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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谏记实录(荷煜)


墙子被毫不客气地丢了进来,几个侍卫像是嫌拉扯他都脏了手似的,嫌恶地从嘴缝里挤出一声“啧”,然后用铁链将牢狱大门层层锁上。
这牢狱三面都是墙,墙子看不见其他情况,却能听到从其他的牢房里传来的声音。
有大笑声,哭泣声,求饶声,甚至还有人在唱歌。不过歌的内容模模糊糊,不成曲调,墙子也听不真切。
牢房里只有一张木床床架,上面铺着一层稻草。墙子坐上去,又硬又潮,像是穿着一层濡湿的衣服似的。墙上因为常年潮湿,已经生了霉,还有手掌一般大的蜘蛛蜷缩在墙角,默默结着网,不理任何侵入它地盘的不速之客。
如果是寻常人族,先不说养尊处优的妃嫔,便是普通宫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要怎样才能入眠?
不过现在墙子并没有闲情去关心别人。他在木床上躺好,立即脱离了肉身。为了不再犯上次那种久久不归,被叶秉烛误以为死掉的错误,墙子留下了一魂一魄,让肉身维持如常的呼吸,只是像陷入沉睡一般。
墙子恢复了妖鬼之身,再不受任何阳界事物的限制,离开这个人族看起来如铁桶般牢不可破的地方便易如反掌。
他出了掖庭狱,直接回含凉殿,想到分开时叶秉烛七窍流血的模样,墙子就止不住地烦躁。
如果叶秉烛出了什么事,他绝饶不了阿璨这个不讲信用的妖鬼!
含凉殿里,叶秉烛正无知无觉地躺着。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擦拭干净,若不是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了颜色,便更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个年迈的太医正在搭着叶秉烛的右手手腕为他诊脉。太医一脸严肃凝重,显然叶秉烛的情况让他也感到了棘手。
岳凛与小叶子则守在房间里,他们不敢凑近了影响太医诊治,却又实在放心不下叶秉烛。
太医松开手,脸上狐疑与凝重之色更甚,低声喃喃着什么,复又摇头。
岳凛关切道:“太医,叶兄的情况如何了?”
太医摇摇头,苦恼道:“我学医二十载,又行医多年。自认阅遍医术,可却从未见过叶公子这样的情况。他的脉搏时而虚浮,时而有力,我见所未见。恐怕需要请到太医院其他几位太医,联合诊治才行。”
岳凛一听,道:“这般严重!”
小叶子劝道:“岳公子,你先休息吧,我来照料叶公子就行。”
岳凛也不通医术,知道自己在这里守着也没有任何用处。
“小强子平日里虽然懒惰了些,却也不是不守本分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叛主投毒的事情来。”岳凛道,“此事实在蹊跷,若是冤枉了好人,凶手逍遥法外不说,只怕还会继续犯案。”
墙子听岳凛这么说,心头顿时好受不少。不过,他眼下要尽快调查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墙子顺着叶秉洲和阿璨残留下的气息,很快就找到了临时停尸的休厅。几个侍卫在外面把守,生怕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墙子穿墙而入,见两个仵作还在验尸。其中一个正在用银针在尸身上扎,似乎是在检查有无中毒。
半晌,其中一个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道:“师兄,这两人身上根本就没有致命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难道是突发疾病猝死离世?”
另一人看起来更加沉稳,闻言也满脸狐疑地摇头:“的确奇怪。但两人同时暴毙,这原因说出去,咱们也交不了差。”
另一人道:“刚才侍卫们不是才羁押了一个可疑的太监吗……”
他的话没有说完,两人抬眼对视,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默默流淌。
皇帝要求五日之内缉拿凶手,可现在他们却连尸体都验不明白。如果届时实在查不了真相,那就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反正被关押的是个低贱的太监,是皇宫中最不起眼、最无权无势的存在。如果他真的下了手,那便是罪有应得,如果没有……牺牲他一个,也能保更多人的太平,很划算。
墙子没看懂两人的眉眼官司,只明白了叶秉洲和阿璨的死事有蹊跷。他上前去,运气灵力尝试着探查两人的身躯。
墙子闭上眼睛凝神感知,灵力运转游走在二人周身,如一尾灵活的蛇。
片刻之后,墙子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这两人的死因了!
灵力顺着筋脉游走至两人颅脑,竟发现二人的脑髓已经被吸食一空!
这绝不是人族可以做到的死法,必然是妖鬼所为。
或许,或许是叶秉洲和阿璨进京献寿礼,刚好撞上了那两个妖鬼。他们吸食了这无辜的人族脑髓不说,还寄身在他们身上,一路大摇大摆到了京城!
墙子从未听过有妖鬼可以做到这些,不得伤害人族已经是妖鬼族默认的规则。人族和妖鬼族之间的界限,难道真的不是坚不可摧的,而是可以被打破的吗?
那他们两个寄身的妖鬼,要皇宫地形图的目的何在?
这时,杨絮也找到了愁眉不展的墙子。
“你这么快就把自己给混进了牢狱里。”杨絮腰间的那半块玉珏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摆,“人族的心思,未必比妖鬼族纯善,只怕你要做替罪羊了。”
墙子知道杨絮寻自己,必然不是为了来嘲讽的,催促道:“你知道什么,快说!”
杨絮少有见墙子这般焦急,却也如他所愿,毫不拐弯抹角:“叶秉烛中的,是龙毒。他身上显现出的鳞片纹路是龙纹。”
“龙毒?”墙子呆愣了一瞬,下意识以为阿璨是龙族。
可龙族与世无争,他之前几百年未曾见过,现在哪里冒出来那么多龙族?在地宫时有稷玄和稷厄……
墙子猛地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早就被他遗忘的事情。
他记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阿璨了。

叶秉烛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恍惚间,他变成了一只不起眼的雀鸟。像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鸟儿一样,他有暖黄的身躯和丰满的羽毛。
有一人叹息着问他:“你想要到哪里去呢,小雀鸟?”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这声音他一听便心生欢喜:“我想去这个世界上最高远的地方。”
他们于是结伴前行,要去这个人间至高至远之处。
可很快,叶秉烛的眼前就被大片红取代。那是火,是血,或者只是一堵小红墙,他也不知道。
忽然身后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叶秉烛转身,立时置身在熊熊烈火之中。四周的房屋在倾颓,焦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哔哔啵啵”的火烧声响个不停,间或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和哀嚎。
忽然后背传来一阵大力,有人将他推出了一片火海。叶秉烛回头看去,就见到柔弱衰老的女人被烧断的房梁砸倒在地。她的头发、皮肤已经起火,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满是不舍与不甘,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叶秉烛依稀又想起了她曾经对自己的教诲。
“你要不动声色,连欢喜都要寂静无声。因为在这个世道,我们这样的人,是连欢喜的资格都没有的。”
胸口忽然很痛,像是被插进了一把钝刀子,刀口被人撒上盐,又来回拉扯。叶秉烛想要上前去,想要去将她救出来,可是他知道结局。
结局是,她会化作一团焦骨,连本来柔和的面目都变得狰狞。
叶秉烛想,既然无济于事,又何必常来他的梦中纠缠他?
于此,他豁然睁眼,从长久的昏迷中清醒过来。
一轮弯月正上中天,夜色凉如水,周遭安静得宛如死城——和他梦里的死城一样。
或许是疾病和伤痛总能击溃人筑建起的坚强防线,或许是往昔的记忆并不那么美好,叶秉烛竟少有地伤感起来。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适应孤独的人——如果从来没有人来打扰他的话。
不知道墙子怎么样了。他默默想,自己突然七窍流血,他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想办法?
想到这,叶秉烛几乎迫不及待要起身去摇醒墙子,问得他这些问题的结果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叶秉烛来到墙子的房门外,踌躇半晌才敲了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叶秉烛一愣,慢慢回忆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侍卫来寻他,叶秉洲和阿璨横尸御花园,他自己突然七窍流血……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叶秉烛忽然生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墙子该不会是被人给当作凶手抓起来了吧?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似的,叶秉烛回身就撞见小叶子呵欠连天地从屋子里出来。小叶子偏头瞥见叶秉烛,呆愣片刻后,才惊喜地上前:“叶公子,你醒了?”
叶秉烛直接问道:“墙子呢?”
小叶子脸上的表情缓缓僵硬,艰涩道:“小强子害命杀人的嫌疑颇大,已经被收押在掖庭狱了。”
“墙子绝不可能害我。”叶秉烛斩钉截铁,话还未落地,人已经奔向了掖庭,徒留小叶子在原地,神色担忧。
掖庭狱是关押犯错宫人和嫔妃的地方,等闲人如何能进。叶秉烛自然也未进得去掖庭。
即使他在门外再三担保墙子并未害人,再三强调自己的昏倒与墙子无关,但把守在外的人说不放行,就不放行。
“叶公子,你回吧。这桩案子是皇上下令彻查,所有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如果那个公公真的无嫌疑,自然会平安无事。若是他害了人,那你进去也于事无补。”
侍卫心中默默道,况且那太监一进掖庭狱就开始睡大觉,唤都唤不醒,可不见丝毫关心叶秉烛,主仆情深的样子。
“是谁在审理这桩案子?”叶秉烛又问。
“徐嵘公公监理,已经调了刑部的两位大人协同调查。”
“进展如何?”
那侍卫面露难色:“这便不是我能过问的了。”
叶秉烛打听到一番,心中有了计较,这才收拾起慌乱,定神思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其实并不应当担心墙子。因为墙子是妖鬼,凡人并不能奈何他。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已经脱离了肉身,就在自己的身边,可自己并不能见到他。想到这,叶秉烛更添烦闷焦灼。
墙子说过,他是强占了袁强的尸身。如果,如果这具尸身毁了,他能再寻一具合适的身躯回来吗?若是不能,那分隔阴阳……要如何才能见一见他?
叶秉烛绝不允许墙子就此消失。他一直是个适应孤独的人——如果从来没有人打扰他的话。
还有叶秉洲和阿璨,才得了皇宫地形图便死了,不可能这般巧合!
那日自己看得分明,这两人分明是妖鬼。既然墙子可以占据尸身,如活人一般行动,那“叶秉洲”和阿璨又怎会不可以呢?
如果此事是妖鬼之祸,那不管人族派多大的官员,都不可能会调查出真凶。皇帝下令五日缉拿凶手,他们若查不到真相,会拿谁交差?
答案不言而喻。
卑贱者顶罪的事情,向来不在少数。这世间含冤而死的,大多是无权无势、命如草芥的人。
此事,如果涉及妖鬼族,那单是他一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是又有谁可以帮他?叶秉烛敛神深思,如墨一般的眼眸里光华流转,眉头无意识地蹙起。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曾经与他们一起跌进观星台法阵的人。在祭祀典礼上,叶秉烛见他一直跟在北戎大王子漠瀚的身后,他应当也是北戎的使者。叶秉烛还记得,他称呼国师法华荧为师兄,双目能见妖鬼,想来也是修道之人。
如果他能够帮自己,那自然比自己一届人族要方便得多。
虽不知对方会不会愿意出手,但叶秉烛怀着试一试的心情,来到了使者别馆。通传的人得了同意,引着叶秉烛去庭院中见池安。
使者别馆是专门为了这次皇帝诞辰迎接各国使者而修建的。为了彰显大国天威,富庶堂皇,别馆内殿宇巍峨,金碧辉煌。庭院则用了园林造景之法,景深纵横,亭台错落,檐廊精巧,山石环绕,可谓三步一景,景物各显风姿。
池安裹着大氅,正坐在亭中欣赏池塘里的游鱼,池水的层层涟漪扭曲了他的倒影。
见到叶秉烛,池安先笑起来:“上次法阵中相见,我不知道你是叶临渊,叶大将军的儿子,真是失敬。”
当听到“叶临渊”三个字时,叶秉烛神色一滞,但很快他便说道:“池安大人,上次见面,我也未知你是北戎的使者。”
“五公子,你来寻我,不是为了闲聊天的吧?如果我没有猜错,应当是为了你三哥遇害的事情?”
叶秉烛也不再拐弯抹角:“我三哥与其亲卫之死,我怀疑是妖鬼所为。”
池安当即抬头,神色肃然。他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抛进池塘,任由鱼儿们抢食。
“妖鬼是伤害不了凡人的,难道之前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妖没有告诉你吗?对了……我还应当感谢他助我夺得混元鼎,他人呢?”
叶秉烛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了池安。
“这两个妖鬼,附上了我兄长和他亲卫的身,现在任由他们曝尸御花园,还害了墙子。我知道池安大人法术通天,必能抓住他们。”
池安沉吟,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我便知道这世间因果循环,没有白承的人情。当日墙子助我得到混元鼎,便是为了今日我能还他清白。也罢,我理应助你。”
叶秉烛松了一口气,端端正正向池安躬身行礼。池安侧过身不受,只说:“但即便我抓住了妖鬼,替你的小妖澄清之事,却不是我能做到的。我想放眼整个皇宫,能以妖鬼害人的言论说服帝王的,只有一人。”
“国师法华荧?”
池安狡黠地笑:“不过你们之前似乎得罪了他。”
叶秉烛咬牙:“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还墙子清白,让他平安出来。哪怕是以死明志,一头碰死在御前,也在所不惜。”
叶秉烛暗沉坚定的眼神,让池安觉得熟悉。他忽然想到了大王子漠瀚,每当说起复活阿朵其娜时,也是这样的神色,甚至更加癫狂。
池安玩味地笑起来,只觉这些陷入感情里的人,都甚为愚蠢可笑。
不过,刚想到大王子,漠瀚便出现在回廊的尽头。他看到站在庭院中的池安和叶秉烛,漠不关心地转回视线,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使臣和别国大将军之子在谈什么,径直与两人擦肩而过。
日头正盛,午时已到。叶秉烛与漠瀚迎面而过,他蓦地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红衣的女鬼阿朵其娜紧紧攀在漠瀚的背上,双手掐住漠瀚的脖颈,指甲锋利,长发披散,面容狠厉。她似乎没有神智,只知道缠着自己生前最恨的人,一心要他的性命。
可透过女鬼披散的长发的间隙,叶秉烛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很熟悉的面庞,记忆里一直是带着温柔的笑。
在边城的兵荒马乱中,这样不带恶意的笑容很少,所以叶秉烛记得很清楚。
她……竟已经死了?

要在皇城寻一个人,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要在皇城寻两个妖鬼,亦是如此。
墙子铁了心要寻到“叶秉洲”和阿璨,几乎动用了他在皇城的全部“妖际关系”,但诡异的是,他们两个就像是蒸发消失了一般,踪影难觅。
阳界寻不到,阴界也寻不到,像是一滴水融入了茫茫大海。
昭妃娘娘不甚在意地倚在回廊的美人靠上,仪态万千地欣赏自己指甲上的蔻丹,唇上口脂嫣红夺目。她闲闲地说:“找不到就找不到呗,只要不惹到老娘头上,你们那些无聊的恩恩怨怨,关本宫什么事情呢?”
一身绿衫的花妖连碧认同地点点头,鬓边的荷花簪子也跟着摆动。她说道:“就是,我们花妖很柔弱的,若是单独撞上了歹妖,岂不是很危险。”
“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另一个灰扑扑的小妖撇嘴,“前段时间常有妖鬼失踪,我怀疑就和这伙歹徒有关!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我可不答应!”
连碧对这个过分激昂的少年给予一个白眼,嘴里喃喃着骂:“臭王八。”
少年一听,当即恼怒地与连碧斗做一团。
墙子不由得有些后悔。这池子里的乌龟和莲花,凑到一起总打架,他竟敢委托这两尊大瘟神找人……哎!
“其实要找他们并不难。”杨絮见墙子投来催促询问的目光,才继续道,“吸人脑髓这样的事情,我也从未听说过,更不知怎样的妖鬼才能做到。但那两个妖鬼费尽心思,混进皇城,必然有所图谋。有所图谋便会有所行动,有行动便会露出蛛丝马迹。我们总能顺着线索寻到他们。”
墙子坐在檐廊的扶手上,身子微屈,手肘撑在膝盖上,像是一个蜷缩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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