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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再陈三愿)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柔和的光线照出一道长长的孤影,没来由的冷清。
一室死寂,足足五六分钟的沉默之后,他才转身来到另一侧,一把拽开了厚重的窗帘。
帘子后的玻璃拉门紧闭着,但如他所料,宁予桐确实就在落地窗外的露台上——因着夏夜纳凉需要,那里放置了齐全的桌椅,他在离他最近的那一张躺椅上坐着,许是睡意未褪,他半枕着扶手,双腿也随意搭在一处,整个人瞧着闲散又懒倦。
见到了人,沈铎终于定神,但很奇怪,就在他想要上前的那一刻,他却又骤然止住了脚步——或许是刚才莫名的心慌叫他没能细看,直到镇定下来,沈铎才意识到小孩儿无故换了一件衣服——一件衬衣,远看着样式和颜色都再平常不过,只是袖口似乎做宽了,叫小孩儿收了几折,松松拢着他细白的手腕。
其实乍一看这并没什么值得诧异的地方,可不知是不是沈铎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只以为自己见到的是那个还没失忆的宁予桐,骄矜,傲气,像狐狸似的聪明灵精,笑起来漂亮至极,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就跟现在一样覆着薄霜,眉梢眼角都冷厉,哪怕只是对着远山安静出神,也总叫人感觉他在不动声色算计着什么。
失忆以来他的情绪一贯简单直白,独处时也少有那种神情。
沈铎站着没动,不过刹那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但仅凭一瞬间的感觉他又难以佐证自己的想法,他隔着玻璃门看了片刻,等小孩儿懒懒翻身,他才低低吁气,松了牙关抬手去捏太阳穴。
衣服或许是吃点心的时候弄脏的,一个下午不见而已,要放他出来,他就不该这样多疑。
沈铎不再多想,他拉开了玻璃门,山间的夏夜月光亮堂,远处的林木浓得近乎墨色,宁予桐循声回头,一看是他,起初还有些恍惚,但渐渐地,脸上便有了笑容。
“事情办完了?”他先开口。
沈铎点头,弯腰去抱他,吻他的脸颊:“醒了?”
“醒了,”宁予桐在他肩窝眯眼叹息,“很早就醒了。”
沈铎摩挲着他的后颈,心想着问他怎么没下楼吃饭,但碰了人又觉得不对,再起身,把他拥到怀里抵了一记额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发烧了?!”他立刻伸手又去贴他的侧颈。
小孩儿被他吓了一跳,自己愣愣抬手去摸,不知是山风吹久了四肢发凉,还是真烧起来了,他的额头果真有些烫。
“在这儿坐多久了?”沈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忘了。”
“下午呢?吃了什么?”
“保姆阿姨做的银耳羹,还有几样点心。”
“胃里有没有不舒服?”
宁予桐茫然摇头。他想解释,然而夏日里他的体温一贯偏高,在外头坐着也没什么感觉,因此无论如何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答。他毫无头绪,只好尽力安抚恋人:“你别担心,可能只是着凉而已,请医生过来看看就好了。”
沈铎仍旧紧张。这是宁予桐出院之后头一次出现不良反应,他受过医嘱,知道一次普通的发烧对他的身体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没及时上楼,这小祖宗怕是烧成火炉子了都没人知道。
他沉着脸,一面将他冰凉的指尖拢在掌心一面联系医生,但电话还没拨出去,宁予桐却突然改了主意。
“我们回云山苑去,”他叫住了他,“回去再请医生,不要现在。”
他似乎有些害怕。沈铎缓了脸色,低声哄他:“乖一点,你在发烧,等久了会难受的。”
“没关系,”宁予桐摇头说,“囡囡百日宴呢,秦姨他们都在,我不能扫兴。我们一起下去,就说我累了,想回家,跟妈妈说一声就走。”
“不行。”
“我真的没事!”
“听话。”
沈铎伸手牵他起身,但他仰着头不肯动。
他执拗,沈铎也不肯让步,但没等再说话,小孩儿又反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坚持说:“我听话呀,但低烧而已,吃了药熬几天就行了,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想再让她担心了。”
“沈铎,”他的语气近乎恳求,“我想回去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沈铎最后还是没能拗过他。
他们下楼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钟,大抵是逐渐反应过来了,离开房间后宁予桐便有些心不在焉,他频频拿手背触碰自己发烫的额头,就连沈铎同他说话也不大理睬。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人太虚,他的脸色苍白无比,下楼梯时甚至踩空了一脚,叫沈铎眼疾手快拽住了才不至于栽跟头。
沈铎一早联系了司机,但见他神情恍惚,谨慎起见便又问了一遍需不需要立刻传医生过来。宁予桐不肯,虽然答得慢,可他的态度却同先前一样坚定,说不要就是不要了。
沈铎只好不再坚持。
到了饭厅外,眼尖的管家忙不迭过来请安,厅内仍在宴饮谈笑,间或有仆佣端菜上桌,管家询问他们是否入席,宁予桐没说话,只停住脚步往里探,沈铎随他一同望去,只见席上杯盏交错热闹非常,宁家兄弟在叔伯间来回应酬,老太太也跟女眷们聊得十分投缘——许是很久没有这么多人陪着说话了,她心情好,笑起来亦是明艳大方,即便上了年纪,容貌气度也丝毫不逊于作陪的年轻后生。
沈铎略扫了一圈,低声问小孩儿想不想进去,管家见状也跟着附和:“开席没多久,您下来得正是时候。”
厅内没人留意到外头的动静,宁予桐楞楞看着,有片刻,摇头拒绝了。
管家试探说:“那么,给您送到楼上去?”
小孩儿还是摇头。
管家尽职,好声劝他多少也该吃些东西,但他并不搭腔,只出神站着,仿佛对宴席兴致缺缺,又好似顾忌自己贸然进去会坏了里头的气氛。静默良久,他转头吩咐管家去请老太太出来。
“您这是……?”管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正儿八经款待宾客的家宴,想要提前离场自然得解释情由,沈铎正要开口,但没来得及动作小孩儿便先瞥了管家一眼——他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面上没有怒容,眼神也无波无澜不带半分威压,整个人平静极了,可不知怎地,就只是这一眼,立刻叫管家诺诺躬身,应了是便转身进到厅内去了。
沈铎一语不发,紧了紧握着小孩儿的那只手,他回头朝他笑了一记,像示意他无需担心。
生起病来心情不好是自然的,少爷家的气性惹不得,只不过这一请,也无疑将老太太惊着了。并非管家通报得不够委婉,实在是幼子金贵,本来就到的晚,又是难得的阖家团聚的时刻,亲朋满座,他未曾入席便要离开,老太太哪里肯依。沈铎陪他一道在灯下候着,很快老太太便从饭厅里出来了,见着人,先是疑惑他怎么不进去,再一听他们要回云山苑,当即把人拉住了,摁牢了一双手不许他走,小孩儿想安抚也不成,没有留意、不够细致,只顾着招呼客人而忘记上楼陪他……短短一刻时间里老太太细数了自己诸多的不是,弄得他好半天没能插进话,眼看她自责得要掉泪,他只好把人搂到怀里,抱紧了,才叫她不再慌里慌张念叨。
“好了,”小孩儿说:“早知道就偷摸走,省得在这儿坏您的心情。”
老太太偏着头没出声。
自他离家后母子俩少有这样亲昵的举动,她由他抱着,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又着实舍不得,等情绪缓过来了才说:“你敢……总之你不许走。”
宁予桐伸手别她鬓边几缕碎发,说:“可我累了么。”
他的撒娇让老太太心软,同时也紧张起来:“怎么累了呢?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说着就要抬手摸他的脸,但小孩儿往后避了一记,将她的手合在掌心里。
“我好着呢,就是太久没出来,有些不习惯,”他解释说:“前几天才去复查,不信您问沈铎。”
大抵那场车祸真的给老太太留下了太深的阴影,以至于她总是多疑,虽说她的疑心有凭有据,但小孩儿执意不肯叫她知道,沈铎便也配合着接过话茬,叫她宁姨,又说检查无恙,的确只是累着了,回去把该吃的药吃了再歇息几天就好——也就是这时候老太太才正眼看他,态度说不上和蔼,更不算热情,只敷衍应了声便匆匆移开视线。
“头疼么?”老太太又问:“管家说你还没吃完饭,那怎么能走呀,不然妈妈陪你上楼,你先吃点东西,吃完了再叫医生过来瞧瞧好不好?”
小孩儿垂着眼睫打量她手上的玉镯,推辞说:“不用了。”
老太太不高兴了:“这不用那不用的,心肝,你是不是不肯多陪陪我?”
“您瞎说什么呢,”小孩儿掰着指头算给她看:“过阵子就是白露,紧接着又到中秋,我可还要回来的。”
老太太拧着眉头嗔怨:“你说话不算数。”
嘟嘟囔囔的,哪里还有长辈的模样。小孩儿被她逗笑:“几时不算数了?我答应您的事情,从不食言。”
老太太不吱声了,有半晌,犹豫说:“……真的?”
见她态度终于松动,小孩儿连连点头:“真的,不骗您。”
“白露和中秋都得回来。”
“回来,一定回来,而且绝对不迟到。”
“午饭前就得到家,节气到了,妈妈让阿姨煨时令菜给你吃。”
“还有呢?”
“忘不了,家里刚订了秋茶,到时候茶点就做桂花糕和渍糖藕,都是你喜欢的。”
小孩儿心满意足笑了:“那我一定起个大早,不让家里几个兔崽子抢了新鲜。”
老太太也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着脑袋说你呀。
虽费了些功夫,但好赖是讲通了,小孩儿让老太太挽了他的手臂,母子俩一面絮絮说话一面往外走。即是离席,那么有些场面总要圆得齐全,小孩儿托母亲替他们向席上的客人们赔罪,可老太太听了却只打趣他居然想得这般周到。她叫他无需在意,能到场的都是自家人,即便失了礼数亦有兄长出面应付,再者,那些长辈对他熟悉得很,打小就是三天两头病痛不断的孩子,少些礼数又有什么要紧。
老太太说着话,临下台阶前突然又停下来打量他,问他怎么换了衣服。小孩儿正伸手扶她,闻言一愣,但很快便解释他在书房弄洒了点心,原先的衣服脏了,因此不得不在房里找了一件新的。
老太太了然,拾着裙摆随他往下走,想了想,又皱眉训,早跟你说不必去书房请安,偏不听,你大哥也没分寸,天天说他忙,结果还留你在里头说那么久的话,这样折腾人,你不累着才怪呢。
她的声音不算大,只是庭院十分寂静,因此跟在他们身后的沈铎便一字不落听清了她的抱怨。这话叫他立时抬头去看宁予桐,小孩儿没什么反应,只等老太太在阶下站定了才替兄长辩白,说,大哥不过是跟我闲聊,您怪他做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大哥辛苦,您就别跟他怄气了。
老太太哦哟一声,说,他跟你告状啦?!
小孩儿说没有。
老太太不信,说,他倒是会吐苦水!
小孩儿难得皱了眉头。
老太太似乎有些来气,但见他不高兴,没好发作,只要他宽心别管太多便聊到旁的去了。
夜色更深,庭院里起了风,紫藤花香扑鼻而来,母子俩并肩站着,不多时司机到了,沈铎立即上前开车门。
兴许真叫小孩儿哄住了,老太太直到最后都没察觉异样,只拉着人又反复叮嘱了好些话才松手放他上车去——沈铎的耐性此时业已所剩无几,尽管在老太太面前他没有任何阻拦母子亲近的资格,但他有他自己的考量,倘若是寻常病痛倒可对症下药,可要是发烧,那小孩儿难受起来绝不是一两副药剂能对付过去的,额头都烧得那样烫了,现下又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真难为他还能忍得若无其事。
医生已经在云山苑等候,沈铎默不作声想着一会儿该做的检查,他有些焦躁,偏生这档口宁予杭不知为何也从饭厅出来了,许是管家半途转道去知会,他来得急,然而三两步跨下台阶后又只顾着叉腰喘气,小孩儿刚坐进车里呢,一见他,立时又扶着车门起了身,兄弟俩两厢对视,宁予杭一张脸板得严肃端正,仿佛下一秒又要开口骂人了。
他的到来着实意外,沈铎不悦至极,下意识挡在小孩儿身前,又将他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些。
老太太同样让长子的出现弄得不安,约莫怕他添乱,她生硬叫了他一声,质问他这时候怎么没在席间打点。
然而宁予杭置若罔闻。他摘掉眼镜捏了两下眉心,盯着宁予桐的眼神近乎逼视,可小孩儿却没害怕,搭着车门看他,一双眼睛圆碌碌的,安分又乖巧,笑着问他,大哥来送我吗?
宁予杭没回答,只反问说:要回去了?
小孩儿说是。他笑得真诚,但不知是不是沈铎的错觉,月色清凉,竟照得他的笑容也莫名透出些许冷意来——他或许真的很不舒服了。沈铎不愿再忍耐,沉默着将臂间的西装外套披到小孩儿肩头,老太太原本就不乐意兄弟俩待在一块儿,她猜不透长子的心思,因此一见沈铎有所动作,当即横着眼睛去瞪宁予杭,说,够了没,你是出来摆架子的么?夜里有风,他又累了,你这当大哥的倒是心疼心疼他呀……
妈妈!小孩儿低头拢外套,一听她又念叨起来,立刻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有心回护,宁予杭却显得满不在乎,大抵是习惯了母亲的针对,他只低低吁了一口气,再说话时态度也和缓了一些,虽然依旧拉着脸,但没骂他,只同从前一样正经叮嘱他下次回家别再迟到,又交待到了云山苑要记得给母亲报平安,语气冷淡,可言辞听着倒格外恳切,似乎真就为了这么几句话才专程离席来送他。
知道了。小孩儿脸上笑意未消,说,谢谢大哥。
宁予杭挑眉,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老太太更是忍不住连连摆手,催促说,快回去吧。
小孩儿听话点头,折身回到车内,沈铎朝老太太颔首,随即也匆匆上了车。
一家子说的话不多,可院前道别也耽搁了快半刻钟的时间,许是离了家不必再撑着,下山的路上宁予桐的状态便不大好。他的精力耗得厉害,起初还能自己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但半途中渐渐烧上来了,便只能让沈铎抱,整个人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蜷在他怀里急促喘气,鼻息同额头的温度一样干热滚烫。
夏夜渐浓,穿行林间时也不大能见月光,沈铎抱着他,不断抚摸他的后背并且低头亲吻他,用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进行安抚,内心却仍是一团糟乱。道别时的气氛有些不对,宁予杭的出现扰得他腹火难熄,但他没工夫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叫司机加速,同时暗自决定以后不再轻易纵容小孩儿一个人回半山,即使不能亲自陪同,那他身边至少也该跟着自己的人——眼下真正照顾小孩儿的人是他,往后要白头到老的也是他,无论多少保障都理所应当。
黑色迈巴赫在山道上疾驰,因他催得急,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只开了四十多分钟便到了。上楼时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的灼热温度叫沈铎陡生几分不妙的预感,等医生接过手,果不其然,宁予桐已经烧得不清醒了,尽管对他而言发烧是常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习惯它所带来的痛苦,沈铎想把人放到床上去,但一脱离他的怀抱宁予桐便不让人接近,他睁不开眼睛,只凭本能缩成一团,护士碰不了他,硬拉又怕伤到人,来回尝试了几次都不成,正着急,他又突然开始呕吐,回家时进的点心吐了净光,就连胆汁也绞出来了,颤栗连连,犹如被捕获的小兽一般不停呜咽。
他好像在反复呢喃着什么,但沈铎听不清,他快被他的病况扰乱心神,也愈发痛恨起自己的大意,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送他回家,他都决意做恶人了,还假惺惺发什么慈悲呢,早知如此,他便什么都不顾虑,只管一意孤行到底就好了。他就该一辈子将他养在笼子里。
不管如何自责,他的预感都已成真,小半年来的精心调养几乎付诸东流,头天晚上人仰马翻折腾了一宿才叫宁予桐吊了针,结果隔天一个白天下来温度不退不说,到了傍晚居然又烧起来了,入了夜,更难安生,做噩梦打冷战,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两三个钟头就得换一次睡衣,烧到最后连沈铎都碰不得他了,一碰就疼,也哭,没力气了还要来推他,甚至张嘴咬他的手掌,硬生生将沈铎的虎口咬出一道牙印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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