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症反应(橙十蓝)

我拿着睡衣，准备去浴室洗澡。
“严铮，你会跟你哥哥抱一起，睡同一张床吗？”
我见他站在原地情绪闷闷不乐，搬出了严颂问他。
“不一样的。”
严铮垂了眸呢喃低语，但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一样的。”
他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语气更加坚定。
我关上了浴室门，把水流开到最大。
严铮，越来越让我害怕了。
洗完澡，我回房间发现，严铮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他回了自己的床上。
在我回家之前，他是睡在我床上的。
因为我看到了我的被子掀开了一半。
就该是这样的，对吧。
这才是正常的，对吧。
可是，严铮难过的时候，为什么会牵动着我的情绪呢？

老板娘拎着一个袋子塞到我手里。
“你看每次你来都给我们带了那么多东西，我们也没什么给你的，这是自己家做的糕点，别嫌弃。”
我没有拒绝，接过他们的心意。
“好，谢谢您，我们有缘再见。”
我上了车，他们在门口朝我挥手告别。
师傅的家族，都很好呢。
回到家刚进玄关，我就看到对话的文字新写了一条内容。
“今天25号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呢？”
我把东西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折返回来，拿了可擦笔一笔一划地写下：
是严铮的生日。
家里很安静，严铮还是和前几天晚上一样，早早地就上了床。
我洗完澡进房间，看到严铮翻了个身。
他装睡一点儿都不专业，紧闭着的睫毛还在颤动。
我将衬衫盒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若无其事地关灯，上床睡觉。
对床传来愤怒的，蹬被子的声音。
啊，严铮还在生气。
先不管他了，我得眯一会儿。
我的闹钟调了23:58，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这些天注意力高度集中，现在完成好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严铮，你可得好好珍惜。
这是我送你的贵重物品。
闹钟才震动了一下，我立马惊醒，眼疾手快地关掉闹钟。
我起床从来没这么准时准点过。
黑暗中，我看到床边坐了个人影。
“严铮，你干什么呢？”
我坐起来，没有开灯。
还好严铮没发现床头柜多出来的盒子。
“在等你跟我说生日快乐。”
“我要是没醒呢？”
“那我就叫你起来，让你说完才可以睡觉。”
我笑出了声，小朋友的想法真是奇奇怪怪。
“59分了。”
他按了手机屏幕，把时间亮给我看。
我偷偷地拿过衬衫盒，在数字跳跃到00:00的那一刻，我将东西放在他的大腿上。
“生日快乐，严铮。”
我看到他开了灯，在我面前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
“谢谢你，我好喜欢！”
他站起来，将衬衫在半空中展开，来来回回看了又看，然后脱掉了上衣，小心翼翼地穿上衬衫，扣好衣扣。
嗯，他身材怎么又变好了？
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人鱼线顺着腹部往下，藏匿在裤子中。
我没有故意看，真的。
“陈乐，是不是很好看？”他原地转了一圈问我，“好舒服噢！”
熨烫好的衬衫没有一丝皱褶，严铮穿在身上，量身定做，这四个字太适合了。
背后的一道缝线设计将他的身材完美地呈现了出来，挺拔而有力量。
“你怎么不说话？”
严铮突然凑到我面前。
“好看，非常好看。”我点点头。
严铮要是没有嘴就好了。
容易打破幻想。

“你还有很多愿望吗？”我没有着急答应。
“唔，还有好几个，以后一定会实现的。但是我想，今天你先帮我完成一个，好不好？”
严铮很喜欢问我，好不好，行不行，可不可以，其实好多时候我都说不好，不行，不可以。
我一直都在拒绝他。
“好。”但这一次，我去掉了否定字，“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靠在床头，等着听严铮的生日愿望。
“今天之内不要拒绝我，都听我的安排。”
我皱了皱眉，听起来不太妙。
时间能不能倒流回到几秒钟前，他问我的好不好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我不确定答应下来的后果是什么。
“不会很过分的，而且是在你下班之后，你相信我！”
严铮急忙解释，怕我不答应，还向我作出保证。
“好。”
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我没有了说不的权利。
“那今晚我要跟你睡觉。”
我刚应下来，严铮脸上明显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行，还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呢。
我一点一点往下挪动，最后躺在床的一边，给严铮留了空位。
“睡吧。”
严铮脱掉衬衫，细心地折叠好放回盒子里。
我看见他走到衣柜前，给衬衫收拾出位置，然后轻轻地关上柜门。
“你好几天没有和我说话了。”
严铮在我身边躺下，房间里恢复了暗色，他离我很近，我感觉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我熟悉的味道。
他没有穿回睡衣，我的手臂贴着他的胸廓，他的前腹，温热的肌肤让人眷恋。
我已经分不清楚，此时此刻的心跳加速是因为害怕想逃避，还是因为……
“是你在生我的气。”
我说完这句话便闭了眼。
严铮圈住我的腰，往他身边一带，我们的距离瞬间变成了零。
“不是生气，是吃醋。”
他的大腿弯成九十度，压在我小腹上，小腿勾住我另一边的腿侧，我动弹不得。
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
我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晚安。”他对我说。
第二天上班我又差点迟到。
“严铮！下次你一定要叫醒我！”
起床到出门，我只用了十分钟。
这次有严铮给我买了早餐，我在路上一边吃一边赶。
赖床可以，但工作绝不能迟到，这是我的原则。
周六的乘客会比较多，一单接着一单，我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推迟到了下午两点钟。
交班后我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不想动。
坐了一天，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换衣服，我们出去吃，我在空中餐厅订了位。”
严铮直接把我的衣服拿出来让我换，不给我休息的机会。
行吧，今天听他的安排。
我认命地换下工作服，穿鞋，跟着他出门。
在电梯一层一层下落的时候，我透过镜子看他，他穿上了我送的衬衫，纽扣刚扣到胸前，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下摆塞进黑色的直筒西裤里。
他好像要约会的样子。
我再一看旁边的自己。
该死，大意了。
严铮给我拿的这套衣服和他好像情侣装。
他今天忽然成熟了不少。
不苟言笑，举止得体。
路上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病好了。
直到我站在玻璃吊桥上，我才打消这个疑虑。
空中餐厅有一个特色，它可以在半空中走玻璃吊桥上去，坐缆车下来的。
很浪漫。
但这对恐高的人就不太友好，比如严铮。
他在玻璃吊桥上走了几步，接着就扶着栏杆蹲了下来。
“陈乐，我们不要去了呜呜，我好害怕。”
严铮腾出一只手来牵我，看来他是真的怕，手指都苍白到发冷。
路过的情侣投来奇怪的目光。
上一次我这么尴尬的时候还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
实不相瞒，我是有考虑过扛着严铮赶紧逃离尴尬现场的。
问题是我扛不动他。
“好，那我们回去。”
“我……我站起不来了。”
严铮说话的声音带了些哭腔，他背对着灯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猜应该是快要哭出来。
我蹲下来和他平视，他眼里的不安显而易见。
我突然起了个坏心思。
“你不是说真爱可以打败一切吗？”
“对啊，现在真爱打败了我。”
严铮看着好脆弱，但我很想笑。
“那上一次去佛乐山你怎么不害怕？”
佛乐山是不高，可站在山顶也有一览众城小的视感。
“山上是有路的，这里下面是空的。”
他的嘴唇开始发白，紧握着我的手心在冒冷汗，我意识到不能再逗弄他了。
“把眼睛闭上。”
我用一只手掩盖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改成十指相扣，给予他更多的安全感。
“深呼吸。”
“来，慢慢站起来。”
“好，跟着我往前走。”
回到起点其实也就几步路的事，我却需要一步一步引导着严铮。
“现在可以睁眼了。”我对他说。
离开了悬空的玻璃吊桥，他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
他看了眼玻璃吊桥到空中餐厅的路程，然后毫不犹豫地拉着我走了。
看来是去不成了。
有点可惜，我还没去过空中餐厅呢。
他带我换了个吃饭的地方。
唉，换来换去都还是约会圣地，他功课做得很足的样子。
“严铮，你恐高怎么还选空中餐厅啊？”
吃完饭，我们沿着街边走，我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他这个问题。
“书上说吊桥效应会让你喜欢上我。”
听到这个回答，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眼泪都快要笑出来。
他的吊桥效应还真的选“吊桥”啊，但他好像是用在自己身上了。
“不要笑！”他有些恼羞成怒，“不理你了！”
“好啊，你不理我的话我就可以结束你的愿望了。”
“陈乐！”
他停下来，气鼓鼓地看着我。
额前有几根头发调皮地掉落了下来，天生上挑的眉毛配着一双柳叶眼，英气又带着一丝痞戾。
严铮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特别好看。
唔，不说话的时候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脸。
可能帅哥都是有缺陷的，我宽慰自己。
“怎么了，小朋友？”
“你是坏蛋，我要惩罚你。”
“好啊，都听小朋……”我一听便来了兴趣，左右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严铮稍稍低头，嘴唇便封住了我还在说话的嘴。
他亲我了。
他亲我的时候还闭上了眼睛。
他好纯情。
我还等了几秒，期待着他把舌头伸进来。
谁知道他亲完就跑了，丢我一个人在路边。
什么意思？撩完就跑是不是玩不起？
不对，我应该推开他的。
我他妈应该推开他的！
一路上我都在冥思苦想，怎么会这样？
我真的要完蛋了，严铮。

我把信息彻底删除，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
他怎么这么会挑时间？我休息日出去一趟还得跟严铮找借口。
骗小朋友我有些良心过不去，虽然不是第一次了。
“严铮，下午我要带gogo去检修。”
我漫不经心地开口提了一句。
“我也去！”
他坐在地上学习，听我这么一说，立马回头看我。
我起床后就一直躺在他背后的沙发上玩手机，等着他到点做饭。
“你下午不运动了？”
我伸出右手，从他衣摆下钻进去，流氓似的往他腹肌摸了一把。
“感觉好像还差点意思，严铮，你中断的话效果不好。”我昧着良心说出这句话。
别说我手上摸着的这个区域，现在他手臂的肌肉线条都好看到让我惊叹。
倒三角的身材比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严铮随便套一件基础白T恤都很吸引视线。
严铮抓着我的手，表情忽然怪怪的。
“陈乐，你不要再摸了，会肿的。”
我猛然抽出手，若无其事地继续玩手机。
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
“我检修完就回来，很快的。晚上一起玩游戏吗？”
“好！”
“嗯，那你好好学习吧，等会别忘了做饭。”
“不会忘的，今天是最后一天进厨房了，以后就可以吃到你做的饭啦。”
我的手一顿，糟糕，过了一个月的废物生活，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我不是不愿意做饭，而是不愿意每天都在为吃什么发愁。
等等，我好像想到解决办法了。
“严铮，给你一个福利，以后每天吃什么由你来决定，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要不要？”
他忙不迭地点点头，连连说了好几个要。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
他的手肘撑在沙发边缘，上半身靠过来，一脸希冀地问我。
我盯着他的唇，想起了他生日那天晚上，那个算不上接吻的嘴唇相贴。
“闭嘴，好好读你的书。”
我把他的脸推转到书本的方向。
我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不要轻易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嘴边。
唉，小朋友不会懂。
严铮没有再继续追问，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手机上，看着他端正的后背出了神。
他连坐姿都这么好看，严家是专门培养过吗？
我忿忿地想。
虽然我出席会议参加晚宴的时候也会时刻注意身姿，但私底下回到家里，就和没骨头一样瘫坐在真皮沙发上。
应酬政场上的人，太累了。
我一举一动的优雅是装出来的，而严铮的不是，他似乎是天生的，骨子里透发出来的修养。
自律又浪漫，能够专心做好每一件事，有头有尾，有时也是哭包，还喜欢撒娇耍赖，明明很胆小，嘴上却说着真爱可以打败一切。
他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好像有星星。
其实那天晚上，他睡着后，我在天台上待了好久。
许久没用过的烟灰缸又恢复了它的使用价值，装下燃尽的烟灰，以及抽完的烟蒂。
你赢了，严铮。
我终于和自己和解。
下午我牵着gogo出门，我有预感这次见面是程安跟我告别。
他不会在北边坐以待毙。
出租车到了303附近，我让司机在路边等我，回程我付双倍价钱。
这荒山野岭的我怕打不到车。
毕竟上一回我就是可耻地拒绝掉公司安排。
今天多少有点是风水轮流转了。
我徒步走到303路标处，刚刚站定，手机就收到巫师发来的信息：顺着小路直走，分岔路左转，上坡。
行，还有导航是吧。
gogo从下车后就一动不动，我不放心它在车上，只能抱着过来。
它现在和小狗形状的铁制品没什么区别。
303这地方太怪了。
“哥，我在这。”
上坡到一半，程安的声音从我身后面传来。
他和巫师在一个山洞口并排站着。
山洞口面向侧上，周围还有杂草覆盖，上坡根本留意不到。
我往回走，和程安面对面。
“什么情况？”我不多说寒暄的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了我最关心的事情。
“上边知道你没死，在查你的下落，哥，这里边有问题，我怀疑有人一开始就利用了我们的计划。”
“你是说，我走了之后上边一直在找我？”
“对，而且目的很明确，去禁区。”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gogo的狗头，三四年前发生的事，我似乎遗漏掉了一些细节。
“理事是不是藏了什么事情？”
“人体实验，和之前陈乐的实验可不一样。我发现后他急于抹掉线索，扣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我头上，撤了我的职位，前段时间一直被他软禁在家，乔宗延救我出来后我就来这边了。哥，你很早就察觉了？”
“不，是我们都忽略了，四二二事件，徐向晚作为秦老的助手在会议上出现过。”
“有什么不对吗，秦老一直是理事的主治医师。”
“所以徐向晚频频出现在理事办公室我们也觉得合情合理，可是程安，徐向晚大学的人体解剖学成绩是整个医学院校的第一，”我的心跳得很快，抓住了一些头绪，就能牵扯出事情的真相，“而且，他本科毕业论文，是和人体实验相关的论题。”
我换了一只手抱gogo，继续和程安分析：“他之后是转了临床才一直跟着秦老，是秦老手下唯一的一个研究生。”
“也就是说，老不死的从很早就开始策划人体实验了？”程安危险地眯了眼，“该死，我就说我怎么查方向都是错的，原来我忽略了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啊。”
“徐近夕说，她杀了徐向晚之后逃来南边，你那边是什么消息？”
“一样的，秦老还去了追悼会现场，看着不像作假。”
“事情没那么简单，程安，你自己小心，我得走了，出来太久会引起严铮的怀疑。”
“你的机器狗上有监听器。”巫师忽然开口。
我没说话，眼睛看向巫师。
“还没跟你正式介绍我自己，你好，沈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