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先忙,慢慢来我不着急,”何阿姨心宽体胖,乐呵呵地说:“晚了我让我女婿来接。”
陆衡说好。他赶着出门,临了又想起没跟球球打招呼,现在的小朋友情绪价值要给足,于是站在门口说:“球球,舅舅有事儿出去一趟,你到点儿睡觉。”
球球特听话,“好,舅舅再见。”
蓝歌酒吧,真正的夜场还没有正式开始,摇头蹦迪的饮食男女在‘死了都要爱的’嚎叫声中快乐解压,来到这儿的人肉体与灵魂欲望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不过仔细看,性别与性别的归类倒十分明确。
这一点从酒吧的名字里可以看出些端倪。
谢之岩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他无奈地看着趴在桌上发酒疯的乔微微,也想哭,抬头对陈自原说:“我一直男,在gay吧待了俩小时,我脏了!”
“脏不了,”陈自原坐卡座最外面,挡住了各种殷勤的搭讪,男女都有,他撩起眼皮看谢之岩,“gay不喜欢你这款。”
谢之岩身高一八五,体重一百八十斤,差一点儿就要以正方形姿态呈现,他十分不服气,“那你说这些细皮嫩肉的小0冲谁来的?!”
陈自原点了杯薄荷苏打水,名叫绿翡翠,不含酒精,他抿了一口,大脑格外清醒,“冲我。”
“哎哟,”谢之岩乐了,“臭不要脸。”
陈自原轻轻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垂眸瞄了眼乔微微,摆在桌上的手机已经自动锁屏。陈自原若有所思,回忆着乔微微置顶联系人的备注——阿衡。
没那么巧吧,他心想。
这烂摊子是谢之岩惹出来的,他前段时间相亲,非得拉陈自原一起过去。相亲体验感一般,没想到坐外场看书的陈自原被乔微微看上了,但这事儿其实陈自原不知道。
乔微微觉得陈自原高冷,所以没有直接上,她曲线救国,跟谢之岩先聊上了。谢之岩挺乐意做僚机,主要是凑热闹的心闲不住,就是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老陈,这事儿你怨不了我啊,人姑娘喜欢你,我也不能直接跟她说你的性取向嘛。”谢之岩给自己狡辩上了,“这你隐私!”
陈自原:“……”
俩小时前谢之岩组局介绍他们认识,乔微微上来就跟陈自原表白,陈自原没藏着掖着,相当平和地袒露了自己的性取向。
乔微微不信,她原话是这么说的,“不可能!凭我多年经验,你不可能是gay!不像。”
陈自原也不知道乔微微哪儿来的经验,他没问,并且认为多说无益,不如亲自体验,于是把人带到酒吧。
蓝歌酒吧会员制,普通消费者只能在外面晃荡,进不来内场,陈自原是这儿的高级会员,所有消费五折起。
所以直到乔微微看见舞池里的男男和女女忘情接吻,她的信念终于崩塌了。
谢之岩觉得陈自原这事儿做得太不留余地了,不像他以往的风格,凑过去问:“老陈,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陈自原又喝一口水,淡淡地说还行。
“工作忙啊?”
“一直挺忙的。”
“不太对劲,”谢之岩试图套话,啧一声,“你是不是单身久了性冷淡了。”
陈自原没搭理他。
谢之岩在普通酒吧混得游刃有余,在gay吧就浑身不得劲儿,他还不能扔下陈自原和乔微微自己跑了,显得不道义,“她朋友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陈自原说:“再等等吧。”
谢之岩怕被这儿的妖魔鬼怪吃了,于是稍微往乔微微那儿靠近一点,他想突出自己异性恋的与众不同,没想到这会儿乔微微突然醒了。
醒了后她继续发疯,抱住谢之岩的脖子哭,“我是什么你们基佬圈的明灯吗?看上一个基一个!我命苦!”
谢之岩看见女孩子哭就心软,并且为自己正名,“我不是基佬,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陈自原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端起水喝,跟看戏似的,挺解闷。
乔微微哭得渴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还有酒吗?”
谢之岩说有,他伸手往桌上摸,摸了半天屁也没摸到一个,于是陈自原十分贴心地推过去两杯。
洋酒,烈。
谢之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可能对失恋的女孩儿感同身受,于是跟乔微微碰杯,“我陪你喝!”
乔微微的心暂时还在陈自原身上,忍不住看他一眼就是捶胸顿足的遗憾——这怎么能是个gay呢!
她端着酒杯的手颤颤巍巍,没拿稳,洒出去一半,全弄在陈自原衣服上了。
乔微微特委屈地说对不起,“衣服多少钱,我……我赔你吧。”
“没事儿,他有的是钱!”谢之岩重新给她倒满了酒,“他现在就缺个对象!”
陈自原:“……”
他今天穿了身冷色系毛衣,污渍挺明显的。
陈自原被音乐轰得头疼,正好能出去透透气,站了起来,“你俩接着玩儿,我去趟卫生间。”
谢之岩扯着嗓子跟他喊:“拜拜!”
陈自原前脚刚走,乔微微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陆衡。可惜这儿的人嗨的嗨走的走,没人接到这通电话。
陆衡出门着急,衣服穿少了,这会儿在酒吧门口站着,风一吹发抖。
蓝歌的招牌透射出宝蓝色的灯光,很暗,幽幽地隐在夜色里,像冷漠又高贵的狮子潜伏于深处,等待他的猎物。
陆衡打了个寒战,他只能认为这是天气原因,跟其他环境因素无关。
乔微微的电话没人接,陆衡有点儿担心她,只能硬着头皮推开酒吧的门走进去。
蓝歌酒吧前厅的布局很复杂,并且暗,到处都是镜子和玻璃反射过来的灯光,陆衡找不准路,抬头就能看见自己。
他居然能用神秘俩字来形容酒吧的氛围,这很怪异,那刚才沸反盈天的音乐声是从哪儿来的?
陆衡心跳很快,感觉自己好像在探索秘境,尤其头重脚轻的状态让他飘飘欲仙。
转了五分钟,陆衡彻底放弃了,再次尝试给乔微微打电话,依旧没人接,他有点儿想报警。正好这时在他左手侧墙面的暗门突然打开了,有闷厚的重金属音乐声传出来。陆衡透过门缝看进去,里面还有一扇自动门,好像要刷卡才能进。
陆衡作为设计师的第一反应,这地方消防验收能合格?
但他也没机会多考虑,先进去再说。
外面这道暗门很重,顶着才能打开,陆衡没进去,先从里面出来两个人,一高一矮,其中一人性别不明。
陆衡随意扫了眼倒在高个子男人怀里的人,喝醉了低着头,看不清脸,娇滴滴地哼一声,恨不得贴上去。
“哥哥——”
陆衡听见他叫了一声,鸡皮疙瘩瞬间集体站岗,从胃部翻上来的酸直接顶到了喉咙。
那位哥哥也十分惯着‘弟弟’,相当猴急地把人抱起来,上嘴就啃,外套脱了,又开始脱裤子,恨不得就地解决。
这世界太疯癫了,陆衡被雷劈在原地,脸色不好,震惊中带着厌恶,双脚又跟被灌了铅似的压根动不了。
蓝歌幽静的前厅被喘息声占领,这种声音像刀似的往陆衡心窝里捅。
“借过一下,”高个子男人看见陆衡,眼睛都亮了,“不用借过也行,你长得很漂亮,要一起吗?很刺激的。”
他伸手摸陆衡的脸。
陆衡头皮炸麻了,“滚开。”
那男人越挫越勇,兴致更高了,“这儿是gay吧,你清高什么。”
陆衡眉目拧得死紧,咬着嘴唇往后退一步,躲开了那只猥琐的手,然后另一位娇滴滴的男人叫得更起劲了。陆衡被恶心得够呛,转身要走,又直愣愣地撞在什么人身上。
他的恐慌非常直白地挂在脸上,似乎平等厌恶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生物,包括他自己。
陆衡挣扎起来,被来人扶稳了,“你发烧了吗?”
声音很熟悉,已经是今晚第二次出现了,陆衡抬起脸,怔忪片刻,有点疑惑,“陈医生?”
第10章 10、薄荷与甜橙
陈医生的气质跟陆衡刻板印象中的酒吧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蓝歌的氛围感又跟其他酒吧不同,有一种荒谬又平静的疯感。
陆衡呆愣愣地盯着陈自原的脸看,耳边笼罩着露骨的叫声,在现实与梦境的极度割裂下,陆衡没忍住,推开陈自原往外面跑。但也没跑多远,实在受不了了,扶墙干呕起来。
陈自原摸摸自己的脸,“……不至于吧。”
他心理素质挺强,余光瞥了眼搅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不像情侣,估计是喝多上头了才能这么奔放。
陈自原跟酒吧老板打了个电话,说两句挂断后面无表情地提醒那二位,“这里不允许随地做/、。爱,摄像头拍下来了,二位今晚得去派出所过夜。”
他这话说得特诚恳,但没人听,疯癫的人依旧醉生梦死。于是陈自原懒得再看,往陆衡那边走——他看上去真的很难受。
陆衡晚上没吃饭,吐不出什么东西,就干呕,脸色特别难看。
陈自原拍拍他的背,本意是好的,但他明显感觉陆衡的身体颤了一下。
“没事吧?”陈自原问。
陆衡说不出话来,抬手往后面那方向指了指
陈自原大概能明白点儿陆衡的意思,默了默,问:“觉得恶心?”
陆衡点头。
于是陈自原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他保持一段很微妙的距离,不跟陆衡靠那么近了。
随地大小做的俩傻逼被保安拖走,令人尴尬的呻吟声烟消云散,蓝歌再次恢复成了逼格甚高的同志酒吧。
陈自原等陆衡稍微平静一点儿,问他:“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衡不知道,这问题他想原封不动地问乔微微——她怎么上这儿来了?
不是,陈自原怎么会在这里?
陆衡不说话,陈自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怕戳他雷点,于是二人面面相觑片刻。
“那个……陆先生,”陈自原清了清嗓子,“我送你回去?”
陆衡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没有一点儿血色。他说不用,看了眼陈自原,又局促地把目光收回,“我找人。”
陈自原顿了顿,“乔微微?”
陆衡:“……啊?”
反正这会儿他俩轮流懵。
“她在里面,喝多了起不来,我们不好弄她。”陈自原说:“她说她找朋友来,我没想到是你。”
陆衡吐得嗓子疼,这会儿想喝水,他没那么多精力捋顺陈自原话里的逻辑。
太荒谬了。
“从那儿走,”陈自原给陆衡指了路,就刚那两人搞事的暗门口,“我带你进去。”
陆衡还是有点儿魂不守舍,陈自原带他走他就跟着,什么都不问,也不乱看。
普通会员走到闸机那儿是刷卡,但陈自原刷脸,积分等级高,一路畅通无阻。
陆衡终于走进了蓝歌内部,他刚迷瞪的脑子被翻天的音乐声距离一轰炸,终于清醒过来。
“陈医生。”
陈自原走在前面,陆衡叫了他一声,音太小,陈自原没听见。
陆衡的心情这会儿特别复杂,他回头看了眼闸机口,又忐忑不安地联想到陈自原。酒吧的氛围,随处可见的热情奔放,不认识的人互相搭讪很快就能搂到一起去,然后接吻。
好像一扇厚重的暗门,隔了一个欲望里的楚门世界。
陆衡完全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蓝歌内部很小,所以显得人多,走哪儿都挤,每个人身上都弥散着酒精的味道。陆衡仔细想了想,好像陈自原没有,他身上有股薄荷味儿。
就一晃神的工夫,陆衡和陈自原中间被一群闹哄哄的人冲开了,距离有点儿远。
陆衡本来就头疼,在这种环境下简直呼吸不畅。他无法用旁观者的心态来理解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只能尽力抓住陌生的安全感来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冷静。
“陈……”
陆衡提高音量,没喊出来,被人打断了。
“一起玩儿吗?”陌生人手里端着满杯的酒,晃出来几滴,洒在陆衡的衣服上了。这人很没礼貌,一直往陆衡眼皮子底下凑,笑得流里流气,说:“你长得很好看。”
陆衡烦得不得了,他涵养挺好,不会骂人。
陈自原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陆衡身上,但陆衡的精神反应让他不能有太冒昧的行为。陈自原怕自己控制不好尺度,所以保持距离,没想到被人挤开了,是他的疏忽。
胡搅蛮缠的男人被陈自原推开了,那人没站稳摔倒了,酒杯砸了。
混在这儿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肠子的东西,看一眼就知道谁和谁是什么关系或者即将发生什么关系,于是有热闹看,起哄声此起彼伏。
那人恼羞成怒地吼一声,“谁啊!”
陈自原居高临下看他一眼,没搭理他。
“我这酒一千一杯!”
陈自原淡淡地说:“记我账上。”
陆衡又想吐了,他拉了拉陈自原的衣服,“能走吗?”
他声音很轻,但陈自原就是看懂了他张合的唇形。
陈自原牵住陆衡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前,手臂一揽,环抱住了。
“走吧,”陈自原笑了笑,“别走丢了。”
陆衡这时才发现陈自原很高,自己只到他肩膀那儿,稍稍低头就能听见陈自原的心跳,很沉稳,频率没发生变化。
卡座在酒吧的最里面,这一段路对陆衡来说非常漫长,但并不煎熬,他有点儿喜欢上陈自原身上的薄荷味了。
陈自原第一眼看陆衡的状态,不算太好,第二眼看他的左手,没有纱布,伤口很明显。他皱了皱眉,暂时没说什么话。
乔微微又醉过去了,一条胳膊挂在谢之岩脖子上,还哭呢。空酒瓶倒了一桌,这俩喝得还挺豪迈。
陆衡看到她那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自原也有点儿一言难尽。谢之岩那熊样,没看出来是不是装的,反正也喝了不少,跟着舞台上的鼓点乱七八糟地嚎,没一个音在调上的。陈自原虽然知道谢之岩酒量一般,但也不会拉成这样。
这一男一女抵着脑袋发酒疯,在gay吧里显得格格不入。
陆衡怕乔微微酒醒后知道自己丢人现眼的样子一脖子吊死,赶紧上前把人拉开了。
乔微微眼皮掀不起来一点儿,还能挣扎一下,拖着酒醉的调温:“你谁啊?”
陆衡自己也难受,还得把她控制住,“我,陆衡。”
谢之岩还想追上去呢,陈自原反应快,一下把这胖子拽回自己的位置,不给陆衡添麻烦。
乔微微听到熟悉的名字,立刻又委屈上了,“呜……阿衡,我失恋了。”
“我知道,你说了。”陆衡一开始没往陈自原身上想,看了眼谢之岩,不太确定。
虽然这儿是gay吧,但比起性取向突变,乔微微换择偶标准的可能性大一点儿,陆衡又问:“你们俩好好聊了吗?”
“没有……”乔微微说:“他不跟我聊!”
陆衡忍了,没忍住,问:“谁?”
乔微微抬手一指,精准点名陈自原,“他!”
陆衡顺着乔微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当跟陈自原四目相对时,彼此都困惑不已。
陈自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但现在跟陆衡解释什么都属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干脆直接道个歉,于是微微颔首,正儿八经地说:“不好意思。”
陆衡:“……”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衡确实也没多少力气了,口太渴,看桌上还有一杯东西在,满的,他问:“这杯是酒吗?”
陈自原思忖片刻,说:“不是酒,是水,苏打水。”
“哦。”陆衡端起来喝了。
这苏打水劲儿大,冲得舌头麻,一开始没尝出什么味道来。等全部喝完了,舌头上的酥麻感过去,一股清凉的味道逐渐在陆衡五感中扩散开来,跟残留在鼻腔里的薄荷味达成了奇异的共振。
陈自原在陆衡脸上看见了明显的表情变化。
“这水是谁的?”
“我的。”陈自原笑了笑,他语气里带着点儿你也没问我的无辜。
陆衡脖子有点儿僵,没敢转过去看陈自原。
舞台上又换了首音乐,原本亢奋的人更加亢奋,晚上十点整,夜场正式开始,有人欢呼,有人调笑。在灯光颜色的变换中,一根钢管缓缓升起,有个男孩儿被人哄闹着上台,他露着细软的腰,跟着节奏扭动起来。
陈自原往那儿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陆衡有点儿燥,面颊也透了些血色出来,刚刚被薄荷水压下的体温再度翻涌上来。他没有正视陈自原,不敢,余光却偷偷摸摸地黏在他身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狂野在医生温润的气质中滋生,没有违和感,欲望和矜贵的清冷不再背道而驰,但也需要用心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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