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五收到传信后,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几人的打算,立即打马去往上巧村。
徐风来听到人马马上就到,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期待亦或是害怕,二者兼之。
尽管周行川早已经将来者本意告诉他,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周行川听了重五的报信, 倒端得住,先打发重五回去把手里的事办妥。
无非就是为了宅院和铺子的事。
至于柳堂夏,重五一出手, 没几日就在一间赌坊把人堵了, 亲自给送进了牢房,少说要个三年才能出来。
与廉昭的性命相比,这个惩罚算轻了。
夜晚,徐风来在收拾徐母这段时日赶制的新衣。
周行川洗漱完,从外边披着夜色进来。
见他动作磨蹭, 表情也呆呆的,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心知肚明原因:“来宝。”
“嗯?”徐风来抬起头。
周行川也没说什么:“不是都收拾好了?”
其实要带的东西并不多, 锅碗瓢盆床柜桌椅这些自然是不带, 全都留着到时候学堂建好,转给夫子们用,而若是他们用不到再让柳芽他们拿走,这事已经吩咐过村长, 届时他会看着办。
于是能带上路的一些细软,无非就是衣裳和银钱。
其实是收拾好了的, 只不过他心里没个着落, 又翻出来重新装一遍。
他把新衣往旁边放一放, 问周行川:“可知来的是何人?”
重五有说, 只是他自己心不在焉没听进去。
“是父皇跟前伺候的蔡公公。”
徐风来抿了抿唇:“我听说这些太监,尤其是圣上跟前的, 都很了不得。”
周行川被他逗乐了:“哪听的?又是书上?”
徐风来一颗心本就七上八下, 见他还笑,恼的去捶他:“不准笑。”
他这力道就跟小猫抓挠, 不痛不痒,周行川顺势把他抱住:“再厉害也大不过父皇,再说了,多厉害的人见了你都得叫一声王妃,我知道你担心,但是别怕,万事有我。”
“总觉得做梦似的...”就说不出到底是哪样感受。
“谁说不是,我一直以为我要孤独终老。”
“成心逗我。”徐风来乜了他一眼,“多的是人稀罕你。”
“别人无所谓,我只要你稀罕。”周行川亲了亲他的额头,“别想了,睡吧,估计这两日他们就会到,待不了多久,趁有时间,跟芽哥儿他们多玩玩。”
徐风来摇头:“我都能想象他泪眼婆娑的样子了。”说完把自己逗笑了,眉眼弯了弯。
周行川见他终于开心,赶紧拉着他上床歇息,免得一会又多想,该睡不着。
确实如周行川预料,蔡公公带领的人马不日就抵达县城,只是他们到的时间晚,若是再来上巧村,那得连夜赶路多有不便,于是和重五他们会合后,一行人先在客栈住下,而何知府则去了衙门,找县令带路。
本也不用县令带路,只是何知府想着县令在,能让村长认得脸,免得唐突了远方来的贵客。
于是翌日一早,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往上巧村去。
所经之处,凡是有百姓的地方,都认得这是衙门的仪仗,且不止于此,还有更大的官在后头,于是又是好奇又是惊讶,县令带着大人到底是往哪去?
不到两炷香工夫,一队人马出现在上巧村村口。
正值炎夏,又是早上,村口的迎客松处无人逗留,只看到三五孩童。
县令本想让孩子传村长,话还没说出就被重五挡了。
“蔡公公,只是迎接殿下回京,想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不如我直接带您去找殿下?”
那蔡公公四十多的年纪,面白无须,重五虽说是周行川身边的侍卫,可职位也不低,人家现在寻求他的意见是尊重他,蔡公公自是知晓,他的目光在这老旧的山村里梭巡一圈,点了点头:“善,咱家也挂念殿下的紧。”
于是重五带路:“这边请。”
一行人又雄赳赳气昂昂往徐家去。
走的是大路,自然要经过村里,免不得要从村民门前经过,一开始村民远远看见县令,以为是谁家犯了事,赶忙把在屋前戏耍的娃儿抱进屋里,关上院门。
等队伍走远了,才敢打门缝偷看。
一时间人人自疑,问对面的邻居。
“前边那人好像是徐家那远房亲戚的手下?”
“的确是,这么说县令是来找徐家的?”
怕是如此,而且县令还跟在后头,只能说明前面的人地位更高。
那人脑筋一转,说道:“赶紧告诉村长去。”
邻居一想,连忙出来,和他拐过穷巷,抄了近路去村长家。
那三棵黄铃木依旧茂盛,花期长的蔷薇也还灿烂。
重五带着人上了门前小坡,指着前面的一楹屋子道:“就是此处。”
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蔡公公一打眼,就夸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太傅时常念叨归农归农,我觉得此地不错。”
重五听了眉头抽抽,太傅的归农是手底下有千顷良田,而徐家有什么?有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内心腹诽归腹诽,对方也是因着殿下才对徐家出口称赞,他自然不会捅破:“我去禀告殿下。”
蔡公公伸手拦住他:“岂有让殿下相迎的道理。”他说着迈步上前,只是刚好到院门口,就碰上迎面而来的周行川。
他一打眼,下意识跪下行礼。
“参见殿下。”
于是乌泱泱地跪了一片。
周行川打开篱笆门出来,看了眼都排到小坡下边的队伍:“起来吧。”
一众人各自起身。
周行川认出了何知府:“何大人也来了。”
三十来岁,穿着常服的何知府上前一步,行礼道:“不知殿下在此,微臣失礼了。”
“免了吧,没怪罪你。”周行川又看向蔡公公,“蔡公公,有劳你走这一趟。”
蔡公公微弯身:“殿下折煞咱家了。”
“屋里简陋,就不请你进去了,宣旨吧。”
蔡公公又揖礼:“还请殿下让徐公子出来。”
周行川又折回去喊徐风来他们。
徐风来今日穿了身庭芜绿衣裳,外罩竹月色纱衣,与以往的沉稳不同,多了几分少年气。
而蔡公公见了人也惊讶,都说纸包不住火,当三殿下流连上巧村,还请与一乡野哥儿成亲的消息刚传回宫中,就不知从哪漏了风声,转头就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外人都在猜这乡野哥儿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才能把有‘京城第一美’之称的三殿下迷住,所以蔡公公下意识也认为,这徐家哥儿该是与三殿下一样是个美人,或者更惊为天人。
结果却出乎意料。
这乡野哥儿甚至不像一般哥儿,既不娇小也不柔软。
是像男子那样的俊秀。
不过想起三殿下特殊的嗜好,他又觉得很正常?
蔡公公失态也只是一瞬,见徐家一家人出来,便请出圣旨宣读。
一时间,所有人,除了蔡公公外又全部跪下,而徐风来与周行川跪在前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家哥儿徐风来蕙质兰心,宜家宜室,今特赐婚于三皇子周行川...钦此。”蔡公公合上圣旨,笑对徐风来道,“王妃,接旨吧。”
徐风来举高双手,等着那厚重的、安排了他下半生的旨意落在手上。
等村长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周行川扶起徐风来的那一幕。
他虽然只认得县令,可看这些人仪表不凡,也知不是一般人,当下一个咯噔,也不知自己这张老脸能值几分重,开口喊道:“大人...”
他是从小路走上来的,在侧方出现,于是一行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向他。
这一看,他额头的汗水止不住的流。
“属下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县令却笑道:“你小子有福啦。”
村长一头雾水。
县令向他介绍周行川:“这是三皇子殿下,而徐家哥儿被皇上赐婚,不日将与殿下成亲。”
别说县令,后边偷摸跟来想看热闹的村民也愣了。
可徐家对外明明说是远房亲戚。
当时他们就怀疑, 徐家怎可能有如此显贵的亲戚,还真是徐家骗人。
可就算惊疑,几人也不敢跑出去让徐家给个交代。
只能是偷偷地跑了。
其实重五早已发现他们, 只是无关紧要, 就没让人去追回。
“殿下,出发之际陛下吩咐过,若是无事,请您早日动身回京。”
外出许久,是该回京去安安父皇母妃的心:“进来歇会吧, 一会出发。”
此时时辰尚早, 动身也合适。
周行川让蔡公公几人先进屋坐会喝口茶, 然后吩咐重五帮着把东西搬上马车。
重五本就牵了马车过来, 就是想着哪怕殿下要即刻启程也方便, 若是明日动身,他就在马车上睡一宿,明早也能出发。
于是蔡公公何知府县令几人随着周行川进去歇歇脚。
徐风来则带着重五进去拿包袱。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所以这会能不慌不忙。
而徐母和徐蔓则是拿了碗, 倒了茶水请随行的侍从喝。
来的人多,把黄铃树下和屋檐下都挤满了。
搬了一刻多钟, 把包袱收拾的七七八八时, 徐风来听见柳芽几人的声音。
他连忙走出房间去。
院子外, 柳芽柳绵几人不知何时来了, 身后跟着同样背着包袱的廉昭。
柳芽一见他,就冲上来抱住他。
脸埋在他的胸口:“来哥哥, 我舍不得你。”
徐风来没说话, 只拍了拍他的背。
柳绵也走过来,眼睛同样红红的。
柳枝和徐蔓同是抱作一团, 只姑娘要矜持些,相携着进了徐母屋里。
几人一时静默,廉昭看了此景,识相地把空间留给他们,去厨房找周行川。
柳芽抱了他一会,抽噎着松开人。
徐风来抬手擦掉他两颊的泪水:“可别哭了。”
“我难受。”他自小就与徐风来柳绵几人待在一块,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虽说是去京城过好日子,可想到几年也不能见一面,他心里头就难受。
“你们来了倒好,我还想着一会进村去找你们。”
柳绵说道:“我们一听有外人进村就赶忙过来了。”
徐风来向他伸出手,柳绵会意,走过来握住他的手。
“你们自小就喊我哥哥,我便仗着辈分嘱咐你们几句,芽哥儿在村里还好,父母兄长在,就算进了孙家的门也不怕被人欺负,只是绵哥儿你,若真是往别处去,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管到了哪地,都一定要给我去信。”
柳绵点头。
柳芽含着泡眼泪:“你也记得给我写信。”
“知晓了,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学无止境,一定要勤勉,将来有你的好处。”
柳芽点头。
徐风来心里也不好受,只他毕竟比二人年长,若是自己也哭哭啼啼,这两位怕得成泪人了。
他摸了摸柳芽的脸,又摸了摸柳绵的头。
一时间离愁绕心头。
三人相顾无言时,周行川走了过来。
“来宝,差不多要启程了。”
京城路远,早点出发还能赶到府衙住一晚,否则夜宿山林就多一分危险。
“殿下,还请您好好照顾来哥哥和楠伯他们。”关于周行川的身份几人也是前几日才知晓,当时也吓了一跳。
毕竟想过周行川出身富贵,只以为是世家子弟,哪往皇亲国戚上边想过。
别说他们,徐风来那会刚知道的时候,还想起过他嘲讽梅芹的事,难怪不把秀才放在眼里。
周行川笑道:“莫哭了,等成亲时,我会提前派人来接你们。”
“真的?”柳芽当即阴转晴。
连徐风来眼睛也亮了几分。
他从没听阿靓说这事。
“本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可我怕你再哭下去,来宝也该忍不住。”
徐风来听了拿手肘肘他。
柳芽顿时破涕为笑。
这时重五过来:“殿下,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重五又去通知蔡公公几人。
全部人移步到院子外,房门一一锁上,徐父把钥匙交给了村长。
这几间屋子会保留下来给夫子居住,学堂是绕着旧屋子展开,连黄铃木和蔷薇花墙都留着,家具之类的也原封不动,等夫子过来看了再做打算,而掌管的人非村长莫属。
“村长,家里就拜托你了。”
村长哎呦道:“跟我还见什么外。”
徐父笑了笑:“你也保重身体,来日再见。”
“唉,路上小心啊。”
“走吧。”
周行川一声令下,上马的上马,赶车的赶车。
重五一共牵了两辆马车过来,周行川和徐风来坐一辆,徐父徐母与柳蔓坐一辆,只是现在周行川那辆塞进了柳绵和柳芽。
殿下都没发话,蔡公公几人自然不敢置喙。
马车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五脏俱全,重五想得周到,不仅准备了茶水,连零嘴也一块备了。
原本是孝敬徐风来在路上解闷的,这会被周行川搜刮出来,塞给了柳芽柳绵。
“我看你们也不常往溧水县去,留着打打牙祭。”
柳芽与柳绵对视一眼:“谢谢殿下。”
路不好走,马车摇摇晃晃,三人又是第一次坐,就算垫子铺的再软和,他们都觉得晃荡,只是路再长都有尽头,何况徐家到村口没多远。
马车停了下来,重五在外面说:“殿下,是徐公子几位好友的家人拦车。”
周行川便起身去挑开帘子,让徐风来几人下去。
后边马车,徐父徐母也下来了。
就见柳芽、柳绵、柳枝的双亲都在外头,顶着烈日,手上提着篮子。
乡里人家不懂什么规矩,人只晓得找认识的,不知道要先见过几位来头大的。
柳芽他爹对徐父道:“我就猜你们今日走,这孩子跑的老快,一溜烟就看不见人影。”
徐父道:“阿靓家里人挂念他,想着早点回去。”
柳芽娘亲道:“实在匆忙,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就拿了点粮食给你们在路上吃。”
徐母推托:“可使不得。”
柳郎中也说道:“我倒没准备吃的,给你们拿了些药,京城路远,或许用得着。”是些防水土不服、蚊虫叮咬和外伤用的药。
徐风来知道不收他们放心不下,干脆让徐蔓全接过来:“多谢叔叔伯伯和婶子叔夫。”
柳郎中夫郎道:“你们好生照顾自己,若是有空,常回来看看。”
这话不过是说说,来哥儿那夫家这般来头,怎可能常回来?
徐风来点头,因不能再耽搁,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拱手弯腰作揖:“你们也多保重。”又看向柳芽几人,“照顾好自己。”
三人点头。
徐风来重新上了马车。
只是进去后,他还挑开窗帘,伸出头来,看着前面的几位好友。
一双手从背后揽了过来,周行川依偎着他,无声给他支持。
马车轱辘轱辘往前走,没一会就把村口的几人落在后面,再久一点,就成了一条线再是一个黑点,等直到看不见,徐风来才放下帘子,一同的还有后面的徐蔓。
徐风来坐回原位,屁股才坐直,就被周行川整个拥住。
他收拾收拾心情,问周行川:“你不热?”
周行川低头叼住他的脸:“还没成亲就嫌弃我了。”
徐风来懒得理他。
队伍要进县城,重五还有一点事没办完,他要去叮嘱打理商铺的那两位管事,廉昭则要带人去买路上要用的东西。
周行川把他喊过来,嘱咐他买一些零嘴回来。
剩余的人在原地等,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廉昭和重五才前后回来。
等人到齐,马车再次转了起来。
这次是县令目送他们离开。
第42章
虽说去府城的路要比京城的近, 可也得大半天的时间,何况他们从溧水县出发时就已经晚了,因此为了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府城, 一路上马车赶得飞快。
这也自然为难了从未出过远门坐过马车的徐家一家人。
跟这一群身手矫健、骑着马奔腾过的人相比起来, 徐家一家都是瓷娃娃。
去府城的路就算是官道,可也有坎坷不平的地方。
车轮子一滚过去,人就得飞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屁股都要颠烂了。
徐风来内心叫苦不迭, 好几次都差点一头磕在车厢上。
要不是周行川在一旁护眼珠子似的看得紧, 早就一头包了。
再次稳住徐风来之后, 周行川忍无可忍, 冲外边驾车的重五喊道:“重五, 你若是不会赶车就让廉昭来。”
重五心知他是迁怒,可也不敢反驳。
殿下在里边看不清楚,他在外边可知晓,这路又无人打理, 还是山林间的过道,许是受刮风下雨之故, 吹了许多石子下来, 就算走路一不打眼都可能把脚崴了, 何况是赶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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