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约摇头:“她是我师傅的师妹,算是我的师姑,见是迟早要见的,但我暂时不想对她暴露身份。”
“也能做到。我有些从梁国带来的心腹可用,可以将她蒙眼带到你面前,问话之后再找裴楚蓝要一副忘事的药给她服下去。”
“有这样的药吗?还是先算了吧。我们对豆蔻诗社一知半解,目前看来它对大众没有危害,没必要因为好奇就如此折腾。今日空闲,可以出去看一看,既暗访诗社,也当探一探民情。”
两人商议过后便决定微服出宫,恰巧薛然在会馆内待不住,进宫拜见,缠着哥嫂要一起去玩。
薛照不想答应,萧约却架不住他一声一声“好哥哥”地叫,点头道:“可以带上你,但别暴露身份,更别惹事。”
薛然拍胸脯保证:“我现在沉稳得不得了!”
薛照摇头:“沉稳的人说不出这种话。”
萧约笑道:“他才多少岁,要那么沉稳干什么?反正我们出去也要让人暗中守卫,薛然就做明面上的护卫,正好检验检验他在军中锻炼的成果。”
“还是我栖梧哥哥最好,通情达理又考虑周全。”薛然对薛照做鬼脸,“不像某人,小心眼,只想自己赖着殿下,怕自己年长色衰失了宠爱吧?”
薛照给一两一个眼神,下一刻薛然就被撵得满殿乱蹿。
萧约回陈国有一段时间,但对京城还是比较陌生的——萧家搬出陈国已经许多年了,京城早就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今年返京萧约先是在老宅闭门苦学了一个月,紧接着就入了宫,让朝政压得吃饭睡觉都是紧迫的,玩乐根本谈不上。
甫一出宫,萧约就如困鸟离笼,瞧什么都是喜欢的。薛然比他更来劲,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想买,薛照不让他就去缠萧约。
路过一家金店,薛然给沈和羲买了一支金簪,又瞥见金锁:“我想要这个!哥哥嫂——”
萧约穿了几个月的宫装,微服出访终于得以松快换回男装,但原先的衣服腰身都不太合适了,于是穿了薛照的衣裳。
薛然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嫂子能怀孕,只觉得是萧约养尊处优吃胖了,穿薛照的衣服是在炫耀恩爱,很是调侃了一番。
他逛街逛得起劲,一时忘形差点喊出嫂嫂,意识到不对急忙打住,扯着萧约袖口道:“好哥哥,我俸禄是在太低了,买了金簪就买不起金锁了。我虽然还没成婚,但总会有儿子的,那就是你们的亲侄子,总不会比不过你们的狗儿子吧?我瞧着一两都有一块好大的金锁。给我买一个吧,买一个吧……”
说到金锁,萧约就想起被撑坏的那只笼子,霎时红了脸——昨夜薛照说,他最能勤俭持家,会融了重铸,形式比之前的还精巧,只要萧约愿意,随时上锁或是解锁,都由他……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那天我去拜见萧伯父,他都给了我好大一笔见面礼,我知道你家有钱。哥,你不会因为小小一块金锁就跟我红脸动气吧?”薛然挠头看着萧约。
“不是,我不是……哎,你这孩子……”萧约更难为情了。
薛照给薛然一个暴栗:“不出声没人把你当哑巴。”说着便把钱给付了,对店主道,“同样的,来两块。”
“两块?!谢谢!你总算做了回人事!”薛然眼睛亮亮的,嘻嘻笑道,“你是觉得我会生两个儿子吗?嘿嘿借你吉言,同喜同喜——但我答应了小羲,第一个儿子要给沈家,第二个传承薛家香火,你要是想过继,得等第三个,可是我又舍不得小羲受三回罪,要是我能替她生就好了,我多壮实啊……”
“拿三个。”薛照又掏了一份钱,把三块金锁扔进薛然怀里,“但愿你的儿子不会像你这样长个不长脑。”
“多出来的一份是给我的呀?这还是我收到的第一份贵重礼物,我一定长命百岁的。”薛然憨憨笑着,“明说不就行了,非要打哑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疼我不是应该的?薛家可就靠我发扬光大了……哎,你们等等我,这是去哪呀?快等等,不行,这边不能去,我们上别的地方玩吧——”
片刻之后,薛照知道薛然为什么拦着不让他们往东边走了——
东边有故人。
听雪所在的春喜班辗转来到了陈国京城,听雪正在台上唱着情意绵绵的新编曲目。
第125章 灵感
或许是冬天已经过去的缘故,听雪整个人的气质都由内到外地鲜亮了起来,有种从沉闷中复苏的感觉。
曲目是新的,打扮也是新的。戏服不再是寡淡的素白,而是三春嫩柳般的鹅黄,轻巧又俏丽,腰肢款摆让人难以移开视线。更妙的是唱腔,柔美之中更有穿云裂石的惊艳。
或许有孕期格外敏感的缘故,萧约听得眼酸,真心实意为听雪感到高兴。他是真的唱成名角了,台下众人都在仰望,发自内心地喜爱甚至敬慕于他。
萧约揉了揉眼睛,余光瞥见一张熟脸,他急忙拽着薛照往角落里闪。
薛然跟着跳开,按着腰间佩剑,左顾右盼一惊一乍:“怎么了?有刺客?!都躲到我身后!”
薛照捂住他嘴,同时低声问萧约:“看见谁了?”
萧约目光指了个人,附耳对薛照道:“那边青衣的,就是吉贻,工部侍郎,也是奇技司的掌事。”
薛照快速一扫,便将对方的形象尽收眼底,挑了挑眉:“果然长得还不错。”
萧约给他一肘:“当着孩子还开玩笑。”
薛然从堂兄手中松脱:“你们说什么悄悄话不给我听?再说,我已经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了,别把我当小孩。”
薛照:“没你的事。”
萧约理了理衣裳和束发,平日做公主妆容齐全,微服出宫恢复了男装,走在市井之间,百姓们不会想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就是大陈未来的主人。但朝中大臣就不一定了,尤其吉贻和萧约共同监过工部秘考,又同桌用过饭,他必然会认出萧约,再看见旁边的薛照,霎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本想和听雪打个招呼,看来是不成了。我们还是离开这,直接去豆蔻诗社那边吧。”萧约道。
薛照道:“不好奇为何这位吉大人会出现在市井瓦肆之中吗?之前的沈危给听雪捧场是为了弥补从未陪着妻子听曲看戏的遗憾,吉侍郎又是为何?”
这么一说,薛然也认出来了:“那位是工部的二把手啊,昨日大婚的喜宴上见过。瞧着像个榆木脑袋的书呆子,竟然也挺懂玩乐的,人不可貌相啊。”
萧约看着在台下雅座瞑目静听的吉贻,纠正薛然:“这不是玩乐,是艺术。不许蔑视听雪,他是艺术家。”
薛然不大听得懂,但能感觉萧约对听雪的重视,转头看薛照。
薛照倒是没有吃醋的样子,而是沉着地选定了一个位置:“待听雪唱罢,应该会到后台歇息。届时若是吉贻找他说话,我们立在那处,既能听得清楚又不会被发觉。”
萧约点头:“我瞧着吉大人应该并不清楚我的底细,他到这来大概只是为了听雪。看观众们的反应,听雪应该是来京不久,他们怎么认识的?”
三人移步来到后台侧方,借助戏班的道具行头遮掩,见听雪下场之后,吉贻果然也来到后台。
听雪正要卸妆,从镜中看见吉贻在背后,起身见礼,吉贻道:“雪先生不必多礼,你忙你的就好,我是来表示谢意的,不好再耽误于你。”
听雪口中说着“低贱伶人怎敢担先生之称”,但萧约明显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萧约转头对薛然低声道:“瞧瞧,吉大人是懂艺术的,对听雪这样天资卓越的艺人就该尊敬——你先前拦着不让我们往这边来,是不是早就知道听雪抵京了?”
薛然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怕影响你们成婚嘛,春喜班三日之前到的京城……我提过醒了,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薛照知道薛然在偷瞟自己,将萧约揽紧,握住他手道:“栖梧视听雪为好友,他来京城,我们自然应尽地主之谊。”
薛然心想,说得像是只有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似的,要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怎么又牵手又搂腰的?还地主之谊呢,人家萧约是地主,很快还要成国主,你只是个赘婿。
三人继续凝神静观静听。
虽然相识不久,但听雪在吉贻面前并无太多拘束,坐回镜前一边卸妆一边和他说话:“先生今日有什么进展吗?”
吉贻点头:“方才听到第二折的时候,又想通了一处关窍的原理。我回去就试验试验,看是否可行。”
“对先生有益就好。”听雪笑得明媚,“来听我唱戏的人不少,都是为了解闷取乐,只有先生不同,在闹中求静。我方才瞧了一眼,先生坐在台下快睡着了。是我唱得太寡淡无味了吗?”
这话若是从前来说,定是自卑忐忑之语,但此时听雪唇角带着笑,显然是在开玩笑。
吉贻也笑:“让雪先生见笑了,我受伯乐器重,交以重托。明知不可急于求成,但还是日夜专于其中,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说来有些惭愧,即便如此也是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说是原地不动,徒增烦恼极为伤神。”
听雪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先生三日前偶然听到我的戏,便在台下定住了,又让班主找了纸笔给你,片刻工夫就写满了几大篇。我虽然识不得多少字,不明白先生在做什么,但瞧着先生神色也能感觉那是十分要紧的事情。”
“很要紧。”吉贻郑重点头,“从小处说,关系平民百姓日常生计;往大了说,便是国运。雪先生帮了我大忙。”
听雪闻言睁大了眼:“竟然如此重要?我的戏竟然对国运也有帮助?”
吉贻神色诚恳,说出的话便也格外让人信服,他郑重道:“正是如此。雪先生不要太过自谦,诗书礼乐都是雅事,先生之艺更是上上妙品,听之让人可以忘忧,更能静心。我在家中书庐也静不下来,千头万绪不能理清,唯有在台下听着先生的唱词能够灵感泉涌。”
听雪笑得更深,热情道:“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戏会得到这么高的称赞,我这辈子还能有正路上的用处。不知吉先生家在何处,后日班主给我们歇假,我可以到府上为先生独唱。”
吉贻迟疑了片刻,听雪目光一闪笑容僵在了唇角,垂头道:“是我太过得意忘形了,冒犯先生……虽然先生并未说明身份,但通过言谈举止,我大约也能猜得到先生非富即贵,通身这样清贵气派,必是高雅文人。先生的府第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踏足的……先生只当没听见方才的话吧。”
“不是,雪先生误会了!”吉贻急忙解释道,“我家就在兰台巷尾,雪先生能够做客寒舍,我心中不胜欢喜,只不过并不希望你到府演唱,所以应答迟了。”
听雪不解:“吉先生方才不是还说,我的戏能让你迸发灵感?”
吉贻点头:“是这样没错,能偶遇雪先生,听此仙乐,实是幸运。虽然听戏之时,我或是在纸上演算,或是在脑中推敲,但也没忽略唱段,一字一句起承转合都入耳入脑,身心疲乏都一扫而空,宛如良药仙方。对此高艺,我心中无比崇敬,每次前来都要沐浴焚香。对雪先生,我更是感谢至极。先生不觉得我怪癖,还为我留出雅座,我已是十分庆幸,怎敢再劳动先生到府?还是我来戏班敬听吧。后日先生歇业,我正巧也要向上头汇呈近日研究所得,汇报完毕便派人来接先生到府茶叙。”
一番话说得听雪双眼晶莹了,对方神色言语都是十足的诚恳,尽显尊重之意,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让听雪想到萧约:“吉先生是第二个厚待于我,还夸我戏好的人。”
吉贻很有分寸,并不问第一个是谁,而是微笑道:“往后还有更多的。璞玉光彩明眼之人都会识得,仙乐声声可达云霄,何况感染凡人?”
听雪笑靥如花:“先生如此夸赞,我实在是难为情,受之有愧。”
“吉某从不说违心之话,绝无半句虚言。对了,为表感激之情,我有谢礼相送。”吉贻手中捧着一只盒子,打开来递给听雪,“这个,可以为雪先生的演唱留声,我才疏学浅,只能录下两三句,还原出来也质感也相差甚远。请先生不要嫌弃。”
听雪将礼物接过来,模样实在奇怪,主体是一只金质的杯状有底滚筒和另一只裹着一圈银皮的圆筒,两者之间有一根细针,滚筒侧边还有可转动的手柄。
“留声?”听雪小心地捧着礼物,不知怎么摆弄,“吉先生的意思是,我对着它唱戏,我的声音能留在这上面?”
吉贻点头并为听雪演示:“希望雪先生能够喜欢,聊表敬意。”
小小的器具竟然真能还原声音,听雪震惊之余欢喜不已:“喜欢!当然喜欢!我唱过上百场戏,却从没做过自己的听客……吉先生真是神人!这简直就是神迹!”
不止听雪,暗中偷听的三人也深受震撼,薛然都呆了,喃喃道:“难怪梁王造反露头就死呢,陈国太可怕了,能够收集人声,这跟话本里妖怪吸人魂魄有什么差别?难不成,陈国真有神仙保佑?”
薛照没他那么惊讶,低声问萧约:“你先前说的大胆想法,和吉贻的奇思妙制有关?”
萧约点头:“我想让奇技司不再藏技于私,而是真正惠及大众。”
四目相对,不需要更多的解释,薛照知道萧约曾经的世界是怎样的公道大同,也知道他即使身居高位也有诸多不适和失落。
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只要是萧约希望的,薛照都会奋力而为。
“好。”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薛照道,“我们一起。”
薛然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睁大双眼竖起耳朵关注后台,听见吉贻说:“不是神迹,而是人的智慧,如果非要有个名字,大概应是……我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名称,或许后日呈报上去,我的上司能够赐名。方才的演示都记住了吧?用来刻录的银片是可以替换的,也就是说能够反复留声,雪先生喜欢这份礼物就好。”
听雪满脸喜色:“我太喜欢了!我上一次收到这般珍贵的礼物还是萧——还是我的贵人给我赐名,吉先生的礼物和我的名字一样,都能伴我一生,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谢谢吉先生,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知道怎么报答?我看你已经迫不及待想以身相许了。”
一声轻蔑的冷哼传来。
听雪身子一僵,转头看去。
萧约等人也循声转了视线,只见本该驻守梁国边境的沈邈出现在陈国京城,春喜班后台,冷着一张脸,大步上前,劈手夺过听雪手里的东西,重重摔烂。
第126章 跟我
见此情形,萧约险些直接冲出去,薛照对他摇头:“若是只有听雪和吉贻也就罢了。此情此景,让沈二知道你的身份,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萧约瞬间冷静了下来,恨恨低声:“杀了他也活该,谁给他的胆子这么对待听雪!”
薛照按揉萧约肩头,温声劝慰道:“用不着别人惩罚,他这是自讨苦吃,迟早悔不当初——他会冒着被当成细作,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的风险来到这里,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萧约心想也是,沈二说话难听,但仔细分析他的行为就能知道他有多拧巴,坏就坏在他那张嘴上了。道理想得明,但免不了还是有些愠怒,薛照又劝:“现在出去,也让听雪难堪,给他留些颜面吧。”萧约这才压下火气继续观察对面。
吉贻被突然冒出来的沈邈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愤怒,东西坏了可以再做,但这厮凭何如此蛮横?
“天子脚下,竟敢白日行凶?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吉贻上前,想把听雪护在身后,却被沈邈抢先一步,拽着听雪手腕扯到自己身旁。
“想报官?你有本事就喊,看是官差先来,还是我先拧断你这假斯文的脖子!”
经过几个月的边境历练,沈邈已经不是当初玩世不恭悠游自在的公子哥了,眉眼间渐渐有了沈危的影子,甚至还要更加凌厉,不止有边将的凌厉,还有些剽悍的匪气。
吉贻见听雪被他掐得快哭了,皱眉道:“你先放开雪先生。”
听雪也挣扎着小声说:“放开,放开我……”
“雪先生?你称他为先生?”沈邈勾唇冷笑,“你知道他从前是做什么的?”
“沈二公子!”听雪突然大吼,眼泪同时下来了,“如果你一定不肯放过我,我可以把这条命还给你,但请你……请你至少给我留一些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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