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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谏记实录(荷煜)


北渚当即伸直了脖子,生怕那刀的锋芒一个不小心就抹了他的脖子。他僵硬地笑了笑:“误会,这是误会……”
侍卫面无表情,呵斥一声:“走!”两个宫人便押着北渚的手,将他推进了大殿之中。
为首的侍卫拱手道:“千岁,人已经抓到了。”
北渚的膝盖窝被人重重踢了一脚,他顺着力道跪下。他在慌乱中抬头,在狼狈之中,与叶秉烛对上了眼睛。
叶秉烛在看清北渚脸的时候,俊俏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如高坐神台的塑像一般。他浅褐色的瞳孔甚至没有任何波澜,目光只是略在北渚面上停留,便挪了开去。
仿佛在看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北渚被擒住时都没有的慌张出现了,他脸上的笑意凝固,嘴唇翕张着想要解释什么,可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难道是他的脸变了吗?不,他依然是墙子时的那张脸庞,叶秉烛见过他的真身的!难道他只记得袁强的脸……难道,他把自己忘了?
北渚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也绝不接受这个答案!
徐嵘面无表情地盯着北渚,目光中满是上位者冰冷无情的审视,像是淬着冰一样让人望而生寒。
“你是何方宵小,竟敢窥伺宫廷之事,还穿着观星台的衣服?”
北渚定了定心神,看向徐嵘,道:“我不是刺客,也不是宵小……我是叶秉烛的,叶秉烛的仆从!”
“哦?”徐嵘眯起眼睛,狐疑地看向叶秉烛,“叶大人,他进宫议事,还带着仆从?”
“不曾。”叶秉烛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北渚,他立在殿前,微微扬首。偏偏北渚觉得这样看,他的身形也好看得要命。
徐嵘冷笑一声:“小贼,你还想攀咬叶大人吗?”
北渚高声道:“叶秉烛,是我啊!我是墙子!你别装做不认识我!”
叶秉烛的背影有一瞬的震颤,他转过身,看向北渚,目光中故作的冰冷终于难以坚持。
而袁引听到北渚的话,猛然抬起眼睛。强子……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是属于他的弟弟的。其实在刺客被押进来时,袁引便觉得他的眼神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此时他再看……与他的弟弟袁强何其相似!
“义父!”袁引猝然出声唤到。
徐嵘诧异转过眼,看向他。
袁引深吸一口气,心神安定地缓缓道:“他身着观星台上道士的服制,且职位不低。不若请国师法华荧或者护法图南来认一认,若是观星台之人,还是交给他们自行处置比较妥帖。”
徐嵘点点头:“说得有道理,还是你思虑周到。”说着,他又对手下的宫人道:“去劳烦图南护法走一趟,叫他认一认这贼人是不是观星台的道士。若是,便叫他领回去,好好教导自己手下的人。”
于是,一炷香之后,北渚又见到了图南和隐生。尴尬的是,他被一群宫人给像押犯人一样押在地上。
众人见不到雪鸟妖隐生,所以他十分放肆大胆地冲着北渚翻了一个白眼,并且骂了一句:“死骗子,你活该!”
北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图南则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北渚一眼,但当他看向徐嵘时,已经又恢复成了仙风道骨的潇洒模样。
“徐公公,有礼了。”图南一扫拂尘,竖掌行礼。
图南是观星台的二把手,免不得给他三分薄面。徐嵘起身颔首还礼,道:“图南大护法,你看看,座下这人,可是观星台之人?”
图南装模作样地瞥了北渚一眼,故作惊讶地叹道:“此人的确是我座下的弟子。我听闻宫中雪兰盛放,馨香不已,心中欢喜,派他下观星台,为我攀折几枝来,插在净瓶之中。”顿了顿,他又恨恨地指着北渚,声量骤然变高,面目也肃然:“徐公公,他可是犯了什么事情?怎的被押着跪在此处?他若是胆敢大逆不道,行不轨之事,也无需在意他观星台的身份。还请徐公公不要手软,大公无私,按律法惩处即可。”
好一番义正词严,好一番鬼话连篇。北渚终于知道为何千年前,图南可以在那么多村落城镇之中获得信仰,就算让这些村落献祭童男童女他们也在所不惜了……图南确实生了一张好嘴。
徐嵘若有所思地盯着图南,似乎在无声地判断他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图南坦然地与其对视,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他于窗边窥视议事殿,行迹颇为可疑。”
图南惊讶地挑眉,就在北渚以为他要大义灭亲的时候,便听到图南温声道:“我这弟子虽长得猥琐可疑,但却从不曾行差踏错,品行亦是端正。每月的神女祭祀典礼,他亦会参与。我想,他或许只是寻花迷了路,想要问一问路。徐公公,你觉得呢?”
徐嵘抬起茶盏,撇散了浮沉的茶叶,啜饮了一口后,才慢慢说道:“既然是护法作保,那便是误会一场。不过,我想护法还是得看好自己手下的人,免得下次再迷了路,闹出这样的误会!”
“自然。”图南躬身再行礼,转过身时,脸上的笑意刹那间便消失殆尽。他几乎是咬着牙齿,笑里藏刀一般,“还不跪谢徐公公饶恕之恩,然后与我回去?”
北渚自然能屈能伸,挣脱扭着他的侍卫,敷衍地谢了徐嵘,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图南出了大殿。
殿中几人目送他们离开,徐嵘脸上慢慢阴沉下来。
“若不是陛下……”徐嵘每每想到皇帝,就心生遗憾与不解。当年那个奋进勤政的小皇子,与他一同挣扎着走出一条血路的小皇子,一登上帝位,当上皇帝,就彻底变了。从前他从不迷信修仙之事,可现在,却能数十年不理朝政!
若非皇帝信任这群道士,给了他们权利,让他们在皇宫之中独立开辟了观星台,徐嵘又怎么会处处忍让,不愿得罪于这些道士?
叶秉烛亦凝视着几人离去的身影。他在看到北渚脸的那一瞬,就像是吞下了一根银针一般。那针一路下滑,一路扎得他鲜血淋漓,从口到心,都是痛的。
三年了,原来那人真的没有骗他,墙子真的回来了。可是……叶秉烛垂下眼睛,如雾般的睫毛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却说图南带着北渚走出了好几步,到了僻静无人处才停下来。图南转过身,嘲弄地看着北渚,开口就是不阴不阳的强调:“当年那个力战神族而不落下风的北渚,怎么今日这般狼狈地被几个人族押着跪在地上?”
北渚却丝毫不以为意。如果图南觉得他会生气或者恼怒,那可就大错特错。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本体被困,化身的行为,与本体无关。”
图南冷笑着,用手中的拂尘戳向北渚的胸口:“你还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没有灵力,若是化身被人族处死了,我可不会再耗费灵力助你再逃出来。你就等着被困在缚神网里一辈子吧!”
“你不会。”北渚志在必得地笑了笑,“你还是会救我出来。”
“你这么自信?”
“图南,你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也做不出怂恿蛊惑人族献祭童男童女的事情了。”北渚抓住了图南的拂尘,捋下一根白须捏在指尖——就像当初袁强死时,耗费了浑身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一根拂尘白须一般。“你能吞噬童男童女,能为了私利而杀了袁强。如果救我没有意义,你何必耗费灵力,对吧?”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图南的目的,但北渚很肯定,他来救自己也是必有所图!
“你还不算笨。”图南一字一顿地说。
“所以,我现在不会再与你回观星台了。”见图南承认,北渚便更加有恃无恐。现在是图南有求于他,自然应当是由他来掌控主动权。
至于会不会与图南合作,那就全看他的心情了。
图南不用想都知道,北渚不回观星台是要去何处。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打开北渚的脑袋看看,那里面到底是装着什么,他能一门心思全在没有意义的情爱之上!
如果是他有北渚的能力,能够从大地之中获取灵力,早就混成一方大能,割据一片天地,享无边自由了。何至于将自己混到如此狼狈窝囊的地步去!
图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压制住胸口升腾而起的鬼火。
“好啊,我观星台庙小留不下你,你要去便去。”图南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丢给北渚,道,“此物可助你顺利出宫。不过,我劝你,你最好别将自己玩死了。”
“谢了!”北渚对他点点头,口中说着没有什么诚意的“谢谢”,眼睛却早盯着议事殿的方向,生怕再一次错过叶秉烛的身影了。
图南回到观星台,隐生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丧眉搭眼又怂着手脚,怯生生地看着图南。
如果图南这个时候厉声骂他一顿,那还证明此事并不严重。隐生最怕的就是图南一言不发地垮着脸,那证明他一定是酝酿着很大的火。
都怪那个北渚太过于狡猾,竟然利用他们雪鸟天性爱花的本能!现在好了,他花没看到,还惹怒了师傅。
“那个,师傅……”隐生试探着开口。
图南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语气地说:“何事?”
隐生见图南还愿意搭话,绞尽脑汁憋出了一句话:“就这么放北渚走啊?”
“怎么,你也想走啊?”
“不是不是!”隐生赶紧摆手,急得都快指天立誓表明忠心了,“他不是对师傅有用吗?我怕放他走了,会影响师傅的大业。”
“哼,与他这样的废物,能谋什么大业?”图南不屑地扯起嘴角,“只要他乖乖地不死,不与我找麻烦,等到缚神网破的那一天,便是助我完成大业的时候!”
隐生不明白图南的意思,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满满的恶意。
而另一头,北渚在甬道边等了没一会儿,便见到一道着绿色官服的人影出现,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唤到:“叶秉烛!”
那人的身形一顿,却没有停留,直接走了。
他很明显是认出了自己的声音,却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吗?北渚心中既是恼怒,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憋屈。他在脑子里无数次幻想过他们再次相见的场景。或许是相拥而泣,或许是喜极而泣,或许是在一起说着过往的事情……再如何,也不应该是形同陌路吧!
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绕了那么多弯路才找到叶秉烛,结果他还好,竟然不理不睬。
北渚上前去拉住叶秉烛,道:“你别装作不认识我,我是墙子!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站在这里?”
叶秉烛垂下眼,与北渚对视。他的身量的确长高了不少,比北渚都高去了半个头。
叶秉烛启唇,淡红的嘴唇碰撞,吐出几个字:“那又怎样?”

那又……如何?
北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叶秉烛能说出来的话,在认出来他之后,在知道了他所耗费的心力之后?
依然满不在乎吗。
这还是那个会永远与他并肩而立的南风,是那个会全然信任他、能将神魂与他交换的叶秉烛?
都说没有对比就不会有差距。过去那些北渚习以为常,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忽然便成了奢求。
“你怎么了?是我啊,我是墙子。”北渚伸手拉住了叶秉烛的胳膊,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晃晃他的脑袋。
叶秉烛却撇开北渚的手,别过脸去:“我知道……但你是妖鬼。”
北渚一愣,没有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答案,轻声道:“我是妖鬼,如何?”
叶秉烛冷笑一声:“如何?人妖殊途,你我在一处,必皆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
“可你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妖鬼,三年前你就知道!”北渚话音一顿,脑中灵光乍现,骤然明白过来,“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吗?”
叶秉烛淡然道:“没有,是我自己想通了。”说完,他再也不看北渚一眼,径直离去。
北渚立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愈来愈远,心中忽然生出一阵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闷痛。
难道他是忽然就成了妖鬼吗?难道叶秉烛三年前不知道自己是妖鬼吗?何以这一次,便要决绝地推开他?
不得善终……北渚想到了千年前他们的结局,的确算不得善终。还有这千年来,南风一次次轮回,一次次触壁而死,也的确算不得善终。
逝去的不可追,但来者还有希望,他想要改变南风的命运,也不想要这一世的叶秉烛再一次重蹈覆辙。
但当年文昌究竟对南风做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而叶秉烛,三年前倒还不忌讳他的身份……何以现在却如此确定,他们之间不得善终?北渚心头一动,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定然有人给他说了什么。而且这个人,身份昭然若揭。
知晓叶秉烛就是南风,会与他说三道四的人,还能有谁?
北渚冲回观星台,却被道观外的小道童们拦住。他们对这个图南护法刚领回来的小道士漠然以待,冷声道:“护法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北渚左右看了看这些人族,道:“他想不见我,就能不见我?”说罢,竟靠着蛮力推开了把守的四个道童,一脚踹开了道观厢房的门。
他虽灵力不济,但也算有一身力气。
道童们被推搡得趔趄,有个还直接跌坐在地,见他硬闯了进去,都骇然变色。北渚见图南的厢房内一切都井然有序,书籍、道袍、桌案都干净整洁,夸一句窗明几净都不为过。房中还有一副金线勾勒的屏风立着,分出了隔间。那屏风上绘着一座高山,山上一株耸入云霄的树木参天而立。北渚越看越熟悉,猛然惊觉这不就是建木神山?而那树下,还精细地描绘着云带飘绕、姿态各异的神明。他们正在饮宴,高举杯樽,祝祷着上位的神明。
北渚没心思详细查看,绕过屏风,进到内室。
室中,图南正在静心打坐,双目阖着,神态安祥。而在他的身边,一只雪白的狐狸似是受到了惊扰,猛地蹿起,跃出了窗户,毛茸茸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了。
那只狐狸的气息,北渚觉得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而图南则慢慢睁开了眼睛,挥手让跟着闯进来的道童们退下,转而好以整暇地看着北渚,毫不意外地微笑:“你不是说,你要走,迫不及待要去寻叶秉烛吗?怎么又巴巴地回到我这里来了?”
北渚不想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道:“你是不是与叶秉烛说了什么?”
“是,”图南大方地点头承认了,“难道有什么是忌讳,不能说的吗?”
“你给他说,与我在一处会不得善终,是不是?”
图南眼睛微眯,目光闪烁,没有直接回答北渚的话:“三年前,你破了不能伤害人族的禁制,受到反噬而消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叶秉烛也应该很快就会死的。”
北渚紧蹙眉头,黑色的瞳孔里蕴着怀疑,秀气的脸在昏暗中也朦胧:“怎么……”
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当年,因为那场关于“叶秉洲”的闹剧,叶秉烛中了龙毒。他当时与稷玄说好,会帮稷玄解开咒锥,让稷玄给叶秉烛解毒。但现在想想,这三年他直接消失,按照稷玄的性格,定然不会履行约定,给叶秉烛解药。
图南见北渚脸色难看,料想他已经想起来了当年的因果。他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我,叶秉烛早就因龙毒发作而死了。至于不得善终的话,可不是我说的。兴许是他自己明悟了也说不准。”
发生的事情太多,北渚早就将当初龙毒之事忘在脑后。现在他明白过来,又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是图南救了叶秉烛。
北渚想起来方才跳窗而逃的那只狐狸,也回忆起来它是谁了。
“方才那个是阿璨?”
“亏你还记得他。”图南道,“我的生命很漫长,总得养些小玩意儿,比如隐生,比如阿璨。当初他贪玩,逃出去却被人骗了,附在被掏空了脑髓的尸体里,搞得自己人不人、妖不妖的。”
北渚心中一片唏嘘,他沉默很久,才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还是多谢你。”
“什么?”图南明知故问。
北渚扯开了嗓门:“多谢!”
“既然承了你一句谢,那我便多提点你几句。”图南慢条斯理的,还真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你别以为你什么都不做,便可以与叶秉烛高枕无忧。他身负诅咒,而你……也不过是个囚徒。你们要真的想自由,恐怕还得费一番力气。而且,他的诅咒每二十年一轮回,细细算来,他今年,已经十九了。”
还剩一年,就是应劫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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