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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甜(冬雨中盘旋的祝福之鸦)

这道北走支流又要追溯到再十年前一次洪水的遗留。彼时沈家村正遇着一场水灾,因着突然,许多人未能来得及逃亡,更不要提安身立命的基业。怨声载道之际,沈大鹏自告奋勇,率领同样身强体壮的村民前去抗洪。
过程如何艰险自不必说,不分昼夜地抢救人与财、治水,沈大鹏是真真的主心骨、领头羊。要冲他磕头下跪的人排起来都能拦了水,然而沈大鹏风里来雨里去,连孕妻蒋芳也未能见上几面,好在村里人记着恩,争相照看着。
可惜正当治水有了大起色时,沈大鹏途中伤了腿,一时未处理,后竟两腿坏死,没几日便撒手人寰,留下将临盆的蒋芳与年迈的父母。
都说女人生子是过鬼门关,好在蒋芳顺顺畅畅地将这遗腹子生下,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娃。一家人失了顶梁柱,多靠邻里多接济着,只是逢灾后重建,家家户户都不容易。蒋芳是下嫁,哪做过这样繁重的活计,产后更是身子虚,下地都难,只靠公婆劳作补贴家用。
过了好半年,走商的商队正过这村落,见村里多有废墟,问了情况,便停了一日,布施好些钱财外物。正巧这支商队的老板跟了来,抬眼便望见蒋芳倚在门边抹泪。
老板伫立原地看了半晌,痴了似的。蒋芳见外男盯着自己不放,忙掩面回了屋。次日商队将走时,老板便去敲了沈家的门,不知对蒋芳说了什么。蒋芳回屋一趟,又出来对着田地的方向磕了头,什么也没带走,就上了商队的马车,离开了沈家庄。
公婆回来,从邻里嘴里知道儿媳跑了,替儿孙叹了半晌,回屋又见襁褓边的银子,仔仔细细地收好,竟听孙子咿咿呀呀地,叫了声:“娘——”
一声叫得婆婆两眼湿润:“阿婆,哥儿,叫阿婆。”
“啊——啊——”孙子咯咯笑起来。
两位老人见他笑得开怀,想到英年早逝的儿子,更是痛不欲生。沈大鹏尚且在世时,因着蒋芳爱吃辣,都说怀了个女娃,他便早早甜姐儿甜姐儿地叫腹中的孩子。两位老人大字不识,念着早逝的儿子,便给孙子取了个甜字。
“娃,要甜甜蜜蜜的,甜甜蜜蜜的。”婆婆垂泪,“生活苦啊,心里也得甜,日子才过得下去啊。”
沈甜浑然不知自己有了名字,还在呵呵傻乐,去摸阿婆的脸。
小孩长得快,眨眼就比爷爷的腰还高了。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沈甜也不例外,还比其他家的人更早熟。毛都还没长齐,就浑身都是劲,早上鸡还没打鸣就跳起来做家务活,等外边稍微亮些,就蹦出去下地,替大人们跑跑腿。
芦苇丛飘荡。
伴随几声短促的惊呼,不知什么东西飞了出去,落进水里。紧接着,一个少年腾空跃起,踩出几步水花,扎进湖中。
片刻后,少年探出头,头脸都湿透,双目却灼灼,旋即跳上岸来,手里正攥着一只木簪,将它塞进一个小女孩手里。
“谢谢沈哥哥!”女孩破涕为笑,仔细地用衣袖擦干净湿漉漉的木簪。
沈甜朗笑道:“没见过这么笨的,生气归生气,丢自己东西做什么?”
“我就是一时恼了。”女孩丢出去时就觉得后悔,失而复得,自然高兴。
旁边几个少年见他风头出尽,瞅着小姑娘心花怒放的模样,有人心下有些不服:“有什么了不起的。”
女孩听他们嘀咕,有些气恼,攥紧了木簪扬声骂道:“看我拿到礼物高兴,你们就不顺心,拿我来挤兑,真是坏透了!沈哥能下水帮我捡簪子,你们能吗?”
被她劈头盖脸地呵斥一通,少年们更心头起火,哽了片刻,才挺着胸道:“我只是怕衣服湿了被我娘骂!”
这是个好借口,旁人连连附和:“就是啊!”
“我娘可凶了,玩得一身水回去肯定要被骂死!”
“沈哥没娘,当然敢下去了。”
“就是啊,他没爹没娘的,才什么都敢干!”
女孩被气得小脸通红,叉腰做足了气势又要骂回去,被沈甜按了一下肩膀。几个小少年见他脸色淡下去,方才察觉说得过分,神色都有些讪讪,闷闷不做声了,小心地用余光看沈甜。
沈甜没同他们计较,只是板着脸道:“想交朋友,就不能欺负人!小绍跟着我学功夫,刚刚那是不屑跟你们计较,要是她想啊,两个大石头下去!”他朝少年们挥挥拳头,小绍也跟着举起拳头瞪过去,把他们吓得一缩脑袋,“你们就知道利害!”
几人忙点头,方才说得最过分的默默靠近了沈甜,被沈甜笑着揉了把脑袋,脸这才松下来,又都天下第一好,嬉嬉笑笑地拥护着沈甜往回走,把沈甜刚刚飞身下水的英姿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沈甜由着他们闹腾,把一群孩子送回各家。
到小绍家,小绍拉了沈甜的衣袖不让他走:“沈哥,你进来坐坐吧,我娘今天做烙饼,可好吃了。”
沈甜不动声色地抽了衣袖,站远了些笑道:“我阿婆还等我回去吃饭呢,一会儿在你家吃了,我回去岂不是要撑死?”
小绍娘听见声音,探头看了眼,又回去了,没一会就拿了些烙饼出来。沈甜打了招呼,忙要走,被小绍娘急急拉住:“哎呀,沈哥儿,跑什么?来来来,刚烙的饼,还热乎着,赶紧拿去吃。”
“这怎么好意思?”
“这小鬼头,跟你姨客气啥?姨还得谢你帮忙带小绍,小姑娘家家一天天就知道疯跑,没人看着叫人怎么放心?”
沈甜见实在推不过,便笑着收了,寒暄几句便赶紧想往外走,但隔壁两家也听见声音,也跑出来几个大娘大爷,因着快到饭点,各自给沈甜塞了些自家刚做的吃食,拉着他唠了会家常。沈甜不负其名,嘴也甜得很,人又精神敞亮,哄得几个长辈心花怒放。
说了一通话,沈甜谢过他们的好意,抱着东西往外走,经过路口时,有人低声骂道:“臭讨饭的。”
沈甜面色不变,仿佛没听见似的。他抱着吃食绕了几个弯,却不是回家,一直到了村尾。沈家村不似从前人口繁盛,还有好些那年洪水后遗留的房子,破败得不成样。其中一栋夹在这些断壁残垣里,倒是格外齐整。
沈甜唤道:“李大侠!”
一个独臂男人出来给他开了门,揉了把沈甜的脑袋:“臭小子,说了叫李叔!”
“给您拿了些吃的。”沈甜拿了一部分给他,“明天得下地,我就不过来了。”
“哦哟!”李叔两眼放光,当即拿了块烙饼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小绍她娘的手艺吧?全村数她烙饼最好吃。她今天怎么不过来?”
“她说吃了饭再来。这烙饼您要是喜欢吃,我手艺也不错,下次我直接在这烙给您吃。”
“嘿,算你孝顺,叔没白疼你。”李叔美滋滋地搂他肩膀往屋里走,“对了,上次跟你说的,考虑好没有?”
沈甜想了想,道:“您说得对,我有本事,就不能困在村子里一辈子。只是不说阿公去年走了,就是他还在,我也不能丢下他们走的。”
听了这话,李叔不置可否,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烙饼,笑道:“你小子有点天赋,从小跟着我练,底子扎实。只是我也准备走了,再多的也教不了你。”他抽了张纸,拿了笔,沈甜跟着凑过来看,“你能尽孝道是好事,不过也不能不打算。我看啊,还是觉得你最适合去生道派。”
“‘生道’?”
“唔,那可是真真的江湖第一名门,桃李满天下,你李叔当年混江湖的时候,没人敢跟穿着生道校服的人大小声。生道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有真本事,办的事没人不服。你去了日子也能好过些。”李叔又列了两个名字,“不过呢,咱们也不能可着一棵树吊死,总还得有别的路不是?”
他点了一下“闻人远”三个字:“这个呢,那可是名扬四海啊,琴棋书画,样样都是大家,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你李叔豪掷千金都排不上号,后来被狗皇帝捞进宫做乐师了,”沈甜惊恐地看他一眼,李叔毫不在意,“不过十几年前又给放出来了,住在一座山上。”
他又指着“华御”这个名字道:“这是万寒峰的剑君——哦,”他抓抓头发,“嘶,怎么跟你解释呢?你就当他是整个门派的护卫吧,除了保护门派什么事儿也不干。他应该是现在使剑最厉害的了,没人打得过他,起码活着的没有。”
李叔拍拍纸张,“你呢,等出了村子去闯江湖,就去这三个地方拜师,总有一个收你!”
沈甜受教地点头,默默记下来。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想过“这么厉害的三个地方,凭什么总有一个会收穷乡僻壤出来的野路子”。
李叔没抓着他介绍太久,知道沈甜还赶着回家,简单说了几句就送沈甜出门,不想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有一个青年气喘吁吁地往这跑,扯着嗓子喊:“沈甜,你阿婆出事了!”
沈甜浑身一凉,拔腿就跟着他跑。两人一路狂奔,路上有人不明状况,有人也朝同一个方向去,沈甜到了家门口,已经里外围了两圈人,沈甜喊着“让开”牛犊子似的往里挤,人群见是他忙让开道,沈甜才终于看见在门口躺椅上的老人。她安详地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然而这么多人在这,就是聋子也该醒了。
他浑身一软,瘫坐在阿婆身旁,又急急去抓阿婆的手,已经是僵硬冰凉。旁边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对沈甜摇摇头。
“怎么……”沈甜有点不敢看阿婆的脸,惶惶然看向大夫,“怎么就……不好了?”
“人老了。”大夫委婉道。
邻里七嘴八舌起来,有安慰的也有闲话,沈甜感觉耳朵发蒙,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只感觉自己好像也并不悲伤,只是浑身软得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小绍娘帮他扶起来,招呼人群快散了。
丧事忙了两三天,沈甜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举目无亲,靠着去年帮阿婆给阿公办丧事的经验也稀里糊涂,邻里热心的人来帮他张罗。
忙了数日,一切方才安定。是日,风雨交加,雷鸣电闪。沈甜将少得可怜的家当收拾好,最后看了一眼四面漏风的房屋,去到村尾,想同李叔告别。然而喊了会门,都不见有人来开,他粗粗抹了把脸,仰头出了沈家村。

仆人放下脚蹬,车帘掀开,少年微微垂下头,被锦衣华服衬托得容貌矜贵清俊。只是令人奇异的是,他双眸并非常人所有的黑色或是浅棕,反倒是奇特的紫色,而他皮肤苍白,与他对视时好似妖异。他不紧不慢地下了车,管事微笑着迎上来。
萧胜寒对他淡淡一笑,不多做寒暄。身后两个仆从拿着礼盒被带去另一边,剩下一个贴身的跟着萧少爷,被叶家的侍从引着往里走。
叶丞相府气派逼人,虽因宴请而多有装饰,却依然显出高门大户的威势。身后侍从虽不敢吭声,一双眼却忍不住四处打量,露出许多惊叹。萧胜寒却是目不斜视,看不出喜怒,不似这般年纪的稳重。
忽地,一只蹴鞠滚到了萧胜寒脚下。他站定了,抬眼望去,一个小男孩急急地奔来,将蹴鞠抱在怀里,抬头对上萧甜的眼睛,被那双紫色的眼吓到了似的,一时没有出声。引路的侍从恭恭敬敬地行礼,叫了声:“小少爷。”
萧胜寒听罢,便知道这小男孩是叶家最小的孩子,听说很是乖巧听话,被叶家放在眼珠子里疼。果不其然,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跟过来,领头的女人看了眼小少爷,先对萧胜寒行礼,笑道:“实在抱歉,这是我们小少爷,方才玩闹时不注意,这才惊扰客人了。”
又拍拍小少爷:“我们该说什么呀?”
小少爷这才声音清甜道:“对不起,哥哥。”
萧胜寒心轻嘲道:金枝玉叶的小少爷。面上却淡笑:“无妨。”
“谢谢哥哥。”小少爷又道,不谙世事的脸上又扬起笑来,很是天真无邪。一行人又簇拥着小少爷走了,萧胜寒收回视线,继续往宴会厅里去。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客人们各自走动交谈。萧胜寒比父亲来迟一步,见此情景,心中微微烦闷。还好没找一会儿,他就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和他人交谈的父亲。他把握着时机上前,萧父见他来,笑呵呵地向人介绍:“犬子,萧胜寒。”
一番行礼,萧胜寒得知这和父亲同为富商。商贾本是没有资格来赴叶家的宴的,萧父通了不少门道砸了许多金银人情才混进来,这位想必也是如此。
富商看到萧胜寒,眼里闪过一瞬的不喜,脸上笑容不变,夸赞了好些。若非萧胜寒终日察言观色,对人的情绪敏感异常,恐怕也不会察觉。但萧胜寒依然滴水不漏,只立在父亲身旁,活似一尊白玉雕像,时不时附以淡笑与恭维。他尚且年幼,这般表现,已称得上上佳。
笑谈片刻,忽有一个仆从匆匆上前,附耳在富商耳旁说了什么,富商面色大变,连道别也来不及说便往外赶了。
不远处,两个仆从知道这个距离没人听得见,悄声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了?”
“还能因为什么,他那个小妾被欺负了呗。天下居然有带妾来赴宴的,真没规矩。”
“该不会是那个乡下来的吧?听说还是个生养过的,天啊。”
“好了好了,不说了。”
萧胜寒垂眸,想到刚刚听萧父恭喜那富商伉俪情深,又抱得嫡子,心中不由嘲弄地轻笑。
他跟在父亲身边转了一圈宴会,等到结束,已经将夜。父子一前一后乘车回萧宅。
路上,萧胜寒往窗外看。路上灯火通明,人声噪杂,他只静静看着,忽然瞥见墙角边的一个乞儿。那乞儿正抠着地上被踩扁的包子,时不时抹一下眼。
萧胜寒眉头微蹙,叫车停下。乞儿机敏地抬头,见着有华贵的马车停在面前,露出惊恐神色,攥着刚抠起的一些包子残骸就要跑,但他的腿脚似乎不便,刚爬起来就踉跄几下,好在瞥见下车的萧胜寒,面色登时转晴,虽然还有些畏缩,但也松了一大口气模样,勉强笑道:“是你呀少爷!”
萧胜寒看他手里的“食物”,又看看他身上本就肮脏凌乱的衣服上的脚印,大概猜出他经历了什么。他摸了摸身上,取下一小袋碎银给他,道:“分地方藏好。”
乞儿目瞪口呆,哆哆嗦嗦地接过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两眼登时湿了。萧胜寒没再多话,回身上车。
车轮滚动,乞儿望着车背影,露出感激的笑。
萧宅灯火通明,却静默一片,将老爷少爷迎回这精美的四方天地。萧胜寒如何稳重,也不过幼学年纪,辗转一日,面上倦色难掩,然而刚到院落,他的侍女就满目通红迎了上来,忍着哭腔道:“少爷……”
萧胜寒没理会她,等到进了房间,脱下披风饮了口茶,才道:“怎么?”
“您最喜欢的那块墨砚没了,还有那支玉如意也碎了。”
萧胜寒这才看向了她,问:“怎么回事?”
侍女道:“下午白家的人来了,主母想着送些东西,翠微姐姐提了少爷的墨砚,主母便让翠微姐姐来取。奴婢是想阻拦,哪知翠微姐姐生了大气,一时失手砸了玉如意。”
她羞愧无比:“奴婢无能。”
“无能?”萧胜寒漠然道,“乐见其成罢了。”
侍女登时面色惨白,讷讷要给自己辩解,萧胜寒却道:“把陆甲叫进来。”
侍女惴惴不安地去了,不多时,进来一个精壮男子,利落地抱拳,道:“少爷。”
“她说的属实吗?”
得到肯定,萧胜寒又饮了口冷茶,“那支玉如意价值不菲,何况是主人爱物。拿了翠微吧。”
陆甲讶异一瞬,应下:“是。”
萧胜寒又道:“夜深了,别惊扰了母亲。”
“明白。”
随即沐浴入睡不提。
翌日,萧胜寒晨起正梳洗。房门忽然被踹开,衣着华贵的女人在仆从簇拥下气势汹汹走近。萧胜寒起身,道:“母亲。”
萧母目眦欲裂,扬手便要打,却与萧胜寒一双堇眸对视。
分明面前站着盛怒的母亲,那眼底却也并不见情绪。
萧母怔住片刻,倏然收回了手,面色难看地转身离开。那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恭送母亲。”
萧胜寒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背后侍女为他束发,他微微抬眸,自镜中看她眼底藏不住的嫌恶。
无论是家规还是方才萧母难得的失态,萧胜寒都该再去拜见萧母。路上仆从窃窃私语,许多眼神晦暗不明地落在他身上,在进入萧胜寒视线时却又十足敬服。萧胜寒目不斜视,一直到了院门,便听见里面打砸的声响,和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喝:“他居然敢!他怎么敢!翠微可是我的陪嫁丫鬟,她跟着我从白家过来,跟了我这么多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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