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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冲喜怀了权宦的崽(三九十八)


“正是,我想问的就是昭定世子。”薛照神色严肃起来,“老翁原先替世子尝菜试药,凡世子入口之物,都要由你先验,是否属实?”
“不错,太医说我的身高胖瘦都与世子相近,又是伴着世子从小长大的,由我尝试才最见效果。掌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老喜良眯起浑浊的眼睛,四下张望一番,低声问,“难不成,当年的事有什么隐情?”
萧约心想,不愧是在世子身边伺候过的人,一把年纪了头脑还是敏捷的,能够通过只言片语获得合理推测。
薛照道:“除我之外,这些年来是否还有人找过你?”
老喜良摇头:“不曾……人走茶凉啊,我原先在世子跟前,时刻不离,旁人看在世子的面上也都给我几分好颜色。我原本想收个干儿子,给我养老,没想到世子竟……唉,也是我的命不好,伺候主子不到头……世子去后,我就去了惜薪司,到老也没攒下多少积蓄,出宫在这住着,子侄晓得我手里没钱也不大来,旁人就更不用说了……大人,是怀疑谁?”
薛照反问:“老翁还在意世子之死?愿意知道真相?”
喜良点头:“那是当然。掌印,说出来有些冒犯,你我这样的人,一生无儿无女,图不着天伦之乐,不就希望自己过得舒坦点吗?手里落下点钱,有人养老,再把宝贝从刀子房师傅那赎回来,这辈子到了也算全乎了……我说远了,此处没有旁人,我说句掉脑袋的话,若是世子即位,我绝不会是现在这样。我虽老,还没到糊涂的地步,主子也未必会嫌弃我,还能让我做点事。从前不如我的,如今宅子比我亮堂得多,还娶了老婆过继了儿子……我不甘心呐。”
薛照闻言沉默良久,萧约从侧后方瞧着,薛照睫毛可真长啊,又浓又卷,不出声但眼睛也能说话。
怎么会不遗憾呢。
随着世子之死,老喜良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落空,而此事的受害者绝不止他一个。
若是昭定世子不死,其妹绝不会嫁给孙丰那样的歹人。薛桓作为太常寺卿匹配郡主身份不算低,待世子即位,仁厚之君必会善待薛家,想必也不会发生后来的巫蛊之事。
不因巫蛊获罪,薛照也就不会成为司礼监掌印、缉事厂提督,不是人人畏惧的血观音,会成为薛家斯文有礼的小公子,甚至有可能长成性格爽朗乃至有些纨绔的少年。
梁王给他的东西很多,譬如权力譬如爵位,可若是薛照自己能选,他一定不会选择过现在这样的生活。梁王欠薛照的,不止几条狗命。薛然襁褓中就失去了父母,长大了昏迷时会喊娘,薛照大概也不记得他母亲长什么样了吧。
而且,薛照这么好看的人,竟不完整。寻常内官得攒钱贿赂净身师傅,才能赎回二两肉,和自己一起下葬。
薛照这种身份,应该不至于受制于人吧?他的“宝贝”会放在哪呢?
嗐,想这个做什么?
反正无论在哪,都不可能在本该在的地方。
萧约不自觉地叹息。
薛照:“闭嘴。”
萧约:“??叹气妨碍谁了?我也没张嘴啊。”
“现在张了,闭嘴。”薛照道。
萧约:“……”
薛照道:“老翁,庆元四年腊月十八,你替世子试了药,将详细经过原原本本讲出来。”
喜良听着两人拌嘴纳罕不已,闻言回神,按着额头思索,没想多久就娓娓道来:“那天熬的是治咳嗽的药,不是什么大毛病,世子上午批公文,下午还要去打马球——世子擅长蹴鞠,马也骑得好,自然是打马球的好手。”
“临近年下,世子想要快点好起来,于是太医们用药较重,我记得方子里有一味‘芫花’,治咳嗽是很管用的。”
薛照出声打断:“世子喝的药里,确实有芫花?”
“方子上是这么写的,我记得有款冬花、干姜、紫苑、五味子、芫花①……叫做款冬煎。”喜良点头,话出口他又迟疑了,“药都是在御药房里熬,主子们的药炉并排在一路,药渣也都是要回收的,应当不会有人能做手脚,加什么东西进去。”
“你还能想起来什么?”
“腊月里,大雪天冷,御药房里都是熬伤风咳嗽药的,一进门就能闻见浓浓的药味。我记得,世子的药罐旁边就是今上的药,也是治咳嗽的,试药的是喜胜……他现在还在王上跟前伺候吧?这小子,当年什么都不如我……”
薛照双目睁大瞳仁震颤,急声追问:“你尝的‘款冬煎’是什么味道!”
喜良一怔:“这……药不都是一个味?我想想,世子怕苦,总要往药里加些糖,但那次的药却自带一些甜味,所以世子没加糖一口就喝完了……”
薛照几乎将那日的档案倒背如流,记得药方里每一味药,药性也记得清清楚楚,款冬煎里没有哪一味药材具有甜味。
世子喝的药不对。
薛照双手攥拳,嘴唇微张却没发出声音。
萧约知道他想问什么:“那天,当今梁王的药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很轻易从档案中查知,可萧约就是想现在问出来,这对薛照很重要。
喜良摇头:“这我不知道,我们向来只管自己分内之事,我和喜胜不睦所以当时没问……只知道也是治咳嗽的……不该是药出了问题吧?我当日尝药过后并无异常,后来药房归档清查,也确实是款冬煎……大人!你怎么就走?你知道什么隐情,说与老奴也好让老奴死能瞑目啊!”
萧约看着薛照起身快走,长叹一口气,对老内官道:“老爷子,你还是别问了,知道太多真是要立马瞑目了。”说罢快步跟上薛照。
药是甜的。款冬煎不甜。但甘草蜜炙会有甜味。
甘草治咳嗽,甘草和鲤鱼冲突,食之使人目眩神迷。
“你等等,别冲动!”萧约越过薛照,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你去哪?难不成要去找梁王拼命?你疯啦!”
“让开!”薛照冷声呵斥。
“不让!”萧约看着薛照双眼猩红,自身气息也急重了几分,“你冷静一点!他可是梁王!是一国之主!你所有的权势都是他给你的!他杀你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杀他就是谋逆!”
“滚!”薛照置若罔闻,直接撞开了萧约。
萧约滚在雪地里,心想不都说太监阴柔吗,薛照怎么这么又壮又硬。
萧约快速翻身坐起,抱住薛照小腿:“不准走!你要报仇,下毒、下药暗着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不行?为什么非要去送死?”
薛照没踢开萧约,不知蠢猫哪来的力气,死死捆在腿上。走一步就拖一步,刮开一步雪痕。
“别逼我把你撕成两半。”薛照俯首,“松开。松手,否则胳膊会断。我不会连累你。”
“又把我当小人!我是怕你连累吗?要是怕事,在宜县的时候,我就不会帮你锔壶了。薛照,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会犯傻呢!”萧约衣摆裤子全让雪打湿了,但他头上冒着热汗,“从长计议,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不看别的,看在一两的面子上,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家长啊!”
薛照久久地盯着萧约,看他鼻尖的细汗,看他泛红的眼尾。
关他什么事?急成这样。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掌风带雪,薛照一掌劈在萧约颈后:“养好一两。”
萧约眼前雪花纷纷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被扛起凌空,彻底昏睡过去失去意识前,他听见薛照说:“若我身死,尸体随你怎么拆用。”

腊月里时常下雪,但宫人清扫得勤,御花园里不会有太厚积雪。
四季海棠还在开花,嫣红的花朵抱团成簇,是冬日里白茫茫的景色中少有的艳丽之处。
花影里一片红色衣角,比海棠还鲜艳。
“你来了。”梁王身披玄色大氅,下摆滚着云纹金边,行走间云纹卷动,一派上位者的姿态,“观应,你没带剑。”
薛照从海棠树后走出。
梁王露出笑容:“好孩子,孤知道你心里是分得清亲疏的。”
薛照未对梁王行礼,凝视良久,才喊了一声:“舅舅。”
梁王闻言身躯一震,眼中情绪复杂:“观应,此处没有别人,你知道孤想听的称呼不是这个。”
薛照神色疏离,走向梁王:“为什么要杀世子,王上。”
连舅舅这个称呼都没有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动容和孺慕仿佛从来不存在,薛照眼底清明,却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蠢问题。
梁王:“孤愿意跟你说实话,冯献梁是孤设计杀死的。是孤指使喜胜,偷换了盛出来给冯献梁饮用的汤药,利用甘草和鲤鱼相冲,让他眩晕坠马。事后父王派人清查药物,药罐里还是冯献梁本来要喝的款冬煎。当时没有人想得到,药渣还是原来的药渣,但冯献梁喝的药却不是他本该服用的。药物单独服用无毒,却与食物相克。他摔下的那匹马,更是没做任何手脚。查不出原由,于是,父王只能对外宣称他是病逝。”
盘桓心头已久的秘密被梁王轻描淡写讲出,薛照双目赤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观应,你难道不明白?他若不死,孤一世不得出头。”梁王背手在身后,“孤并不比他差在哪里。论身世,他也不是高门贵女所出;论才智,他只不过多些展现的机会。父王眼里只有他一个,仿佛只有他是儿子,其他人都是野草。父王太偏心了。冯献梁若是做事决绝,那就是果断刚毅;御下怀柔,就是有仁君之范……就连他蹴鞠马球,父王也要夸他弓马娴熟文武双全。凭什么?”
梁王仰首长叹:“孤不甘郁郁久居其下。观应,手握权力生杀予夺的滋味,难道不好?”
细雪落进薛照眼睛里,他猩红的眼眸得到滋润,但喉咙依然干涩,像是塞了一块烙铁:“所以,你利用母亲,杀死她的亲哥哥。”
梁王闻言面色微变,他转身站在海棠树前:“孤对献柳是真心的。”
真心二字仿佛一柄利刃,直刺薛照心口。
“真心?真心是什么?真心就是不顾伦常,逆天而行。”薛照牙齿咬破了口腔的软肉,一字一顿满口血腥,“真心就是己方笑她方哭。真心就是有的人在万人之上,有的人受万人指摘。你的真心,让她落到什么下场?你的真心,和争权夺位相比,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
大风刮过,海棠树上新积的碎雪扑向梁王,梁王退步转身:“观应,人生在世,太多无奈。”
“人非草木,人如草木。父王有许多子女,但各人命运如云泥之别。御花园里原本许多古柳,是父王在献柳出生那年,为表庆贺,从全国各地移栽而来。冯献梁死后,父王将柳树都砍了,只剩下一株,后来随着献柳到了薛家。这些海棠四季不败,看起来长势极好,但谁能想到,二十年前,偌大的御花园只有寥寥几株,且无人照拂。看着花树,孤就想到姐姐。”
梁王黯然神伤:“献柳命苦,难道孤的姐姐献棠就不苦吗?她有天姿国色慧质兰心,是梁国无双的美人,却因我们母亲位份低微,被远嫁卫国。若是能顺利嫁给世子,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也不算辜负。可老卫王竟然见色妄为,父夺子妻,硬将姐姐娶为继后。姐姐红颜对白发,将最好的年岁虚耗在了那个垂垂老矣的卫王身上,生下儿子也要送去陈国为质。卫王死后苦熬至今,守着幼子,身在异国如陷囹圄,连一封家书都送不出来,她又该向谁叫屈?这难道是她应得的吗?”
梁王说得激动,他大声道:“观应,难道孤不该争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姐姐就是前例,孤不想落到被人随意摆布的下场,这有错吗?孤不服不甘,想取而代之,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是冯献梁的命,献柳不是孤害死的,不是!让她受苦,是无心之失。”
薛照被梁王的怒吼震得心脏闷痛,似有千万根钝针往里戳刺。
是与非,得与失,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计。
无心之失,因为无心所以损失也不算过错,不该被指责,对么?不想受人摆布,沦为鱼肉,所以就将他人摆布成棋子,承受无妄之灾。
薛照胸膛起伏缓缓喘息,他问:“母亲,是否知情?是合作,还是你利用了她?”
梁王目光闪烁:“观应,你要相信,孤没有利用献柳……从前,孤告诉你,孤与献柳是她婚后才渐生情愫的,其实,不是。”
薛照闻言额角青筋跳动,他目眦欲裂地看着梁王,同时控制不住地后退:“不,你,说谎……”
“孤和献柳是两情相悦的,虽是兄妹,也是青梅竹马。”梁王上前,双手扣住薛照手臂,逼他直视自己,“我们彼此倾心,互许终身,孤当时愿意为了献柳终身不娶,献柳也不愿出宫——若非如此,孙丰怎会因她不是完璧而虐待于她?”
先前孙丰临死时的怒骂,在这一刻似乎成了遥遥对应的铁证。薛照感觉像是周身的骨头都在一瞬间被抽掉了,他站立不住,也不要梁王搀扶,狼狈地掐住海棠花树,勉强保持着直立的姿态。
梁王还在说:“问世间情为何物,教人情不自禁。孤曾经想过想放弃一切,做个闲人。可惜上天没给孤机会。冯献梁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想杀我,还要把献柳嫁给他人,孤不能让他这么做,所以他只能死。”
“当然,孤不会将杀人的缘由推到献柳头上。孤爱美人,也爱江山,并不否认对权力的渴望,自年少时起,孤就志在大位,冯献梁必须死。他发现孤与献柳之事,只不过是加快了他死亡的速度。”
薛照的脸和眼睛被风雪吹得冰凉,头脑一片空白。
梁王宽慰薛照:“献柳最是心善,她从无害人的心思,她不知情。那道陈皮赤豆鲤鱼汤,是孤告诉她的,说是平喘消肿,她才会做给冯献梁。孤爱献柳,正是爱的她善良温和,从不因孤不受父王青睐而轻视于孤。在孤心里,她胜过后宫所有人。因为她的缘故,你也是孤最心爱的孩子。”
薛照并不能感到松快,反而他感到让人发狂的窒息。
一直以为,总是垂泪的母亲,是无辜的,是旁人害了她。
薛照一直想为母亲报仇,手刃凶手。
起先,认为是薛桓,让母亲成为众人指摘的章台柳。
后来,以为是孙丰,让母亲饱受折磨。
也怪罪过梁王,怪他引母亲走上歧途。
可是,如果,如果一切的祸端都是母亲咎由自取呢?明知违背伦理,还要任性为之。如果,被视作无辜者其实是祸首,薛家、世子才是真正被牵连其中的……
那么,薛照又算什么。
薛照滑落在海棠树下。
梁王走到薛照身边:“观应,孤对不起献柳,但孤还来得及补偿你。你想要的,孤都会给你,无论是人还是权。”
薛照抬头,眼眶酸胀疼痛,脑袋像是要炸开。
“旁人看见你得到的,并不是全部。”梁王蹲下,和薛照视线平齐,“观应,除了王位,孤什么都可以给你。虽然一直让你吃药,让你做内官,但你可以做梁国实际的主宰,甚至是掌握更大的权力……万人之上无人之下,很快孤就可以兑现的。观应,好孩子,想想这些……今时今日你拥有的一切,以及未来你将拥有的,冯献梁给不了你。”
薛照宛如偶人,目光迟滞地看着梁王。
“孩子。”梁王将他揽入怀中,轻拍他后背,“叫孤一声父王好不好?你是孤最疼爱的孩子。若是你与孤反目,孤的心都要碎了。孤知道你心里苦,所以孤给你选了沈家,连老二老四都不配这样强劲的外戚,孤还想将沈危手中的兵权给你。禁军握在你手里,孤的性命也就握在你手里了。孤愿意以此来证明对你的疼爱,你还不信么?”
薛照身体冷得发颤。
梁王温声道:“孤深爱献柳,献柳心里也唯有孤王一人,除了在孤面前能够开怀,她总是强颜欢笑。薛桓不过是横刀夺爱的小人,献柳至死也没有原谅他。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人,和孤离心,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孤会将对献柳的亏欠,千倍万倍补偿在你身上。观应,好孩子,听话,不要再让孤伤心了。”
天气大寒而怀抱温暖,薛照感觉很疲惫,就要一直沉溺下去,但他突然想到萧约说过的话,以及亲眼见过的萧家日常相处——
爱是常觉得亏欠而不图回报。
爱,不是靠说的。
若是真爱,爱屋及乌投鼠忌器,有些事是做不出来的。
薛照用尽力气,从梁王怀里挣脱出来,并折下一枝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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