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孩儿(柳九)

叶明霁没有回答喜不喜欢，他说，“有没有冬天不会下雪的地方。”
叶奶奶点了点他的鼻子，“有啊，南方，那里冬天不会下雪，不过也不全是，也有下雪的南方，但是南方的雪它不大，储存不了多久。”
“哦。 ”叶明霁回答，他不太知道南方在哪，只知道这里的冬天好漫长，不下雪的冬天是什么样呢，没有这么冷吧，也没有人会把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放在雪地里吧。
等他长大了，他一定会离开这里的，去一个不怎么大的地方，也不怎么下雪的地方。
“砰砰砰！”
一声声拍打声吵醒叶明霁，他睁开眼睛，屋子里很昏暗，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看了眼时间，傍晚六点多。
叶明霁打了个哈欠，居然睡了整整一下午。
“砰砰砰！”
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穿上拖鞋站了起来，“来了，谁？”
叶明霁打开门，郁柏站在门边。
“哦，放学了是吧，”叶明霁伸了个懒腰，“我来做晚饭，你跟你爸你说等一会儿…”
“那个，”郁柏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爸…找你。”
“嗯？”叶明霁一愣，抬腿往对面过去，“怎么了郁大哥。”
郁杰躺在沙发上，见他过来笑了笑，伸手一指叶明霁身后的郁柏，“这小子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叶明霁看看郁柏。
郁柏抿着唇。
“小柏明天家长会，”郁杰说，“我这个样子是去不了的，小叶，你帮个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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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家长会
家长会这种事对于离开学校十几年的叶明霁来说颇为陌生，郁杰刚开始说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
他也从开没有开过家长会，上学的时候他的家长会是叶奶奶去开，后来变成了宋阿姨。
叶明霁属实是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参加家长会，很是神奇。
他稍稍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新的风衣外套，头发用发胶往后梳了梳，甚至还喷了香水。
“怎么样，不给你丢脸吧？”叶明霁在郁柏面前打了个响指。
郁柏扫了他一眼，转身下楼，“快点的，时间要到了。”
“你说话啊，”叶明霁跟在他后面，“帅不帅。”
郁柏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显老。”
“什么玩意儿？我花了这么久时间打扮，你跟我说显老？”
“嗯，”郁柏低头下楼，“你平时那样就挺好的，你现在这样…跟我爸没有年龄差了。”
“我跟你爸本来也差不了多少，”叶明霁往下冲了两步，在郁柏脑袋上揉了揉，“喊叔。”
郁柏胳膊挥开他的手，啧了一声，“别弄我头发。”
叶明霁乐了，又伸手揉了揉，“这叫揉揉毛，长得好，我的大侄儿快快长大。”
郁柏白了他一眼，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刚刚说错了，你现在显得特幼稚。”
叶明霁看他抓顺了脑袋两只手都上前在他脑袋上一通揉，随后拔腿就跑，剩下郁柏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瞪着他，“幼稚！”
两人打打闹闹地走到了教学楼，郁柏带着他到自己班级门口，说，“你进去吧，班主任姓戴，讲台上那个戴着眼镜的就是。”
叶明霁在门口摸了摸头发，对着郁柏抛了个媚眼进了教室。
郁柏撇了撇嘴角。
“戴老师你好，”叶明霁边往讲台走边伸手，“我是郁柏的叔叔，他爸有事来不了，你好你好。”
戴老师看了看他，对他握了握手，“你好，签到簿上签个名字，郁柏位置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排。”
叶明霁签了自己的名字，坐到了郁柏的位置上，最后排的位置视野宽阔，可以看清整间教室。
一眼看过去，都是中年人，叶明霁笑了，也是，都是学生家长，怎么会年轻呢。
而他，居然混到了这个年纪了。
曾经那个以学生身份坐在教室里的叶明霁已经太过于久远，久远到他连回忆都有些不够真实。
家长会主要讲的是六月中旬的中考，还有四十多天，班主任是想让家长对学生该严厉严厉，但也别给孩子太大的压力。
叶明霁摸了摸桌斗，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东西，他弯腰看了眼，是一张张摞在一起的试卷。
他把试卷拿了出来，都是已经做过并且改过分的试卷，郁柏的成绩挺好的，分数也挺高，成绩很稳定。
叶明霁想起郁杰对郁柏的成绩似乎了解的不太多，也不怎么管郁柏的学习，郁柏真的是个很自律的好学生。
“哎呦，你家孩子成绩真好，”郁柏同桌的妈妈凑过来看了眼，“主科都是一百多分，真好。”
突然明白了学习好的孩子给家长脸上增光的感觉，但他还是努力压了压这份骄傲，“哪里哪里，一般般。”
“这还一般般？你要求不要太高，”同桌妈妈说，“你来看一眼我儿子这桌子里都是什么。”
叶明霁凑过去，桌斗里是揉成一团的试卷、吃剩的零食袋儿、吃了一半的零食、碎纸屑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
对比于郁柏干净整洁到只有试卷的桌斗，同桌这里属实是脏乱了些。
同桌妈妈说，“看见了吧，他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从来没有，我也不指望他考什么高中了，读个技校去吧，没办法。”
心态还挺好，叶明霁点点头，“也好，孩子开心健康就行。”
“他能不开心吗，”同桌妈妈摆手，“整天就光知道开心了。”
叶明霁笑笑，目光看向窗外，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开心的时候，不过他似乎在郁柏脸上很少看见开心，除了偶尔犯倔的时候像个孩子，其余时候沉静的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郁柏等在教学楼下的树边，坐在树下垫着书包写试卷，叶明霁站在他几米远的地方，郁柏虽然年龄不大，侧脸已经看出很分明的棱角，线条流畅的下颌线以及很突出的鼻梁，帅气的乖学生。
叶明霁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有别的家长经过郁柏，郁柏看见人过来抬起了头，视线刚好和叶明霁的镜头撞上。
“笑一个。”叶明霁说。
“啊？”郁柏有些懵。
“拍照要笑的，”叶明霁朝他走过去，“快点，笑一个。”
郁柏有些不自在，他低下了脑袋，叶明霁伸手抬起他下巴，“小帅哥，笑一个。”
郁柏勾起嘴角，叶明霁边笑边拍，“太假了，让你笑不是让你假笑。”
“我在笑。”郁柏说，他真的很认真在笑了。
叶明霁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叫假笑，行了行了，不逼你，怎么在这待着不回家。”
“我爸看电视声太吵，”郁柏收起书本，“这里安静。”
“让你爸小点儿声。”叶明霁说。
郁柏背好书本，摇了摇头，“他养伤就让他开心些吧，等他伤好了再说。”
“真是好儿子。”叶明霁揉揉他的头发。
郁柏都懒的再去反抗了，伸手整理着脑袋，“家长会说什么了。”
“让你们别有压力，”叶明霁看着他，“有压力吗？”
“没有。”郁柏说。
“棒。”叶明霁冲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了菜回家，进小区门口叶明霁看见自己的车从外面开了进来，车停在他面前，焦德华从驾驶位伸出脑袋，非常高兴，“明哥！郁柏，卧槽，明哥你这是什么造型。”
郁柏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怎么突然过来了，”叶明霁低头透过驾驶窗户看过去，副驾驶上坐着个女生，“佳慧回来了。”
“是的明哥，五一放假！”焦佳慧和焦德华同款高兴，“明哥，你今天发型很特别。”
叶明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知道了，下回他再也不抹发胶了。
“刚把她从车站接回来，”焦德华说，“准备喊你晚上一起吃饭。”
焦德华瞥到他手上的袋子，眼睛都瞪直了，“我靠明哥，你买菜了？是要自己做饭吗？是吗？”
“别喊！”叶明霁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吵死了。”
“是吧？”焦德华声音放低了些，笑的大牙龇在外面，“我们能蹭到吗。”
“一起过来吧，”叶明霁说，“把车停好。”
“好嘞！”焦德华缩进了车里。
“哥，那个男生是谁？”焦佳慧问道。
“明哥邻居，叫郁柏。”
“邻居？”焦佳慧捂着嘴巴，“是那个凶房…吗？”
“是，”焦德华歪了歪头，“靠，你别说，这段时间不提我都没往那方面去想。”
车子停在单元楼下，两人下车，刚好叶明霁和郁柏也走了过来，焦德华接过叶明霁手上的袋子打开看了看，“菜够不够？要不我再去超市买点。”
“够，”叶明霁说，“不接受点菜，我做什么吃什么。”
“嘿嘿，不点菜，能吃到你做的我什么都吃。”焦德华狗腿子笑着。
叶明霁打开单元楼，和郁柏说道，“德华的妹妹，焦佳慧，比你大几岁，大学生。”
“哦。”郁柏淡淡回应，侧身走进来。
叶明霁瞥了一眼，这小子人一多就变得相当冷酷。
晚上人多，叶明霁做了六七道菜，做的他好几次想罢工，焦德华焦佳慧都挤在厨房里给他打下手，厨房本来就不大，三个人在里面打转，叶明霁好几次都差点踩到焦德华的脚。
在第二十次转身看见焦德华在自己身后伸长脑袋往锅里看时，叶明霁忍不下去了，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嗷。”焦德华喊了一声。
“你们俩，给我把碗筷拿到602去，别在我面前晃。”
“好的。”焦德华转身打开橱柜，愣了，“602？”
叶明霁给锅里加水，说，“是，不想再说第三遍。”
焦德华和焦佳慧面对面看了眼，两人都面露难色，给对方使眼色。
叶明霁盛出锅里的菜，一转身，看见焦德华捧着碗筷和焦佳慧两人还在厨房。
“那边现在住着的是两个大活人，”叶明霁指着602的方向，“你两要是不敢过去就回去，三、二……”
二刚说出来，两个人就已经端着碗跑走了，叶明霁伸出脑袋喊着，“端菜！”
一嗓子吼出了三个人，焦德华兄妹俩和郁柏，叶明霁关掉油烟机摘掉围裙，在冰箱里拿了几瓶罐装啤酒过去。
郁杰看见他手里的啤酒眼睛都亮了，“我感觉我能有半辈子没喝酒了。”
“你不能喝。”郁柏从后面将菜放到桌几上。
“就喝一点，”郁杰说，“啤酒度数低，我就喝一点解馋。”
“郁大哥你确实不能喝，”叶明霁咔一下开了酒，“听听你儿子话吧，都快要中考的人了还得操心你。”
“不给我喝你拿过来干什么，”郁杰拍了一下桌子，“这不存心馋我。”
“我喝啊，”叶明霁微微抬头喝了口酒，“啊，舒服。”
郁杰趁着郁柏去对面端菜，手撑着沙发屁股移到叶明霁身边，“一口，快。”
叶明霁笑着把酒拿远了一点，“等你好了，我陪你喝一宿。”
“那要等什么时候去。”郁杰不忿。
“医生怎么说。”叶明霁问。
郁杰不说话了，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菜都端了过来，叶明霁给他介绍焦家两兄妹，郁杰点点头，“好久没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热闹。”
热闹是挺热闹的，不过一向话多的焦德华今天难得话少，吃饭也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这个房子。
两瓶啤酒下肚后，焦德华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这个房子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知道，”郁杰说，“租房子的时候房东说了，死过人是吧。”
“哎卧槽。”焦德华摸了摸后脖颈，往叶明霁身边挤了挤。
叶明霁一巴掌拍到他后背，“坐好了！”
“你都知道，”焦德华说，“干嘛还要租。”
郁杰笑了，“便宜，又是学区房，死过人就死过人，我们又不怕，听说都好几年过去了。”
“这得多便宜你居然愿意，这免费给我住我都不愿意。”
郁杰伸出一个手指头，“一百块一个月。”
“一百？”焦德华震惊。
叶明霁也偏过头，一百块确实是很便宜了。
“房东说，多少钱她都愿意租，”郁杰说，“就是想活人住进来添添人气。”
焦德华点头，“难怪。”

叶明霁倒上一杯茶，递给坐他右手边的焦佳慧，“来，饭后喝杯茶，刮刮油。”
“明哥你还喝茶呢？”焦佳慧拿起白瓷茶杯，“嗯，闻着好香。”
“不怎么喝，今晚吃的有些油腻喝点清胃，”叶明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爱喝吗，给你拿一包走。”
“可以吗？”焦佳慧眨着眼睛。
“当然可以，等我一下。”叶明霁起身进了书房，片刻后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一只手大小的茶叶，“给。”
“谢谢明哥。”焦佳慧双手接过。
“在学校还好吧？”叶明霁问。
“挺好的，”焦佳慧胳膊撑在桌几上托着脸，笑道，“每天都挺忙，上课、社团、好多好多事。”
叶明霁轻轻点头，“不错，谈恋爱了吗？”
焦佳慧笑容怔愣，咬了咬唇，“没呢。”
“怎么不谈恋爱，我们佳慧长这么可爱，性格又好，”叶明霁说，“肯定有很多男生追的，就没喜欢的？”
焦佳慧放下撑着脸的手，两只手装着小白瓷茶杯，声音有些低，“没有…那个，明哥你怎么不谈个女朋友啊，我听我哥说他最近遇到了个很喜欢的女生在追，明哥你干嘛不找一个。”
她问的很小心，从笑着看着叶明霁到不敢看，叶明霁心中微叹，端起茶壶给焦佳慧的杯子里添了茶，说，“我不想谈恋爱，老了，不愿意谈这些事儿，你还年轻，正是接触这些事的大好时光，要赶紧享受，别等年纪大了，想爱人又爱不动了。”
焦佳慧慢慢抬眼，叶明霁嘴角带着笑，很轻柔，他身上总有一种很温柔的哥哥的感觉，让人一眼就能陷进去。
“啪！”厨房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两人抬头唰地看向厨房，接着厨房里传来焦德华的求饶，“对不起明哥，我手滑，明天给你买个新的盘子！”
“嗯，”叶明霁端起茶喝着，“小心收拾碎片。”
“嗡嗡”手机震动两声，叶明霁瞥了眼，瞳孔逐渐放大。
焦德华洗完碗出来，客厅里只有焦佳慧在看电视，“明哥呢。”
“书房。”焦佳慧指了指书房。
“德华。”叶明霁在书房喊他，“过来。”
焦德华走过去，叶明霁坐在书桌后面一脸沉寂，对他抬了抬下巴，“门关上。”
“啊？”焦德华有些奇怪，还是把门关上坐到了叶明霁左手边的凳子上，“怎么了明哥。”
叶明霁看着他，“和耿钰怎么样了。”
“挺好的，”焦德华笑笑，“我准备520的时候给她个惊喜，和她表白，应该会答应。”
“就这么确定会同意？”
“会的吧，她对我也挺好的，”焦德华摸摸耳朵，“我感觉她是喜欢我的。”
叶明霁也笑笑，“挺好，以后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焦德华被问愣了。
“未来，你对你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和阿钰好好的，把佳慧供出来，”焦德华说，“然后一直跟着明哥你后头，嘿嘿。”
叶明霁揉搓着手指，眼睑垂下，“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个店做个小生意，也稳定。”
“我哪是做生意的料子，就我这样肯定不行…”焦德华说着说着反应了过来，他收起笑脸，“明哥，你不想让我跟着你了吗？”
“开个小吃店，我看一中门口不管是店铺还是摊贩，生意都挺好的，”叶明霁说，“回头给你盘个不错的店面，你和耿钰一起干，应该黄不了。”
焦德华按住他搭在腿上的手，“明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明霁闭了闭眼，叹气，“德华，达州闹出人命了，就刚刚。”
焦德华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叶明霁刚刚脸色就不好，他说，“不哥…不哥怎么也不会闹到你头上吧，他对你这么好，对吧。”
说的焦德华自己都没自信，语气里透着害怕。
“不哥是头凶兽，只要碰到他的利益，不管是谁他都能动，”叶明霁说，“每个人都是危险的，德华，我也是。”
焦德华的嘴唇明显颤抖着，他知道国坤狠，见识过国坤对人狠的样子，只是也从没有看到国坤真的不把人命当命。
“趁着还来得及，你先撤出来，带上耿钰一起，”叶明霁说，“我给你留了一笔钱，这钱够你们盘下一个不错的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