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自原先是对那人点头,然后把他晾那儿了,低头跟陆衡介绍,“我朋友,叫管杰,蓝歌老板,你叫他老管就行。”
陆衡的人生没有自来熟这个技能,叫不出来。
管杰看见陆衡,眼前一亮,上半截身体往前探,“哎哟,这谁啊?”
陈自原没搭理他,把人拦住了。
管杰跳脚,“你还护着!”
陈自原对他笑笑。
管杰说他笑得渗人,“过年那会儿喊你吃饭都不来,跟你打电话我他妈以为你被哪个小妖精吸干了,说话没点儿中气。怎么着,你还会带人过来啊,我得出去看看我店门口的那棵树上有没有母猪爬上去了!”
服务员把酒端上来了,两杯鸡尾酒,还有一杯薄荷气泡水。
陈自原把气泡水给陆衡,“你饿吗?我点小食,想吃什么?”
陆衡没来过酒吧,他不知道这儿有什么,“都行。”
管杰一屁股坐在陈自原旁边,阴阳怪气地说:“听到没有,人家说都行。”
陈自原幽幽地睨了他一眼。
管杰做了个手势,嬉皮笑脸地说:“行,我闭嘴。”
陈自原点了一块树莓蛋糕,酸甜口的,陆衡应该爱吃。
很快就上来了,陆衡确实爱吃,他饿了。
陆衡吃口蛋糕抿口水,特斯文。管杰什么款式的人都见过,陆衡这样的也有,但少,所以眼睛忍不住往脸上扫,好看是真好看,新鲜也是真新鲜。
陆衡能感受到这种打量里带着试探的目光,但是应该如何大方地回应过去,他不擅长。不擅长的事情就不能轻易做出来,会闹笑话——陆衡做起了心理建设。
“别看了。”陈自原说话的语调很淡,他表情摆出来,看上去不高兴。
“还护上了。”管杰嬉笑,他觉得自己挺友好的,冲陆衡伸出手,“你好,我叫管杰,老陈朋友,我跟他很熟。”
陆衡咽下蛋糕,有些尴尬地冲管杰笑笑,也伸出手,“陆衡。”
管杰嘴里没把门,能说的不能说的都突突往外冒,直接问了:“你是老陈男朋友吗?他可没带谁来过我这儿。这些我请了,算第一次见面礼。”
陆衡被水呛了,薄荷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陈自原伸手过去,轻轻顺着陆衡的脊背,“抱歉,我来不及捂他的嘴。”
“捂我嘴干什么?”管杰乐不可支,“怕我把你小时候被狗吓哭的事儿抖出来吗?”
陈自原:“……滚。”
陆衡终于咳顺气了,脸通红的,抬起头,管杰已经不见了。
“他人呢?”陆衡问。
“走了,”陈自原说:“烦人。”
陆衡眼睛弯弯的,“原哥,你怕狗吗?”
陈自原不承认,说:“不知道,忘了。”
陆衡抿着唇笑,捏起杯子继续喝水,他说了声哦,本来夹在耳朵后面的头发又掉下来了。
陈自原真是来喝酒的,两杯鸡尾酒空了,他又点了两杯,很快就上来了,血红色的,喝起来应该很带劲儿。
陆衡拿起自己的玻璃杯跟陈自原的高脚杯碰了一下,叮铃一声脆响。
陈自原挑眉,眼里有惊喜。
“你朋友挺多的。”陆衡说。
“小时候住胡同,前后左右都是同龄人,混几天就交上朋友了。”陈自原笑了笑,说:“我、老谢、管杰,还有般蓝的老板,我们几个是发小。”
陆衡没喝酒,但他周围都是酒,大概被熏了,也有点儿迷糊,他想了一下,问:“沈竹钦呢?”
“也是。”陈自原没有回避,继续说:“后来上大学又认识了一些朋友,朋友和朋友之间互相认识了,能聊,就成了一个关系圈,经常聚——下回我带你见见他们?”
陈自原想把陆衡带进自己的圈子,要掌握循序渐进的方法,不能硬来,所以提前问一嘴,他没别的意思。
陆衡社恐,他需要的是心理准备,所以挺吃陈自原这一套,说:“嗯,行。”
陈自原笑了笑,继续喝酒。
台上跳舞的人换了一波,捧场的依旧激情高涨。陆衡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正好舞台下有好几对在接吻的,舌吻,特激烈。
陆衡臊得慌,他不想看,然而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那儿瞟——现在人类都进化成这个样子了吗?
自己讳莫如深的东西在这儿居然能自由成这样。
于是看着这些,陆衡有了久违的冲动。
“我有段时间认为我的性取向是个病,”陆衡呆愣愣地开口,说:“后来强迫自己不想,弄得跟正常人一样,到头来还是没正常到哪里去。”
这话像把利剑直直凿进陈自原的耳朵里,他皱了皱眉,正要说点儿什么,手机震了一下,管杰发来的消息。
-跟你报个信儿,沈竹钦马上就到了。
陈自原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回信息,关了手机,一口喝了剩下的酒。陈自原喜欢喝酒,但以前没这么喝过,猛地来一下,酒精的劲儿确实挺冲的。
陆衡一开始看两个男人接吻会恶心,然后心理上有波动,身体也会有反应,但是看久了就心如止水了,这过程有点儿快,大概是因为没有美感。他口渴,回头找水喝。
陈自原突然靠近了,心跳波动很明显。
陆衡咽了口唾沫,不敢动了。
“原哥?”
陈自原说嗯,他挽起了陆衡的头发,在他后脑勺差不多的位置扎了个揪。
他哪儿来的头绳?
陆衡还在琢磨这个问题,陈自原就懒洋洋地倒在了他肩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哼了一声。
陆衡的脖颈有点儿痒,他没躲,太喜欢这种感觉,“原哥,你喝醉了。”
“嗯,我喝醉了,”陈自原的尾音很含糊,“你会开车吗?能不能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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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生:拉踩
第40章 40、“最好的人。”
陆衡有驾照,但有驾照和会不会开车两者之间没有关系,他迟疑了一下。
陈自原明白了,轻轻一笑,说:“我叫代驾。”
陆衡点点头,然后感觉肩膀的重量在消失,陈自原好像要离开了,他挺舍不得,“我……我可以送你回家。”
“好啊。”陈自原心情不错。
陆衡不傻,他现在和陈自原在性取向方面算是坦诚相待了。那么陈自原毫不遮掩地挖坑,陆衡知道,也默认了,他有点儿想跳下去。
陈自原好像喝多了,走不稳路,往陆衡身上倒。
“小穗,我头疼。”
陈自原眼睛半阖,脸色有点儿差,陆衡从没听过他这种语调说话,好像被石头砸碎了似的,尾调沉重又零落。
于是陆衡有点儿着急了,“原哥。”
当陈自原的脑袋又靠上陆衡肩膀的时候,陆衡抬手从后绕过去,指尖落在陈自原的太阳穴上,微凉,“这儿疼?”
“不知道啊,”陈自原说:“哪儿都疼。”
陆衡特别吃陈自原这一套,心软得不行,“那我揉揉?”
陈自原轻笑,说行。
他俩来得挺正经,出去的时候亲密不少。走到门口遇见一个人正好进来,那人帽子口罩捂得密不透风,陆衡下意识盯着他看,觉得这造型眼熟,愣神了。
直到那人拨开帽檐,露出眼睛冲陆衡笑了一下,“嘿!”
是沈竹钦,陆衡挺意外的。
“他是来找你的?”陆衡问。
“不是,我早跟他说清楚了。”陈自原很淡漠,可能还是被酒精影响了,状态转变得非常快,“他不冲我,他来这儿是混的。”
哦对,他们都是发小,这儿的老板沈竹钦也认识。陆衡默了默,又往那儿看去。
沈竹钦没有停步,笑着闪进蓝歌,他见陆衡看过来,摘下口罩,两指并拢,在唇上一抹,吊儿郎当的吻就这样飞了过去。
陆衡:“……”
冲谁??
陈自原不高兴了,说:“你别看。”
“哦,不看了,”陆衡还哄他,又问:“车在哪儿?”
“门口。”陈自原都不碰陆衡,是陆衡半搂着他走出蓝歌,显得特别弱不禁风。
沈竹钦给陈自原发了条信息。
-装个屁,你也不怕把脖子折歪了!
陈自原懒得理他。
代驾早等在门口了,并且服务到位,他拿了车钥匙,给两位送上车后座,等顾客坐稳了,按照导航给的路线出发。代驾特有职业操守,不论后座的客户怎么折腾,他绝对能做到目不斜视,全当空气,哪怕陈自原和陆衡的关系看上去并不普通。
陈自原的呼吸很稳,虚虚地靠在陆衡身侧,好像真睡着了。
陆衡看车外的景象逐渐陌生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没问过陈自原要去哪个家。
“师傅,”陆衡想了想,特别婉转地问:“还有多久到?”
“快了,还有十分钟。”代驾挺精的,刻板印象也有,gay吧走出来的能有什么好关系,人又喝了酒,估计也是奔着一夜激情去的,于是说话拐弯抹角的把目的地说了出来,“去城市花园的路晚上不堵。”
陆衡不知道为什么耳朵红了,他稍稍打开点儿车窗,说:“他喝多了,晕车不舒服,您慢点儿开,不着急。”
“欸,行。”
陈自原唇角扬起,眼睫毛轻轻抖了一下,笑呢,差点儿没端住。
陆衡脖颈痒,又潮,被陈自原的呼吸萦绕,他知道陈自原没睡着,没揭穿他,也笑了一下。
城市花园闹中取静,进了小区,某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扑面而来,陆衡挺喜欢这儿的,站着赏花了。
陈自原在陆衡后面下车,眼神挺清醒的,“小穗。”
陆衡看向陈自原,眨眨眼,突然揶揄他,“你家在哪儿?还需要我扶着你吗?”
陈自原一直觉得陆衡活泼起来很可爱,他伸出去了,挺配合陆衡,“行,快来扶着,我要被风吹倒了。”
说完晃了晃。
陆衡以为他开玩笑,但稍微大点儿的风吹过来,陈自原好像真的要晕了,往前扑了一下。
陆衡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接住陈自原。
陈自原人高,也有力量,陆衡接住他,双手从他腋下穿过,肩膀被压住了,往后踉跄了几步,“原哥。”
陈自原维持平衡,抱紧了陆衡,说:“我挺累的。”
陆衡的手僵在空气中,不敢动了,“怎么了?”
“上了五天夜班,连着好几台手术,没睡觉,”陈自原的声音很闷,说的话全部消失在陆衡的肩颈里,委屈又难过,“我联系不到你,上火。”
他们身在花园里,脚下的泥土像被细雨渗透了,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
陆衡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陈自原的后背,说:“我的错。”
陈自原把陆衡带回了家。
他这套房子比起滨江海湾的面积小了很多,但小并不代表温馨,装修太冷了。
陆衡刚踏进门就打了个哆嗦。
“冷吗?”陈自原问。
陆衡上别人家,没那么多要求,他说:“还好。”
陈自原打开暖气,没开灯,他看着陆衡脱了外套,站在玄关,局促起来,好像真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一样。
“衣服挂那儿吧,”陈自原指了指门后的钩子,又说:“拖鞋在鞋柜里,你自己挑一双,都是新的。”
陆衡说好。
陈自原在外面状态还好,回家之后又颓丧起来,他眉头一直拧着,好像哪儿都不痛快。
“你着急回家吗?”陈自原嗓音很哑。
“不着急,”陆衡不知道看哪儿,眼神有点儿飘,“微微帮我看家呢,我能多待会儿。”
陈自原摘了眼镜,随手往桌上扔,他揉着鼻梁,闭上眼睛了,“你能麻烦乔微微的事儿,什么时候也可以跟我提要求。”
陆衡怔住了,目光停留在陈自原的脸上。
“原哥……”
陈自原慢慢睁开眼睛,笑着看陆衡,“既然不着急走,我们聊聊天,行吗?”
所以陆衡默不作声想远离陈自原的想法和做法,像根刺扎着两人的肉,不拔出来都是隐患。
陆衡心里也清楚,他说:“好,聊聊。”
该从哪儿聊起呢?
陈自原家客厅的沙发挺硬的,坐着不舒服,他去了卧室,陆衡也跟着一起。
卧室门敞开,落地窗的帘也拉上,闪烁的霓虹灯照映在陆衡和陈自原的脸上,影影绰绰。
陈自原坐在老位置,陆衡屈腿环抱,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床沿边。
他们中间摆了张小木桌,陈自原烧了壶水。
没过多久,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啪一声又破了,在静谧的夜晚尤其温馨。
陈自原的头微微向一侧歪斜,闭着眼睛,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两下。
陆衡的眼睛好像是盯着冒起又消失的泡泡看,其实总不可抑制地飘向了陈自原。
他知道陈自原现在是清醒的。
“以后熬夜了就别喝酒了,”陆衡说:“对身体不好。”
“嗯,我听你的。”
“那天从你办公室出来,我……”陆衡话语一顿,低头又继续往下说,其实他心挺虚的,“我碰到沈竹钦了。”
“我猜就是,”陈自原声音很沉,意料之中似的笑了一声,“他是不是说我跟你性格不合。”
陆衡无言以对,说:“你真了解他。”
陈自原沉默了。
水煮沸了,自动调停,这回房间里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陆衡掐着手指,如果他的指甲够锋利,大概都能掐进肉里。他现在需要强烈的痛感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至于临阵脱逃。
“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很畸形。”陈自原缓缓开口。
陆衡的心脏剧烈跳动,他怔忪片刻,想起了陈自原和沈竹钦的对话,问:“因为你妈妈?”
陈自原点点头,苦笑说:“她很强势,不只在衣食住行,我每天吃几个菜,每道菜只能吃几口,说是饭桌礼仪,这都是小事。她对我是精神和思想上的控制。”
“控制你的精神?”
“比如我该考什么分数,低一分或者多一分都不行,我必须会控分,不然就是废物,”陈自原冷笑,“或者我应该交什么朋友——老谢他们在我妈眼里全属于狐朋狗友一类。我妈从来不会歇斯底里地骂人,她会讥讽,从灵魂上否定全部。”
这听起来似乎还好,但夜以继日地浸泡其中,人会疯。
陆衡张张嘴,他想说点儿什么,又怕说错话。
“可能在我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她就决定好了我以后要走哪条路,”陈自原说:“在她规划好的路径中,我只要有一丁点儿做得不好,我就是失败的。她会用特别失望、特别淡漠的眼睛注视我,就好像看着一个垃圾。”
陈自原平铺直叙地说这些话,他的表情没有发生变化,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大概已经习惯了,或者释怀了。
不对,陆衡想,释怀哪儿有这么容易。
“我该说些什么吗?”陆衡问。
“不用,”陈自原微微睁开了眼睛,注视陆衡,温柔笑了笑,“你听我说就好。”
压抑很久的人确实需要一位聆听者,陆衡理解这种需求,他点头,“嗯,你说,我听着。”
“有一次我不想考试了,逃课跟老谢去玩儿。玩儿的什么我早忘了,但我妈找到我之后,她那种高高在上的,平等鄙夷所有人的眼神……”陈自原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特恐怖。”
陆衡说:“心理阴影不论程度,一辈子都在摧毁我们的意志。”
“嗯,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人生价值很大程度取决于她对我的看法和肯定,”陈自原嘲笑自己,“小穗,山很高水也深,我都过不去。”
所以直到现在,陈自原还处于被不断击碎和重塑的过程中。
“不对。”陆衡说。
陈自原看向陆衡,有些困惑了,他问:“哪里不对?”
活在强势家庭成员控制中的孩子不会升华出陈自原这样的思想。
陆衡把自己代入了,他沉浸其中,也替陈自原难过——
陈自原的儒雅和温柔是骨子里就有的东西,跟他所在的环境和相处的人没关系,他像陡峭崖壁上开出的一朵花儿,总有人被他吸引。
“原哥,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陆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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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u~好人卡一张
陈自原挺高兴地,对陆衡说了声谢谢。
成年人之间剖心的话题进行到这儿,算是另一种层次的渗透了。
陆衡觉得自己再拘束下去不合适,显得特自闭似的,他问:“你后来反抗了是吗。我是说,拒绝被继续控制。”
窗外有灯光快速闪过,马路上蹿过一辆摩托车,好像劈开了幽静的城市,突然热闹一下又恢复寂静。
陈自原往下看了一眼,他一直羡慕这种自由的狂野。
“沈竹钦的处境比我还惨,长辈之间会攀比,他爸喜欢跟我妈较劲,家产要比人脉要比,最后比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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