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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牌生(好雨知时)

【文案】
全区知名的拉胯高中被名校取缔,在原校址挂牌成立分校“五中明德”。裴屿作为原先招收的高二混子,被迫套上名校校服,成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套牌生”。
新生代表邝野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惹眼出挑、鹤立鸡群,也因此频被裴屿身边几个闲散混子朋友找茬撩贱。
邝野:真羡慕学长们每天自由自在的,不像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混子们:?
某次捉弄过头,邝野被“绑架”进卫生间,混子们给他塞劣质烟,裴屿正要制止,就见“什么都不会”的邝野冷眼朝他吐了个极其挑衅的烟圈。
裴屿:装乖耍帅换不停风格是吧?
教导主任闻烟而来,罚裴屿几人给邝野写道歉信。
裴屿磨牙写道:我以后要关心学弟、爱护学弟。
邝野反向关爱:学长,吸二手烟通宵开黑都有害健康,你朋友怎么都不顾你身体好坏?还是去我家学习吧。
*攻出场在第3章
*文中为剧情需要,不鼓吹青少年吸烟
*角色会冲动犯错,也会成长
*文章背景在教改减压政策之前,月考/排名/分科/补习/重点班五毒俱全,不上网课
*《稚齿》相关文

第1章 套牌优生
裴屿身穿崭新蓝白校服,对着床头柜边的穿衣镜,仔细把短袖领口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
镜中的少年理了利落短发,抬眸打量的时候,一枚小痣就隐约藏进双眼皮里,被密而微翘的睫毛遮掩起来。
他搭在喉颈间的手很白,动作时能看到明显清瘦的骨节,手背上蜿蜒的青脉透过皮肤,像丛跃然纸上的野竹。
新校服和五中本部校服的制式基本相同,只有外套后背处和胸前校徽下的字样写的不是“第五中学”,而是“五中明德”——
第五中学与五中明德是本校与分校之别。
是一流与末流之别、是云泥之别。
裴屿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点“对人不对事”的嘲讽。然后他移开视线,把规矩扣好的衣领两三下挑开,利索脱掉整洁的短袖校服,又换上件不知印着什么古怪图案的黑色T恤,这才抓起校服外套开门走出了房间。
林亚男弄好早饭,正顺手收拾着厨房,裴江坐在餐桌边,端起茶杯吹了口热气儿。
这套三居室有了些年份,地界儿属于市兰成辖区,是裴屿爷爷当年参加工作时单位上分的房子,后来留给了独子裴江。裴江和林亚男也都是单位子弟,在老辈余荫下乘凉,按部就班端着铁饭碗,高不成低不就过了大半辈子。
虽然父母攒钱买了房,但裴屿自有记忆起就常住在这儿,除了新家电,屋里每样木制家具的岁数都要比他大点儿。
裴江把茶杯搁下,瞥了眼裴屿的房间门:“说你多少回了,别关门,你妈每天都要进去给你收拾屋子。”
“锁都给我拔了,我关上门你们不也照样能开。”裴屿不以为然,伸手拿了个馒头。
馒头刚蒸好,烫得很,裴屿边吹边颠着指尖揭了个馒头皮儿,揭得很是完整,金黄香脆的煎蛋往里一夹一压——裴屿刚咬一口中式自制三明治,就被裴江用筷子狠狠敲了手。
裴屿只好撒开嘴仰头冲厨房喊:“妈,吃完了再忙活行不行。”
林亚男洗手上桌,目光扫过扔在盘子里那团坑洼的面心儿:“说你多少回了,你在学校也这个吃相吗?”
“说你多少回了”大概是父母同裴屿交流时必说的开场白,仿佛没有这句词就不会说话。
多少回?两分钟内,一人说一回。
裴屿面不改色腹诽完,随口回答:“我这吃相还不够英俊吗。”
裴江不理会裴屿的调侃,面色严肃:“你们学校能攀上五中,是天上掉馅儿饼,撞了大运。从今天起,你要拿出名校学生的面貌来,态度和作风都要向优生看齐。爸不要求你飞哪个枝头、做哪只凤凰,只要求你别成天跟那些野鸡小子们搅在一起插科打诨、不务正业。你也高二了,高考就是一转眼的事,现在抓住机会赶上去还为时不晚。”
林亚男像中了头奖一样喜色难掩,她拍拍裴屿手背:“下午妈去给你开家长会。”
裴屿没太听进老干部发言,支支吾吾答应得十分敷衍。他几口把馒头皮儿裹鸡蛋塞进嘴里,飞快擦干净手,起身时腮帮子鼓包嘟囔一声:“走了。”
林亚男拔高嗓门:“嗳!别吊儿郎当的,把校服穿好!新校服多好看……”
裴屿背手关上大门,隔绝林亚男的叮嘱,艰难把堵在嗓子眼儿的早饭囫囵噎了下去。
出于某种微妙心态,裴屿今天是心甘情愿起这么早的,比过去整个高一学期都起得早。
裴屿在楼梯上披好校服外套,单肩挎着轻飘飘没装两张纸的书包。
时间充裕,裴屿从二幢溜达到小区门口刚刚七点一刻,正赶上保安唐叔和王叔换班的时候。
“唷,勤早上学去啊?多少日子没见你穿校服了,怪精神的嘛。”
“他们学校不是变成五中了嚒,市重点,小伙子走运啦,以后要考个名牌大学咯……”
裴屿扯扯外套下摆,佯装自然打过招呼,不自觉加快脚步甩掉了唐叔和王叔瞎聊的闲天儿。
学校离裴屿家特别近,过两个街口就到,属于城里的老街道。
裴屿慢下脚步停在沿途最后一个斑马线上,偏头远远看了眼学校的正大门。
这所中学原来有个烂大街的名儿,叫“育才”。正校门口作为头脸,显然重新装修过,路拓宽不少,门卫室也新砌了白墙黑瓦,和翻新的围墙连成一片。
不知打哪儿搬来一块气派的石碑,上头铭写着烫金的“五中明德”,下面还有一行笔走龙蛇的小字——
“德爱礼智,才兼文雅,学比山成,辩同河泻”
读不通顺,裴屿就猜它应该是“新东家”的校训吧。
“育才”的前身是所职高,后来才被教育资源落后于其他城区的兰成区吸纳为公立高中,二三十年来专门收留“五行缺学”和“命里犯书”的落榜生——
混完高中文凭,百里挑一的能上本科,好的能上专科“进修”,次的直接进阶“社大”。
兰成辖区也是老中心城区之一,教育这块儿却一直起不来,只有几所“大哥不说二哥、烂得都差不多”的中学撑着,升学率总不好看。
为了提拉兰成区的教育水平,市教育局联合区教育局牵头,要把名校的教育资源往兰成区倾斜一点儿——一流公立市重点第五中学于新学期,正式在“育才”原校址挂牌成立了“明德分校”。
新届高一凭借从五中本部引进的优越师资,吸引了一批中考成绩卓然的优生,而原校招收的混子高二高三也跟着沾光,新校服发下来,小混混们人靠衣装、摇身一变,成了名牌学校的便宜学子。
人行道上的红灯变成绿灯,裴屿却站着没动。
不到七点半,校门口已然拥挤了许多规规矩矩身着蓝白校服的学生。
裴屿从没见过如此不协调的“盛况”,一时间迈不开腿。两个月前,这条路不到七点五十人迹罕至,会穿校服上学的也屈指可数,十个人包里凑不齐一本完整的书——这儿盛产的是“迟到早退翘课”和“抽烟化妆斗殴”。
裴屿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校服和校裤,产生了一种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羞耻感,就啧声扒下校服外套,揉成一团夹在胳膊底下,又把掌心莫名冒冷汗的手插进裤兜,这才懒懒散散拖沓着步子混迹到人群里去了。
五中明德是所“套牌学校”。
裴屿是本地特产的“套牌生”。
这群有家里人来送的、一看就很老实的学生,几乎都是新届高一,严格上说,他们才真正属于五中明德。
等裴屿这届渣渣们毕业输送入社会大垃圾场之后,这所学校才会彻底换血,从“杂种”蜕变成“纯种”、从烂泥抬入云端。
“下晚自习之后妈妈来接你,就在校门口等着。平时要是有高年级的小混混欺负你,你别怕,如实告诉老师,让老师给妈妈打电话……”
“屿哥?真是你,拿件校服都他妈不认识了。你怎么搞得比我一睡在网吧的还早,也找地儿通宵了吧。”
家长的紧张叮咛飘进裴屿耳朵,与此同时一只贴着乱七八糟纹身贴的胳膊搭上裴屿肩头。
高年级小混混曾一本打着呵欠,一身私服,脖子上围着件被劣质烟腌入味儿了的校服外套。
裴屿肩上带着斑斓“挂件儿”,视线冷淡,不经意自上而下瞥过那个受到殷切嘱咐的小个子男生,直接把人家看了一哆嗦。
裴屿嫌弃地拂掉曾一本的手,忽略这种“地盘”被抢走还反倒格格不入的不悦感,嗤笑:“都给我们换品种了还不自觉点儿,万一明年有希望‘一本’呢。”
“瞎扯几把淡,”曾一本觉得这名儿纯粹是他爹绞尽脑汁特意取来嘲讽自己的,“我们现在是他妈的什么改良品种?”
裴屿看看周围自动与他们保持距离的羊羔仔:“披着羊皮的狼人。”
没型没款地溜达到校门口,戴着红袖章的“拦路虎”耀武扬威朝裴屿和曾一本挥舞了一下爪子。
这老师负手而立,梳着锃亮的油头,人到中年却精神矍铄,确实有“虎虎生威”那意思。不过面生得很,裴屿不认识,曾一本更不可能见过。
曾一本感慨:“他们都在给老师问好,我他妈周围居然人人都给老师问好!”
裴屿揶揄:“嗯,别新鲜,马上就轮到你。”
话音刚落,就听“虎老师”嗷一嗓子:“你们两个,给我站过来!校服为什么不穿好!你!谁允许你手上印着年画儿来上学的!今年是龙年吗?!”
曾一本整个学龄中都没见过这阵仗,瞠目结舌,不等反应过来就感觉胳膊被人扯过去铆劲儿一搓——
“龙多俗!那是蟒!”曾一本嚎道,“卧槽!痛!痛!痛!”
披着羊皮的狼人没能幸免,悲惨落入虎口。
裴屿把校服外套一抖,很识时务地往身上一套,仗着长了张白白净净颇具迷惑性的脸,朝虎老师一点头,舍弃了兄弟和仗义,人模人样进了学校。
教学楼中堂居然新挂上一块匾,上书“德爱礼智”。
裴屿驻足欣赏了片刻,觉得这玩意儿的存在,实在像是往蛋糕胚子上撒了把做作的葱花儿,或者往煎饼果子上裱了朵漂亮的鲜奶油——就没见过这么不合适的。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大家都在守岁吗(????)

“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
耽搁几分钟,早上第一道预备铃已经打响,初入校园的羊羔仔听着娓娓歌声加快脚步,急匆匆从裴屿身侧经过。
升年级,教室得跟着往楼上搬。
而裴屿作为“一匹好人”,上楼依旧不慌不忙,只是喃声:“哪位催眠大师选的歌,还不如打铃。”
育才,如今的五中明德,作为一所本地知名的混子高中,学生其实也不尽然是清一色混日子、沾染了不良社会风气的样子——还有极少数出于某种原因中考失利、少数天资不高勤也不能补拙、少数立志要痛改前非的。
这些出淤泥而不染的“少数”就像闻见肉味儿的饥汉子,新学期开学到校居然比高一的羊羔仔还早,仍然坚持以逆行之姿,为未来日复一日的“负重学习”做好了准备。
四楼,高二一班。
裴屿从后门走进教室,前排几个女生正在仔细清点暑假作业,身上都穿着全套的校服。
蓝白的颜色像张勇敢的青春标签,贴在逆流而上的少年人身上。
裴屿的座位不在靠墙角落,在最后一排正中。
虽然品种属于狼人,但裴屿也确确实实是个“出于某种原因中考失利”的极少数——偶尔上课听讲还是希望视野能稍微好一点儿。
裴屿不动声色坐下来,想起早上裴江那一席语重心长的话,不禁也重温起“鸡头啄凤尾”的白日梦,连那些被他身上校服吸引来的陌生注视也好像不再叫他如芒在背了。
和楼下三层沸反盈天的开学盛景不同,以四楼地板为隔膜,楼上三层要安静得多,不是秩序好,纯粹是因为人压根儿没来几个。
班主任黄萌率先到了,她特意找出一身好久没穿过的、干练漂亮的职业装,正杵在讲台边,面色铁青地瞅着台下稀疏的出勤,表情不知是觉得丢人还是恨铁不成钢。
显然,在“淤泥”中挣扎的不止学生。
裴屿避开与黄萌视线相接,主要是暑假作业没弄完,一时半会儿交不出来。
眼睛闲下来,耳朵就变灵,裴屿无所事事,就用“吃瓜专用态度”去听附近同学的闲聊。
“咱们连校长都换了,五中本校的副校长之一调任过来,带着一个班底的老师呢。教导主任也是新官上任,就今儿早上站门口逮人那个。”
“其实学校改头换面跟我们关系不大,高二高三就是把部分老师打乱重组,真格的五中师资和育才老教师都集中调去栽培高一了,谁关心我们呢。”
“今年招的全是中考分数差点儿能上五中本部的优绩生,我以前都没见过几个能考三百分的人,好家伙,他们六百都打不住!据说高一只有一个重点班,门口资讯墙上贴着呢,班主任是五中过来的特级教师!带出过省状元啊!”
“昨天来报道,黄老又开始反复强调纪律了,嘶,连我们都不放过,对待高一怕不是军事化封闭管理吧……想想都觉得殉自由……”
“打架、拉帮结派收保护费的能不能一起管管!”
军事化殉自由倒不至于,但管是肯定会管,裴屿心想,毕竟传闻中热衷于打架、拉帮结派收保护费的曾一本同学,还撂门口没能进来呢。
裴屿环视周遭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教室布局,庆幸之余又觉得搞笑:“别是没穿校服的都被赶回家拿衣服去了吧。”
“操!”整整一节课过去,姗姗来迟的曾一本同学踩着下课铃抵达战场,他通红着一条刚搓干净的胳膊,出离愤怒,“那傻比教导主任说什么开学典礼必须整整齐齐,真他妈叫老子回家换裤子!还往老子身上喷了半瓶厕所熏香!”
裴屿一语成谶——但幸灾乐祸,严严实实捂着鼻子笑得就快不行了。
黄萌在早读时再次强调了新的行课作息,按照五中本部的规矩,午晚要各加一堂自习,午休缩短,课间操调整到上午第二节课后,周一升旗仪式要清点人数,晚上宿舍每天都查寝。
小混混们怨声载道,宛如一只只抓耳挠腮、被上了紧箍咒的泼猴,别说泡网吧、溜出去打架,照这势头,连瞌睡都够呛能有时间睡饱。
“只能上课睡觉了。”曾一本拿着裴屿随手抄的新作息表,坐在裴屿旁边沉痛道。
“说得好像你以前上课不睡似的。”裴屿嘲讽说。
“也不是节节课都睡吧,精神好不得开个黑、打个牌啊,上学期期末复习不还输给你二百五嚒。”曾一本据理力争完,由衷发出“学沫”的天真疑惑,“真搞这么严格?我看啊,咱们这些祖国野地里生长的狗尾巴草,走个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形式差不多。”
裴屿勾了勾嘴角,眼里笑意却一点点地褪了。
“走走走,抽根烟去,”曾一本强行搂过裴屿的肩膀站起来,“盖盖熏香味儿。”
裴屿一脸嫌弃:“十块钱红塔山?”
“换黄金叶了,”曾一本抖抖眉毛骄傲道,“十二块的。”
正插科打诨,杨立、文武和熊俊杰相互“携带”着,满脸戾气从前门进了教室。
原本还有些欢笑声音的教室戛然安静下来——高二一班五毒俱全了啊。
人靠衣装,裴屿靠一身校服还勉强有个乖样。
可进来这仨人都属于装不了要露馅儿的款式:脑袋上顶着打眼颜色,身上乱七八糟裹着校服,皱皱巴巴撸起袖子,裤腿儿只卷一边,外套拉链儿不拉,衣领子差不多垮到了后背,脑门儿上几乎贴有“假冒伪劣”四个大字。
而曾一本全无自己是“一毒”的知觉,缺心眼似的跟人打趣儿:“住校生怎么来得有点儿迟啊,被教导主任按头翘课,不翘还不行,滋味儿爽不爽?”
“爽你妈。”杨立招摇过市朝曾一本竖起中指,“哪儿冒出来的教导主任,美国空降兵吗,管他妈那么宽。”
“操,真行,耳钉都给我撸下来了,”文武甩着根钉铃桄榔的古怪项链,抬手一抹耳朵,“有本事他明天带推子站岗给老子免费理发。”
“谁稀罕这么件破校服,”熊俊杰已经脱了外套,抬腿就是一脚,哐地一下踢在前排小眼镜儿男生的课桌上,殃及池鱼吼道,“学学学!学个锤子学!整身校服能叠buff啊?真以为自个儿名校出身?你他妈明年考个本科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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