“你来做什么?”
“雷声吵得睡不着,来找你打发时间。”
沈甜笑了笑:“沈甜亦未寝。”
三尺雪看他虽然还能开玩笑,脸色却是惨白,心中庆幸。在生道初见时,沈甜就在雷雨夜里游泳;在去回春山赶路的那几天多雨,夜里有雷暴,沈甜也总是不能安寝。方才他被雷声惊醒,便毫不犹豫过来了。
海上的雷暴雨格外凶猛。三尺雪半躺着,沈甜裹着被子倚在他身上,微不可查地发抖。船只带着床铺摇晃,床像另一只小船,带他们在互相依偎的夜里漂流。
沈甜没有问“你不是来打发时间吗,怎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三尺雪也没有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怕雷雨,又为什么愿意将我视作安慰”。
沈甜没有说“谢谢你”,三尺雪也没有说“别害怕”。
这样的风浪,船会翻么?
他们只是这样依偎着,依偎着,在颠簸的雨夜中。
乌云遍布,风雨蠢蠢欲动。
三尺雪先下了船,立刻就有人迎上来,接待他进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吕威远”正带着几个下属下船。
他们变装的时候不在令府,三尺雪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谁是谁,但还是靠着身形猜了个大概——尤其是那华澈同冷枪,谁家侍卫和女侍敢在主人面前这么卿卿我我的?他看他们几个里面,也就沈甜和闻人演得比较走心,鬼怜被闻人护着走的时候感觉毛都要炸了。
永夜岛出了名的机关阵法遍布,别说进去,就是要出来都十分艰难,哪怕是其门人都不敢随意走动。在这里,迷路还算是小事,若是不经意间触发了机关,恐怕连全尸都不保。
三尺雪跟着走了几步,便察觉其它人并没有一起。看来佘行天派来接待的人刻意将他们分散开来。
佘行天在防什么?三尺雪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侍从来接他走时,他就已经察觉了对方是哑巴——不管是舌头被割还是其它原因,总之他不可能在侍从身上得到情报。
三尺雪扫视一圈四周,如果此时有人能透过帏帽,再摘下他的面具,就能看清他眼中的轻蔑。
侍从一直目不斜视地走着,然而他越走,额上就越是沁出汗液,到最后,他的双肩甚至都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恐惧到了极点,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是在原地一点点往前挪。然而即使他已经慢到了这种地步,身后的客人依然没有出声抱怨,甚至连质疑也没有。他猛地回过头,却见那个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跟在自己身后了,而是在十几步之外。
他的双眼露出了绝望之色。
只见那位黑衣的客人站在石子路上,抬手便捻住了一片竹叶。
三尺雪将竹叶随意地掷出。那竹叶仿若离弦之箭,飞窜而出,路上竟然将好些落下的竹叶切开,最后直直地插在了一块山石上:上面刻着一副嫦娥奔月图,而竹叶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小小一轮月亮的中心,将那月亮拦腰截断。
方才还竹林遍布、花香鸟语的小径,渐渐雾气弥漫,很快,侍从看不见那个黑衣人了,他只能看清脚下两步之远的距离。
“山水阵摆到我面前来了?”他听见黑衣人低声嘲弄,很快,他连这个嘲弄声也听不到了。
沈甜提着两个女孩的衣领跳到假山后,压着她们的脑袋和她一起矮身躲好。
罐儿捂着嘴,身旁的侍女怕得不停流泪,便伸手点了她的穴位。
不远处,一行人匆匆跑过,罐儿正要松口气,压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又往下摁了摁,她又连忙憋气,果不其然,又是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徘徊片刻,才离去。
沈甜这才松开她们两个,罐儿怕她报信,却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沈甜解了她的穴。侍女已吓得是四肢瘫软,朝两人连连磕头,沈甜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自己离开,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侍女尝试站起来,都以失败告终。沈甜皱起眉,又看了一眼外面,才缩回来,又在侍女身上点了几道,侍女忽然感觉身上渐渐回来了一些力气,连道谢都来不及,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可恶,中死瘸子的套了!”罐儿忿忿,“还好你机灵,不然就完蛋了!”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沈甜苦笑,“我人就在他的地盘上,这还是个海岛,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只希望华澈他们还没被发现,或者佘行天还愿意做个样子瞒住他们。”
“瞒不住的,我不在,我师兄师姐肯定要大闹。”罐儿说,“我现在就发个讯号,让我师父来救我!”
她话音刚落,忽然一声轰隆声起。两人面目呆滞地抬头,就在他们头顶,连绵的山上,一道巨大的火光窜了起来,紧接着,他们肉眼可见的山头,也通通亮起了一样的火光。
沈甜立刻站了起来,和罐儿背对背看着四周。随着烽火的亮起,他们四周轻薄如纱的雾气尽散,树林、花坛、雕像,甚至连他们脚下的砖石都在飞速变幻,仿佛一场巨大的幻觉。
房门口,乐伎跪在地上,同样跪在两边的侍从替她将门拉开,她抱着琵琶膝行,不敢抬头看座上的青年,只是叩首,随即做好姿势,就这样跪坐在地,手指放在琴弦上。
起手便是轮拂,急促的弦音在她飞跃的纤指下飞出,铿锵有力。青年随意地饮了一口酒,旁边的侍从忽然膝行而上,在他身侧轻声汇报。他摆了摆手示意侍从下去,又再啜饮一口,掩去了眉眼间的惬意。
罐儿抽出那把大刀,死死握在手上,片刻后,兵刃相交的声音就远远地、不详地传了过来。沈甜当即一把捞起罐儿,罐儿大喊:“沈甜你有病啊!我自己会跑!”
“你腿还没我手臂长,闭嘴吧!”
沈甜拔足狂奔,他们不过跑出来五六步,原地就已经插满了箭矢。罐儿大骂:“佘行天!!!你这个狗日的!死!瘸!子!”
在他们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永夜岛的人雨后春笋般冒出,弯弓搭箭。作为海岛,永夜岛虽有矮丘山陵起伏,但四处仍有开辟平地。沈甜借山势和这平地,如同海上飞鸥般滑过,但纵使他腿上功夫了得,在这样弥补的箭幕面前,也好似螳臂当车,好几次不能闪避,衣袖被箭矢穿过,将那身绿水芙蓉衣刺得破破烂烂。
琵琶弦声紧促跳跃,青年忽然起身,乐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一麻,怀里的琵琶就到了青年手中。他旋身再坐下,笑意盈盈地接着乐伎的指法。
琴音似飞珠碎玉,接由他的手,更是平添血腥杀气。在场的人表情麻木不变,手却抬到耳边,内力迸出,霎时间,他们两耳鲜血直流。沈甜若是在场,大概会笑说青年的琴声难听到他们不惜自废双耳;但若是他看到青年的面目,就会明白,这些人是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听主人弹奏。
忽然,仿佛收到了命令,弓箭手退后,但更多的人亮出了刀剑,更有甚者,已经逼近了他的身前。
高手过招,有时甚至不用先交手,就已经能从气势判断对方武功深浅。沈甜只是粗略地看了一圈最快逼近自己的人,就认出几个是江湖上恶名远扬的杀人好手,其它他一时看不出门道,却也知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他在间隙里抽空看了一眼罐儿,她面色凝重,却丝毫不露惧色。从前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仿佛十死无生的局面,但谁先露怯,谁就已经输了一截。
但现下天罗地网,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沈甜心一横,解开挂在腰上的袋子,终于在他们冲上来前,将盒子里的药送入口中。
急风暴雨,六马仰秣。两军交战前各鸣战鼓,此处没有战鼓,但琵琶铮铮,正如此时箭幕已停,而刀光剑影纷至!
眼见远处烽火亮起,又打杀声不断,三尺雪便知果然出了事。
他摆脱了佘行天的安排,此时身份尴尬,但佘行天的目标不是他,此时大概也抽不出手来管。三尺雪长驱直入,竟也无人能阻拦,路上他抓了几个人,问出佘行天的主殿位置,不长眼的就直接杀了,总算拼凑出正确的路,不想途中迎面撞上了冷枪和华澈。
他们两个看见他也是一愣,华澈下意识就往冷枪身后躲:“妈呀枪哥救命!”
三尺雪问:“看到沈甜了吗?”
冷枪:“没有,他出事了?”
他们二人竟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大概是半途就跑了出来潜入这里。三尺雪道:“我去找他,你们继续。”
冷枪“嗯”了一声,两方便分道扬镳。等那道黑影消失在视线里,华澈才问:“枪哥,那三尺雪怎么知道沈甜也在这啊?”
冷枪低头看她,笑了一下,揽着她的肩膀继续往药房的方向赶。华澈不死心:“你再装!快点告诉我嘛,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一开口就是沈甜,还要去救沈甜啊?他和沈甜认识吗?我都不认识!”
“人傻是福。”
“这福谁爱要谁要。不说就不说,哼,我还不稀罕听呢……真不说啊?”
越是靠近,路上便越是安静,三尺雪便越是谨慎。他听见有一个奇异的脚步声,便跃上房梁,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不多时,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的左腿似乎不大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他非常从容,脸上带着惬意的笑。
这一定就是佘行天。
佘行天的武功,在江湖上是一个谜。他的名字在江湖上如同诅咒,没有人敢随意提起,但仅凭他的事迹、他的属下武功之高强,他人就能清楚,佘行天掌握的是令人胆寒的力量。
若是换做其它人在这里,恐怕刚刚现身,就会被佘行天发现,奈何他遇上的是轻功无双的三尺雪。佘行天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踪自己。
这一片简直如同迷宫,要是不留神就会跟丢。佘行天自然对路很熟稔,没过多久,三尺雪隐约听见了另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佘行天的脚步加快了,三尺雪见他这样反应,心中暗道不妙。
他努力压抑着呼吸,但一团浆糊的神智让他没有发觉,自己的呼吸声音已经大到几近呻吟。他的额上已经布满汗水,将额发都洇湿,地板和墙壁的凉意让沈甜觉得好受许多,但不多一会儿,它们就被他发热的身体煨暖。
好难受,好痛苦……
仿佛有火在他体内燃烧,将他的骨肉都烤得酥烂,却又被一层皮死死包在身体里,无处散发,烘烤他的神智。
方才危急时刻,他服下了解药,借着爆发的力量将永夜岛的人打退,将罐儿带走,把她赶去找其他人求助,自己则往深处无人的地方奔逃,但药的副作用来得比他跑得更快。
一道阴影投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沈甜才恍惚抬起头,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喃:“佘行天……”
“呵呵……”佘行天扶住墙,笑意盈盈地看着地上满头大汗、狼狈不已的沈甜,“来看老朋友吗?”
沈甜死死抓着手臂,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恢复些清明。他死死盯着佘行天,但什么也没有说。佘行天俯身,沈甜才撑着地往后退,吼道:“别碰我!”
佘行天无所谓地笑笑,伸手一抓,将沈甜抱起来,从容不迫地往前走,曼声道:“你的本事还是比以前大些,我只当你混进了吕威远的人里,没想到全是你的人。
“不过,你还是不太走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扮的人是谁吧?呵呵……她谁也不是,她是一个标识。她若是登了船,代表船客里有冒牌货。”
沈甜咬牙:“蝉嬢……是你故意,”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艰难道,“你是杀给我看的。”
“是啊,我早就知道。”佘行天轻笑,“不过,杀给你看?不至于。我只是不喜欢她对你的态度。我对朋友么,一直是很维护的。”
谈话间,他已经抱着沈甜进了一间房。他把沈甜放到床上,两声轻响,沈甜手腕一凉,他一个激灵,还以为自己的手被切断,吓得顿时清醒不少,双目圆睁地看去,才发现自己双腕上已经各自扣上了手铐,连在床柱上。
他现在这样情状,又被丢在床上锁起来,就是傻子也知道佘行天是要做什么了。沈甜目眦欲裂,挣扎踢打:“佘行天!”
“你服下那个药,就应该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佘行天撑着双臂,将沈甜困在自己身下,眯起眼说着,“你也应该知道,你来到永夜岛,我就不可能让你出去。”
“受这样的折辱,我还不如去死……”沈甜浑身发抖,“佘行天,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折辱么?”佘行天淡淡一笑,抬手一勾,沈甜本就不大合身的衣物顿时散开,露出他一大片胸膛,因为药物的原因,还在深深地起伏着,“那就当做是折辱吧。”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不详的骚动,佘行天蹙眉,抬头看向门口,紧接着又是一阵爆炸声,连带着门都隐隐震动了一下。
佘行天翻身下床,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沈甜,还是快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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