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症反应(橙十蓝)

日行一善，善你妈。

休息日的中午，我实在饿得没办法，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昨天晚上我在虚拟仓玩游戏玩了一个通宵。
等我出来时发现，严铮把被窝挪到了虚拟仓旁边。
不知道是我声音吵醒了他还是他浅眠，在我经过他的时候，他小小声地喊了我一声哥哥。
“嗯？你睡你的。”
我脑子里涨得发疼，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等我再次睁眼已经日上三竿。
严铮的地铺已经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靠墙的角落。
他真的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客厅里，他正坐在地上看电视剧。
为了不吵醒我，他还特地戴上了耳机。
我走近一看，果然又是机甲。
他最近很沉迷看这个。
我很欣慰。
没有男人能够拒绝机甲。
如果有，那他不是男人。
我想起我在南边没带走的一墙模型。
我的心在滴血。
我寄希望于程安，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送过来。
唉，不过他现在都自身难保。
我打开冰箱，搜索着午饭要用的食材。
“哥哥，我们出去吃吧！”
严铮嘹亮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感觉他是早有预谋。
不过休息日我也懒得自己生火，便顺着他的意思问他想去哪里吃。
“去我家！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今天都在家。”
那必不可能。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他。
但我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让他不准回家。
“你想回家的话就回吧。”
严铮不愿意回家住，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一家人平时都很少在家。
之前严铮说他爸很坏，我还以为是他们两父子不和，后面才得知，严少将当初下令禁足不许严铮出去，严铮是赌气才一味埋怨他爸。
“那……那我，我回去了，还能再回来吗？”
严铮话都说不利索，生怕从我嘴里听到个不字出来。
“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我坐在严铮旁边的沙发上，已经开始看着外卖。
单人餐。
“谢谢哥哥！”
他忽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表达感谢，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对门找张张。
我拿衣袖反复擦着被他亲过的地方。
恐怖如斯了。
等他回来我必须得说说他，这是什么坏习惯？
严铮从对门过来时，我看张张还没跟过来，便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教育他：“严铮，以后不可以随便亲人。”
“我没有随便呀。”
他看我用衣袖擦了又擦，神情有点受伤。
“反正不可以亲我，随不随便都不可以。”
“好吧，那可以碰你吗？”
“最好也不要。”
“噢，可是总是要碰到的呀，我帮你端菜会碰到，我洗澡忘记拿衣服会碰到，我给你拿饮料会碰到……”
我有时候是真的会被他气到。
“闭嘴，你还想不想回来了？”
我打断了他，我怀疑我要是不赶紧制止，他还能给我说出一大堆理由。
他没声了。
我在纠结着吃什么好，等我下完单，他已经走了。
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他在生我气。
我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有本事这次回家了以后就住他自己家里，省得我一天天的看着不顺心。
休息日之后是换班，这是我和搭档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我不愿意出门，我觉得在家才能得到最好的放松。
严铮走了后，我家里恢复了之前我独居时候的宁静。
多少是有点久违了。

我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历史书，试图找出一些巫师的痕迹。
“我也没有很想你，只是一点点，妈妈让我带了很多东西回来给你，哥哥，我们装个壁橱吧，可以放机甲模型！”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严铮。
机甲模型确实很吸引我的注意力。
他正宝贝似的拆保护盒，桌上已经端出来了几个。
虽然都是机甲模型，但这些和南边的不一样。
“这也是你妈妈送给我的？”
“唔……唔，算是吧。”
“那我去问问你妈妈。”
“别呀！唔，就是，我骗我妈妈的，我说你喜欢机甲模型，我说我要的话，她肯定不会给我买呀。”
我一时无语。
看来严铮小时候还挺会撒谎的。
“要经过房东同意，太麻烦了。”
“为什么？这不是你的房子吗？”
严铮问得我有些窘迫。
“不是，我买不起。”
我穷，非常穷，从南边逃出来后就一贫如洗。
加上我生活一向挑剔，每个月都入不敷出。
“没关系，我有钱，我把这里买下来就可以装壁橱了！”
我内心警铃大作，要是让严铮买下这套房子，他可就变成房子主人了。
也就是说我将会沦落为寄人篱下的那个。
“不行！你不能买！”
严铮被我吓了一跳，笑容僵在脸上。
我脑子里迅速搜寻着应对的办法。
“我的意思是你还小，不能乱花钱。”
“我们买个储物柜就行了。”
壁橱不能装，那我找个代替总可以吧？
“好吧，那我要很大很大的那种，而且要透明的，这样就可以看到放在里面的模型了！”
严铮没有在这件事上过于纠结，我三言两语就劝住了他买房的想法。
小孩子真好哄。
我暗自庆幸。
“哥哥，你喜欢谁呀？”
严铮一手拿了一个模型在我面前摇晃。
“加塞罗娜。”
提到这个，我内心好失落。
“那是谁？我都没有听过，他一定很菜，不然我不可能记不住的。”
我懒得反驳他，南边的机甲名称他自然不可能记得住。
“哥哥，你为什么喜欢加塞罗娜，他明明那么菜。”
在严铮的认知里，他没听过的机甲就自动划分到菜的一类。
“喜欢是没有道理的。”
“为什么没有道理？”
我为什么要跟这个傻子聊天。
买储物柜的事我一拖再拖，我希望能拖到严铮自己忘记这回事。
但我明显低估了严铮的行动力。
我上夜班回来，开门后发现客厅赫然多出一扇白墙。
我一言不发，沉着脸到卧室拿衣服洗澡。
严铮还没醒，睡在我床上。
没有经过我同意。
我甚至怀疑，我之前早上回来看到他买好早餐等我，都是他伪装的假象。
得亏今天我回来得早才能看见这一幕。
我按耐住心里的不快进了浴室。
冷水澡都冲不灭内心的团团怒火。
他可真行。
等我出来时，严铮正忙着收拾他的作案现场。
听到声响，他立马回头，做贼心虚地喊了我一声哥哥。
“严铮，你真把这里当成你自个家了是吧？”
我看了眼桌上的烟灰缸，我现在就是后悔，当初扔他的时候怎么不再狠点？
“下次不会了！谁让你答应好我的事又不兑现承诺……”
“而且张张说妈妈已经给了你很多钱了，可是你一点都没有照顾好我，每天还出去外面工作把我扔在家里。”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而且越来越生气。
“扫地拖地！洗菜煮饭！晾衣服丢垃圾！什么都是我做的！你就是把我当佣人。”
“而且每次打电话给你都不接，我讨厌你！坏哥哥！”

我阳台可以看见楼下，严铮跑出去后我以为他会回来。
同居了大半年，我从来没见严铮这么生气过。
以前不论怎么样，他都没说过讨厌我的话。
“嘟嘟嘟——”
一串忙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在浴室洗了把脸试图让脑子清醒，回房间却看到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严铮哪怕再生气，也把手头上的事完成好了。
他其实真的很有教养。
我去上班他会跟我说哥哥再见，我下班回来他会在我进门后喊我哥哥，然后告诉我他做了什么。
哪怕住了那么久，他从来不吝啬对我说谢谢。
就像他说的那样，家务活都是他做的，没有偷懒让机器人经手。
他说家里的机器人都是摆设，确实如此，自从他来了之后。
我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变成了所谓的“佣人”。
我把睡衣换下。
我得去找严铮。
他的出走，是我的责任。
我刚走出楼下的大门，张张给我打了电话。
“严铮的信号在303道路附近消失了。”
“我们从来没去过那里，303已经不在市中心了，他怎么会跑那么远？”
“……我已经跟严夫人汇报了。”
我对严铮怎么样，张张住隔壁都一清二楚。
“还是找不到！陈乐，你好好想一想严铮他有没有跟你提过303？或者附近的什么地方？”
天黑了，严铮仍然没有消息。
严夫人来了一趟我家，神情焦虑。
“没有。严夫人，对不起。”
我也刚从303回来不久，从下夜班回来，我没有合过眼，脑子里涨得发疼。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唉，什么事都等严铮回来再说吧。”
“他身上有定位器，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长时间无响应，这不应该的。”
“303附近也没有屏蔽器，怎么就会信号消失了呢？”
“严颂带人去找了，陈乐，我必须告诉你，如果超过24小时严铮还没有找到，他爸爸会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你好自为之。”
严夫人的话一句一句地向我砸过来，她对我的愤怒显而易见。
严夫人走后，我瘫倒在沙发上。
严铮会去哪里呢？
303，303。
来电显示陌生号码，我没有心思接电话，等着它自己挂断。
它好像不死心似的又接着打过来第二通。
我开了扩音。
“哥哥！”
“严铮？你在哪里？！”
听到严铮的声音，我从沙发上立马弹坐起来。
“唔，我也不知道……”
“程乐，是我是我！”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脏被提到嗓子眼。
严铮和那个巫师在一起？
“你的小情人可真好玩嘿嘿，你快点下来，他没带钥匙回不去。”
“你们在我楼下？”
我跑到阳台去确认，严铮看到我立马和我招招手。
“我给你们开门了，自己上来。”
楼下的门禁没有录入严铮的信息，他只能刷卡，或者等我开门。
“我就不上去了，你小情人自己回去了。”
“不是小情人。”
我皱着眉，这巫师干什么呢？
“对了，我明天要去南边找程安，但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地址我忘记了，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上次我把程安其中一个藏身地告诉了他，他能不能碰到程安还说不准呢。
但是……这就忘记了？
我说完赶紧挂了电话，准备拨给严夫人。
不对……要是问起严铮怎么回来的，不就把巫师透露出去了？
我得等严铮上来后问问清楚。

“我去了中心广场，哥哥你看，我给你买了这个！”
严铮献宝似的拿出一条项链，顺着他的手指坠在我眼前。
“那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我丝毫不关心严铮的礼物。
“谁？”
“刚才送你回来的人。”
“没有人送我回来呀，我一天都是自己一个人玩。哥哥，你不喜欢礼物吗？你是在生我气吗？”
怎么回事？明明是巫师送他回来的，刚才在阳台上我还看见严铮回来的时候跟巫师挥手告别。
“没有不喜欢。我们找你找了一天。”
我让了位先一步回屋。
严铮把门关上，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你……”
我还想问点什么，但是严铮却急着将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他在很认真地扣项链扣。
也许是巫师篡改了他的记忆呢？
“谢谢。”
我嘴角上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打个电话给你妈妈吧，他们很担心你。”
我推了推严铮，不让他往沙发上坐，然后自己毫不客气地躺了上去。
严铮只能坐在旁边的单人椅上。
还好我已经跟搭档请了假。
这是我睡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严铮在桌上留了一份外卖，盒子上贴着字条。
“哥哥，妈妈让我今晚回家，你醒来记得吃饭，明天我再回来噢。”
我确实很饿，三下二除五就解决完了晚饭。
我手机并没有电话进来，我猜是严铮让他们别来打扰我。
脖子上传来凉凉的异物感，我随手取下。
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
这是一条款式极其朴素的金项链，长方形的铭牌要是再大点，我甚至怀疑是一条狗链。
我感觉严铮是不是在侮辱我……？
啧啧，报复心这么强？
不对，严铮的消费都有监护人限制，他哪里来的钱买项链？
所有疑惑都需要巫师给我解答。
然而，巫师或许是想向我展示展示他的能力。
他的号码，空号。
我不就睡了一觉吗？起来就空号了？
他不是真的狗，但他是真的狗。
难怪近世纪对巫师赶尽杀绝。
项链的铭牌上有不规则的划痕。
这要是搁大品牌上，可以说是设计独特。
但我怎么看怎么像流水线上的劣质品。
我用大拇指一抹，居然还出血了。
我看着凝成一团的血珠被铭牌完全吸收。
接着这个铭牌它打开了。
这玩意儿要不是巫师的，我他妈愿意直接回南边等死。
里面放着一个一次性的瞬息录影。
巫师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把程安给你的进去，随身带着，防水防电防火防摔，送你的，不用谢。”
他就只留了这么一句话。
巫师，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这个项链确实很实用，我还担心要怎么藏好那个东西。
特别是我还在严家手底下做事。
伴严铮如伴虎。
我和严铮早上发生的事似乎谁也没有提起，一大片墙一样的储物柜立在客厅靠近玄关之处，碍眼极了。
唉，算了。
我劝自己。

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打开房门，严铮也正好从外面进来。
我发现他这个星期都早出晚归的，不过总能在饭点之前回来。
“当然要啊，怎么了？”
“晚上十一点之后是不是没有那么忙，你可以回来一趟吗？”
他好像很累，跟我下班回来一样，倒在沙发里。
我走到他旁边，他仰着头和我对视。
我强忍着伸手挠他下巴的冲动。
严铮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有修剪，长出的头发盖过眉毛，就快要遮挡住眼睛。
我抽了一根包装线，顺手帮他把头发扎起。
“嗯？专门回来一趟，你是有什么惊喜给我吗？”
“没有！我，我，唔……我是想让你帮我送个东西给我哥哥。”
他紧张地坐了起来，假装不适应地摸了摸头发。
半夜送东西给严颂？我不禁失笑。
“行，到时候我回来。中午吃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冰箱里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
严铮一听，兴冲冲地报了几个菜名。
好巧，都没有。
“嗯，说得不错，就吃蛋炒面。”
我挑了几个鸡蛋出来，关了冰箱门朝厨房走去。
“那你还问我？！”
希望落空，严铮有些不满，更加不情不愿地戳着虚拟键做题。
是的，他最近在做题，高中混合题，他做起来难度重重。
严夫人骗他说一周内没做完就要去学校上学，校内寄宿，不准和我继续住。
这把他吓得刚开始一两天全部心思都扑在做题上面。
这几天吧，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
因为他说太难了，不想做。
我看过一些他的题目，我觉得做不出来不怪他。
因为我也不会。
但我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这样显得我也很菜。
“哥哥，我不想住学校。”
“可是我真的不会做呜呜，我下学期才上初一，为什么要做高中的题目呢？”
当时严铮跟我哭诉，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我下了面，用筷子搅了搅面条。
严夫人的用意我能明白，她大概不太能接受好端端的儿子变成了傻子。
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傻子，但严铮现在十一二岁的心智，相当于毁了。
对严家来说怎么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呢？
晚上十一点半，我回到小区楼下。
严铮早就在楼下等着了，一看到我停车，就赶紧跑过来上了副驾驶。
“快快快，去我家，不然来不及了！”
他催促着我。
我没多问，安全地把严铮送回他家后，我正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