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就瞥了眼老老实实贤良淑德地坐在旁边的季远之,琢磨了一下:“你小相公……”
季铃一歪头,擦去嘴角的饼干屑:“药谷好像也没什么银子……不过要是阿楠哥哥要的话,去整一点也可以哦。”
反正鄢都高门大户那么多……
季铃正琢磨着带点啥好东西去“随便逛一逛”,就看旁边的自家哥哥一点头。
“若是需要的话得让阿铃回一阵子鄢都,用不了多久,她动作快。”
季远之说完转向季铃,温柔问:“是吗,阿铃?”
旁人看不出来,但季铃同他多年兄妹,怎么看不出来自己臭哥哥的潜台词。
那眼神写满了:就是杀几个人罢了,别磨磨唧唧耽误事情。
……臭哥哥。
季铃一鼓腮帮子,下巴一抬,嗔道:“怎么不是哥哥去?”
季远之温柔笑容一缓:“阿铃?”
季铃瘪嘴:“好嘛,我去就我去。”
萧子衿无奈地看着蠢蠢欲动心里全是恶毒小心思的两兄妹:“别乱来。”
他轻轻叩着桌子:“既然阿诗你在,等战事稍稳我得回一趟鄢都。”
“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们享受了那么久的富贵荣华,也该为国为民出点血了。”
方诗看他眼中暗色一闪,咂巴下嘴叮嘱:“到时候可别忘了分我北境一成哈。”
季铃失落地“啊”了一声:“不用我去吗?我知道有几家的小尾巴哦。”
萧子衿揉揉她的脑袋:“到时候阿铃你同我一道回去。”
季远之款款提醒:“其实我也知道点,阿楠。”
所以压根不用季铃去,带他就行了。
萧子衿瞥了一眼他,问道:“方才你不是要阿铃回鄢都吗?”
季铃得意地哼了一声,缩在萧子衿身后,防止被季远之打。
方诗捂住眼睛:“行了,别在我面前秀你俩鹣鲽情深了,给我安排个屋,我睡觉去,赶路了好段日子,困死人了。”
萧子衿起身去安置她。
季远之刚想跟,被他轻轻捏了下手,从他身侧路过的萧子衿低声道:“远之,辛苦了。”
季铃托着下巴,看着自己哥哥笑容都掩盖不住了:“哥,收收表情,丑。”
“……”季远之给她额头一下。
天色稍稍亮起,云层间透出了些许璀璨的晨光,连农户饲养的鸡都还没打鸣,城门外头的轰隆声就再次响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躺下睡觉的方诗匆匆跟着萧子衿去了城楼,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坎布拉尔粗犷魁梧的身材。
坎布拉尔坐在马上,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十三部落士兵,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长刀一指:“给我攻!”
【作者有话说】
我是憨憨呜呜呜呜忘记删前面章纲了(鞠躬道歉
容归跨坐在深褐色马匹上,右手边就是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半头的狼王坎布拉尔。
两人不站一起的时候看不出来作为同母血亲的相似,如今站在一道,倒是能从脸上看出点端倪,大致的轮廓确实是有些相像。
他左手上的木板已经拆下,就是手背上还留有一道刚长出新肉的疤痕。
暴雨似的飞矢从他身后不远处朝着沧州城楼咻地飞去,大小不一的落石从投石机上抛出,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几乎能听到那破空的声响。
容归站在原地有些焦躁,他和萧子衿多年好友,也曾共同游山玩水,自然是认得出对方的,哪怕隔着这一道宽阔的渡河。
被他的情绪感染,身下的马匹也有些烦躁地踱起步,不安分地动了动,短促地吁了两声。
坎布拉尔斜睨容归一眼:“卓也,你要是没法面对你的朋友就下去吧。”
容归眉心紧蹙,前是曾经性命交付的至交好友,后是几十万的族人血亲,无论是让他剐舍下哪边都像是从身上剐下了一片肉,剧痛难忍。
直到走到今日这一步,他才理解了当初叶舟死后萧子衿留下的那句话。
——那些昔日情分哪那么容易说抛就抛?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他记得自己幼年七八岁的时候,十三部落闹了饥荒,是邻里的接济和省吃俭用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没在那年的饥荒中饿死。可他也记得……叶舟并非没有察觉他的身份,甚至连萧子衿多多少少心里也有一丝丝的预料,只是并不愿意相信至交好友天然的立场就在自己的对面罢了。
他曾经露出了诸多端倪,却没有任何人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仿佛这段不知何时起的仓促友谊,只要在粉饰太平就能天长地久。
那年夏末,晌午,天还热,他喝多了就酒品不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醒过来的时候床侧就只剩下了叶舟。
叶舟手边是倒满了清水的铜盆,盆侧挂着一条白色的汗巾。
容归头疼欲裂地爬起来:“嘶,阿萧人呢?”
叶舟把汗巾沾了水拧干丢在他脸上:“去给你煮醒酒汤了。”
容归用半湿的汗巾擦了把脸:“这么体贴?”
叶舟看着他表情一时间有点复杂,许久叹了口气:“你以后可别喝酒了,就这破酒量,要是换个有心人真能给你祖宗十八代都套出来。”
容归心下一突,擦脸的手都顿住了:“啊?我说了什么?”
叶舟没立刻回答他,容归越看他的表情越心虚,后背冷汗都冒了一层,才听他说:“说你自己八九岁了还在尿裤子。”
他这么一说,容归就这么一信,松了口气。
直到容归爬起来准备摸去厨房偷偷看看煮醒酒汤有没有出洋相的萧子衿的时候,叶舟才又无奈地低声叹了一句。
“要是以后再不会有立场不同就好了。”
他一直没能懂这句话,直到不得不同旧友萧子衿刀剑相向的今日。
容归握着长刀的手微微颤抖:“大哥,你一连拿下荆州和穗州该够了。穗州有大片田地,那些平民百姓家里也还剩着不少口粮,我都看过了,加起来差不多够我们熬过这个冬天。就此和元国划江而治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斗个两败俱伤?”
坎布拉尔并不看他,注视着前方的战况恨恨哼了一声:“划江而治?我们凭什么同他们一群窝囊废划江而治?数百年来,元人占有着大好田地,我们族人却只能龟缩一角,忍受着饥饿严寒,命如草芥。荆州和穗州算什么?只是两道开胃菜罢了,我要让十三部落的草原天狼血,融入那肥沃的南地水乡。”
“卓也大公,”坎布拉尔右手侧的另一个将士跟着说,“你可别忘了,即便你在元国待过一段时日,你身上流着的也是我们草原天狼的血,那些元人同你是不一样的。”
容归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沉默不语。
然而坎布拉尔并不理会他的举棋不定,看着因为机关被损坏而“碰”一声重重放下的铁制吊桥,举长刀吞吴厉声一呵:“勇士们!随我冲!”
自城墙角楼上倏然破空而下的飞矢形成了一道箭墙,数不清的十三部落士兵被流矢射中,狼狈地滚下了马背。也有不少疾驰的马匹一脚踩上了布置靠近沧州这一端桥外的铁蒺藜,哀鸣一声带着马背上的士兵轰然倒地。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自上而下只能看到一个个相似的人头攒动,朝着沧州的方向如浪潮般汹涌而来。
有了方诗坐镇,萧子衿倒没再逞强,这让不少将士们松了口气。
尤其是以邱莹何平为首的几个,简直欢欣鼓舞。
他们都听军医唠叨了好几次,若是萧子衿这个左手臂再不修养调理,日后怕是好不全了,尤其是一到秋冬,就得一阵阵地发疼,可折磨人。
可惜方诗没来前谁也不敢劝,士兵们可能不清楚,他们却知道沧州如今也就是看起来安稳,若是兵力补不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丢,大家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还真没法今日这个修养明日那个修养的,萧子衿也是别无他法,只能逞强。
可如今有了方家军支援就不一样了。
好在没等他们挨个劝,季远之已经顺手抽走了萧子衿手里的长弓递给了方诗。
方诗:“……你小两口还真不当我是外人是吧?”
季远之温温柔柔道:“王爷左肩伤口未愈,这段时日怕是得多多劳烦方帅了。”
方诗油然而生一种好兄弟见色忘义的悲痛感。
数月前,她还曾警告萧子衿:“你能确定现在的他可以信任吗?”
谁能想到这半年都没有,两人就重新搅和在了一起。
当年陈诺悄咪咪同她说那个小伴读对她哥图谋不轨的时候她还不信。
开玩笑。谁啊能这么瞎,看上萧子衿这个混世魔王?
……如今她连拉小手的人都还没有,对方都有小王妃了。
她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冲着十三部落的方向拉弓提箭,刚定好了位置看好了目标,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她眯起眼仔细辨认,一副不大确定的样子:“那边那个……我怎么感觉看着有些眼熟。”
顺着她的视线萧子衿望去就看到容归一刀击开了飞向坎布拉尔的箭矢,鬼魅似的身影在十三部落的军潮中穿梭,“啪啪啪”就卡住了三根急迅的箭羽。
他微顿,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失望,也许是对于终于走到这一步的无奈和如释重负。
只不过如今,什么都迟了。
他们注定要为了各自的立场分道扬镳。
“你见过的——容归。”萧子衿并不隐瞒,直接道。
方诗“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盯着人群中穿梭的容归,纳闷道:“十三部落这是把喂牛的都抓出来了?这么下血本?”
萧子衿一腔复杂的心绪被她这句话彻底打断了:“……”
他偶尔是真的不明白,方诗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倒是旁边的季远之同她解释道:“他可不是十三部落什么名不经传的喂牛的,那是狼王坎布拉尔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十三部落的大公。”
方诗愕然,下意识看了萧子衿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跳过了这个话题,没再问了。
庆元三年一月初,沧州之战,双方伤亡者皆众,这是将近两个月以来元国第一场未落下风的回击战,坎布拉尔率十三部落人马强攻数个时辰后落入下风,不得不退守穗州。
消息传到鄢都时,骑着马的信使挥舞着手,大喊着“捷报”,在或惴惴、或忐忑、或茫然的百姓目光下,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
人群中席书悄然无声地退进了阴影里,没有任何脚步声地跨进了小院大门。
“姑娘。”
窗户半开,落着一小片冬色艳阳的案几旁,文绮放下笔,头疼地揉揉额角,疲倦道:“怎么样了?”
“沧州传来捷报。”席书说,“应当是找了北境方家援军。”
“嗯,如今四境,也只有方家能帮衬一点了。”
席书有些不解:“西南狄家在小殿下回宫前不是还帮过忙?”
文绮似笑非笑:“你以为他们念的是旧情?若真的是为了旧情,当年陈家被株连九族他们可有反应?不过是怕方家挟天子以令诸侯,高他一头罢了。”
席书便不说话了。
文绮无奈地一挥手:“罢了,别去想这些了。”她将手中一封封口了的信递过去,“等晚些送到宫里给小青,她看了就知道怎么做。”
这段时日她费尽心思地找借口筹集军备,可惜收效甚微。
鄢都的这些旧时王谢哪有那么容易松开咬到嘴边的肉,一个两个都还在观望,看是要携家产南下避祸还是搏一搏等萧子衿挣一个九五至尊之位。
席书得令拿着东西走了,文绮看着自己还在拟写的给刘家的东西,眼底闪过冰凉的笑意。
这些旧时王谢,也该成为前朝遗骨了。
元化三年一月中旬,刘家大规模侵吞百姓田宅,收受朝中贿赂倒卖官盐的事情被人告入京中御前,掀起轩然大波。
安庆皇帝萧俞紧急招岳父刘尚书进宫入御书房面圣。
刘尚书人还没跪好,萧俞已经把送上来的折子砸在了他的脚边。
“刘卿!你看看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什么事儿?!”
刘尚书拾起散落在地的奏折,打开一看即刻变了脸色。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小儿子刘孝的种种出格行为,只是见没闹出过什么事儿,鸣冤的又都是些家中没什么势力的寻常人家,就未曾加以管束。
左右闹不出什么大事儿,况且,即便真的有人要闹,他也有把握把事情压下去——刘家如今正受新帝重视,虽然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并不把刘家放在眼里,但也不会为了一个威胁不大的新权贵同新帝撕破脸面,更遑论还是为了无权无势的草根平民。
刘家人傻,但能一手撑起刘家的刘尚书却不傻,对于世家大族的心思格外清楚,所以并不将小儿子做的那些事情当作事情。
结果没想到,正是这一轻忽也为今日之事埋下了个惊天巨雷,一次炸了个干净。
黑字白底的弹劾的折子上,那一桩桩一件件旧事让刘尚书汗如雨下,有些甚至他早就没了印象。
——庆元初年,重阳,刘孝强抢民女于偏郊宜庄,其姐求告无门,愤然于府衙门口上吊自杀。
刘尚书皱着眉,左思右想许久,才隐约记起好像是有这事儿。
当时小儿子把人带到别院里他还嘱咐过两句,让侍从们盯着点小少爷,可别沾染了不干不净的女人,染上病。
至于那哭喊着扒拉着门框的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一点也不在意。
看着身段样貌虽然不错,但穿着打扮明显便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小儿子开心便成。
哪怕后来那姑娘的姐姐吊死在了衙门门口,他也只是送了礼将此事就这么压了下来。
而今日……这漂泊了两年的怨灵终于找上了门。
他都没想到如今还会有人提起这桩陈年旧事。
莫非他在不知情的时候哪里得罪了哪个世家,对方才翻腾出了这些事儿来警告他?
只一会儿刘尚书的里衣就被冷汗尽数打湿,汗涔涔地贴在后背上,无数的猜测一一闪过,须臾间心思百转。
这些罗织起来的罪名……可足以把他的九族全诛一遍了。
“臣教子无方,”刘尚书当即咣当一声把头磕在地上,声泪俱下,“还请陛下责罚。”
“只是——”他颤颤着话音一转,“婉儿身处后宫,未曾知晓家中兄弟所作所为,还望陛下广开恩典,念在夫妻情分,勿要迁怒于她。”
站在后头腆着大肚子的福喜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点了点头,有些欣慰刘家人也不全都蠢到没救。
至少刘尚书还是长了脑子的。
萧俞焦虑地在御书房内踱着步来回走动,一想到今日巡游时那从人群中冲出,递出御状后一头磕死在了石地上的青年,以及之后纷至沓来的折子额头就开始疼了。
刘家的许多所作所为他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亲信,萧俞并不想动。
毕竟很多事情他还需要暗中通过刘家去办。
若只是暗中递上来的御状,他自然可以替刘家瞒下,如今西北战事焦灼,静王萧子衿的手伸不到那么长,可是现在实在闹得太大了,整个鄢都沸沸扬扬,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即便有心包庇,也不过是扬汤止沸,哪怕压得住朝堂,压得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吗?
福喜看着萧俞气得铁青的脸,又胖又圆的脸上挂起喜态的笑容,似笑非笑地开了口,像是一根落在萧俞身旁的定海神针:“刘尚书,你这可让陛下好生为难。光是私下买卖官盐这条,按律可当斩。”
“臣知道。”刘尚书连忙又一磕头。
福喜慢悠悠继续问:“刘小公子在家中可受宠?”
“这……”刘尚书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到底是亲生的老来子,一时半会儿也舍不得。
“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再开口。”福喜提醒道,“一人和一族,得学会有舍才有得。”
刘尚书听懂了他的暗示,一咬牙又重重磕了一个头:“犬子无知犯下滔天大罪,任凭陛下处置。”
福喜满意地拍拍肚子:“此事就到刘小公子这儿为止,至于那些银两田宅……如今国库空虚,刘尚书大抵是知道怎么亡羊补牢的吧。”
刘尚书连忙回了一声“是”。
萧俞停下来看了眼福喜,见对方冲自己点点头似乎已有了主意和打算,心下有些安定了。
他不知多少次庆幸,祖父至少给他留了一个福喜。
萧俞头疼地冲着刘尚书一挥手,语气相比起最初软了不少:“行了,退下吧,闭门思过半年。”
刘尚书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忙不迭爬了起来,告退后踉跄着走了,脚还有些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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