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渚一定要打破这个诅咒!
他们之间,怎会是不、得、善、终?
“我知道了。”北渚应道。
“你要走要留,我都不拦你了。”图南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将身上的褶皱拉得平整,“我再多嘴一句——如今京城之患,与三年前叶秉洲之事极其相似,恐怕背后是一人所为。”
第90章 倾吐心意
三年前关于叶秉洲的死,到现在都无法得到定论。因为害死他的东西,是妖鬼。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份,即使是真相,但也给百姓留下了丰富的谈资。
而远在边关的叶临渊将军,则完全没有表态。听当初去传讣告的官员回报,叶将军竟表现得极为冷静,只是沉默了很久之后,留下了一句“望接尸身归家安葬”。
全程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叶秉烛,仿佛叶秉烛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其实当时北渚和杨絮对于此案也有诸多疑问。妖鬼不能现世害人,这是由天帝留下的结界所决定的。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妖鬼能够强大到突破结界,伤害阳面人族的性命。
但这个害死了叶秉洲的妖鬼却做到了。他不仅掏空了叶秉洲的脑髓,甚至附身于他,继承了对方的记忆、操控着对方的身躯。
现在,图南说,如今的京城之祸与三年前的案子极其相似,主谋也应当是同一人。
到底是谁?
北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池安。当初这个怪胎立志要将人与妖鬼结合,北渚只当他是发疯,是痴人说梦。
不知道他想做的,是否实现。
此时此刻,皇宫的午门。
午门是连接皇宫与御道门楼的地方,往内是九重宫阙,是天家威严;往外是御道绵延,是烟火人间。
叶秉烛站在午门的门楼下,不言不语,也没有再往前。此处的红墙碧瓦都巍峨庄严,如皇家威仪般凛然。楼脊上的走兽,都是人间不可奢望的华贵。楼下有三孔门洞,他的身份,只能行走于左侧。
今日阳光很好,未时,明晃晃的阳光将广场晒得滚烫,哪怕只是看着光投下的斑驳,也会目眩神迷。
三年前,此处极尽繁华,只为送奕河公主远嫁。彼时的情形仍在眼前,仪仗、繁花、红绸、礼乐,还有……那场刺杀。后来叶秉烛常常想,如果当时他和墙子都没有参与那场和亲送行,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之间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直到,直到他看到了他们之间过往无数次的结果。
触壁而死,血染红墙,道行散尽。
原来不管怎样,都是不得善终。
“叶大人?”送他来的车夫见叶秉烛久久不动,颇为狐疑地上前躬身请示,“咱们是走,还是要等着其他大人?”
叶秉烛面上是一贯的冷然,他敛眉低目,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微不可查地叹口气,道:“走吧,他不会再来了。”
“他?是何人,可否需要小的去寻?”车夫殷勤问道。
“不需要,走!”叶秉烛头也不回,向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而去。车夫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少问多做的道理,疾步跟了上去。
叶秉烛掀开马车的门帘,抬脚正要上车,可随着门帘的升起,车内的情形却让他定在原地。
他的马车不似寻常官员的奢华,车内没有铺着锦缎软垫,仅包着一层薄薄的布垫。里面空间有限,进出都得躬身弯腰。坐着时,腿只能憋屈地蜷着。此时,正有一人正憋屈地蜷着腿,坐着马车里冲着叶秉烛笑。
他笑起来时,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眉眼像是拂破冰面的东风,让人忍不住想要将那缕风吹入襟怀。北渚神情却狡黠,像是无声地说:“你甩不掉我的。”
“你怎么……”叶秉烛顿住,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他的心头却在见到北渚时,乍然生出些不可控制的隐秘的欢喜,即使他不断在心中警告自己。
可欢喜是人之常情,如何能控制得住呢?
“快些进来吧!”北渚却不给他犹豫的时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人拖进了马车里。
那车夫吓了一跳,只看到从马车里伸出一只骨肉匀亭的手,直接将他们大人给拽进车厢,车夫连忙问道:“叶大人,你如何了?”
“无事,驾车。”是叶秉烛镇定的声音。
车夫以为是叶秉烛要等的人早早就候在了车里,只管按照自家大人的吩咐行事。不过,也不知是哪家大人,这般没有礼数。哪有不打声招呼就钻进人家车厢里去的道理?
马车行驶起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倒不是京城的道路不平,而是这马车实在脆弱,一路都是“嘎吱”作响,叫人听了都怕多走一步便会散作支架。
北渚与叶秉烛相对而坐,得意又神气地看着叶秉烛,嘴角还有一抹笑意。
叶秉烛率先沉不住气:“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谁准你上我的车?”
北渚却不恼,背倚在车厢壁上,双手盘在胸前:“难道不是你在等我?”
北渚方才可看到了,叶秉烛嘴上说着什么不要再相见,不得善终,可实际上还在午门外巴巴地等着他!
哎,看来他这三年也没什么长进,还和以前一样,想要什么都偏不说,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死样子。
不过,谁叫北渚……叶秉烛退一步,他便进一步就是了。
“谁在等你?”叶秉烛下意识反驳。
“哦?你不是等我,那还能是在等谁?”北渚沉吟着,“莫不成你还有其他相好?”
“我哪里来的其他相好?”叶秉烛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是!”
北渚见他故作镇定,可耳朵却慢慢红了起来。他心中忽然就软成一片,甚至想,如果没有什么诅咒,没有什么束缚,他们两个都只是普通的人族,那该有多好呢?
人族的寿命短暂,他们要什么都不用在意,抓紧每一刻,只做让自己和对方欢喜的事情。
车厢摇晃,窗户上的布帘时不时飘起,车外集市上的繁华若隐若现。他们都想到了那年一同在集市,他们同吃一个红墙石头糖。
叶秉烛的嗓音软了下来:“墙子,你回去吧。我窥见过我们的结局,都不那么让人欢喜。与其耗费时间精力,却只得到这样的下场,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靠近,说不定这样才是化解悲剧的最好的……”
他话还未说完,车轮不知是碾到了什么东西,陡然一阵剧烈的颠簸!
好时机!
北渚心中暗赞一声。他早就不想听叶秉烛那些无用的废话了,眼睛盯着他喋喋不休的嘴,装作被颠得飞了起来,然后目标准确地撞向叶秉烛的怀里!
叶秉烛只觉车头一震,赶紧扶着车壁,稳住身躯。可他还未反应过来,忽然眼前一黑,紧接着一道温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他唇上一软,如触到春水,层层涟漪随波荡开,直蕴到了心中最柔和温软的地方去。
心脏几乎是骤停了几秒,然后死地求生一般剧烈地跳动起来,胸膛都快被那颗心子冲得生疼。他的视野昏黑,几乎全然被那张思念过无数次的脸占据。
叶秉烛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其他,一动也不敢动,手却下意识扶住了北渚的腰身。
这是他在最隐秘旖旎的梦里都不敢肖想的场景,此刻竟然成了真实。
不,现在才是梦吧?其实墙子根本没有回来过,眼下一切都只是他这三年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奢梦。
北渚精准地尝到了叶秉烛唇上的味道,如他人一般,好像还带着甜。况且还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尽说些不好听话语的嘴。可谓一举两得!
“大人,方才小的没注意,碾到了路上的石头。你没事吧?”车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拉扯着叶秉烛几乎快要飞走的神智。他推了推北渚的腰,示意他松开。
可北渚却打定了主意不轻易松手,他甚至双手扶住叶秉烛的肩,用力将距离再拉近些。
叶秉烛眼睛都瞪大了,他一会儿想若是车夫掀开车帘看到会怎样;一会儿想即使看到了又能如何;一会儿想,墙子一定是故意的,因为车身就算颠簸,却也没有剧烈到能将他颠飞起来;一会儿又想,他的唇,好软……
所幸车夫还知道不窥探主家隐私,虽然没有回应他的话,但……里面两道粗重的呼吸透过车帘传了过来,证明俩人还没被马车颠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渚才不情不愿又颇有成就感地起身。他也不管车内窄小,硬要和叶秉烛挤坐在一起,十分刻意地说:“真是颠簸啊!”
叶秉烛:“……”没有揭穿他。
北渚这回如愿看到了叶秉烛红透了的脸颊,他们挨得极近,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给对方。
“叶秉烛,”北渚轻声唤他,然后说,“别想那些了,我们就在一起吧。”
叶秉烛偏头看他,眼中晦暗不明。
北渚又道:“再不相见,不是化解悲剧,而是逃避。我们一起改变命运,破解那些狗屁诅咒才是。”
见他依旧不应,北渚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那句千年前、三年前就应该说出的话语。
“我其实,很喜欢你。”
这一刻,叶秉烛耳中有嗡声长鸣。
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瓦解,又被人温柔地捡拾起来,拼接完好。他忽然想,那么多世,如果命运的终点注定是死亡,他何不放肆一场。
他从未得到过想要的,人间从未善待于他。让他再赌一次吧——不论结局,只要墙子一如此刻,那他便不会输。
第91章 登堂入室
马车晃悠悠地停在了官家的馆舍外。此处是为那些在京中无房屋田地,没有一处栖身的官员提供住所的。不过,这里大部分官员都是短住,因着如是进京述职,不日便会离开;如是长久在京为官,朝廷会有官邸,且俸禄也不低,不消几年便能购置房宅。
所以在馆舍里长住的,要么是官位不高,要么是出身贫寒。而像叶秉烛这样,大将军之子,却官位不高,长住馆舍的,从来未有。
就连岳凛,都已经在京中置办了宅邸,甚至还娶了一房妾室。
与叶秉烛同住的,都是在翰林院任职,出身又贫苦的几位苦读书人。他们平日里见叶秉烛一身孤傲,就少与他走动。叶秉烛也乐得悠闲自在。
车夫勒着马绳,停稳马车,恭敬道:“大人,馆舍到了。”
门帘很快被掀开,车夫却率先看到了一张陌生的秀美的脸。这张脸与马车内的昏暗融在一起,神情中的得意和狡黠便更鲜活三分。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蓝色的道袍,不过头发却不曾扎方巾,只是随意地用一条浅青色发带束着。
“这是……”虽然早已料到,但车夫还是呆愣一瞬,想不起这是哪位大人。
看打扮,不像是当官的。看长相,倒像是哪家的风流公子跑出来了。
那人率先跳出马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抬手,似是要接叶秉烛。
车夫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很难想象那个一贯冷然如雪的叶大人,会扶着别人的手踏出马车的画面。
果然,叶秉烛根本没有牵住那只手,只是自行踏出了马车。
好好好,叶大人还是正常的。车夫莫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他更加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为何叶大人的脸红透了,连脖子都透着红色!
“咳!”叶秉烛重重地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将银两递给车夫,“你回去吧,多谢。”
车夫晕头转向地接过银钱,还不忘道谢,颠颠地走了。
叶秉烛打发了车夫,回头却见北渚已经先一步到了馆舍之外,拍打着大门,丝毫不将自己当作外人。
门房来开了朱红色的大门,见是个生面孔,但他平日里接触的达官贵人何其多,行事稳妥圆滑,又见叶秉烛在不远处,很快明白过来:“是叶大人携友归来?”
叶秉烛上前,道:“何叔,辛苦你了,这是我朋友。”
门房何叔笑了笑:“这还是叶大人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快些请进吧!”
叶秉烛在前,北渚紧随其后。
馆舍本来就是为在京的官员而修,故而比寻常宅邸要恢弘大气许多,只是少了些人情味。幸而此处常住的不多,叶秉烛还能独占了一间宽敞的房屋和小院。
路过时也有几个凑在一起闲话的官员,都遥遥对叶秉烛点头示意,至于这个一向冷漠孤傲的同僚为何带了外人回来,还是个道士,他们并不感兴趣。
两人一路无话,安静得好似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北渚知道这人是在逃避和拖延,虽然他将自己领了进来,却一直没有回应过他一句话。
分明方才与那门房还能有说有笑!
好不容易才说出了心中憋了多年的话,如果不趁热打铁,叶秉烛或许还真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终于到了无人处,北渚忍不住了,他一把将叶秉烛推到墙上,双手抵住墙,不许他有回避的可能。
“做什么?”叶秉烛被突如其来的发疯给搅扰,却没有生气,眼中没有波澜,垂眸看着北渚。
此时他们极近,呼吸间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北渚扬着头,直视叶秉烛黝黑却明亮的眼睛。他身量虽不及叶秉烛,可自认气势十足,有难以叫人忽视的威武。
可叶秉烛却忽然想到了曾经在街市上见到过的猫,窥视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还会炸起浑身的毛,让自己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实际上被唤声“咪咪”就踩着小碎步跑过来扯呼噜。
“方才我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北渚声音压着,带着胸腔共振的含混。
“说的什么?”
北渚一听,差点被气得跳起来:“就是,就是别闹了,咱们俩好好过日子!”
叶秉烛见状,心想,这样跳脚的模样,就更像了。
“你方才说破解诅咒,”叶秉烛盯着北渚,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变化,“你知道我每一世的结局,对吧?”
北渚道:“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呢?如果因为知道结局,便从来不敢开始,那才是真正的犯傻。”
“那我死了呢?墙子,你知道的,我活不久了。”
北渚毫不犹豫:“我不会眼睁睁看你死。而且,哪怕你死了,我还活着,我会等着你的下一世。等那个时候,我第一时间找到你,缠着你,你休想摆脱我!”
这就是他要的答案。
叶秉烛眼中盈然有泪,他过了很久,终于郑重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好。你别忘了你今日说的话,也永远别反悔。若是你敢反悔……”
叶秉烛还未说完,北渚先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对方的腰身,嘴唇还颇有心机地扫过叶秉烛的脸侧——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这人看着一本正经,他实在不好意思再下手。
正在叶秉烛犹豫是推开北渚,还是抱住北渚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夸张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叶兄,你这这这……”
二人回头去,见在连廊处,立着一个白衣书生。他怀里抱着几卷厚厚的书册,正满眼不可置信又隐隐带着兴奋好奇地指着他们。
还不等叶秉烛解释,他手中的书卷便滚落在地。来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叶秉烛,又指着一身道袍的北渚,嘴里念到:“叶兄,你这光天化日,搂搂抱抱,不成体统,有伤风化!而且还是个清净无求的出家人……天呐,我们翰林院如何出了你这么个人才!”
叶秉烛颇为无语,看着对方半真半假地嚎叫,半晌才道:“张陵枫,别装疯卖傻,你的风流韵事早传遍了京城。你来馆舍作甚?”
这人虽与叶秉烛一样,是个闲职,翰林待诏,但张陵枫却不似叶秉烛一般拮据。他的父亲掌管户部,家中最不缺的便是银钱。不过,张陵枫志不在为官,挂个闲职也是为了他爹脸上好看。他一心只想寻花问柳,逍遥快活。
“宫里的人将这些卷宗送到了翰林院,说是给你的,十万火急。我既是你最好的兄弟,也是共事,免不得顶着烈日与你送来。不曾想来得不巧,搅扰了叶兄你的好事啊!”
说完,张陵枫还冲着叶秉烛眨眨眼睛。平日里这个叶秉烛是多么正直不阿啊,结果私底下竟然是这般模样!
不仅是个男人,还穿着道士的衣服!看那制式,像是观星台的人。观星台的人可不能随意出宫,难道是叶秉烛私底下去寻裁缝按照观星台的制式做的道袍……玩这么刺激的吗?
张陵枫实在好奇能将古板无趣的叶秉烛勾到手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可叶秉烛却牢牢地挡在那小道士面前,根本不叫他多看一眼。
当真小气。
“多谢张兄。”叶秉烛没什么诚意地道了谢,立刻道,“既然已经送到,馆舍简朴,我便不多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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