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吓一跳,他先开始雀跃,随后慌张焦虑,他以为陈自原来了。
但来人敲门的力度跟陈自原不一样,挺粗鲁的,球球发现不对劲了,没敢上前开,说不是陈叔叔。
“我,潘乐!”潘乐扯嗓门喊:“阿衡!给我开个门啊,晒!”
陆衡的思绪跌宕起伏。
潘乐进屋后打量陆衡,“你这什么造型,头发不要可以剃了。”
陆衡给潘乐倒水,没接茬,问你怎么来了?
“怕你死了,”潘乐仰头灌空水,“班班不上,假假不请,扣你工资!”
陆衡身上透出淡淡死气,说扣吧。
潘乐拿他没招了,“你到底怎么了?失恋了?”
陆衡:“……”
“嗯。”他闷出一声。
潘乐挺闷,他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潘乐觉得自己正经,于是说:“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要讲出来,别憋着。跟我说,我能替你解决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
陆衡淡淡地说:“我之前谈的那人回来了。”
潘乐:“……”
大事儿,解决不了。
他至今没消化陆衡的性取向,同时也好奇,“怎么着?回来搅你和你现任的局了?这走向狗血啊。”
还真被他猜对了。
陆衡无言以对。
潘乐不懂同性恋,但他懂人。
人藏在胸腔里面的那颗心,不管脏的还是干净的,本质其实差不多。
他说:“能搅散的都不是正缘。”
乍一听,挺玄学。
陆衡听罢,无声一笑。
“行,”潘乐摆手,特别洒脱,“咱不说世俗,聊点别的?”
“别的什么?”
“更俗的,工作啊!”潘乐拍大腿,激昂:“马内!”
陆衡眨眨眼,想起事儿来了。
“苏市那项目你还去吗?”潘乐在陆衡这儿没老板架子,挺随和,“你要没状态我找别人。”
苏市在南方,离西京市挺远的。潘乐在那儿接了个工程项目,现在项目做一半出了点问题,需要设计这边配合解决。这个项目潘乐很重视,如果顺利结束,甲方后续项目也直接给他做了。
潘乐信任陆衡的业务能力,当时直接让他做项目负责人签的合同,这回有问题也得陆衡出面解决最合适。
一个月前就定下的工作,陆衡没跟陈自原说,想着后面说也来得及,没想到搞成这样。
潘乐见陆衡不说话,挑眉言:“那我找别人去,不算大事儿,天塌下来我顶着。”
陆衡挺感动,“没说不去。”
“啊?”
陆衡一直垂眸,盯自己手看,他手掌翻过来又翻走,说:“我想在那儿多待几天,月底前回来。”
潘乐算时间,大概半个月。但那些工作顶天了一个星期能搞定。
“小早和球球怎么办?”
“我都带上,正好小早放假了,”陆衡说:“她学习压力大,不能老闷在这儿。”
潘乐笑,“行,你们都去散心。”
陆衡心情好像好点了,能开玩笑了,“跟工作有瓜葛的出行不叫散心。”
“操,”潘乐嘴里骂着,心倒是放下了,“出差补贴三倍,今天晚上就给你批!回来补OA。”
陆衡松松眉,笑了一下,“谢谢潘总。”
潘乐离开前又想起个事儿,跟陆衡说:“现在暑假旺季,苏市旅游城市,酒店应该不好定。你带孩子出去不方便,买好机票跟我说一声,我给章叙打电话,让他给你安排。”
陆衡点头,说好。
旺季机票也不好买,陆衡挑来选去,只有第二天半夜还有几张票,赶紧抢了。
所有一切都匆忙,他莫名其妙就坐在候机厅了,脑子没反应过来,魂还飘着。
陆衡手捏当代通信工具,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等他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备注显示原哥。
嘟嘟——
陈自原没接。陆衡有点儿慌,同时也期待,这两种情绪的占比不明确。
响到第五声时,陆衡觉得自己该挂了。
陈自原可能真产生了芥蒂,那他送花又是什么意思?
陆衡艰难缓出一口气,在机械提示声响起前,他准备挂断了。
“喂,”陈自原接了,“小穗?”
陆衡心口炸了一下,小火苗忽闪忽灭。
他嗓子还疼,嘴里全是泡,说话不好听,“原、原哥。”
陈自原嗯一声,问他最近好?
陆衡没想说,其实挺不好的。
“我上夜班,”陈自原叹气,“刚从病房回来。”
“嗯……”
陈自原那儿顿了一下,敏锐感觉异样,问:“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原哥,我要去趟苏市,”陆衡声音小得自己也听不清了,他还纠结陈自原误会,解释了,“工作……出差。”
陈自原没多问,“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陆衡抠手指,拧巴着,舍不得又不敢见,说现在,“马上就登机了。”
所以陆衡买这个时间点到机票也有这层意思在。
他俩都在试探彼此。
陈自原送不了了,他于是不问你什么时候回。
长久沉默,难挨又窒息。
陆衡先投降,叫了声原哥。
陈自原没有回应。
“花……就先别送了吧。”
陈自原默了默,说好。
第59章 59、你的花
陆衡到苏市天快亮了,小早还好,她能熬,球球就不行了,困得不省人事。他倒陆衡肩上流了一摊哈喇子,睡得挺香。
这个时间点不太好打车,小早往外看了一圈,旅游城市居然也有冷清的时候。
“舅舅,我们怎么走?”
陆衡也往外看,说:“有人接。”
他其实不想麻烦别人,尤其凌晨,让人特意跑过来一趟,挺过意不去。
“陆衡!”那人声音由不远处飘来,很轻快。
陆衡转身,看见章叙,回了一声,“师兄。”
章叙在陆衡同一所学校,是校友。陆衡大一那会儿,章叙研一,中间其实差了挺多。陆衡性格不善主动交际,所以本来他俩不会有认识的机会。但潘乐跟章叙关系好,他交际花,顺带着把陆衡强行带进来了。
今晚也是,陆衡眼看飞机延误好几个小时,于是想让潘乐跟章叙转达一下意思,不用接了,怪给人添乱的,他自己能解决衣食住行。
潘乐倒是转达了,章叙也当听听过。
章叙从陆衡手里接过了行李,还想接孩子。
陆衡笑了一下,“这个不用,他得哭。”
章叙也笑,说行,“这儿没机场,白天能转高铁来,晚上就不方便了。”
陆衡在隔壁城市下飞机后坐包车来的,确实不方便,还贵。
“我包车来的,潘乐请客。”
章叙的笑意收不起来,“他给我发红包了,让我好好招待你。”
陆衡挺感动的,潘乐对他是真不错。
章叙又说:“等会儿我把红包转你。”
陆衡:“……”
他也幽默。
章叙不是一个人来的,说话同时从他身后探出来半个脑袋,板寸头,摸上手应该挺扎,头型倒是不错,圆润饱满。
这人瘦,比陆衡还瘦,年纪看上去不大。他出于好奇,打量陆衡,但又实在困,眼睛眨巴两下,眼皮都是强撩起来的。
小早最先注意他,咦了声。
陆衡的注意力也过去了,他独有艺术生的敏感观察力,在男孩儿身上看见了清澈的倔劲,似一种很顽强的生命力。
“盛小泱,我家人,”章叙笑了一下,很宠,“他胆子小,一个人待家里我不放心。”
陆衡说嗯,跟盛小泱打招呼,说你好。
盛小泱还是用一样的眼神看陆衡,没回应。
章叙说:“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盛小泱抬手动两下,很快。
“他能看懂唇语,”章叙一直看盛小泱,移不开眼似的,“跟你说晚上好。”
“小泱。”章叙给盛小泱看时间。
盛小泱歪脑袋,又比画两下。
章叙乐此不疲,对陆衡说:“早上好。”
陆衡懂了——章叙是盛小泱贴身翻译。
通常人在见到残障人士的第一面,多多少少会表露某种遗憾的同情以示人心本善的初衷,但陆衡共情能力强,他首先把自己带入盛小泱的位置,并不希望收到所谓同情的问候。然而陆衡也实在不擅长跟人交流,干脆不看盛小泱,也不说话了,免得把人惹烦。
他们的交流到此为止。
回去时章叙开车,车里安静,盛小泱坐副驾驶,偶尔透过后视镜看陆衡——他对陆衡好奇,哥告诉他了,这是师弟。
关系看上去不错。
陆衡没注意盛小泱,他魂不守舍,又沉回自己的思绪里。
他想联系陈自原,打个电话或发消息,说点儿什么吧。
该说什么?
这想法刚从脑子里蹦出来,一条简讯已经发送成功。
-原哥,我到了。
陆衡慌了神。
他觉得这话情感表达不全面,显得冷漠,但换个角度看又自然亲昵,总之不上不下很不合适。然而陆衡还有隐隐期待,反正心情复杂。他觉得陈自原不会回,都这个时候了,值夜班的也该睡会儿觉。
陆衡撤回信息,手还是慢,卡在操作界面上,收到陈自原的回复。
他几乎秒回。
他的心怦怦跳。
陈自原又发来一条。
-别太累。
陆衡惝恍,他一直在等我吗?
-嗯,你也是。
他俩总亲昵一阵,生硬一阵,好像灵魂从未真正融入彼此的血肉。这也是陆衡惴惴不安的心绪所在,他害怕失去陈自原,或者害怕陈自原日后会不会也突然变了。
变得跟那时候的游越一样。
陆衡不该拿陈自原跟游越比较,侮辱陈自原了。但他的遭遇摆在这儿,思想总滑坡,不受控制。
所以无数种可能性让陆衡不敢抓陈自原太紧了,从未得到总比每天患得患失轻松点儿。
陆衡叹气,目光望向车窗外,天亮了,路上的人多起来。
盛小泱不知从哪儿扒拉出一包小饼干,喂章叙吃一块,转身又给陆衡一块。
小朋友们都睡着了,吃不上。
陆衡没拒绝盛小泱的好意,接了,说谢谢。
盛小泱冷酷,不笑,又转回去。他跟章叙打手势,速度快,他如果能说话,大概语速也挺快。
-哥,你师弟不开心。
章叙偏头对盛小泱笑,摸摸他浑圆的后脑勺,特别享受这种阴阳怪气。
“陆衡。”
陆衡回神了,说嗯。
“现在大部分酒店没有空房,我朋友在景区开了家客栈,还剩两间,环境可能有点吵,但是出行挺方便的,”章叙说:“你先住进去,不合适再换,行吗?”
陆衡不挑,说行。
往后几天,陆衡忙工作,小早带球球玩儿,等陆衡下班,他们再出门闲逛会儿。
日子挺悠哉,可哪怕这种悠哉,也没能冲淡陆衡的惆怅。
客栈在一条历史悠长的老街里,出去就是沿河小路,路不宽。横街窄巷多,逛的地方也多,河边的石栏矮,人能坐上面,有很多穿汉服的游客拍照。想过河对岸,可以走石桥,站在石桥往下看,河面晃晃悠悠,荡着载满客的乌篷船。
章叙家的面馆就在客栈隔壁。
陆衡的工作收尾,最初设计方案要改动,出几份变更联系单,都顺利。他处理完最后一点儿细节,从工地回来,在小巷里绕好几圈,悲催地发现自己可能迷路。刚想给章叙打电话,盛小泱在巷口一晃而过——
他皱眉生气,好像跟人起争执了。
陆衡怕出事儿,跟上去了。
盛小泱人不高,垫脚掐着一男人的后脖子,把人带到后巷一处垃圾桶旁的下水沟处,照着污水摁他脑袋!
那人骂骂咧咧挣扎,“操!小哑巴你他妈干什么!”
盛小泱有冲劲,那男人也不是软柿子,抄底地上一铁棍砸过去。
陆衡眼看不好,奔过去来不及,喊一声,“住手!”
盛小泱听不见,男人听见了,眼睛一横,恶狠狠看向陆衡,手上铁棍倒是抡偏了。
盛小泱看准机会伸手枪棍子,抡回去。
男人龇牙咧嘴,趁机溜,他看陆衡文文静静的蛮好欺负,就往他那条路跑。
盛小泱追,扔了铁棍跟陆衡打手势。
陆衡看不懂,但能猜——大概就是别让人跑了吧。
场面挺燃的,陆衡莫名其妙奇妙加入中,于是配合,抬手拦住男人的路。
陆衡在打架斗殴方面确实不行,拦了一下没拦住,没估算好男人欺软怕硬的战斗力,被不算友好的力道推搡一下,身体压着手腕幢在石墙上,破了道口子。
盛小泱看见了血,急了,张嘴啊啊两声,像铁片轻微摩擦发出的动静,真喊不出来。
男人跑出巷口,眼看就要没影,突地嗷一声,以腾空姿势飞回,后背着落,满地打滚。
章叙沉脸,手攥男人后衣领,拽他往回拖。
男人死命蹬脚,嘴上喊,“章叙!你给老子撒开!撒开!”
章叙充耳不闻,重返下水沟那儿,摁他脖子,直接把男人的脸埋污水里了。
男人咕嘟嘟地在黑水里吐泡泡。
章叙看向盛小泱。
盛小泱蹦跶着给他鼓掌,五官皱了起来,气势汹汹一顿比画。
章叙认认真真看完盛小泱的表达,回头对男人说:“你家没镜子也没马桶水吗?舀一勺出来照照你这样子,像晒了八百年的鱼和熊掌,又臭又丑。”
章叙跟拎串猪肉下油锅里煎着似的,又把人捞起来,哐叽捏他脖子往上一撇,平心静气地说:“看见没,监控,特意为你装的。你干的那些事我都知道,这回算了,我不追究,要还有下次,我会把你堵着我家下水道的东西全捞出来端你家餐桌上,扒开你的嘴全给你塞下去——信不信?”
男人涕泪横流点头,说信。
章叙撒手,把他扔沟里了。
盛小泱抿嘴,没笑。
章叙走到他身边,“解气没?”
盛小泱眼睛红。
章叙捧起他的脸,“怎么还哭了,不解气啊?不解气我再回去揍他一顿。”
盛小泱拉住章叙的手,难过地指陆衡,说他受伤了,是我不好。
章叙亲他,你没不好。
陆衡惊呆了——
还能这样?
章叙哄盛小泱,抽空跟陆衡解释:“见笑了,他是我家隔壁的隔壁的面馆老板,这是商战。”
陆衡:“……”
他脑子停留在章叙吻盛小泱的画面里,倏地想起陈自原来了。
陆衡百感交集,他想,我怎么就不能这么直白,我拧巴什么呢?
章叙以为陆衡手疼,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衡眼睛微闪,嘶一声,反应过来了,确实挺疼的,“没事儿,皮外伤。”
章叙没多说,点点头,拉着盛小泱的手把人带回面馆。
小早和球球也在,陆衡于是把手腕绕到背后藏起。
章叙明白陆衡的意思,所以不提这茬。
他满心满眼都是盛小泱,毫不掩饰。盛小泱钻进厨房,过会儿端一碗面出来,放在陆衡面前,弯弯手指跟他说话。
“吃吧,”章叙笑着说:“他煮的。”
陆衡吃一口,说好吃。不是敷衍,味道确实不错。
盛小泱手里攥着把糖果,正和球球分着吃,小早在一旁给他俩数,玩儿都挺开心。章叙跟盛小泱转达了陆衡的夸赞,他更开心了。
章叙对陆衡说:“小泱挺喜欢你的。”
陆衡笑笑,说谢谢。
章叙亲吻盛小泱的行为对陆衡来说有点儿冲击力,不是说行为本身,而是那种自然的、不用顾忌周围人目光的坦诚。他做不到这样,又很想试试。
陆衡不知道章叙的性取向,这会儿大概是知道了。
章叙从容,“想问就问。”
陆衡被呛了一下。
“师兄,你是……啊?”
“嗯,我是。”
他二位在打哑谜中完成了信号对接,陆衡好像自暴自弃,抿口汤,说:“哦,我也是。”
章叙惊讶,这他倒是没看出来。
他斟酌片刻,挑了个话题,问:“那你有男朋友吗?”
陆衡摇头,摇一半卡住了,想点又点不下去。
章叙了然道:“怪不得,我看你到这儿后心情没好过。”
他又问:“吵架了?”
“不算,”陆衡说:“我单方面钻牛角尖。”
章叙不擅长开导除盛小泱之外的人。
他俩面对面沉默下来,有点儿尴尬了。
过不久,陆衡吃下了一碗面,门外房檐下的鹦鹉突然叫一声,捏着嗓子说了句欢迎光临。
盛小泱望出去,看见有人捧着花站在面馆外。
“江平巷68号,”送花的人问:“是这儿吗?”
盛小泱小跑出去,接了花。
他转头看章叙,章叙摇头,不明所以。
陆衡抬眼,他看见盛小泱怀里的茉莉花,数了数,一共七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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