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坤唉了一下,揉揉眉心,“真累,晚上不想回去,能收留一晚吗。”
“我家没有第二张床,”叶明霁说,“往前开两公里有个酒店,你去开个房。”
“啧,”国坤摇头,“你这张嘴…我这个不哥,是不让人跟我说不,也就你成天跟我说不。”
他喝了酒,说出话带着酒味儿,整个车厢里蔓延着不太好闻的酒味儿,叶明霁打开车门,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老黄。”
叶明霁对着站在车外的司机挥了挥手,“开车慢点。”
“好的明哥。”老黄坐上驾驶位。
国坤从车窗伸出脑袋,“叶明霁,你怎么油盐不进。”
叶明霁怔然,他想说油盐不进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车子一脚油门开远,叶明霁看着它消失在街角,转身进了小区,夜色不早了,小区内的安静和白天的热闹截然不同。
叶明霁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哒,一下一下,轻缓又脆耳。
一步步走上楼,六楼黑暗里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楼梯上,靠着墙壁睡着了。
叶明霁点开手机手电筒,走上前拍了拍郁柏,“郁柏。”
郁柏睁开眼睛,有些茫然。
“你怎么待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在家写作业。”
“你走了我一个人不太好意思待,”郁柏打着哈欠,“写完作业就出来了。”
“你也是个油盐不进的,”叶明霁笑笑,掏钥匙打开门,“很晚了,快洗洗睡。”
郁柏抱着书包跟着他进门,叶明霁问道,“晚饭吃了吗。”
“嗯,水饺。”郁柏说。
“好,”叶明霁相信他,“去洗澡,上回你穿的睡衣洗了在阳台上自己收下来。”
“哦,”郁柏放下书包,“这都多久了,衣服还在阳台。”
叶明霁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笑,“我懒,收拾衣服什么的,很烦。”
郁柏收了衣服,转过身,“哥。”
“咳咳!”叶明霁一口水呛到,“怎么了。”
“我爸他,”郁柏看着他,“在哪个棋牌室。”
“下三街知道吗。”
“不知道。”
“跟我们隔着两条街,”叶明霁指了个方向,“步行二十多分钟吧,在那边。”
“哦,”郁柏往浴室走,“知道了。”
叶明霁问,“你想去找他吗?”
郁柏在浴室门口停下,站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找。”
“嗯,”叶明霁擦了擦嘴,说,“以后要么喊我叔,要么喊我明哥,别直接…喊哥。”
第10章 闹事
四月中旬是郁柏的体育考试,考试在九中,下午两点开始,考试项目是男子一千米和立定跳远。
一千米郁柏拿到了他这个组的第一,下了操场跑道,他听见了很欢乐的声音,“郁柏,你好牛!”
郁柏没看见是谁,但这个声音他不算陌生,至从那天吃完炸串之后符梦就经常在校门口等他,偶尔拉着他去吃个小吃,拉不过去了就和他说几句话再看着他进小区。
这算是最近他听见除了老师意外最多的异性声音,所以很能准确听出来。
“郁柏郁柏郁柏,”符梦从右后方跑了过来,也不在乎操场上人多老师多,她拿着两瓶矿泉水塞到郁柏怀里,“我偷偷从我们班顺的,还有一瓶给胖羊。”
“谢谢。”郁柏将两瓶水放到地上,活动着脚腕。
“哟喂,胖羊上场了,”符梦激动地拍了拍手掌,笑道,“他能跑完一千米就很厉害了。”
这一场上有杨正青,他算是这一组里最胖的了,在中间跑道,一出发就被落下一大截,郁柏隔着这么远也能看见他咬着牙在坚持。
符梦笑的前仰后合,“让他平时少吃点减减肥不停,这一千米跑下来有他难受的。”
意料之中,杨正青是这一组的最后一名,跑到终点时他一屁股躺在地上,只看得见鼓鼓的肚子在上下起伏。
符梦跑过去,和几个同学一起将杨正青扶了过来。
“不行了不行了,”杨正青坐在郁柏身边,大口喘着气,“要死的感觉。”
郁柏将水拧开递给他,杨正青虚抬手想接,胳膊没力气又垂了下去,郁柏只好弯腰把水放到他手里。
“谢谢啊,”杨正青说,“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你能跟人家比啊,”符梦说,“场上哪个也不像你这样没用。”
男子场结束就是女子场,符梦看了眼自己班级集合的地方,“我不跟你们说了,要到我了,对了,等结束后记得去唱k!胖羊你帮我说一下!”
杨正青灌着水,“啊,爽。”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郁柏,拽了拽郁柏的裤腰,“郁柏,听见了吧。”
“什么。”郁柏侧头。
阳光刚好打在郁柏身上,这个侧目让他侧颜像是打了层滤镜,杨正青骂了句脏话,“操,你长得是挺不错,那什么,今天是符梦生日,她想请我们去唱歌,想约你又不好意思说,怕你知道她生日要给她准备礼物。”
郁柏转过头继续看着操场,杨正青拍了拍他的腿,“去吗,去吧,放松放松,要人命的体育考试终于结束了,以后早上再也不用晨跑了,妈呀。”
女子组是八百米,符梦的运动细胞也属于不怎么样的,在她们那一组拿了个中等的成绩,她跑完后第一时间就凑了过来,对杨正青使了个眼色。
杨正青这会儿缓了很多,从躺着改成坐着了,他耸耸肩,“我说了,人没给我答复,你自己再问问。”
符梦又看了看郁柏,“郁柏,你去吗,人不多,我一个女同学,然后胖羊还有你,四个人。”
郁柏轻轻嗯了一声,“去。”
“好耶!”符梦蹦了蹦,双手在杨正青肩膀上拍了拍,“太棒了!对了,你…别给我准备礼物,我让他们都没准备礼物,就单纯唱个歌。”
“嗯。”郁柏说。
立定跳远就比跑步要快多了,结束后是五点多,他们坐校车回到学校,便放了学,终于结束了熬人的体育考试,加上又是周五,大家都挺开心的,杨正青搭着郁柏的肩膀往校门口走。
郁柏很是不习惯,“手拿走。”
杨正青拿开手,说,“要不是知道你就是这副矫情样子,我真不愿意跟你玩。”
郁柏没说什么,和杨正青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符梦带着她的同学过来了,是个短头发的女生。
“我同桌加好友曾晓璐,”符梦介绍着,“胖羊你认识了,这个就是郁柏。”
“你好,”曾晓璐腼腆一笑,挽着符梦的胳膊,“是挺帅的。”
郁柏对她点点头。
符梦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车子停在他们面前,符梦说,“胖羊,你体积大坐副驾驶。”
杨正青求之不得,打开副驾驶就钻了进去。
剩下三人挤在后排,郁柏在最左边,符梦在中间,还好三人都瘦,不显得拥挤。
“去糖鑫。”符梦说。
司机大叔乐了,“你们还不知道吧,糖鑫封了。”
“啊?”车里除了郁柏剩下三人都啊了一声。
“怎么封了。”杨正青问。
“警察封的,”司机说,“至于为什么你们几个小孩就别打听了,换一个吧,去大航怎么样。”
杨正青回头看着符梦,“你是寿星,你做主。”
“那就去大航吧。”符梦说。
车子发动,车里几个人对于糖鑫封了这件事还是挺好奇的,杨正青说,“我喜欢糖鑫,他家设备好,音质也好,怎么就封了呢。”
曾晓璐伸长脑袋,“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啊?”符梦惊讶。
“那倒没有,”司机说,“你们呐也别瞎猜,估计过不了多久糖鑫就恢复营业了。”
“那我就放心了。”杨正青说。
郁柏不太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扭头看着窗外,丹坨县他不熟悉,除了学校和小区周围,再远一点他就不认识了。
车子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停在一家KTV门前。
大航KTV,是个六层独栋小楼。
郁柏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合,一进去就听见了很吵闹的音乐声,让他有些不适应,太吵了。
大厅里有个像门框一样的机器立在门口,服务员站在门框边要求每个客人都必须要从门框经过,身上的包也要打开检查。
“这是在干嘛,”符梦小声说着,“为什么还得查我们,还搞个安检的东西。”
郁柏跟在他们身后,对于这种安排让他觉得不适应,这里是来玩儿的地儿,为什么要像是查犯人一样。
“你好,包看一下。”服务员对着郁柏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店的规矩,请多担待。”
郁柏看着他们三人都被检查完了,自己只好把书包打开,服务员拿着探测仪在包里扫了扫。
“谢谢您配合,可以了。”服务员说。
“最近老实点,听见了吗。”
叶明霁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手里翻着书,手机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开着免提,“糖鑫的事儿你别插手,一点儿也别沾。”
“听见啦,”焦德华说,“不哥回来了我才不敢插手,明哥你放心吧,再说了,我最近忙着呢。”
电话那头挺吵闹的,焦德华声音里又透着喜悦,叶明霁挑眉,“这是在干什么。”
“在跟阿钰约会,”焦德华忍不住乐出声,“糖鑫没开业这几天阿钰挺闲的,我们都在约会。”
焦德华的声音恨不得要吐出泡泡来,还是粉红色的那种,叶明霁都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嗯,你好好约会,”叶明霁说,“钱够花吗?”
“够够!必须够。”
“那不打扰你了,对人姑娘大方点。”叶明霁挂断了电话。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真是春天来了,人都跟着轻松起来。
叶明霁笑了笑,轻点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
郁柏还没回来。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外面没人。
还是说今天郁杰在家他错过敲门声了?
叶明霁关上门,伸了个懒腰,进厨房给自己下面吃,盛到碗里的时候发现自己下多了,下了三人份儿。
他只吃了一碗,将剩下的只能倒进了垃圾桶里,郁柏其实还是有作用的,最起码看他吃饭让叶明霁也跟着有胃口。
啧,真是浪费。
一个人的夜晚叶明霁大部分时间要么是看书,要么就是找一部电影窝在沙发里,喝着酒,慢慢看着。
半部电影没看完,放在桌几上的手机亮了,他调了静音模式,手机亮了挺长时间叶明霁才伸头看了眼。
是个陌生电话,他没接,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手机自动黑屏,下一秒,又亮了起来,他捞过手机,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叶明霁接起了电话。
“明哥,”电话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耿钰。”
叶明霁抬眸,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德华他…被人打了,”女人带着哭腔,“明哥,明哥。”
叶明霁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焦德华的阿钰。
“什么情况!”叶明霁放下啤酒,站了起来。
“我们在大航,”耿钰说,“就是单纯来唱歌的,但是这里的领班认出了德华。”
叶明霁换上鞋,拿起柜子上的车钥匙,想起自己喝了酒又把钥匙随手一扔,打开门跑着下了楼,“先报警!我马上到。”
现在正是大航达州两家和糖鑫对立紧张的时候,叶明霁恨不得去撬开焦德华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到大航的时候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地上躺着好几个人,警察也已经在了。
叶明霁没看见焦德华,但是看见了不少熟人,都是国坤的打手们。
“明哥!”打手们见到叶明霁,齐声喊了出来。
叶明霁头疼,这群人这声喊让他跟这事儿没关系也扯上了关系。
地上好几个被打的横七竖八的人,叶明霁扫了一眼想看看有没有焦德华,焦德华没找到,反倒是看见了个熟人。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不是郁杰又是谁,郁杰边上蹲着一个人,那人正回过头看向他。
是郁柏。
而郁柏的眼神,正如他第一次见到郁柏时,带着很重的警惕。
作者有话说:
休息两天,周五见。
第11章 “滚!”
国坤的手下不知道在哪找了几个生面孔,让他们去大航闹事,喝的烂醉睡在大街上的郁杰被他们相中,郁杰和一群人去大航惹是生非,和大航的打手打了起来。
普通人和专业打手打架自然是讨不了好处,包括郁杰在内的几个人全都被打伤。
而焦德华从小混迹在街头,身手虽然谈不上多好,但他机灵,没怎么受伤,除了一开始认出他的领班给了他脸上一拳让他左脸有些肿。
警察把所有打架惹事的带去派出所,受伤重的住进了医院。
叶明霁又被带去了问话,不过他没就没有参与,简单问了话就被放了出来,他站在警局门口点了根烟,看见蹲在路边的耿钰。
耿钰也看到了他,站起身踌躇着走了过来,“明哥。”
叶明霁吐出烟圈,看着她。
耿钰有些害怕,绞着手指头,“是我不对,我想看看大航他们服务员的工作是什么样的,德华是陪我过去。”
叶明霁弹弹烟灰,“想跳槽?”
“不不,不是,”耿钰迫不及待道,“我就是想打探一下,不是要跳槽。”
“嗯。”叶明霁淡淡应声。
他是很生气,但也不会对耿钰发火,两人等在警局门口,直到天亮了焦德华才从里面出来。
一看见叶明霁在,焦德华立马低着头站到他面前,“我错了明哥。”
叶明霁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左脸青肿了起来,“还有伤吗?”
“没有了。”焦德华说。
“为什么去大航。”
“就是…去唱歌。”
叶明霁看着他,焦德华缩着脑袋,耿钰凑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说,“我和明哥已经说了。”
焦德华立马说道,“明哥,不关阿钰的事,她不想让我去,是我非要陪她去。”
“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吗?”叶明霁忍着火。
“知道…”焦德华低着脑袋。
叶明霁闻言转身就走,焦德华赶紧跟上,“明哥…”
叶明霁走的很快,清晨路上没什么人和车,只听得见他走的极快的脚步声,和为了跟上叶明霁步伐小跑着的两人。
“明哥,你打我吧,”焦德华吓死了,“你别这样不说话。”
“你打我骂我都行,明哥…”
“明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叶明霁停下脚步,转过头,“跟你千叮万嘱别惹事!别沾事,你脑子不要就给我扔了!”
焦德华跑过去,叶明霁抬手在他脑袋上啪啪扇着,耿钰在一旁看的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办好。
叶明霁停了手,心中的气消了不少,他说,“不哥是想要闹出人命的你懂吗?”
焦德华猛地抬眼,摇头,“不,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焦德华说,“真的不会再过去了,以后大航和达州我都绕着走。”
叶明霁呼出一口气,“你们俩,在事情完全摆平之前,都不许再给我碰上一点。”
焦德华和耿钰一个劲的点头。
“回去吧,”叶明霁摆手,“伤口处理一下。”
“明哥你呢。”焦德华问。
“我要去找不哥,”叶明霁看着他,“你要去吗?”
焦德华牵着耿钰的手,说,“明哥我们走了!”
溜得飞快。
叶明霁揉揉太阳穴,一夜没睡让他有些疲惫,招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县医院。”叶明霁说。
早上的县医院人不算太多,叶明霁到急诊室问了厅台里的护士,“昨天晚上送过来因为打架受伤的病人在哪?”
护士有些迷茫,“我刚交班过来,你去大病房看看,一般都在那边。”
护士给他指了个方向,叶明霁点点头,“谢谢啊。”
往左边一拐就是所谓的大病房,病房很大,粗一看有几十个病床,人也住的挺多的,因为时间还早,病房里还算是安静。
各种仪器的滴滴声间或有病人低声呻吟的呻吟交叉着,叶明霁想找人,其实挺容易,靠近窗户边的病床旁,他看见郁柏坐在病床前,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要是醒着,叶明霁盯着看了五分钟他都没动,要是睡着了,直直坐着也能睡着还挺厉害的。
叶明霁慢慢走过去,站在郁柏身后,床上的郁杰是睡着的,脸上已经被处理过,包着纱布,看不太出来他本来的样子。
身上盖着被子叶明霁也不确定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叶明霁抬手轻轻拍了拍郁柏的肩膀,“郁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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