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照失笑,握紧了爱人的手:“谢殿下夸奖,以后再接再厉……我心里闪过念头,但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我欠他的命,早就还过了。”
萧约垂眸:“听到传闻的那晚,我想,你一定是假死,如此你便不用直面梁王的结局。就算梁王罪大恶极,也不该由你来亲手处决,否则太便宜了他,又对你太过残忍。所以我选择留下来,经我的手,等于是你亲自报仇解恨。”
薛照苦笑:“栖梧是真疼我。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郡主遇劫,但对方连营帐都没能出去便被我斩杀,然后我顺势放出消息说郡主已被陈国兵将掳走,让梁王以为计划成行,我则隐遁暗处,安抚边境之后迅速返京。”
“这么短的时间返回,你是日夜兼程片刻没歇?”萧约问。
薛照笑道:“并不显疲态吧?”
萧约脸颊通红:“说正事呢,今日是一滴也没有了,没见过霸王硬侍寝的。”
薛照:“那明日呢?”
“再说我把你踢下去。”萧约手肘戳他,“来日方长……梁王重伤,就算倾尽全国之力医治,恐怕也撑不过一两日。新旧交替还有一场忙,我们什么时候走?”
薛照道:“越早越好,但我想明日进宫一趟。”
萧约:“何必呢?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梁王大概与众不同。把你母亲挪出王陵和你父亲合葬的事,不经过他,也能办妥。”
萧约说着转头在薛照下颌蜻蜓点水似的一吻:“你的殿下就算僭越,也要帮你达成心愿。”
“不知我是上辈子修了什么德行,苦尽甘来能甘甜至此。”薛照扣着萧约后脑延长了这个吻,“我有法子把母亲挪出来,你不用操心。”
“我去见梁王最后一面,并不指望他幡然悔悟,只是想彻底同以往作别。过去近二十年,梁王对我的优待意图并不纯粹,但也不是完全作假,所以我劝阻过几次,希望他能悬崖勒马,至少保住一条性命。可他执迷不悟,我算是仁至义尽了,问心无愧。他本该向天下谢罪,更何况,还欠着薛家那么多条性命的血债。所以,返回奉安之后我到了遇龙湖边,但只是默然旁观,看着他因为自己的野心和狂妄重伤。明日进宫,也是同样。”
萧约贴着薛照额头:“好,我不拦着你进宫,但你也要答应我,别冲动。不要因为不值当的人做出伤害自身的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要好好的。”
薛照笑意缱绻,“嗯”了一声:“本来就是凭香味才得栖梧青睐,我不会杀他,脏了自己的手。”
“知道就好。”萧约和薛照十指相扣,“你记住,我不管薛照是谁的儿子谁的臣下,只知道你是我的结发之人,我的香饽饽俏郎君,要和我白头到老的正宫皇后。”
“遵命。”薛照将萧约揽在怀里。
两人相拥,萧约望着地面的碎玻璃轻叹一声:“这场风波终于尘埃落定了。梁王知道陈国能产玻璃,觉得那不过是和琉璃差不多的用来观赏的玩意。梁王也知道甘油可以用来防皴防冻,比世上现有的所有药膏都好用。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用单薄轻脆的玻璃将温润无害的甘油再反应加工,能制出威力多么巨大的东西。只需要一点点,填在赑屃之中,稍加碰撞,便会爆裂。”
“而这,也不过只是陈国众多攻防手段里微不足道的一项。”萧约道,“看似瞬间制敌宛如神迹,其实历经了许多代、许多年能人异士的苦心钻研。静水流深,陈国貌似内忧外患,实际上其国力完全不是他国可能比拟。梁王以为广招兵马就能背水一战,夜郎自大螳臂当车,下场早已注定。他挥出的那一刀,断送的其实是他自己的性命。”
薛照点头:“若不是裴楚蓝曾当面演示,我也不敢相信,一点黏稠的液体就能杀人于瞬息之间。陈国,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薛照只是随口感叹,并不觉得萧约能给出答案,但萧约沉思了片刻应道:“大概是很类似我从前生活世界的地方。”
“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约转身和薛照面对面,先前一直犹豫要不要对他说明自己的真实来历,如今决定毫无保留和盘托出:“薛照,其实我和你原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时空……你会因为我是来自异世而怕我吗?会不会觉得我是邪祟野鬼?”
薛照一时间难以消化萧约所讲的许多新奇东西,但他关注的重点只是:“你还会回去吗?”
萧约本想直接摇头说不会,就算他想也没法回去,就算能回去也一定会带着薛照,否则岂不是成了负心汉?
但看着薛照急切的目光,萧约话到嘴边又想再逗逗他:“这个嘛,得看你的表现了,毕竟我原来的世界,吃穿住行都比现在便利得多,给我个皇帝也不换,要是你惹我不高兴……”
“栖梧是对先前的表现不满意,还要再看表现?那就再来。”薛照吻上萧约,被骂一声“狐媚”还越发得意,“是谁方才说的,触碰得到就不是鬼魂,岂止触碰得到,碰不同地方都有不同回应……我有什么可怕的?即便就是鬼魂,也不妨碍我尽心伺候,话本里狐妖野鬼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嗯?真的不要再尝尝方才的滋味?伺候得我妻高兴了,自然就乐不思归,不会抛夫舍子。”
“谁家‘方才’是两个时辰前啊!你叫一两一声儿子它能应吗?”
萧约实在不敢再点火了,被搓圆捏扁的到底还是自己,他赔了个吻便急忙把话题带回到用“触龙而死”的谶言击杀梁王之事上。
“若是梁王有些敬畏之心,也不会落到如今要死不活的下场。一座接一座的界碑被运进宫里,他竟然还会一意孤行,我也不知是该夸他不迷信鬼神,还是说他自作孽不可活。”
薛照顺着萧约长发:“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心里大概也是惶恐的。毕竟界碑样式为官府制定,工艺也不是民间能够轻易仿制。‘石龟显灵’事发之初,梁王就遍查了工部上下,却一无所获。他当然找不到制作界碑之人,有些时候,死人确实比活人更加灵活。他自以为了解我,终究是他盲目自大。”
萧约躺在薛照怀里:“也唯有那一人来制作界碑最为合适。你当时留着他性命,也不是为了今日吧?”
“当然不是。”薛照道,“虽然他得罪了我,但也算情有可原。让他来雕刻界碑,便当是给他亲手复仇的机会。恩怨已清。如今,他应该回到祖籍,做一个手艺精湛的木石匠人,过上安逸平静的生活了吧?”
萧约“嗯”了一声,亮亮的眼睛看着薛照:“我们观应真是菩萨心肠。”
薛照笑道:“你再这么勾人,‘菩萨’还要再吻你。”
萧约捂着脸往薛照臂弯里滚。
薛照将萧约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继续道:“界碑不断被销毁,又不断出现在遇龙湖边,还查不清来源,梁王怎能不惧?只不过,他的野心胜过了恐惧,他终究还是挥刀越界,落入了我们的计划之中。”
“谶言警示,也无济于事,这也算是命数了。”萧约也是感慨一番又问,“边境如今怎样?”
薛照道:“郡主受了点惊吓但无大碍,已经交托给陈国使者了。至于战事,虽然冯燎上了前线,但毕竟他缺少实战经验,驻扎边境的将领大半又是主和的,有他们支持,沈邈也勉强应付得来。”
萧约听到沈邈名字还觉得后怕,偏头贴在薛照心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自身才渐渐安定下来:“你是怎么劝的沈二,让他能顾全大局站对阵营?你告诉他,沈危还活着了?”
薛照摇头:“是沈二主动找到我。他说临行之前,四公子约他密谈,想要两人一起对付我,成就大业之后四公子上位,封沈家做异姓王。沈二虽然鲁莽,但还晓得大义,他说落水那夜兄长给他托梦,让他撑起沈家。沈家世代忠良,为国为民而战,绝不做乱臣贼子,所以才有了他配合我演一出假死的戏码。”
萧约感叹:“沈危的‘死’,真让沈邈成长起来了。薛然也得到了历练,不像从前那样是个哭包,薛家祖宗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薛照先前没留意,这会听出不对来:“你还记得薛然从前?”
言外之意是萧约想起从前的事了?
萧约轻哼一声:“要不然能让你这么放肆?我先前还以为,你联合裴楚蓝用死讯来刺激我找回记忆,如今看来是意外所得。薛照,我警告你,虽然我聪慧敏锐处变不惊,但如果以后你还有事瞒着我,我就问裴楚蓝再要一颗无忧怖,把你忘个一干二净!”
“再也不会了。”薛照一面给萧约穿衣,一面从自己的衣裳里摸出一颗白色药丸往嘴里填,“往后余生,我不会再离开我妻半步……”
“住口,别吃!谁让你这么承诺!”萧约认出那是和无忧怖配对的有挂碍,抢夺不及只能吻上去撬开薛照唇齿,“夫妻婚后财产一人一半,你什么都得分我一半,吃药也得分我一半……”
薛照却吝啬地独吞药丸,咽完了苦涩才接下萧约的亲吻,紧紧将爱人圈在怀里密不可分,吻得虔诚又缠绵:“别的都给,这个不行。”
“大馋小子,什么都敢往嘴里塞,吞得倒快。”萧约眼眶酸涩,“傻子,你比沈二还莽撞,为什么要自讨苦吃?难不成真要我把你拴在身上,总有小别的时候,我等你回来不就行了?受这份折磨做什么?”
“痛一些也好,越痛就越能催我快快回到你身边。”薛照吻着萧约眼尾,“别担心,我很会趋利避害,怕疼我就知道乖乖待在栖梧身边。把我拴在身上不好吗?除了香包稍稍重了些,没有别的坏处。”
萧约含泪带笑:“还香包呢,属牛皮糖的你……”
二人温存至于天光大明。
薛然担心萧约想不开殉情,“哥”和“嫂子”轮着喊了几声都没回应,急得在门外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决定直接破门而入。
薛然助跑两步正要撞上去,却见房门自己开了,薛然一个猛刹扑在台阶上。
抬头一看,竟是薛照打横抱着萧约走出来。
薛然使劲揉揉眼睛,连滚带爬往后退:“诈尸了?千里飞尸?还把脑袋缝上了?我嫂子,啊不,我哥有这么好的针线活?难道这就是真龙天子的威力?”
“笨蛋,让开。”薛照踢薛然一脚,唇角带笑,“趁着天气好,把进水的脑子翻出来晒一晒,晒完我也给你缝回去。”
“什么?你们要去陈国,还不带着我?”
薛然才接受了薛照不是诈尸还魂,傍晚在桌上用饭,萧约说起明日启程,薛然闻言直接拍下碗筷站了起来。
“嚷嚷什么啊,吓着一两了。”萧约伸手到桌下,拍拍咬着薛然裤脚的狗头,“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薛照给萧约夹菜,看都没看薛然:“坐下。能吃就吃,不吃就滚。”
一两也跟着汪汪,薛然龇牙凶了回去,坐回位置摸上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底道:“我在军营里吃了一个月的沙土累得像狗,你们亲亲热热两口子满脑子情情爱爱,薛照这种人都能娶着媳妇真是没天理,不对,是倒插门,难怪说让我换了称呼呢……倒插门是该跟着老婆住,你们带它去吗?”
薛照朝一两努了努嘴。
萧约“嗯”了一声,见薛然越渐发蔫,笑着逗他:“要是不带一两,某人该说我抛夫弃子了。你别瞧不上一两,我养的嫡长狗,这一去,或许封它个太子当当呢。谁让你不管我叫爹,而是叫哥呢,当不成太子咯。”
“你才比我大几岁,还想当我爹?我当你儿子,薛照算什么,也管你叫爹啊?”薛然皱了皱鼻子,瞥瞥一两,“还太子呢,分明是狗子。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昏君奸妃再加个狗太子,陈国的未来堪忧啊。”
萧约闻言笑弯了眼,薛照没笑,纠正薛然:“是皇后。”
薛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薛照:“太不要脸了吧你,奸妃奸后有什么差别?还计较起位分来了?萧约后宫里还有别人似的,就算是个侍妾、通房丫鬟,不也就只有你吗?争风吃醋都没对手。”
这一番话听得薛照心情舒爽:“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厚颜无耻,就你能娶媳妇似的,瞧我以后吧。”薛然重重一哼,目光落到身旁慈爱含笑的韩姨身上,又问,“韩姨呢?韩姨也要跟你们一起走?那薛家不就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
不待二人回答,韩姨先摆手,表示她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薛然闻言双臂环抱嘿嘿两声:“这下好了,有韩姨在,不愁你们不回来省亲。”
薛照看他:“你还想在家里长住?”
“要不然呢,你去入赘了,薛家当然是我来当家作主。”薛然扬起脸,“嫁出去的堂兄泼出去的水,以后你要是受了欺负想回娘家,还得看我的脸色。要是我不高兴,就等着无家可归吧。”
“看来今日的太阳还是不够足,没把你脑子里的水晒透。”薛照把一两抱起来揉了揉,“你要是想赖在家里也无妨,沈和羲迟早踹了你。”
“胡说什么呢,小羲可喜欢我了!”薛然急了。
“喜欢你窝在家里当空巢家主?”薛照一句话就把薛然噎了回去。
薛然:“我……我才不是……”
薛照道:“淮宁侯府以军功立世传家,如今沈危虽然还活着,但不能算是沈家人了,沈邈一去边境恐怕一年半载也不能回转,沈和羲要支撑沈家,经不起拖累。”
薛然闻言沉默片刻:“我明日就回军营去,不,我现在就走——”
“站住。”薛照叫停薛然,语气柔和了许多,“有勇不够,还得有谋。奉安的势力分布,你至少应该掌握一二。守好薛家,乃至光大,我不想回娘家时太过寒酸。”
薛然重重点头,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薛家没出过武将,就从我这开始,往后都是文武全才。”
晚饭吃得差不多,韩姨开始收拾碗筷,薛照带薛然去书房点拨指教,萧约则留在韩姨跟前,问她:“您不想去陈国,是在顾忌什么?”
韩姨手上一顿,抬眼看向萧约。
萧约点头:“薛照告诉我了,您是陪嫁卫太后的那位韩女官。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您有隐情,薛照不想勉强追问,我理解他的选择,更尊重您的意愿。只不过,既然作为家人,许多事情未来我也是力所能及的,若是有什么委屈,您愿意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忙呢?”
韩姨握着碗筷垂眸,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摇头。
她对萧约比划:“没有委屈。我很满意如今的生活。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能有公子作伴实在是幸事,往后我会日日遥祝你们诸事顺遂百年好合。”
话说到这份上,萧约也不再强求了,点头:“待明日薛照从宫里回来,我们就要离开奉安了,您多保重。长公子即位大概也就是这个月底的事,虽然未曾谋面,不知冯煊其人性情如何,但既然身为质子能得陈国青眼且安然返回,必然有些本事的,也不会是穷凶极恶之徒。您安心在府里颐养天年,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给我们来信就是。”
韩姨点头,但目光一凝又变得忧急起来,她打手语问萧约:“如今掌权上位的是在陈国做过质子的长公子?”
萧约:“是啊,陈帝派他回来就是此意。算起来,他还是有梁卫二国以来第一位质子即位的。卫国那位和他同期的质子大概就没这样的运势了,他也是梁王的外甥,别惹事才好。”
韩姨神色凝重,快速比划:“公子和少爷,离开奉安是要直奔陈都?”
萧约点头:“方才不是说过了,陈帝从宗亲之中选了我做储君,储君当然是要在都城皇宫的。有什么问题吗?”
“卫国质子是太后亲生的儿子,卫国太后又是梁王的亲姐姐。”
“是啊,这些我都知道。”
“流着同样的血,性情也会相似,但也不一定,不过最好还是多小心些……”
“韩姨您到底想表达什么?”
迎着萧约探问的目光,韩姨急忙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角还隐隐带着泪光,说祝萧约和薛照一路顺风前行坦途,然后收拾好碗筷快步到厨房去了。
萧约看得出韩姨还藏着秘密,根据韩姨的提问,或许是与质子有关,但她不肯透露分毫,萧约也是无可奈何。
次日上午,因为马上就要启程,萧约没法亲自送齐咎怀进春闱考场,便约了他和裴楚蓝三人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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